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圍棋 第二卷 外面的世界 第四十四章 封閉訓練(三)
    「有什麼好笑的,這盤你不過是僥倖!」沈銳看見唐莉捂著嘴巴的樣子,心裡就來氣。「我不服,再來一回!」

    「還要來嗎?」不知道這麼的,唐莉覺得沈銳氣急敗壞的樣子很是好看,她看了看表,還不到0點,就算再來一盤,也應該有時間給沈銳講講官子。「那好吧,我們就再來一盤,不過,還賭嗎?」

    「賭,怎麼不賭。這次我們賭叫銳也豁出去了。反正臉面已經沒有,就看能不能翻本。

    「吳老,你看那邊的小亭裡有人下棋。」這時,小路上走來兩個人。一個年輕人攙扶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

    「小牛啊,我們一早就起來登山,也有點累了。不如過去看看他們下棋吧。」那老者笑著說。

    「好,吳老你慢點。」年輕人一邊說著,一邊攙扶著老者朝沈銳他們走來。

    現在,沈銳的全副精力都投身到了棋盤中。他知道,自己的官子比唐莉實在差得太多,最好是中盤就能結束戰鬥。雖然他知道唐莉的戰鬥能力不弱,但怎麼說也還是有點機會。沈銳從一開局,就力爭把局面下亂。

    沈銳的想法,唐莉哪裡還有不知道的。她還是延續了第一盤的走法,你想和我對殺,我偏不如你所願,寧可現在吃點小虧,也要把棋局拖進官子。

    兩人一個要戰鬥,一個不和你戰鬥,黑棋和白棋稀稀落落在棋盤上,就是挨不到一起。

    「吳老,你看這女孩怎麼下棋的,怎麼黑棋一來,她就遠遠退開了?看上去吃虧不少啊。」那被稱作小牛的年輕人悄悄的對那老者說。

    「呵呵,小牛,這盤棋還在下,」老者哈哈一笑,「我們慢慢看吧。」

    老者的笑聲驚動了正在下棋的沈銳和唐莉,他們抬起頭來,發現亭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多出兩個人。

    「他們應該沒聽見我剛才學狗叫吧?」沈銳心裡忐忑不安,倒是唐莉有禮貌的沖老者笑了笑,她見亭子裡只有兩個石凳,忙站了起來,「老爺爺,你站累了吧,來坐一會吧。」

    「不坐,不坐,」那老者笑著搖了搖頭,「人老了,多站站有好處。」他注意到兩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棋,忙說「你們別管我們,繼續下,繼續下。」

    也許是有陌生人在場,唐莉沒有再一味退讓,接下來的走法強硬了很多,對於黑棋有些過分的招術,也開始還擊。這下當然就遂了沈銳的心意,棋局馬上混亂了起來。

    「吳老,這女孩的棋風怎麼突然硬朗了許多?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叫小牛的年輕人看了一會有點不解。

    也許是剛才自己的笑聲打斷了棋局,這回老者的聲音放低了許多,「剛才,這個女孩並沒有拿出全部的實力來。不過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沈銳和唐莉的棋局已經進入了刺刀見紅的時刻。

    對於剛才黑棋的打入,白棋並沒有讓它就地生根,而是將黑棋放入了茫茫白陣。沈銳的黑棋如同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在裡面亂竄,應付著白棋一招狠似一找的殺著。

    「黑棋怎麼能這麼下?」一旁的年輕人看沈銳的招法確實亂不得不成樣子,又在無關緊要的地方落了一顆子,心裡嘀咕道。他抬頭看了看老者,卻是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樣。「吳老今天怎麼了?我看這下黑棋的也就是個業餘水平,白棋雖然下得好點,可也沒有什麼特別出色的地方,憑吳老的境界,這棋怎麼入得了他的眼呢?」

    那年輕人還在想著,棋盤上已經悄然起了變化。

    唐莉的白棋在追殺過程中,逼得太凶,沒有提防沈銳凶狠的一斷,白棋也被分成了兩塊,這樣,追殺變成了對殺,局勢複雜起來。

    「呵,這黑棋的運氣還真好。」年輕人看著唐莉剛才的那步棋搖了搖頭。「這棋要是我來下,就不會跳,而是夾。這樣黑棋沒有出路,自己又保持了聯絡。」他看了看唐莉,很為她這一步錯著可惜。

    不對!那年輕人又接著自己的下法往下走了幾步,突然發現,自己剛才認為是臭棋的那一顆黑子,正放在雙方將要爭奪的要點上。「怎麼會這樣?」年輕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難道,這個貌似普通的男孩,中盤計算的能力竟超過了自己這個職業選手?

