週末的聚會上,朋友談起公司的煩心事。身為項目組長的他,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困境。
他組裡新招了一個組員。但這個新員工在工作中不是很仔細,老出錯,好多工作都要返工。同時,他學東西也很慢,已經工作兩個月了,不僅沒法獨立工作,而且組裡還需要安排一個人檢查他的工作,因此拖後了工期。
經理認為給你一個人,這個人就該干一個人的活。如果這個人不行,趁還沒有過試用期,趕快開掉。朋友非常猶豫是不是讓這個組員走路。開他,余心不忍:畢竟是自己的同胞,而且太太沒有工作,已過不惑之年的他家裡上有高堂,下有幼子,還有時不時需要幫助國內的親戚。不開他,等於給自己找麻煩:工程進度很緊,其他組員一個蘿蔔一個坑,所有人都很忙天昏地暗。經理已經對現在的工程進度頗有微詞。如果客戶不滿,投訴到大老闆那裡,誰都沒法罩得住。
聚會上人們分為兩派:一派勸他幫幫自己的同胞。一派勸他公事公辦,beprofessioal。我極力勸他:你們公司不是慈善機構,你也不是救世主,所以絕對不能心軟,否則倒霉的是自己。最差也要通知HR把他的試用期延長到個月。人應當為自己的命運負責。你自己也有家庭要養,你應該對她們負責。你那位同事和他的家人的幸福不是你的責任。
一位朋友的太太對我的言論很生氣。她氣憤地指責我:對同胞和弱者冷酷無情,拋棄了中國人助人為樂的傳統,變得冷血和自私。我和她唇槍舌戰,各自不相讓。最後,聚會不歡而散。朋友的太太帶著老公提前離開,並告訴我:以後都不想見到我這種冷酷無情的人。
這幾日回味起來,忽然發現自己的確比以前的冷血了很多。正如,有人講:出國後會發現比自己早出國的朋友,變得六親不認,冷酷無情。細細想來移民後的幾年裡,變化真的很大。自己覺得從一個愛做夢,有點小資情調的人變得現實了很多。
移民前,曾經想像過自己在加拿大的幸福生活:一杯香濃的巧克力,一張軟軟的搖椅,在暖暖的壁爐前,聽著輕音樂看一本有趣的書,偶爾抬頭欣賞窗外的飛雪。如今,我擁有這一切,可我失去了欣賞它的心情。現在一張寫著自己名字的支票會帶給我更多的快樂。
從小生長在一個不下雪的地方,我對雪有非常美好的印象。來多倫多後,我才知道:冬天的凍雨和大雪,並不是一件浪漫的事。在歌詞中浪漫的凍雨的確讓樹葉變得晶瑩剔透,同時也讓路滑了很多倍。對於開車上班的人們而言,冰清玉潔的凍雨和醜陋的黑冰沒有區別,他們只會讓出車禍的可能性倍增。
曾想拍一些冬季的雪景給朋友們看。現在卻真的提不起興趣。現在,在我眼裡這裡的冬天一片蕭條。雪景雖美,但暗藏殺機。出去拍照片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氣溫這麼低,在屋外站一會,鼻腔裡全是凍得硬硬的鼻涕。在辦公室累得筋疲力盡的我真沒有心情去,拍美麗的雪景。很多沒有沾染人類污穢的自然美景都在百里之外的地方。現在,油價一路狂漲,讓我為拍雪景開00公里到郊外?一路上雪、泥和鹽的混合物飛濺到車上,拍完回來我還得花錢洗車。有那時間和精力,我還不如買張DVD看看或出去吃一頓。
國內的另一位朋友在MS上問我是否依然喜歡純音樂,我對他講:我太忙了,沒空聽音樂。其實,時間是有的就是沒心情。但以我現在浮躁的心情,是沒有可能靜心聽純音樂的。即使聽了,也不會被感動了,不會有共鳴了。業餘時間,我寧可到網上看看笑話,或到BBS上罵罵人。這樣既可以發洩一下工作中的怨氣,免得回家拿家人當出氣筒,還可以減緩一下壓力,心情會輕鬆好多。
移民的生活改變了我的很多觀點。很多移民都常常覺得危機四伏,感覺自己是無根的浮萍,經不得大風大浪。對我來講:浪漫、同情、憐憫、慷慨都是奢侈品。它們太貴,我的消費能力有限。在這裡我終於認識到:我僅僅是個普通人,一份簡單、真實的幸福就讓我很滿足了。
朋友在加拿大重遇到自己初戀情人。當她興奮的告訴我:ex對自己表白,希望願意再續前緣時,我提醒她:他現在已經名草有主。嫁給離婚的男人麻煩多多。又不是沒有單身男士追,何必自找麻煩?望她慎重考慮。
