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想驚動白天路過的人群,他們決定等到傍晚的時候再來。再說經過一夜的狂歡,王風也有點疲倦,整整一個白天,他們都呆在家裡,王風呼呼大睡,其他三個人都看電視。周楚楚在沈容的耳邊說著什麼,沈容羞紅了臉追打她,卻看到許煥也在笑。
王風和周楚楚站在西鄉酒廊的廢墟上,身邊是偶爾經過的人群,但是誰也沒有再向這面看上一眼。人是善於遺忘的動物,無論如何引人注目的事情經過一段時間就像沙子一樣沉到河底。周楚楚看著廢墟上零散的物體,那是她曾經熟悉的東西,但是現在卻躺在這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開發商將這些記憶全部運走,在這上面重新建立一座廢墟。周楚楚看了看王風:「準備好了嗎?」
王風點點頭,小心地將唐元清留給他的那到符拿在手裡。周楚楚伸手出來,在空中劃了一道復本清原咒,嘴裡念道:「大不終,小不備,既往萬物皆現,咄!」一指點出,一陣風刮過,王風和周楚楚都閉上眼。路人紛紛掩鼻疾行,有那眼快之人詫異地看著這面,心想剛才那兩個人哪去了?
輕風拂面,但是整個環境中沒有一點點的聲音。王風和周楚楚都睜開眼,西鄉酒廊再次出現在他們面前,以前那些熟悉的景物都歷歷在目。王風一時間恍惚起來,似乎自己過去幾天的經歷是一場惡夢,他再仔細看,終於還是否定了自己的幻覺,酒廊還是酒廊,但是周圍沒有一個人,身邊的路上也是漆黑一片。周楚楚拉了拉他,兩個人並肩走了進去。
酒廊裡的擺設依舊,但是空蕩蕩的,幾盞朦朧的壁燈,幾點零星的燭光,若有若無的爵士樂飄動著,周楚楚環視著這一切,不由得觸景生情。王風看著她惘然若失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笑:「我要請亡靈了,你可記得給我護法啊。」周楚楚猛醒,嗯了一聲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我可告訴你,一旦進了陰陽陣,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帶你出來,到時候還要憑運氣了。」王風點點頭,燃著了唐元清的本魂符。
火光燃起,空間驟然一亮,王風和周楚楚看著那跳躍的火光,臉上的表情都凝重起來,王風悄悄問周楚楚:「你記不記得咱們上一次請亡靈的時候,居然沒有請來龔大偉的亡靈,而是請來那凶魂?」周楚楚點點頭說:「記得,我也很奇怪,怎麼了?」王風假裝輕鬆地說:「不知道這次又是誰的亡靈被請過來?」談笑間,符紙已經燃盡,剛才還圍繞著他們的燈光和燭火已經消失殆盡,一陣陣刺骨的寒冷朝兩個人襲來,周楚楚悄悄伸過手去,拉住了王風的胳膊:「別動!」
一股強大的氣流從地面向上噴起,吹得兩個人的頭髮根根豎起,彷彿有冰水從腳面開始逐漸上漲,王風咬著牙忍受著,周楚楚的牙已經咯咯作響,一個蒼老的聲音彷彿從水面上飄來一樣,越來越近,哼著一首滄桑的歌謠,那聲音中滿是淒涼和悲憤:多少恨,夢裡繞神州,縱使相逢亦不識,
放眼江山憶舊遊;
許多愁,醒時踏赤縣,
欲把熱血淬莫邪,
斬不盡,如水流……
隨著歌聲越來越近,那種讓人窒息的寒冷逐漸消退,牆壁上的燈和桌子上的蠟燭都自動點亮,一個寂寞無比的背影坐在前面的沙發上,燈全都亮起來之後,他站起身向王風和周楚楚轉過身來,皺紋縱橫的臉上記錄著他所有的歷史,他向兩個人笑了笑:「你們終於來了!」
三個人全都坐下,面對面地互相打量著。對於王風和周楚楚來說,這都是第二次見唐元清。尤其是周楚楚,以前見唐元清的時候,只把他看做一個比較怪異的顧客,直到後來發生了那樣多的事情,她才逐漸瞭解到這個老人竟然是一個法力高深的前輩,不由得產生了敬仰之情,儘管自己曾在這裡工作過好幾個月,現在卻有點拘束起來。倒是王風毫不在乎地甚至有點失禮地逼視著對方。唐元清微笑著,似乎並不在意,三個人就這樣坐了一會兒,唐元清張口說道:「王風,你去過圖書館了嗎?」
