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s大學。
深秋,7棟男生宿舍。
幾點鐘不知道,偶爾會有囈語從某個寢室傳出來。昏黃的燈光塗在牆上,有風沖沖竄過。
今晚像極了以前任何一晚。
除了20。
七個人,四個在床上,三個在桌旁。兩隻蠟燭燭影搖曳。
桌上放著白紙,紙上有碟和些許字母數字。
這是個很帶蠱惑性的遊戲,它的神秘來自於它的不確定。誰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那三個人也許就期待著它的不確定吧。
每個人將一隻手指放在了碟子上,互相對視一眼,誰也沒有露出輕鬆的表情。關於它的故事,大概每個人都可以說上一段了吧。離奇抑或者曲折,大抵都離不開死亡二字。
床上的四個人都在上鋪,偎依在被子裡如臨大敵。
遊戲開始了。
三個人嘴裡唸唸有詞,碟子沒有任何動靜。也許要耐心等待吧。我有點沉不住氣了,瞄了一眼旁邊的明,他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說,讓我靜下心來,虔誠的請碟仙出來。
我會意,心裡默默念叨。
風從窗戶裡透進來,一隻蠟燭掙扎了幾下,歸於死寂,青煙只冒。
手指有力量穿來,碟子開始走動,三個人面面相覷,明最鎮靜。幽幽的力量在加劇,它引導著碟子左右橫行。
時機已經成熟,明開始發問了,預備按我們準備好的問題一一提出。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會有人敲門。屋外的人吼了一聲,「你們深更半夜點蠟燭幹什麼,想放火呀!」是管理員的聲音。
來不及收拾,明立刻吹滅了蠟燭。「沒有呀,你等一會,我來給你開門!」還是他最從容。
我和小飛立刻鑽上了床,假寐。
門一打開,管理員用手電筒四處照照。上鋪的幾個人演技高超,似有鼾聲。我和小飛都不說話,讓明來應付。
「剛剛對面樓上的管理員打來電話,說二樓左邊第一個寢室有燭光,你們知不知道晚上點蠟燭是違反校規的。」
「沒有呀,我們沒有點蠟燭呀!」
「還不承認?」
「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我怎麼承認呀!」明的語氣不卑不亢,真是佩服他,明明自己理虧還說得有模有樣。
手電筒照到了桌子上,白紙上沒有蠟燭的跡象。
管理員心有不甘,走的時候說到:「以後注意點,被我捉到一定上報。」
他走後,明長吁一口氣。我跳起來,問他蠟燭呢,他從背後拿出來,原來他一直拿在手裡。
我想笑,忍住了。要不然又是過錯。
其他人從「沉睡」中甦醒過來,這樣一鬧,大家反而更興奮了。
小飛說:「再來,再來。」
上鋪幾個人連忙又做好觀賞的架勢。把被子捲得緊緊的,像一個個超大粽子。
這次沒有用蠟燭,我們也有手點筒。
可往桌上一照,我們傻眼了。那個碟子居然成了粉末,毫不誇張的粉末。它堆在紙的中心,疑惑著我們的眼睛。
沒有一個人說話。
只是覺得有點冷,沉默了一會,明說:「沒什麼大不了的,肯定是我剛剛不小心弄碎了,沒有碟子,大家睡覺吧。」
明這是在安慰大家。如果是打碎了,怎麼會成為粉末呢?
