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在體內……好熱!好渴!啊……」年特渾身抽筋,疼痛從腿部一直擴散到全身,衝擊著全身的經絡,一瞬間,全身的器官都在暴走,一隻手似乎碰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證明了了不起的彈性。
這些感覺把他從渾渾噩噩中帶回清醒的世界半秒鐘,耳中收到一聲少女的尖叫,他睜開眼睛,看見一個似乎是背包的東西冒著電火花朝他砸來,然後世界又黑暗了。
「變態!混蛋!去死!流氓!」
古古看得直冒汗:「不要打我的肥羊!他只是抽筋!站在那裡是你不好,這是魔法排斥的正常現象,你應該把他捆起來防止他傷害自己。倒霉的傢伙,這下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氣兒了!」
「可是……」米蕾妮婭紅著臉,確實是自己站的地方不好,施了這種法術治療,規範程序是把受術者綁起來。很多人魔法融和能力比較差,就會有能量排斥現象,尤其是筋骨迅速生長的時候,新陳代謝速度是平時的三百倍,抽筋實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幸的是自己辦事總是馬馬虎虎,竟然忘記了,「但是,但是——」吃了這個大虧無論如何也不甘心。
「你是不是很不甘心?我們可以為你的屁股收費嘛!也許他本來就是個混蛋,而且有錢得要命,收費的話可以讓你心裡平衡一些。」古古開心地望著她,嘴角滿是貪婪的笑。
「我的屁股不賣!你賣自己的好了!」米蕾妮婭氣呼呼地走了。
「一路小心啊!有空來看我!」胖胖的古古向米蕾妮婭揮動著潔白的小手帕,直到對方完全消失在地平線,他搓著自己的手嘿嘿地笑。
「肥羊……讓我看看……你獻給神一大把金幣!神保佑你!……(口哨)你獻給神一萬金票!你保佑神!……又是一萬?又是一萬?……到底有多少錢!你就是我的神!」古古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拿在手裡幾乎要放聲尖叫,又有一個念頭要奪路狂奔,但是最終他還是恢復了理智,將錢放回了年特的懷裡。
「我不能這麼拿走這些錢!特別是拚命想要追求米蕾妮婭的人,因為他已經夠可憐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目標是多麼遙不可及,沒有這些錢他搞不好真的活不下去。不過,神哪!你也想要從他懷裡抽走他欠下的奉神稅金吧?關於我們說好的那百分之一……嗷……」
古古流著熱淚發出彎彎曲曲的慘叫聲,「我怎麼和米蕾妮婭站在同一個地方,還是面對著他……放手——啊……」
年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小的教堂裡,全身的筋都生疼,嘴唇乾得要裂開。
「我這是在哪裡?我好像已經找到過那個姑娘,但是又似乎只是一場夢……」年特坐起來,只覺得又難過又失望,「我好像永遠也不可能找到她。」
「嗚——」一陣低低的嗚咽聲吸引了年特的注意,他看到牆角有一個胖胖的神官捂著自己的褲襠哭泣。
「你沒事吧?」年特非常驚訝,「你看上去糟透了,像是遭了天遣!」
「不是天遣!是人禍!」古古暴跳如雷,「趕緊掏出一兩萬金幣來!」
「嗯——你是誰?」
「我是神的僕人古古神官,每一個神官都這麼說,但是只有我才真正是他的僕人!」古古一面這麼說一面揉著自己的褲襠,未免缺乏說服力,但是他出示了證據,「『有一個胖胖的神官餓著肚子,善待他,他會幫助你達成所望。』神的話你聽到過吧?」