王風呼出一口氣,挺直自己的身體,沒有回答唐元清的問題,反問道:「唐先生,您現在是人還是鬼?」周楚楚大驚,她剛想指責王風的粗魯,眼光卻不由的看了一眼唐元清的身後,在微弱的燈光照耀下,唐元清的身後竟然沒有影子。她不由得伸手掩住了口。
唐元清微微一笑,乾脆站起身來,在兩個人的面前來回走了幾圈,周楚楚仔細再看,不錯,沒有影子,唐元清的腳底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唐元清坐了下來,伸手在桌面上拂過,一股濃郁的咖啡味道飄散開來,剛才還是空空如也的杯中現在已經注滿了咖啡。王風和周楚楚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居然揮袖即可生物,這唐元清的法力真是讓人無法估量。唐元清伸手拿起一杯咖啡,在嘴邊抿了一口道:「對我來說,只要有一個自由的思想,是人是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將我所知道的一切都盡快告訴你們!周小姐,那次你也看到了,我被那些殭屍將我從這陣中拉了出去,那以後我的身體不知道被那凶魂放在了那裡,但是我的魂魄卻被他囚到了陽山,那時我就意識到我從此再不能夠靈肉合一了,所以我給王風你留下了還願符,希望你到時候來,我就可以將我所知道的這一切都告訴你!」
王風的眼中露出了敬佩的神情,他也伸手端起了咖啡:「唐先生,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值得你這樣去做?還有,謝謝你救了沈容!」
唐元清一楞:「沈容?對,我是救了她,不過那個女娃似乎有什麼古怪,我也不好說,一切還得你自己去揭示。王風,你感覺她自從醒過來之後有什麼異樣的地方沒有?」
王風不由想起了昨晚瘋狂的一幕,臉上一紅,連忙掩飾地喝了一口咖啡:「沒有沒有,她和以前一樣!」唐元清緊緊盯著他沒有說話,老半天才點點頭說:「那就好,那就好。王風,想必你已經到圖書館去看過資料了,這件事情在你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了吧?」
王風詳細地將自己根據所有的事情推斷出的結論告訴了唐元清,唐元清一邊聽一邊點頭,眼中滿是讚許的神色。等到王風講完了,用徵詢的眼神地看著他,他才緩緩說:「王風,你推理的很好,我果然沒有托付錯人。不過這裡面有幾個問題,你有沒有仔細想過?」
「哪幾個問題?」王風邊問邊想。
「比如說,哪人既然可以控制我、控制周楚楚為什麼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控制你?雖然你法力還不足以很它抗衡,但是你接二連三地破壞他的計劃,他為什麼不乾脆將你散了魂或者消去你的記憶,讓你永遠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情?還有,這個凶冥十殺陣的真正目的是什麼?沈容既不是法師也不是知情人,為什麼從一開始那人就苦心積慮地非要將她也拖進來?雖然已經發現了三個陣地,但是其他的陣地在哪裡?它們之間又有什麼聯繫?這些問題你都有答案嗎?」唐元清連續不斷地問。
王風搖搖頭,其實這些問題他也想過,但是有無數種可能性,但是僅僅是可能性,並不能因此就有了答案。唐元清繼續說:「你現在已經知道凶冥十殺陣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出現的了嗎?」
王風點點頭,將那天聽許煥說的那些東西講述了一遍。唐元清一言不發地聽完,接著說:「但是你知道凶冥十殺陣的實質是什麼嗎?」看著王風搖了搖頭,唐元清繼續說了下去:「佛祖當年在修羅地歷難時,法力已經通天徹地,但是被自己的心魔所困,徘徊不得解脫。後來自吸心魔方成正果。這心魔卻不是別人設計來阻止佛祖修行的,而完全是他自己產生的,這凶冥十殺陣名字雖然兇惡,也被凶魂所利用,但是它的始作俑者實在是佛祖啊!」