還是沒有人說話,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一下子打懵了。
紛紛回床,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睡著,反正我是一夜無眠。
第二天,陽光照常和煦,天氣照常清冷,功課照常繁忙。
以後的幾天,大家該笑的笑,該鬧的鬧。只是好像有了某種默契似的,大家都決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沒有人去探個究竟,我想大家都會把它藏在心裡的一個角落,盡量不去觸碰。因為有了這個秘密,寢室裡七個人異樣的和諧。
直到下個星期一,在食堂裡吃中飯,人聲鼎沸。小飛拉著我衣袖示意我出去吃。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到了食堂外的一棵大樹下,他一言不發。
「我說你什麼了,你明明有話跟我說的。」彼此同學一年了互相很瞭解。他的眼睛告訴我他有事情要說。
「我,我……」
「你怎麼了,被人欺負了,哥們為你出氣,是哪個寢室的,說?」
「不是,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麼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最近晚上走廊裡總是有人走動。」
「有人上廁所嘛,大驚小怪的。」
「不是不是,是皮鞋的聲音,我肯定。」
「而且,而且……」他的嘴唇在發抖,我感到了事情的嚴重。默不做聲,等著他說。
「而且到我們寢室門口就停下來了,我很害怕。」我用力抓著他的手,他的眼睛盯著地面。我第一次看他這樣黯然,他是個很活躍的孩子。
「你具體的說,好不好,我都被你說得起雞皮疙瘩了。」
我笑笑,應該很勉強。
「是上個星期五晚上,大概2點鐘的樣子吧,因為那個時候手錶報了時,所以我清楚的記得是2點鐘,我出去上廁所。回來的時候,我聽到後面有腳步聲,當時也沒在乎,回到寢室,上床。可是那腳步聲到了我們寢室門口就停了下來,就沒有聲音了。我當時還留意了一下你們有沒有誰出去,但是我看到你們都在床上。我大氣都不敢出。」
「第二天,就是星期六,你們鬧到很晚才睡,一點吧,我還沒有睡著,就想聽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腳步聲。我就一直等著,果然到二點,它又出現了,是皮鞋的聲音,它到我們寢室就沒有了。我是睡在門旁邊的嘛,所以聽得很清楚。星期天還是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眼睛裡似乎有淚光,怪不得最近他老是反困,又不愛說話,原來心裡有這樣一件事情壓著。
我安慰他:「也許是別人跟我們鬧著玩呢,別當真。」
「可是是晚上2點呀!」
「有人無聊嘛」我說得很輕鬆,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有低。
如果真是他說的那樣,一想到這裡,頭皮一陣發麻。
「你沒有跟明他們講嗎?」
「沒有,他們都不知道。」
「哦!」
「那我晚上陪你吧,等著他來,等著老子滅了他。」
說完又感覺造次,吐吐舌頭,小飛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拍拍他的肩膀。模仿大人的語氣,說:「小伙子,振作點!」
他笑了,希望一直都是夢魘。
一下午腦袋裡都在幻想可能出現的情節,小飛大概也是。不過這幾天的折磨讓他看上去無精打采。
我們商量不上晚自習,去睡覺,然後等到2點鐘。這件事情暫時保密,如果確認真的有這麼回事的話,再跟寢室其他人說。
一切都等著兩點鐘為我們揭開謎語吧。
睡在床上,這麼也睡不著。小飛在玩遊戲,估計是為了讓自己放鬆一下情緒吧。
隔壁208的王威過來聊天,他坐在我的床邊和我說著話。
先說了一下我們的功課,他話峰一轉,說:「最近有件事情很奇怪?」
「怎麼了?」我打起精神。
「你晚上有沒有聽到有動靜,是皮鞋的聲音。」
我露出驚恐的神色,原來不只是小飛有這樣的經歷。小飛回過頭來瞪著王威。
「怎麼回事?」
「我這幾天因為熬夜趕論文,平時又不怎麼學習,你知道啦,晚上好像總是有皮鞋的聲音走來走去,怪可怕的。」
「是不是有人上廁所呢?」
「不是,不是,我昨天認真聽了的,他沒有進任何一間寢室,只是走來走去,然後就消失了。害得我們晚上都不敢上廁所了。」
「我們?」
「我們寢室的都知道了,就是沒有一個人敢出去。」
原來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小飛長吁一口氣,我知道這是表示他不用再懷疑自己神經衰弱了。
好了,一切等晚上吧。
還是照舊臥談會,還是離不開女人,工作和政治。
只是沒有聽見我和小飛的發言。
老大說:「你們看看,平時靈牙利齒的傢伙是怎麼了,一句話也不說,是不是想媽媽了?」一陣哄笑。
「去你的」,我沒有反駁,只是一心想著晚上的遭遇。2點了,我的心也一刻比一刻緊張。我在小飛的對面,隔著一張桌子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終於一個個都睡著了,鼾聲四起。平時還從來沒有這樣刻意等到深夜,神經越來越興奮了。小飛也在不斷的翻身,他也睡不安穩。
2點差0分了,外面的樹枝在搖擺,今晚的風有點大,感到陣陣寒意。突然想到隔壁的王威,他是不是也跟我們一樣在側耳靜聽呢?