    其實,唐莉也是在最後將要落子的關頭,才看出沈銳埋伏的這招殺著。她臨時變招,將白棋的斷點送給黑棋,確實也是出於無奈。

    現在黑白雙方開始圍繞著長氣和緊氣,各出奇謀的做著文章。

    「吳老,還看嗎?」那年輕人算了算,白棋的氣始終要少一口,這盤棋看來該結束了。

    老者的神色有點古怪,他並沒有回答年輕人的話,好像在想著什麼。

    棋局還在繼續進行著。唐莉又走了兩步,終於看清楚自己對殺差一氣的結果。她沉思了一會,不在緊氣,轉而將棋下到了棋盤上的其他地方。

    「這塊棋被吃,怎麼空也不夠。白棋怎麼還不認輸?」那年輕人沒有打擾老者的思考,自己細細的數了一遍目,白棋差得太多,無論如何應該都追不回了。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那年輕人目瞪口呆起來。

    吃掉白棋一塊棋後,執黑的沈銳突然變得不會下棋一樣。對於白棋在官子中的一些無理手段,黑棋不但沒有給予有力的反擊,連防守也做得很差。先手大官子不去搶,反倒去搶一些後手的小官子。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那年輕人看得一頭霧水,中盤的棋下得簡直有職業水平,怎麼官子上比一般的愛好者還不如呢?

    沒多久,唐莉收完最後一個官子,棋局結束。

    「我輸了。」沈銳細細的數了兩遍,低下了頭。

    這盤棋他中盤下得比上一盤要好,誰知道最後比上一盤還多輸了兩目,這麼大的優勢為什麼總是不能將棋贏下來?要不是還有其他人在,沈銳簡直想大哭一場。

    「呵呵,圍棋值得追求一生,一次的勝負何必太放在心上。」那許久沒說話的老者突然開口。他拍了拍沈銳的肩膀,「孩子,其實你已經下得很好了,如果再多加以練習,將來一定能在圍棋的世界裡開拓出自己的天地。」

    「孩子?」沈銳愣了半天,才確定那老者是在對自己說話。「我什麼地方像個孩子?」沈銳憤憤不平,正想站起來說幾句,就見那老者從自己身上解下了一塊玉石,「這塊玉是我8歲時一位故人送給我的,有清涼解暑,平心靜氣之用,我已經戴了六十多年。今日我倆有緣,我就將它送給你。」那老者不等沈銳反應過來,將那玉石往沈銳手裡一放,自顧自的就帶著年輕人走遠了。

    「這老頭,神經兮兮的。」沈銳見那老頭走遠,將玉石往棋盤上一放,「唐莉,來,你給我講講剛才的官子吧。」這倒不是因為沈銳想抓緊時間學棋,而是他見唐莉沒有提起打賭的事,想快點混過去。

    唐莉並沒有接沈銳的話,而是緊鎖著眉頭努力想著什麼。

    「對,他就是吳清源。現代圍棋不敗的神話,吳清源前輩。我今天終於當面見到他了。」唐莉突然高興得又蹦又跳。

    「吳清源?」沈銳看著唐莉很是疑惑,「吳清源是誰?」

    一里地外。

    「吳老,今天你怎麼把從不離身的玉石送給了一個不認識的小子?那可是你最寶貴的東西啊!」年輕人問道。

    「小牛,你知道剛才看棋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老者道,「剛才那男孩的幾手棋讓我想起了8歲時自己。」

    「剛才,我有一種預感,那男孩能將我的圍棋生命延續下去。和這相比,那塊玉石又算得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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