兩個人都大吃一驚,呆呆地看著唐元清不說話,唐元清鄭重地朝兩人點點頭,繼續說:「所謂十殺,其實就是人類十種惡劣的品德,想要修成正果,必須完全毀棄這十種品德。佛祖當日要棄世而升,卻又沉溺於十殺中不能自拔,虧得他大徹大悟,化身而出,才能夠獲得重生。佛祖臨走之日,曾將陣勢摧毀,但是那心魔卻未滅,被佛祖以無上法力迫出體外之後,仍然殘存於天地之間,它就是那個凶魂!也就是它這許多年來,怨氣沖天,在世界的各個地方助長邪惡勢力膨脹,以戰爭、瘟疫、災難等手段來逐步恢復這個十殺陣,但是這次它的目的卻不是要困住誰!而是要……」
唐元清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眼中露出了恐懼的神情,似乎直到現在他都不敢說出自己的判斷,他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額頭上沁出了細微的汗珠,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王風和周楚楚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用期待的眼光望著他,唐元清喝了一口咖啡道:「自從我被它控制以後,它曾經指使我干了很多事情,一開始我也只是疑惑,對它佈陣的目的也只是猜想,直到有一天,它突然來找我,交代我去幹一件事情,我才恍然大悟。你們一定想知道它讓我幹什麼?」
王風和周楚楚一齊點了點頭,唐元清看著王風輕輕地說:「它讓我去找一個人,它說那個人是這個陣勢發動的必須條件。十殺陣雖然是用無數屍體組成的,陰毒之氣相當的大,已經足以困住如佛祖之類法力高深的人,但是還不能達到它想要達到的目的。所以我必須去找一個人,這十種惡德在他的身上都幾乎不存在,將這個人引到陣中之後,他一定會反抗會掙扎,而陣勢中的怨氣在反作用力下會千萬倍的增長,遠遠超於原來的陣氣。而它就趁此機會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兩個人都楞住了,過了一會兒王風苦笑著說:「唐先生,我相信您說的,但是您一直都沒有說您猜測那凶魂的目的是什麼啊?」
唐元清沉默了一會兒說:「王風,你不要著急,我對凶魂的目的雖然只是一個猜測,但是你卻有辦法知道!」王風和周楚楚一楞,臉上都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唐元請接著說:「已經很多年了,我已經知道那凶冥十殺陣的大概佈局了。它是以九九方位排列的,遍佈世界各地。所謂九九方位,就是在每一個地方都集中排列四個陣地,組成九個方塊,而這就個方塊再以河洛龜背圖組合。二四為肩、七三為腰、六八為足、頭一尾九五居中。而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西鄉酒廊就是『九「那個方塊的一個組成部分。別的方塊是否已經成功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近期凶魂經常在這個地方出現,想來是別的地方已經準備妥當,只等這個地方陣地一成,整個陣勢就可以啟動了!」
王風突然問道:「唐先生,你剛才說每個方塊都有四個陣,但是現在我們好像只發現了三個陣,還有一個陣在什麼地方?」
唐元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你還不知道嗎?你想想看,北面是東海堂,南面是陽山,西面是西鄉酒廊,依此類推,在這三個陣地的正東是什麼地方?」王風眼睛望向天花板,周楚楚也伸手在桌面上劃著,兩個人的全身都是一震:「你是說東水大學?可是那裡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啊?從來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大規模的死人事件」
「不錯,就是東水大學,王風你想想看,陽山陣地是在大約二十年代的時候建造的,東海堂是在大約四十年代的時候建造的,西鄉酒廊是才剛剛建立的,現在是九十年代;前兩個陣地之間的間隔大約是二十四年,而西鄉酒廊和東海堂之間相差剛好是四十九年,如果在這段時間內在東水村建造一個陣地,會是什麼時候?