2點了,指針也越來越逼近2點了,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果然腳步聲緩緩的從左邊走過來,是很清楚的皮鞋的聲音,沉悶而拖沓。離我們寢室越來越近,心要跳到嗓子眼。他在我們寢室門口停頓了一下。
然後又走了開去,腳步聲慢慢飄遠。而後他又折了回來,剛剛放鬆的心又騰的緊張起來。
我死死的摀住嘴巴,怕自己嚇出聲來。
就這樣,他來回走了幾遍,最後在我們寢室門口停頓的當口,他消失了,腳步聲沒有了。一切歸於沉寂。
我鬆了口氣,感覺肩膀已經僵硬,死死抓住的被單都被我掌心的汗弄濕了。
耳邊還有腳步聲在迴盪,慢慢入眠,今天一天我太累了。
清早小飛和我都沒有說話,默默的去上課。昨天晚上的事情都不願意去回憶,但是我發現其他幾個人也神色怪怪的。
也不願意多問。
一天下來,班上的氣氛越來越詭異。男同學聚在一起,沒有了往日的喧嘩,互相的咬耳朵。女同學則是指指點點,又不敢聲張的樣子。
7點,我被通知要開寢室會議。在3樓中間的那個房間裡(7棟只有3層)。
我和小飛去的時候,看見老大,他正在激昂的講著什麼。看見我們來了,他馬上擠了過來,老大有一副很魁梧的身材,有什麼事情他都是一馬當先。明也朝我們走了過來,斯文的臉上是很嚴肅的表情。
老大一本正經的講:「清樹,小飛,等一會說的事情你們千萬不要害怕,什麼事情有我扛著了。」說完,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大義凜然的樣子。
我和小飛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了。
我說到:「有什麼事情會嚇到我們,開玩笑。老大放心,我們很勇敢的。」
牛皮歸牛皮,我還是很感激的看了老大一眼。
明正待說話,系裡的主席朗聲說到:「大家靜一靜,各歸各位。」
話音剛落,人群自動的分開了兩邊,一邊是我們文學院,一邊是計算機系的。我們文學院住7棟的一邊,他們則住另外一邊。三層,大一大二的都有。
平時和他們沒有什麼來往,河水不犯井水。沒有想到今天匯聚一堂居然是為了那件事情。2點的腳步聲。
安靜下來,我們系的主席說到:「今天大家都來了,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所為何事,我也開門見山的說吧,最近,明天晚上2點正,都會有腳步聲在走廊裡走動,從一樓到三樓,搞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有沒有人碰巧在2點鐘出來,看見了什麼嗎?」
沒有人吱聲。計算機系的主席接著說到:「這件事情,發生得很怪異,我們都是大學生,按道理來說,是不應該相信鬼怪之說的。但是我也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會有現在發生的事情。」
他說完,更沒有人說話了。因為他提到了「鬼怪」兩個字。
碩大的寢室只有面面相覷的臉和驚恐的眼。
沉默,有人舉手,是計算機系的小胖。他住23。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們系的主席問:「小胖,有什麼事情要說的。」
他稍微站出來了一點,本來就紅的臉現在更紅了,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激動。
「我上上個星期天晚上出來上廁所,幾點我就不知道了,我看見有一雙黑色的皮鞋放在20的門口,我路過的時候還朝它瞟了一眼,然後就去廁所了,回來的時候它就不見了。我以為是20的人發現皮鞋放在外面又收了回去呢。」
他一說完,大家馬上議論開來。「皮鞋」又是該死的皮鞋。
這次,我們幾個20的倒成了全場關注的焦點了。
我看到老大和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正感詫異,上上個星期天,不是剛好是我們玩碟仙的日子嗎?
突然渾身打了個激靈。
討論沒有什麼結果,也注定討論不出什麼結果。試想誰願意挺身冒險?