她很有信心的對我說:loveisubeatable。我說sdifferet。婚姻是一種形式的契約。離婚就是一種違約行為。任何違約行為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問她:你們分開有年了吧。Youbroeupforareaso。你現在對你的ex瞭解多少?他還是以前的他嗎?他的太太和孩子怎麼辦?表白後,他對他們母子有安排嗎?他對你們的將來有打算嗎?他是真的舊情難忘呢?還是打算在婚外有一段浪漫的插曲?離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浪費年的時間值得嗎?即或他離婚,以他微薄的收入除去贍養費,自己開銷都不夠,你會有平和的心情倒貼嗎?週末,他去看孩子沒法陪你,你會不會心理不平衡?前妻以孩子為幌子,不斷的騷擾,你會不會覺得很煩?如果孩子和你們生活在一起,你信自己可以當好一個後媽嗎?我相信你可以打敗他的太太,但你能打敗和他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嗎?即或,你可以,這樣冷血的男人你敢要嗎?
她非常訝異於我的反應,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浪漫的人。但很不幸,在加拿大你變得和很多人一樣俗氣。我淡淡一笑,告訴她: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驚世駭俗的感情不屬於我,我也無力應付這複雜的關係。孩子的歡笑就是我的快樂,和老婆一起慢慢變老,日益默契的交流就是我的幸福。婚姻帶給我的平和心態以及暖暖的親情對我而言比婚外情的刺激更為重要。
在加拿大,我會重新選擇我的朋友。我會幫剛登陸的朋友找房,幫他們適應新的生活。我會幫找工作的朋友遞簡歷,給他們修改簡歷,提供一些相關的信息。但如果登陸一年後,你依然把我當免費的車伕。我會很乾脆的告訴你:對不起,沒空。你如果覺得不爽,沒關係。特別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朋友對我來講,有沒有無所謂,無論我們以前是否有0年或20年的交情。
在加拿大,有份好工作,幸福生活基本就有了保障。找一份好工作對第一代移民來講並不容易。我不是聖人,在巨大生存壓力下,我學會了首先考慮自己的實際利益。作為一個普通人,我的善良是有底線的。在工作中我會盡量保護自己,防止成為鬥爭中的犧牲品。看到同事成為鬥爭中的犧牲品時,在為他仗義執言或開脫責任前,我會掂量自己的份量,考慮衝動的後果,計算自己的損失。正如,我不會冒著丟到一支手臂的風險去救陌生人的性命一樣。類似於拿自己的前途和工作冒風險去幫助別人開脫的事,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看見別人的遭遇不幸和被痛苦折磨,而我又無能為力時,我會為他難過,但我會選擇閉上嘴巴,從中吸取教訓。當然,當自己不幸成為犧牲品,我也不會對任何人有過分的要求。我理解你的選擇,也尊重你的選擇。
我不會對人睚眥必報,不會落井下石,但任何人也別指望我會對你以德報怨。我會給那些希望或要求我以德報怨的人一個冷笑,問他: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這樣做?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擁有一個普通人的道德標準。對我不要有高標準,嚴要求。我也只想做一個普通人,擁有一個普通人可以擁有的庸俗的幸福,輕鬆的生活。聖人不是人人都可以當的,也不是人人都願意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