王風在心裡默算了一下,猛地想了起來。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可能發生過中國歷史上最為慘痛的一件事情。而那時的東水大學也是兩派人馬武鬥的戰場,直到現在,還能在學校老房子的門楣上扣下變形的彈頭,難道那也是凶魂計劃的一部分。唐元清似乎看出了他心裡的疑惑,點了點頭說:「不錯,王風,那凶魂自身雖然不能作惡,但是它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和行為,並且將人類那些惡劣的品德變本加厲地暴露出來。人類有很多美好的品德,比如善良、勇敢、誠實、正直、忠誠、樸素等等,但是人類同時也貪、驕、慳、欲、誑、昏、疑、色、嫉、諂。這十種惡德一日不除,恐怕這十殺陣就不能完全滅絕!」
三個人的心都沉痛了起來,是啊,雖然僅僅是人類的十種弱點,但是又有多少大智大賢就是無發參透其中的一種,更不要說這凶魂建成這十殺陣,這惡德更是大行其道,氣焰囂張,誰知道以後人類還能不能存有那些美好的品德呢?可是僅憑他們幾個人又怎麼能解決這龐大的問題?其實這問題又有誰能夠回答呢?王風再次苦笑了一下問:「那這麼說,這十殺陣就是無法可破了?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建好陣,然後讓這些惡德將人類包圍,那時的地球就不再是人類的世界,而是魔鬼的遊樂場?」
唐元清搖了搖頭:「我早說過了,只要這十種品德不滅絕,那麼這十殺陣就會繼續存在下去,但是我們雖然不能將這陣勢破掉,卻還有辦法來拖延。這凶冥十殺陣要想完全布齊是很費精力的,既要挑選合適的地點,時間方面還有一定的限制。你想想看,自佛祖涅槃到現在都多長時間了,那凶魂的陣勢也才剛剛有個雛形。所以我們只要能夠將其中的幾個陣全部毀滅,那就可以拖延它發動的時間,而且那也是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我們只能希望在那凶魂再次成立陣勢之前有比我們靈性更高的人出來,用比凶魂更高的法力將其封存或者能夠想出破解十殺陣的方法。」
周楚楚扳著指頭開始算:「西鄉酒廊的陣還沒有建好就讓王風無意中破壞了,東海堂的那個陣地有兩具殭屍在圖書館已經被化了,只剩下陽山的陣地和東水大學的陣地,如果能夠找出那些陣地下埋著的屍體並加以化解,這個方塊陣就完全失去了作用。」唐元清點了點頭:「陽山的陣地我早就做了手腳了,要不王風你那回誤用離魂符也不是那樣快就可以逃離的,十殺陣境由心生,變如隨風,一旦陷了進去,根本無路可循!」
王風點了點頭,心裡卻泛起了一個問題,那個疑問在他的心中稍瞬即逝,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王風又仔細想了一遍,仍然沒有想起來,只是在心裡覺得哪裡有點不對勁。他轉過頭問唐元清:「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
唐元清的面色憂慮起來:「我們現在就應該去破了東水大學那個陣地,可惜我也不知道那裡的守陣人是誰?因為我不肯替那凶魂去尋找陣勢啟動的引子,它就把任務轉交給了東水大學的守陣人!所以我想,可能他的法力和我不相上下!」
王風哦了一聲,又問道:「從這個事情發生開始,我就覺得很奇怪,第一次我身陷陰陽陣,龔大偉寧願自己萬劫不復也要救我出去,還有就是那凶魂從來也沒有直接找過我的麻煩,似乎他不敢和我照面一樣?您不是說那凶魂的目的我能看到嗎?可是我現在還是一頭露水啊?」