「是聽到過,不過……」年特糊塗了,「難道那不是夢?」
「夢也是真實!」
「這麼說我找到過她!」
「不,你看到什麼都是夢——」
「死胖子!什麼話都讓你說了!」年特漸漸恢復了本色,露出牙齒咆哮,一把拎住他的領子,「快說!她在哪裡?」
「放手!那是你的幻覺!」
「你當我傻瓜?我宰了你!」
「慢著!慢著!」古古急忙回答,「我是神的僕人,你忘了?我會幫助你!但是需要作法!」
「作法?」
「對,我會知道她的一切,就像——治好你的腿。你不能亂動,還要休息一天,等待魔法散去。」
「我的腿……」年特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被治好了,挽起褲腿看看,絲毫沒有傷痕,只是還有些刺痛沒有散去。
「真是神奇!」年特對教會的戒心不知不覺減退了許多,「了不起,失禮了,據我所知經常有人對教會的治療不滿,但是我還沒有見過這麼高超的技術,這才是真正的治癒魔法。那就請您趕緊作法吧,我會報償您!」
「就是這樣!」古古神氣起來,「知道了吧?我是很偉大的!(開玩笑!就憑你的排斥程度,除了米蕾妮婭誰也治不好你!)」古古讓年特在桌子邊上坐好,自己坐在另一邊。
「讓我來增加你對神的信任!有的時候,有些人就是不相信神!不過,他們從我這裡離開之後,都是虔誠的教徒!」
年特滿懷希望,看著小屋裡的一切。真是簡陋,桌子上有一隻筐子被布蓋著,「那就是人們所說的水晶球吧?」年特聽說過,法師點起一株香來提升法力,只要虔誠地想著,水晶球裡就會出現那想看到的人。雖然不想和教會打交道,但是為了那個少女,破例也值得。
古古並不急著作法,而是微笑著:「那麼,關於費用……」
「您說好了。」
「一千金幣如何?(他那麼有錢,應該……)」古古貪婪的樣子已經寫在臉上。
「就依你。」年特立刻警覺起來,教會曾經明文標價,普通占卜不得高於十個金幣,尋人不得高於二十金幣,治療不得高於五十金幣。雖然自己並不在乎錢,但是這個胖子並不像是神官,一千金幣是普通人無法想像的價格,自己也沒有看見他治療自己的腿。
年特掏出一萬金幣的金票直接拍在桌子上:「如果您的法力讓我滿意,這些都是您的。」
古古不知道年特發火的時候會真的把人捏死,而且對教會存有特殊的戒心,在他看來,年特只是一隻的肥羊,充其量尊貴些。他充滿氣勢地仰天大笑:「就讓你見識我神奇的魔力!」
年特:「喔——!」
古古一把揭開遮在小籃子上的布,露出下面的——一筐雞蛋。古古拿起其中一枚,仔細觀察了一番:「不是很圓,換一顆……」
年特:「(這個王八蛋一定在騙我,世界上有用雞蛋占卜的神官嗎?)您沒有水晶球嗎?」
「水晶球?那是低等占卜!我這樣魔力強大的神官,用不著那個東西!」古古手掌一揮,有火焰一閃而過,不過隱隱有些酒味兒。
年特:「喔!(白癡,我們家的小丑都會這一套。)您趕緊算吧!我還沒有見過用雞蛋的神官!」
「每個人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古古挑出一枚特別圓的雞蛋,輕輕放在桌子上,「現在閉上眼……開始想那個姑娘的樣子,這枚雞蛋就是我們的心靈紐帶……好……」
年特雖然心存懷疑,卻真的那麼做了。他睜開眼,驚異地發現雞蛋大頭朝上立在確實水平如鏡的桌子上,「這——真有一套!」
「看到了吧!我修煉多年的結果!(從小做老千)」古古做出高深莫測的樣子,閉著眼睛,肉呼呼的雙掌遙遙對著雞蛋,口中唸唸有詞,不用標點符號,「麥子地裡有肥羊麥子地裡有肥羊……」
年特看他煞有其事的樣子,不覺也緊張起來。古古把眼睛悄悄瞇開一條縫,吹了一口氣,那雞蛋在桌子上突然倒下來,滾了幾下。
