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界泰斗相邀,沈銳豈有不願意之理?他摸了摸脖子上吳清源上次送的那塊小石頭,這東西雖然不起眼,不過沈銳一直覺得它對自己而言有著一種神奇的作用,「不知道這次見面又會得到什麼好處呢?」他稍顯齷齪的想。
「沈銳,你來了啊。坐吧。」吳清源每到一地總會受到當地棋協最隆重的接待,這次也不例外,韓國棋院與LG公司為他準備的是一間豪華套房。
「公費套房看上去是比我自費的標準間要強。」沈銳一邊在真皮沙發上坐下,一邊想。中國棋院對於職業棋手出國去參加LG杯這種國際大賽,採取的一般都是現在這種領導組織,棋手自費的模式,沈銳當然有理由羨慕吳清源的待遇。
「請喝茶。」沈銳進來後,蘿德絲在另外一間房間轉了一圈,端過來了一杯清茶。這小妮子平時在外面很是張揚,想不到也有知書達禮的一面。
「吳先生,請問這次你叫我過來有什麼事嗎?」在考慮稱謂的時候,沈銳故意在先生前將「老」字去掉了,他最近看的一本名為《為人處事三百招》的書上說,這樣稱呼,為讓老人覺得年輕,談話的效果也會更好。
「沒什麼特別的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吳清源笑著回答,也不知道他臉上出現的笑容,是不是因為沈銳特別在稱呼上去掉了老字的緣故。
聊聊天?沈銳看著吳清源,有點奇怪。他們兩人年齡的差距有半個世紀,那有什麼共同話題好聊的?難道他不知道世界上有代溝這個詞嗎?
「沈銳,今天我看了你的比賽,覺得棋裡面包含的內容有點不像是你的風格,你自己有沒有察覺?」見沈銳坐在沙發上不說話,吳清源將話題引到了圍棋上。
「不是我的風格?吳先生,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呢?」沈銳反問了一句,心裡有點納悶。這是從何說起?
「從開局起,我發覺你就故意下得畏手畏腳的。到九十手左右。就已經把黑棋的先行之利全部喪失了。這種情況我還從來沒有在你地棋裡面看到過。」吳清源喝了一口茶,「和你以往銳利的棋風截然不同。不要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
「我老師說,你不是生病了狀態不好的話,那就是故意在佈置圈套,所以前半盤才會這樣下。」見沈銳沒有馬上回答,蘿德絲在一旁也插了一句。
果然不愧是絕代高手。聽了蘿德絲的話,沈銳心裡暗驚,自己的這個意圖連馬曉春都沒看出來,想不到還是沒有逃過吳清源的推測。
「原來我只是猜測。現在看到你的樣子到有八分把握了。」吳清源笑著從身邊拿起了一張棋譜遞了過來,「前面的準備是不是為了這一手?真是好手段啊。」
沈銳接過來一看,上面用紅筆劃了一個圈地正是自己今天比賽中被李世石躲開的飛刀。
「吳先生,這手棋的後著並沒有發揮,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沈銳站心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一盤棋的手數太多,強如吳清源也不可能將每一步的後著都算得這麼清楚。
「你這一手意外的遇到了李世石地反擊,不但沒有什麼厲害的後續手段,反而步步後退。根本不像有」殺手之王「稱號的沈銳。賽後只要是有心人,誰都能研究出來。」吳清源喝了口茶,「我想,現在首爾恐怕至少有0個人都知道了吧。」
「至少有0個人知道了?」沈銳一聽這話倒吸了一口冷氣。自己設套不成功,被其他人知道了最多被嘲笑兩句。要是被馬曉春看出來可就糟糕了。飛刀使出來差點傷了自己,他一定會覺得自己這個徒弟丟了他「馬小刀」的臉,一頓臭罵應該是少不了的。
看著沈銳臉色忽明忽暗,吳清源還以為沈銳是怕別人知道了加以提防,有點苦惱。笑著說「一傳十。十傳百。明天只怕所有地參賽棋手都會知道了。但不用擔心,你這手段精妙得很,以後使出來恐怕還是會有效果的。」說到這裡,他頓了頓,「不過,說句心裡話,沈銳,我並不贊成你經常使用這種招數。第一、這種棋風險太大,一旦被對方看破,立刻就會處於下風。不是每一個對手都像李世石一樣會給你留下機會的;第二、以你現在的棋力根本不適合這樣的招數。這樣地棋需要至少30年以上的職業生涯磨練才能使得自然,現在你下出來多少讓我感覺有點不倫不類。第三嘛……」