唐元清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站起身,向王風和周楚楚示意跟他來。兩個人疑惑地站起身,唐元清領著他們來到了門口那面鏡子旁邊,看到那面鏡子,唐元清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孩子,臉上洋溢出了笑容,他用手摸著那面鏡子說:「這就是我在建造西鄉酒廊的時候,另外套的陰陽陣。一般的陰陽陣都是通過物品的擺設和光線的變換來構成的,但我在建造這個陰陽陣的時候,別出心裁,通過鏡子反射屋外的景物和對光線的折射構成。普通的陰陽陣說穿了是一個循環的圈,而陷入我這個陰陽陣卻好像進入了一個封閉的球。無論怎樣都在球面的某一點上。」
周楚楚和王風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唐元清為什麼將話題又扯到這個上面去了。唐元清的眼中閃出了光芒,他向兩個人神秘的說:「我設計的這個陰陽陣最大的特點是,可以使人的某一種能力無限地加強。比如說,當你在其中感覺到恐懼時,恐懼就會不斷地增長;而當你感覺到自信時,你的信心會越來越足。王風我說你能看到的那凶魂的目的,而且說你在整個陣勢中起著十分關鍵的作用,就是我曾經進入這個陰陽陣,通過遙感來預知陣勢的將來,但是每次當我感覺的觸角伸向最關鍵的時候,那凶魂似乎就發現了。我試過很多次,但是都失敗了。但是我想如果你去試一下,應該能夠比我探得更遠。」
說完這話,唐元清的神情就嚴肅下來,看著王風不說話。王風思考了一下說:「我該怎麼做?」唐元清沒有回答他只是又問道:「記住,王風,無論你看到什麼?都是事件依據現在的發展軌跡進行下去的結果,而不是一定會發生。這就好像人類現在還在孜孜不倦地對地震火山等自然災害進行預測,其目的並不是為了讓我們躲避,而是要在危險來臨之前就消除。就我所看到的東西已經是駭人聽聞了,我想你看到的或許更不可思議,那時你一定要控制自己的感覺,不要停留在已經看到的事物上。你千萬要記住!」
王風點點頭,唐元清還是看著他,王風再次堅定地點了點頭。唐元清似乎才放下心來,回頭對周楚楚說:「你也來吧,和我們一起走會安全一點。」說完,他就伸展雙手,在自己的身前劃了一個圓,口中大聲地念動一道咒語。屋內剎時就沒有了光明,空氣中一片寒冷,一陣陣瘆人的哀號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有東西從身邊飄過,冰冷的肢體在他們的臉上重重滑過,濃濃的血腥氣一絲絲地鑽入他們的鼻孔,中人欲嘔。王風驚訝地發現自己真的又來到了那天晚上被困的那個陰陽陣,不過這回比那次好一點,上回是自己孤零零一個人,而且要面對法力比自己強的敵人;這次敵人已經轉化為朋友,而且還多了一個法力高深的夥伴。王風慢慢放下心,就聽得身邊的唐元清對他說:「王風你閉上眼,在心裡不斷地想你的疑問,當你在腦海中看到什麼景像在遠處發生時,就嘗試著走過去。記住,看到什麼也不要睜開眼,不然感覺就收回來了。你要讓自己不斷地朝前走,不斷地問著你的問題!」
王風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抑制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然後將自己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一個問題上:「這個陣勢的目的是什麼?這個陣勢的目的是什麼?這個陣勢的目的是什麼?……」這樣想著,他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已經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也感覺不到身邊飄飛的鬼魅,甚至都無法知道自己的手現在是握著拳還是張著?那九個字在他的腦海中如同寫在一幅巨大的黑布,而且開始發光,凸起,最後變成了金黃色,許多強烈的光線撕裂了那幾個字所在的黑布,一幅畫面出現在王風腦海裡。