古古:「哈,有了。我看到了!那個小姐真是可愛!是不是身材不高不矮,皮膚好得不得了,穿著樸素,腰上有一條亞麻編製的五彩腰帶,穿的褲子有點短,露出小皮鞋?」
「是的!是的!請往下說!」
「那個小姐名叫瑪花,現在正在往西走,有點兒難辦,她沒有固定的目標,神也不知道她要去哪裡,不過你快一點兒也許還能追上她。她離這裡大約五十里,現在在官道上……就這些。」古古的手緩緩伸向幸福的金票,但是年特扣住了。
「瑪花?」年特覺得這個名字很土氣,沉默了幾秒鐘,緩緩問道,「我的名字?」
「見鬼!你這個人根本不信任我!」古古大叫起來,「你的名字,小事一樁!讓我再次作法……古拉德!真是,這種小問題怎麼難得到我。」
年特看了看金票,面帶微笑:「古拉德是我的財務總管,這張金票不是我簽的,是他簽好給我送過來的。」
「是這樣!」古古開始緊張,「(竟然有財務總管)我再猜!先點一株香提升一下魔力……」
「你嘴裡含著的是解藥嗎?」年特一把將香搶過聞了聞,「這是迷香,不是魔法香!」
「我再猜……」古古機關被看破,大顆的汗珠從額頭冒出來。
「別猜了。你並不是剛剛從金票看到的,你在我昏迷的時候翻過我的東西,對不對?」年特緩緩抽出長劍,「在玫瑰郡把錢包放在公共場所的凳子上,第二天還在,你猜是為什麼?」
「……那錢包裡沒有錢?」
「因為法律很嚴,他們抓住偷竊的人,就絞死,如果是哪只手拿了不屬於自己的錢被發現,他們就把那隻手砍下來。現在把手放在桌子上!」
「見鬼!這裡不是玫瑰郡,而且我還沒有拿你的錢!」
「那麼你還是偷看了我身上的東西。」年特一把拉起他的手放在劍下,「我最恨教會的人!特別是裝的!竟敢騙我!」
「等等!我真的是神官!我至少治好了你的腿!」
「不是你治好的。不管是誰,不是你治好的。你胖胖的小手不要亂動!」
「等等!我只是翻了翻!並沒有趁你昏睡謀害你!也沒有偷錢!你那麼有錢,我要一千金幣只是個很小的數字啊!」
「這倒是。你是個騙子,但是比小偷好。」年特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在理,將劍抬了起來,「你為什麼不偷呢?拿了錢一走了之也不是不行。」
「錢要騙來的才有意義!」
年特鼻子都氣歪了:「你以為那也算是勞動所得嗎?」
「那和偷搶有本質不同,錢是人家交給我的!所以也是勞動!」
「別廢話!告訴我那個姑娘的一切,我知道我本已經找到過她。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會認為是你害我失去她的下落,你的小命就難保了。」
「就是死也不能說!」古古記得米蕾妮婭囑咐過不能洩漏她的一切,但是年特有另一個對付貪婪者的辦法,用金票抽他的臉。古古的信念不斷瓦解,只覺得眼前都是金票在飛舞,「好吧!我說了!是她治好你的腿!但是她走了!真的去遠方了!放棄吧!她不可能喜歡你!」
年特十分激動:「你們真的認識!她的名字,她去什麼地方?」
「不,」古古心中一驚,又警惕起來,「不能說!就是你用金幣把我砸死我也不說!是為你好,真的!」
「這倒是提醒了我。你想被多少金幣砸死?一百慢些,一萬快些,你以為我辦不到?」年特太激動了,幾乎把古古掐死,但是古古真的死也不說,甚至用金票抽他的臉都沒有效果。
古古大叫:「你不能殺我!我是她的朋友!殺了我她會恨你!」
腿上傳來一陣刺痛,年特鬆開手,頹喪地坐倒在地上:「求求你,告訴我。從看到她的時候起,我就知道我完了。」
「那你真的完了。」古古鎮定下來,「你有那麼多錢,美女到處都可以輕易得到,這次我沒有騙你,忘了她吧。這真的是她交代的,不能告訴你有關她的一切,她並不想和你有什麼瓜葛。」