人嘛,都是這樣。關緊門睡大覺就行。
回到寢室,關上門,還未坐定,明說:「我決定晚上看看。」語氣平淡卻堅定。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大家都明白這個「看看」意味著什麼。
都不說話。9點鐘的7棟居然安靜如斯。
「明,犯不著你一個人,我們大家都陪你。」老大說,目光灼灼。
「是呀,是呀。我們也要瞭解事情真相嘛。」風也接口道,平時看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現在就這般凜然大義,突然,心生感動,只是他的濃眉越擰越緊。
我和小飛交換了一下眼神,當即決定也參加晚上的行動。小飛自從那天晚上過後,就一直沉默寡言,整個人變得委靡起來。眼神暗淡無光,或者經常發呆。我很擔心他,也總是變著法兒安慰他,可一定作用也沒有。
接下來又是沉默了,志強和宏翼沒有說話,但是他們的行動已經表明他們也會參加的,因為他們已經上床睡覺去了。
2點,每個人穿好衣服。這個時候的7棟已經異樣安靜了,走廊裡昏黃的燈光傾瀉了進來,衣服的暗影因為風而搖擺不定。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深秋夜晚的清冷。這件事情過了,一定要寫篇文章紀念一下。
大家在黑暗裡坐著。一分一秒都是那麼難熬,但是卻連伸伸腳的意志也沒有,保持高度警惕,像一個個受驚的狐狸。
點鐘,夜更深了。從窗外望去,是對面棟沉寂的寢室樓,每個窗戶都鑲嵌著一片黑暗。我想他們大概不像我們這樣擔心受怕吧。
突然有很瑣碎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7個人像接到命令一樣的站了一起。
明輕輕走到門前。
有人敲我們的門。
「是我,是我。」王威的聲音。
哎,鬆一口氣。
明,馬上開門。「怎麼了?」
「我就知道你們會這樣的,和我們寢室一樣。」
王威壓低聲音說,「我們寢室的7個人也都在等著,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明說:「嗯,這樣也好,有什麼事情,有個照應。」
「瘦猴子也參加?」風問。
「嗯,他現在正拿著掃把呢。」想起來就好笑,隔壁的瘦猴子是出了名的膽小,以前看恐怖片,晚上一定要跑到別人床上擠著睡,趕也趕不走。想起他小眼睛四處張望的樣子就好笑。
「我走了,有事情就喊。」
「你們也一樣。」
王威偷偷溜了出去,一陣小跑。
看看螢光手錶,都點47了。
明輕輕的躍身上了小飛的上鋪,這裡是放行李的地方,但是這裡也是可以直接看到門外情況的地方。明處於燈光的暗影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直著身子,向外探望。
老大站在了門口,我們則站在了老大的背後。
老大魁梧的身子此刻越發高大了。
我的腳有點抖,小飛死死的拽著我的衣角。
58,59,0,心臟開始加速運動。
沉緩的皮鞋聲如期而至。
從一樓緩緩傳來,我想此刻7棟所有的心都跟著腳步聲一上一下吧。
手心又開始冒汗了。
腳步聲到了2樓,朝右走過去。那邊是204,202幾個寢室。
我想按這樣的步伐,應該到了廁所了吧。
沒有腳步聲了,好安靜,聽得到心跳。我緊緊的抓著老大的胳膊。
明還是保持著那樣的姿勢。
一分鐘,兩分鐘,還是沒有動靜。
等了好一會,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那樣,腳步聲又消失了,在廁所那邊。
走廊裡的衣服被風吹得晃晃蕩蕩,在這樣的夜晚,像一個個不懷好意的殺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讓我們心驚肉跳。
還是沒有聲音,明下床來。他拍了老大的肩膀。
老大立刻會意,他居然把門打開了一個縫。
我們幾個人緊張得手牽著手。
突然,老大猛的把門拉開,他順手拿起了旁邊的晾衣干,衝了出去,這個動作誰也沒有料到,都嚇了一跳。
明馬上跟了出去。
老大一聲吼:「是誰,到底是誰,你跟我出來。」
低沉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裡顯得格外的大聲。
老大大踏步的走,震的地板轟轟的響。
我們和明都跟了上去。沒有想到,從各個寢室裡都竄出人來。