一條大河旁的河岸上,有一棵巨大的菩提樹,傘如冠蓋,在這樹根下的石座上坐著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子,勢如三千界無敵之英雄,旁邊是十個面目可憎的魔兵,正舞刀弄槍地圍著那人轉動。有的魔兵手捧著金銀珠寶拋灑在男子身上;有的魔兵幻化為身著褻衣的妖女,舞動著淫蕩的旋律,做出種種不堪的姿勢;有的魔兵附在男子的耳邊,悄悄進著讒言……那男子臉上的肌肉**著,幾次都想睜開眼,額上的汗一滴一滴地朝下落,看得出他在盡力抵制那誘惑。突然之間,他張嘴吐出一朵朵潔白的蓮花,那蓮花隨風飄舞著,那些金銀珠寶碰到以後就變成了石頭瓦塊;那妖女碰到就變成了一具骷髏;剩下的魔兵紛紛爬在地上,就在這時,天上傳了一陣巨響,許多怒目金剛揮舞著降魔杵,腳踏著七彩祥雲而來。一股黑氣從男子七竅中竄出,隨著那些逃竄的魔兵逃了出去。
那男子站起身來,身後的光環耀人眼目,天上諸神都合掌膜拜,口稱「無能勝明王」,接著一行人就向西方飄去。
畫面一變,那是一座陰森森的地牢,一群人正在被酷刑所折磨。他們有的被木枷鎖住了雙手和脖子,那木枷的邊緣都是銳利的由外釘入的釘子尖;有的穿著一雙鐵鞋,那鞋下面竟然是一盆炭火;有的被綁在椅子上,另外的人正拿燒紅的烙鐵朝他的身上按去。皮膚被燒焦的味道一陣陣傳出,慘叫聲和得意的笑聲混合在一起,仿似人間地獄。那股黑氣瀰漫在他們上空,從黑氣中發出哧哧的笑聲,接著就飛走了。
畫面又一變,這是一座海島,上面滿是不知名的飛鳥和溫順的小獸,還有許多淳樸的土人,有許多頭上插著羽毛的人從一艘船上走下來,相互交換著眼神,突然跑上前去,殺人放火劫掠無惡不作,有人在島上放起了火,所有人都哈哈狂笑著走上了船,那是一艘被黑氣環繞的船。
……………………
王風的腦海中不停閃過這些慘不忍睹的畫面,那些畫面自古到今,由中國到外國哪裡的事情都有,每一次這樣的殘暴都是由於某些人的惡念而為,每一次這樣的事件過後,那股黑氣都狂笑著離去了,世界歷史就這樣被這些人一次一次染上了污點。王風看得是觸目驚心,他想不到那凶魂的力量竟然大到了這種地步,同時他更強烈地想知道,那凶魂做了這麼多慘無人道的事情,來布這個凶冥十殺陣,到底是為了什麼目的,他不停地走著,身邊已經出現了那跳舞的乞丐、正在埋嬰屍的小鬍子、神情狂熱的年青人,現在他已經看到了西鄉酒廊,東面遠遠火光熊熊,似乎在舉行什麼儀式。王風集中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在那個問題上,整個人不知不覺地離那裡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已經可以看到那是一個木板搭成的檯子,在這種氣氛下它更像一個祭壇。有一個人背對著王風站在那裡,王風突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煩亂或恐懼,這是一種熟悉的感覺,王風才這樣想,眼前的景物就模糊了!糟糕!不能想別的問題,王風重新集中注意力,他和那祭壇的距離又逐漸拉近了,那人開始活動起來,他焦急地望向東面,似乎在等待什麼?接著王風就看到一個人背著一個女人跑了過來,那是一個熟悉的背影,王風僅僅這樣感覺了一下,就趕緊停止了考慮,向前向前再向前,距離在不斷拉近,又有一個黑影向那兩個人追來,那個背影給王風的感覺很怪異,他是如此的陌生但是卻又熟悉無比,似乎自己每天都能碰到,但是從來沒有留意過一樣,靠近靠近再靠近,前面那個背影已經將那女子放在了祭壇上,後面的黑影還在不斷追來!奇怪,這人究竟是誰,我應當很熟悉但是我怎麼就想不起來?