「你知道那種空虛的感覺嗎?生命就好像只是一個空殼。」年特喃喃地說,「你活著,但是靈魂在昏睡,直到你碰見什麼人……」
「你是太有錢了閒的!」古古大叫起來,「我也願意靈魂那樣昏睡!如果你把身上的錢都給我,我保證你很快就可以擺脫那種感覺!」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年特沮喪得不想站起來。
「好了!好了!」古古拉著年特的胳膊讓他站起來,知道危險期已經過去了,看在米蕾妮婭面子上,這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有把他的手剁下來的念頭。
「這世界上像你這麼幸運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不要不知足,你有沒有好好看過吃不飽飯的人?眼前就有一個!多看看我你就不會再那麼空虛了!」
「我看不出!你吃不飽飯為什麼還這麼胖?」
「這正是我最大的悲哀!你不是一眼就看出了!」古古跟他套近乎,「你的觀察力真是敏銳!你叫什麼?」
「年特。」
「哈!我剛才就想說是叫年特,小失誤嘛!我說老弟啊,不如請我吃飯吧!我們相互瞭解之後有些事情也許我可以幫你。」
年特瞅了他一眼,緩緩向門外走去:「不要亂叫,我沒有吃不飽飯的老哥。」
「你不要走嘛!」古古想起來了,米蕾妮婭交代過讓他休息一天,這和他可以蹭飯一天是同樣的理解,「肥羊,不,年特老兄,有錢的大爺,你還不能走遠路,而且,你不餓嗎?」
「咕嚕嚕……」年特的肚子被他一說,真的餓了。他這幾天為了搜尋米蕾妮婭的下落,幾乎沒有吃東西。
古古看出端倪,哈哈大笑:「你雖然沒有吃不飽飯的老哥,自己卻餓肚子呢。我說,別那麼彆扭,世上吃不飽飯的原因很多,你那麼有錢,不是也一樣有這時候。」
年特看了他半天,覺得這個死胖子有時也挺可愛,頂多是貪財罷了,世界上有幾個人不貪財?年特周圍貪財的人很多,但是貪得這麼可愛的卻不多。
「好吧,看在你認識那個姑娘的分上,我就請你吃一頓。附近有沒有好的飯館?」
「這才對嘛!」古古眉開眼笑,拉著年特往外走,「輕些走,我給你牽馬。那邊不遠有一家很不錯,你可以在我這裡住下來,食宿很便宜!說不定她過個一年半載回來的時候路過,你就找到了……」
年特叫了一大桌菜,但是吃得太急,很快就又沒有胃口了。古古狼吞虎嚥,似乎想把後半年的油水一次攢齊。年特心想:「難怪他會那麼胖,總是暴飲暴食。」
「古古,你真的是神官嗎?」
「當然!雖然我不會魔法。」古古吃飯絲毫不影響說話,「不要小看人,不會魔法也一樣能當個好神官!」
「嗤——」年特嗤之以鼻,更加覺得教會離譜,「難怪你這麼飢餓,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有神官不會魔法。這個鎮還不如不設教堂,人們一樣生活得好。」
「只對一半!」古古嚥下一個丸子,「沒有教堂可以,沒有我古古不行。」古古拿起另一盤菜,突然發覺年特有不信之色。
「你是不是不信?我可是獨一無二的偉大神官,只是看上去很閒,而且今天不是禮拜日。實際上,每天晚飯後我都忙得要命!」
「騙鬼啊!」
「古古神官!」正說著,一個二十多歲的漂亮姑娘一臉憂鬱地走了進來,「對不起,正好看見您在這裡。晚上可不可以給我一點兒時間?」
「沒問題,瑪麗!是你的話什麼時候都行。」
「那麼我排在後面好了,九點鐘我去見您,這樣可以談得久一些。」
姑娘和古古幾句話約好了,轉身離去。換到年特傻眼,這回不可能是和人串通好了的,似乎胖胖的古古真的有些門道。
「你對她做了些什麼?」
