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舊照片丟入身邊的紙簍。
一張張昏黃的背膠,卻有一張照片固執地翻轉過來,畫面裡是聖輝校園的廣場,少年的歐辰站在她的面前,輕彎下腰,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個吻,畫面裡的她凝望他,悄然流露出屬於少女的嬌羞。
「究竟發生過什麼?」
歐辰看著她冷漠地將舊照片扔進紙簍,恍惚間覺得被扔掉的是他淌血的心,他又痛苦又憤怒,不想流露出太多的脆弱讓她嘲笑,可是此刻的傷痛讓他就像身負重傷的獅子。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他聲音暗啞,「是我做錯了什麼,才使得你開始恨我,寧可我忘記你,也不願意再和我有任何交集……」
「沒有。」
過往的事情也許無法用對錯來評判,是兩人的性格使得分手成為唯一的選擇。
「那到底是因為什麼?!」歐辰下巴緊繃,眼神冰綠,「難道因為你的一番話就應該將我的記憶全部抹去嗎?過去的孰是孰非應該由我自己來判斷,而不是由你來告訴我!」
「說得好。」
洛熙笑容冷漠。
「原本就不應該由沫沫來告訴你,記得或遺忘是你自己的事情,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著她質問呢?」
歐辰冰冷的眼光盯向洛熙。
「你又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說話?」
歐辰語氣裡貴族般的高傲讓洛熙挑起眉毛,然後,他忽然笑了,笑容美麗異常又強烈囂張。
「沫沫……」
洛熙輕笑著,呵氣如蘭:
「或者,索性告訴他好了,省得他心心唸唸對你糾纏不清……告訴他,當年你們分手是因為我的出現……是因為我,所以你……」
「洛熙!」
尹夏沫只是一怔,已明白洛熙想要做些什麼,慌忙抬頭看向歐辰,他眼眸黯綠如湖底,看不出他的情緒,而身上彷彿已有結冰的霜,那股氣息令她寒戰。
「怎麼?我說錯了嗎?」洛熙的笑容輕柔無害,眼珠漆黑漆黑,「難道不是因為我的出現,才終於導致你們分手的嗎?」
「夠了。」她低聲喝止他。
「是這樣嗎?」
緊滯的聲音從歐辰喉嚨裡擠出,死寂般的休息室裡,他的影子空蕩蕩地映在地面上,彷彿隨時會消散。是因為這個少年的出現,五年前的她才選擇背棄了他嗎?
尹夏沫握緊手指,她內心掙扎了一下,最後仍是柔軟了下來,琥珀色的眼瞳望著歐辰: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洛熙似笑非笑,纖長的手指穿過她濃密的長髮,輕柔卻固執地將她的腦袋扳向自己,逼得她的視線裡只有他一個人。
「要隱瞞他多久呢?難道想要跟他舊情復燃嗎?」她越是想保護歐辰,他心中越是有深刻的恨意,五年前被遺棄的痛苦如噩夢般再次向他襲來,他用催眠般的聲音說:「……沫沫,你告訴他,你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因為我,你和他在五年前已經分手了!」
尹夏沫閉上眼睛,調整呼吸,試圖將紛亂如麻的心緒整理出最理智的判斷。洛熙卻不肯放過她,手指一緊,她的頭髮被扯得微微作痛,她痛得睜開眼睛,碰觸到他倔強暗惱的眼神,那目光逼著她,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她怔住。
洛熙又緊緊地抱住她。
低啞痛楚地說:
「忘了嗎,你說過喜歡我……已經放棄了我一次,還要再放棄我第二次嗎……就讓他離開你吧……」
她以為他是在演戲。
是用他最擅長的手段來打贏這場所謂的「報復」之戰。可是,也許是他真的演技太過高明,那話語裡最輕微的一點沙啞令她忽然無法用力推開他。
歐辰眼前一片黑暗,彷彿在寒冬的深夜,沒有光亮,寂如死亡。那兩人擁抱在一起,就這樣在他的面前,擁抱在一起,令人眩暈的黑暗裡,他不需要再看下去了,事實已經如此明顯地擺在他的面前。
極至的痛苦之後。
漸漸是冰雪般的麻木。
而極至的麻木之後。
有種恨意漸漸從血液裡生了出來。
原來那些生命中不能遺忘的,即使遺忘了也要用盡全力去找回的,居然只是一個被背叛的過去。而背叛了他的她,正在他眼前幸福地生活著,嘲笑他的回憶和執著。
「你們會為此付出代價。」
最後一點光明在歐辰的眼底熄滅了,他的聲音冰冷如鐵,那句話彷彿不僅僅是對她和洛熙的宣判,也是對他自己的宣判。
尹夏沫怔住。
她聽出來了歐辰話裡刻骨的恨意,不,不應該是這樣,她想要遠離歐辰的生活,卻不是要傷害他而使得恨代替愛來繼續糾纏。她驚愕地推開洛熙,正欲說些什麼,而洛熙又蠻橫地將她重新擁住,讓她的腦袋按進他的懷裡,無法再看到歐辰。
歐辰走了出去。
那腳步冰冷得使她的心底陣陣刺痛。
門「砰」地關上!
劇烈的關門聲讓她為之一顫,下意識的抓緊了洛熙的衣袖。洛熙修長的手溫柔的撫慰著她,她漸漸平靜了下來,慢慢的,鬆開了抓著的衣袖。
「沫沫,你以後,就是我一個人的……好不好?」洛熙親暱地輕吻她濃密的長髮,低聲說。前半句像是命令或者宣誓,後半句卻更多的像懇求,也許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話語中的哀求。
尹夏沫微微怔住。
然後,輕微地,彷彿不可察覺地點頭。而點頭的瞬間,卻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她的體內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