距離又遠了,集中注意力,王風在心裡默默念著,完全忘了自己劇烈的心跳。那人將手放在女子的肚子上,女子的肚子很快膨脹起來,彷彿十月懷胎的婦女,哦他要幹什麼?那人突然倒在地上,一股黑氣從他的體內冒出鑽入女人的肚子!後面那個黑影已經快要到祭壇了!前面那個黑影突然伸手在那女人肚子上一劃,女人的肚子爆開來,一個血淋淋的嬰兒被前面那個黑影抱在了手中,能清楚地看到那渾身血污的嬰兒在笑,那是何等邪惡的笑容!王風突然明白那凶魂要做什麼了,它要利用那曾經困住佛祖但也讓佛祖涅槃的十殺陣來重生!就好像西藏活佛要尋找合適的人選來轉世一樣,它也要尋找合適的人來投胎!但是那人是誰呢?王風想靠得更近一點看,但是有許多肢體殘缺、渾身上下血跡斑斑的活屍、殭屍、骷骸從地上紛紛冒出,一聲不吭地圍著那祭壇開始轉圈。彷彿在慶賀勝利一樣,王風無論如何也擠不進去,那些人越轉越快,王風感到了一陣眩暈,胸中煩惡的感覺一陣陣往喉嚨口冒,他已經控制不住了。
周楚楚和唐元清看到王風全身一震,然後大叫一聲就睜開了眼睛,周楚楚伸手過去握住王風的手:「你怎麼樣?看到什麼了?」王風失神地叫道:「它要投胎,是的,那凶魂要利用十殺陣的怨氣來快速成長,它將不再是一個遊魂,也不必附在影響它法力發揮的普通人身上,它要尋找最合適的男女象轉世靈童一樣投胎。這個十殺陣的最終目的就是要產生一個能和佛祖相抗衡的萬魔之宗!是不是這樣,唐先生?」
唐元清憂慮地說:「不錯,你看得確實比我遠,我從來都是只能到祭壇就被對方發現了。那麼王風你認出那凶魂現在附在誰的身上了嗎?」王風搖搖頭說:「我也只是看到那凶魂投胎再生之後就無法再朝前走了,別的人我都沒有認清!」唐元清沉默了半天說:「看來我是弄錯了,那這事情的難度就更大了!唉,走吧,我們還是趕到東水大學去破那個陣地吧?」說完,他就拉著王風和周楚楚以一種奇怪的步法走了起來,只是一轉眼,三個人好像剛剛做了一場夢一樣,眼前一花,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就消失無蹤了,他們還是站在酒廊的鏡子前面,似乎一直都沒有移動一樣。不知道為什麼,唐元清又仔細看了看王風,那眼神很怪,似乎充滿了疑問。王風被看得全身發毛,強笑著說:「唐先生,怎麼了?」唐元清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無禮,哦了一聲說:「對不起,我只是覺得……,唉,走吧!」他在前走去,周楚楚想跟上,卻發現自己的雙腿發麻,哎喲一聲差點跌到在地,雙手扶著鏡子走不動了,王風連忙趕上一步扶住她慢慢向前移動,這時王風感覺到身邊有一個人影一閃而沒,王風立即回頭,什麼也沒有,那是自己在鏡子裡的一個背影。是的,沒有幾個人曾經仔細端詳過自己背影的,所以才會以為那是另外一個人的影子。王風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真是草木皆兵了……!?這個念頭還沒有完,王風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剛才在陣中看到的情景,不由啊地一聲大叫!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掐住周楚楚的腰。周楚楚倒抽一口涼氣,唐元清也轉回頭來,兩個人同時問道:「怎麼了?」
王風呆若木雞一樣站到那裡,眼神渙散,嘴唇抖了半天才說:「我想起來了,後面的那個身影是……那個身影是……是我的背影!?啊!前面那個人是……是許煥!!!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她是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