「別亂猜!我是個善良的騙子,從某種意義上說,姑娘們還是很信任我的,至少我長得安全。」古古終於把最後一盤菜也收進了肚子裡,「啊,感謝神!」
「啊,哈,那不是古古神官嗎?我錯看你了,對不起,我以為你只有餓肚子的時候記得感謝神。」
一個衣衫鮮艷的神官走了過來,看上去比貴族還要富有,言語上毫不留情:「這位落魄的貴客是誰?你的肥羊?看上去已經少了一層毛。有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你,我從北方回來,正好遇到米蕾妮婭小姐,嘖嘖,你的監護人沒有了,你今後可怎麼辦?」
「那不勞您操心,您不見我吃得挺飽?剛才還有個好姑娘約我晚上見,他們不找你卻找我這個教會的恥辱——您一直都是這麼在背地裡稱呼我的,可見該擔心的是您,納斯神官,有時候您的魔法都幫不了您。」
納斯神官對他的回擊表示了蔑視,將頭轉向年特。
「看得出您是個尊貴的人,只是近來不大順利。不過想要解決問題的話,與其把錢浪費在古古神官的肚子上,還不如來找我比較直接。我的大——教堂就在另一邊,費用還要低廉……」
「謝謝,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尊貴,而且窮得快死了。」年特對這個特地突出「大」字的神官沒有好感,反而扭頭看了古古一眼,「而且我已經付了食宿費,您也知道這種食宿費是吐不出來的。」
「嗯,那就沒辦法了。祝您走運。」納斯神官走掉了。
年特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考慮自己是不是看上去很糟糕:「我要好好洗個澡,附近有服裝店和浴所嗎?」
「就讓我為您效勞!」古古說,「我有最乾淨的浴池,就在家裡。至於衣服,我來幫您買,當然,騙不了你,我想要一點兒小小的回扣。」
年特聳聳肩:「無所謂,但是如果衣服料子和浴室的衛生都有問題,你就慘了。」
※※※
古古的小教堂有一個神奇的地方,年特把它稱為這裡惟一的淨土,大理石平滑如鏡,鍍金的獅子口中吐出清泉來。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年特在浴池裡游泳,「這種小教堂裡會有豪華浴池!」
「是前任老神官的興趣。」古古拿著新衣服回來了,「我忘了,應該燒熱水。」
「不用,涼水很好!」年特很開心,也就不管衣服的料子了。
古古也在脫衣服:「以前應該還有香精剩下……不要一個人獨佔,一起洗嘛!」
「喂——!滾出去!」年特沒有和男人一起洗澡的習慣,但是古古已經跳進來了,用撒了香精的水潑他:「聞聞!聞聞!你知道你什麼地方讓人討厭?就是那種霸道,我敢說都沒有姑娘向你傾訴心事!想要追姑娘,也得看人家肯不肯喜歡你嘛!你以為有錢就可以?不!錢可以買到的是我古古的心……」
古古不經意的話搔中了年特的心事,年特不禁想起了咪咪,那害怕的表情在他和顏悅色的時候也時時存在。她確實膽小,而且莫名其妙地背負著父母的希望,但是在學校也沒見過她那副樣子,萬一是自己有問題呢?我有的是錢,但是我一樣要掙扎。
在洗了一個痛快的澡之後,年特似乎完全恢復了。腿上的刺痛感已經完全消失,精神也旺盛起來。古古帶來的新衣服不是十分華貴,但是很適合他。古古看上去也很不錯,因為他也添了新衣服,看上去像個肚滿腸肥的長老,而且笑得很噁心。
「嗯哼哼,這下那個大屋裡的混蛋就更妒忌我了。」
「你只是剛剛吃飽飯!」年特提醒他,「而且時間快到了!我倒要看看你和那個姑娘談些什麼。」