這一下,居然成了集體行動了,王威也跟了上來。一張臉顯得很興奮。
到了廁所,老大向裡吼:「有種的出來。」
沒有人,我們都紛紛上前看,廁所裡空無一人。
一下子又議論開來。在這安靜的夜晚,在這昏黃的走廊,在這奇異的事情面前,十多人男生滿腹狐疑而又驚恐不安的議論著。
什麼也沒有發現。
我想,這個時候每個人的心態都很複雜。即想出現點什麼,但也害怕出現點什麼。
聽見老大說:「都回去吧!」
人群往後走,「你們在幹什麼?深更半夜大吼大叫像什麼?」管理員披著衣服走了上來,雖然剛剛被吵醒,但也是一副尖刻的樣子。難怪3了還沒有老婆。
「沒有什麼,剛剛發現了一個賊,被我們趕跑了。」主席從後面鑽出來,一臉堆笑,替我們說話。
「啊,有賊,」
……人群紛紛回自己的寢室,主席會為我們找到合理的解釋,也會得到原諒的,這是他的本事了。我們不需要在場。
小飛走在最前面。
到了寢室門口,他卻沒有進去。「怎麼了」,我看見他牙齒用力咬著下嘴唇,手握著拳頭。
「怎麼了嘛」,我向裡張望,不由得噤聲。誰把電腦打開了,此刻顯示著widows的桌面。
倒吸一口涼氣。後面的人跟了上來,都堆在了門口。老大最後,我看他震了一下,率先進屋去了,把電腦關了。
「沒事情的」,他說,「是電源的問題吧!」
太勉強的解釋。
「大家都累了,睡吧!」
「小飛,快進來呀!」老大過去摟他的肩膀,他還在抖。
老大將他安置上床,安慰他。原來老大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原以為山東的大漢都是「力拔山兮氣蓋世」呢。
沒有人說話,明也出奇的沉默著。
每個人面對變故大概都會失措吧,只有最堅強的人才能夠逢凶化吉。
夜已經很深了,樹葉沙沙作響。原本這麼自然的聲音也突然有了別樣的深意。
我什麼也不願意多想。只盼著明天快點來臨。
第二天醒來,寢室已經沒有其他的人拉。我一眼看到了電腦,突然很擔心它會自動開啟,急忙穿上衣服,衝了出去。
真是草木皆兵呀。
看到太陽,很刺眼的一晃,很慶幸自己還活著。
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像大難不死的英雄。
操場上,老大,明還有小飛在打籃球,其他的幾個人應該是上課去了吧。看著他們活躍的身影,遠離黑暗,揮汗如雨,這樣才是生命。
希望一切安好。我歎口氣。
許麗朝我走了過來,她是我們班的班長,貌美如花哦,暗紅色的髮絲在陽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澤,真是眉目如畫。
「清樹」,她輕柔的問:「我聽說了你們的事情。」
「哦,應該沒有什麼吧」,我看著籃球場答到。
「你們女生的消息真快」,我微笑。
「我只是,只是……」我看著她的眼睛,玻璃珠一樣明亮的眼睛。
「我只是很擔心你。」
「放心好了,我不會有事情的。」我給她一個鎮定的眼神。
有陽光真好,有陽光就有活力,青春和愛。
可是黑夜不可避免的來臨。
7棟少了很多的笑語。以前一群人呼嘯著去食堂,呼嘯著回寢室,鬧鬧哄哄。有音樂聲,水房裡打鬧聲,甚至斗地主的吆喝聲,現在都不見了,取而代子的是彼此見面相視一笑,盡量不回寢室,回來就睡覺。
好懷戀以前的日子呀。
沒有任何人告訴老師,因為說了也不會相信,也沒有人任何人想出解決的方法,因為我們面對的是不可解釋的力量。
我和小飛,老大,還有志強約好了去圖書館自習,其他人上課去了。
圖書館的自習室在左邊的一樓,天天人滿為患。所以老大4點就去為我們佔好位置了。
進去的時候,大多數位置已經坐滿。
這裡是人氣最旺的地方,不用擔心害怕了。
4個人剛好一個桌子。
9點多,志強拉著我上廁所。
廁所在一樓到二樓拐角的地方。圖書館層與層之間落差很大,頂上的白幟燈燈光到了下面就顯得無力和單薄。
廁所也是昏暗無光,它有個狹窄的門。
圖書館年紀大了,真是沒有辦法,像個衰弱的老人。
志強在前,我在後,正上一樓的樓梯。
「你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夠結束呀,讓我看書都不安心。」志強兀自發著牢騷。
「會結束的,不要擔心,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轉眼,廁所到了。裡面的一盞黃色的燈讓這裡顯得更加破敗了。
「這都該修修了,不知道校長是怎麼當的」,他還在囉嗦。