吳清源見沈銳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了,終於說了一句讓他感覺比較舒服的話「你的棋殺氣驚人,放眼整個棋壇。現在還沒有人是你的對手。所以,在下棋的時候應該以已之長克敵之短,那才是你要發展的方向。」
「以已之長克敵之短。」一個人走在回賓館的路上,沈銳默默的想「我這麼辛苦地從袁鋒手中學並不適合自己的笑裡藏刀是不是錯了呢?」
「老師,你今天讓我把沈銳叫來就是為了指點這個笨蛋?」沈銳剛一離開,蘿德絲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現在說他是笨蛋,剛才也不知道供認不誰在主動倒茶。平時有事沒事又在念叨他。」吳清源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倒茶還不是因為他是老師你地客人。」蘿德絲故意低下頭拿起棋譜裝模作樣看起來,掩飾自己的臉紅,「老師,你為什麼要指導他呢?」
「我指導了你如何對付蘇羽、李昌鎬,不給沈銳點兩句,你們打的賭豈不是對他太不公平了?」
一定是那兩個該死的保鏢偷聽了我和沈銳的對話。蘿德絲恨恨的想,不過她臉上的兩片紅霞看上去更明顯了。
※※※
「捨棄自己進攻的長處,從袁鋒身上去學習笑裡藏刀,真是一個美麗的錯誤。」一早就趕到賽場的沈銳,因為昨天回去用半夜的時間好好的考慮了吳清源的忠告,臉色稍微有點憔悴,不過,他的心裡和昨天相比卻輕鬆了很多。想通了這個關鍵,讓他充滿了鬥志。
今天,他進8的對手,又是一個老熟人,日本的大橋脫文。
昨天下午,剛拿到強對陣表的大橋脫文知道今天要對陣沈銳,很是膽怯了一陣。去年三星杯的失利給他心理留下的陰影並沒有完全消失。不過晚上用了整整兩個小時研究了沈銳對陣李世石的棋譜後,大橋脫文輕鬆了許多。從棋譜上看,沈銳的狀態並不是太好,前半盤居然被韓國的這個新銳棋手趕得雞飛狗跳。
也正是因為這個棋譜上所表現出的內容,讓大橋脫文制定了今天對付沈銳的對策前半盤窮追猛打,用亂戰佔據優勢;後半盤穩紮穩打,將優勢轉換為勝勢。
他想得很美,但就是忘了一件事,他並不是李世石,而昨天的沈銳也並不一定等同於今天的沈銳。
「這小難道還沒從上次三星杯的教訓中清醒過來嗎?」看著黑棋一上來就下出二間、三間高掛、折二中投等氣勢逼人的棋,沈銳覺得有點店意外。
意外歸意外,對於黑棋這種表現,沈銳還是很歡迎的。這盤棋他本來就準備用力戰來解決問題,對方肯這樣配合,那是再好不過了。
下圍棋光靠氣勢不行,當然,光有氣勢也不行。走了不到50手,大橋脫文終於發現一個問題來,自己剛才氣勢很凶的棋居多在無聲無息間就完全被白頂芽徹底的壓制,局面已經是沈銳大優級了。
「怎麼回事?他的狀態沒道理恢復得這樣快啊?」大橋脫文感覺有點熱,脫下了身上的西裝,開始搖動起寫著一個「靜」字的紙扇來。不過,這時的他,心裡可是一點都靜不來。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昨天晚上制定的戰略是不是完全錯了?
棋下到這個時候,回頭已經來不及了,大橋脫文狠了狠心,黑棋下扳,頗有點拚命的架勢。
「架勢到是拉開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花架子。」沈銳虎,連,最後一刺,刺到了黑棋的心口上。
這幾手一下,冷汗從大橋脫文的臉上流了下來。他猛然發現,自己剛才的抵抗,完全是在給白棋送上一道好菜,現在除了一條尾巴,黑棋的大龍居然什麼也不能留下。
整盤棋還沒下到六十手,黑棋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接下來,大橋脫文還是例行公事的下了幾十步,還過在職業高手眼裡,這純粹只是苟延殘喘而已。一百零一手的時候,他終於還是臉色蒼白的認輸了。
「我熟悉的沈銳終於又回來了。」今天沒有直播講棋的任務,唐莉得以心無旁騖的在研究室裡目睹了白棋大勝的全過程,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棋局所吸引,比賽已經結束了還在傻傻的盯著屏幕不放,渾沒注意一個人來到了身邊。
「唐莉,想不到你還是這麼關心我。」一個男聲在她耳旁響起,轉過臉一看,沈銳正眼含笑意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