「時間已經到了。」古古推開祈禱室的門,年特大吃一驚,屋裡的人真的不少,雖然本來就只有幾十個座位,但現在看上去更是滿滿當當。「不會吧?」年特覺得很不可思議,古古是個騙子,而且並不是高明的騙子,但是看上去也是個招人喜歡的神官。
古古向他笑了笑,走了出去:「各位,可以開始了。請按順序,今天時間不多。」
人群裡有一個人從第一個位子站起來,隨著古古走進了簾子後面。年特便在那個位子坐了下來,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教堂。他很少會來到這樣的地方,更別說感受氣氛。小教堂裡等待的人形形色色,有老人,有小孩,都是窮人,一般人。
隔壁坐的姑娘朝年特笑了笑,年特便好奇地問:「你們和古古神官熟嗎?」
「當然,您是外鄉人吧?古古神官來到我們這裡七八年了。」
「他——就沒騙過你們?」
「您真逗,如果您是他的朋友,應該瞭解他。我們都知道他是個騙子,他做騙子很多年了,不過成績不好,所以沒有誰恨他。前兩年他才當上神官,老實說,我們都嚇了一跳。」
那個姑娘其實是個話匣子,年特現在看上去又精神又帥氣,用不著多問,那姑娘的話就像噴泉一樣湧出來:「但是我們都喜歡他,雖然他不會給人治病或是占卜,但是有地位的神官不會有耐心聽我們說閒話,而且,再也沒有人比古古更適合保守秘密了,你知道,他的嘴非常嚴,從來不會說三道四。」
「這倒是。」年特有點兒體會,古古明明很貪心,但是面對金票並沒有把一切和盤托出。他能夠想像,一位神官經過嚴格的魔法修行,有地位又自傲,每天要花時間維持魔力,如果整天聽人訴說苦衷……相比之下,古古這個教會的恥辱,不會任何魔法的神官,卻是把這些掙不到錢的工作做了。
「你見過他立雞蛋嗎?我覺得好有趣,他是不是也會一、兩樣魔法?」
「啊,那是真本領!」年特一本正經地回答,「你們不知道立雞蛋的妙用,尋人、算命、去病消災,無所不能,只是古古還在修煉,一旦練成了,其它的神官就要失業啦!」
「哎?是不是真的?」那姑娘笑起來,「可是那樣一來,古古也許就一樣沒空聽我們說話了。」
「那也是沒辦法,你們沒看見古古已經餓瘦了!」年特幽默地一笑,離開了座位,朝後面走去。
談話室是個小黑屋,只是隔著一層簾子而已。年特在後面聽著裡面的人和古古說悄悄話,第一個人剛走,輪到那姑娘了。
「古古,是我!」
「噓——!黑暗中不分彼此,只有神的代言人和他的孩子們……」
「少來!我跟你說,本來我今天好煩惱,不過現在不同了,剛才有個帥小伙子和我聊了好一陣,好像是你的朋友耶!他看上去又英俊又有錢,是不是貴族?」
古古:「你要是想嫁給他煩惱就要加倍了,他其實是個王子,住在很遠的地方,你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不過,你可以告訴別人一個王子也和你愉快地談過,我相信這會讓那些笨蛋的眼睛亮一些。」
「他是個王子?真正的王子耶!我就知道。」
「好啦!高高興興出去吧!下一個。」
「古古,再見!」
「這個時候不要叫我的名字!下一個。」
來了一個老頭:「古古!我明年打算種棉花,你覺得怎麼樣?」
「棉花啊?現在棉布緊缺,是個好主意耶!不過,不是很好種的樣子,咱們郡都沒有人會種。」
「我會小心!我打算到玫瑰郡去學學,謝謝古古,我知道怎麼說服我老婆了,如果她來,你可要和我站在一邊!」
「再見!下一個。」
來了一個小男孩:「我想要十塊錢!」
「為什麼找我?」
「這裡很黑。」
「你想說什麼?」
「和我姐姐的壁櫥一樣。」
「這沒有用,我和你姐姐是清白的!」
「但是傑克哥哥不這麼想,他給了我十塊錢後要和他的表妹結婚了。我很難過,因為我的姐姐因為我的多嘴遭到了不幸。」