說著,他進了第一個單間。而我則在外面。
事畢去洗手,聽見他在沖水。我說快點,就朝他那邊看去。
卻驚駭發現在他那個單間的上方森然出現了一堆黑壓壓的頭髮,那是兩米多高的單間呀。像是一個巨人背對著我從上面露出了頭,可是這怎麼可能?那頭髮還從木板上傾瀉下來。亂蓬蓬的,可卻是人的頭髮無疑。
我盯著他,心狂跳不已。我扶著後面洗手的池子,怕自己跌倒。
志強還沒有出來,我端的害怕。
他在動,好像要轉臉過來。
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居然一動不動。
他在慢慢轉臉,轉過來卻還是一模一樣黑壓壓的頭髮。可以看得見他的脖子。
我再也不住了。啊的一聲向門口衝去。
三步並做一步的衝下樓,直到滿員的自習室出現在我眼前,才慢慢平復我的呼吸。
一進去就看見,志強端坐在那。
一股怒氣衝上來,顧不得有那麼多的人,用力拍他的頭。「怎麼不等我?」
他馬上抬起頭,委屈的看著我:「不是你讓我先走的嘛!」
我立即噤聲。
小飛拿過我的手,平靜的看了我一眼。
心還在狂跳。
下晚自習,一窩的人紛紛回巢,辛苦的一天又將結束,溫暖的被窩,安穩的睡一覺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呀,可是我們寢室的4個人卻像蚯蚓一樣慢慢的往回爬,7棟無意於一場噩夢。
看來,不只是我們4個人這樣想。7棟門口有很多人在徘徊。似一個個迷路的孩子。
一路上,我沒有告訴大家我的遭遇,我怕又會引起恐慌。
我一直拉著小飛的手,有些許溫暖的力量從手心傳過來。這樣可以讓我鎮定很多,想想寢室的溫暖吧。
回寢室,明,風,宏翼都回來了。各人做著各人的事情。
隔壁幾個寢室已經早早的關了門。
「真是膽小,不是看了,沒有什麼嘛,一個個還搞得嚇死人!」老大一邊擦鞋子,一邊發洩他的情緒。鞋油被他弄得雪花四濺。
不過他沒有想到,正是什麼也沒有才更駭人呀。
安靜下來,明說:「大家早點睡,什麼也不要想。我看每個人都有黑眼圈了。」
仔細一看果然,小飛最甚。
「小飛,是不是想學熊貓,當活化石呀,」我打趣到。
「去你的」小飛笑了,寢室的幾個人也都笑了。
我一想到自己剛剛還驚魂一刻,現在就笑得更大聲了。書裡說,笑可以抗衡恐懼,原來真有這麼回事。
一夜無事。
居然安穩的過了一夜,只是記得晚上0點還在看書呢。
老大一臉興奮之色,眉飛色舞的對我說:「昨天晚上什麼動靜也沒有。」
「真的?」如果真是這樣就太好了。我立刻坐起身來。
「看吧,邪不能勝正,被我的一吼都嚇跑了。」老大不無得意之色。
想想昨天圖書館的經歷,我疑惑的看著老大。他還以為我不相信他的話,「你順便找個人問,就知道我說的是真的啦!」
不願意破壞他的興致,我馬上笑到:「看來還是老大鎮的住呀!」
說得他樂得屁顛屁顛的。
一打聽,還真是那麼回事。
到教室上課,一屋子人無一不是像翻身做了主人的農奴。
女生也替我們高興,其實她們也不很清楚高興什麼。
老大真的成了英雄,都誇他那一吼,吼得及時有力,吼得不乾淨的東西都跑了。
主席也說了,年底要推薦老大做標兵。計算機系主席也跑進我們的教室和我們一陣神侃。
老大心裡更是美滋滋的。
到了晚上,又是安穩一夜。
以後的幾天都在美夢裡度過。幸福真是來之不易呀。
7棟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有人大聲說話,大聲唱歌,有人又開始在水房裡打鬧了,互相可以竄門,玩遊戲的玩遊戲,斗地主的斗地主,又開始大談女人經。一片歌舞昇平。
那件事情再也沒有人提起,像是一道傷疤,希望它快快痊癒,還沒有痊癒,馬上用東西把它遮蓋起來。
但是我想,這樣一段經歷它會深深的刻在心裡。不容忘記。
人群裡,還有兩個人一副神思的樣子。一個是小飛,他原來是個積極活潑的人,發生了這件事情後,好像一夜間長大了不少,變得穩重起來,只是不怎麼愛說話了。可能那段恐怖的記憶需要長時間來消除吧。
苦難的確催人成長。另一個就是明瞭,他一向是個心思縝密,辦事周到的人,他一般不發表意見,如果他要說,一定是鞭辟入裡。所以我們都很佩服他。腳步聲消失以後,每個人都很開心,但是惟獨他濃眉深鎖。
一次吃飯的時候,他對我說,這件事情還沒有完。
果然,在十一天之後,發生了一件大事情驗證了他的話,這件事情讓所有的人震驚,還驚動了校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