「那和你想要十塊錢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啊?我順便說說的,我想要十塊錢!」
「滾!」古古想要噴血,年特也是一樣。古古聽到年特在後面,打開簾子一把抓住年特:「幫我個忙,我們只有半個小時了,你去河濱道八號有個蛋糕店,幫我把傑克抓來,捆也要把他捆來,塞住他的嘴從後門帶來這裡!」
「為什麼?」
「今天吃飯的時候約我的姑娘叫瑪麗,就是那個男孩的姐姐!明白了?你幫我,我就把米蕾妮婭的事情都告訴你!」
「她叫米蕾妮婭?」
「不然還能叫什麼?快去!不然我死也不告訴你追到她的訣竅!」
「米蕾妮婭!米蕾妮婭!」年特衝出門又衝回來,「我要幹什麼?」
「河濱大道八號抓傑克來這裡!堵住他的嘴!」
「曉得!」年特覺得生命中最富有希望的時刻莫過於此,後門牆角有一個裝煤的大號麻袋,年特把煤都倒了,捲起麻袋騎上小母馬飛奔,「河濱大道……」
年特很快就找到蛋糕店的奶油小生傑克,他正在吃晚飯。
「傑克在不在?」
「我就是,蛋糕已經沒有了,請明天再來!」
「不行,我很急!」年特朝他的父母笑了笑,「我看中的是櫥窗那一個,拜託!我要用它去換一個小姐的芳名!」
「那你可是情聖了!」傑克擦了擦嘴,「好吧,我跟你去拿,便宜給你。我就回來,你們先吃!」傑克的父母朝年特連連微笑。
他們離開飯廳進入店裡,傑克看著櫥窗:「沒有什麼像樣的蛋糕呀!你要的是哪一個?」
「就是這一個!」年特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讓他蜷縮在地上說不出話來,然後用抹布堵住嘴捆好塞進了麻袋。
當他飛速趕回小教堂的時候,已經有點兒晚了。瑪麗就坐在教堂裡,還有兩個人等著和古古談話,古古不要求嚴肅,他們等待的時候很像鄰里茶話會。瑪麗坐在角落裡,神情落寞,見到年特扛著麻袋,擠出一絲笑容。
年特急急忙忙回到了古古那裡:「行了!」
古古放下心來:「謝天謝地!我已經拖了好久!」他接著剛才的話題道:「對啦!我們說到您的小兒子,其實據我所知他沒有什麼錢,養活老婆也成問題,您不用介意他孝不孝順,反正他也沒錢,不如對您的大兒子更好一些!就這樣,對不起,今天有件事情要辦,走好!下一個……」
古古讓年特和麻袋裡的傑克一起躲在黑暗的屋子裡,時間一點兒一點兒過去了,終於輪到了瑪麗。古古隔著麻袋踢了踢傑克,年特坐在桌子下面用劍按著他不讓他發出聲音:「出聲就宰了你!」
瑪麗摸到桌椅,坐了下來,看不清表情如何,但是聲音聽上去很悲傷。
「古古,對不起,總是讓你聽我發牢騷。」
「沒問題,你有多少苦水都可以倒下來,」古古從來沒有這麼一本正經過,「瑪麗,對不起,我聽你弟弟說了,因為我造成了誤會,傑克真的要和別人結婚嗎?」
「嗯,嗚——」瑪麗也不用再解釋了,只是一說起來就好傷心,「不是你的錯,古古,你幫助我那麼久,我請你吃頓飯是應該的,我已經盡力向他解釋,但是他完全不信任我!其實,是我先受不了的!我真的想不到,我們交往了四年,他竟然完全不信任我!嗚——」
「別哭!別哭!」古古站起來一面安慰瑪麗,一面向桌子下面的麻袋猛踹,好幾腳命中了年特,不過年特也算心胸廣闊:「死胖子!回頭找你算賬!」
「那麼,你還愛著他嗎?」古古小心地提出了這個問題。
瑪麗哭得更凶了:「我想死——!我本來以為鬧鬧就過去了,不是真的想和他分手,誰知他立刻就和表妹訂婚了!我真的想不到!我忘不了和他在一起快樂的日子!我把那些日子當珍寶藏在心底,可是誰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這個混蛋!神會懲罰他的!」古古又是一陣亂踢,麻袋不停蠕動,年特無辜又挨了好幾腳,還要捏著麻袋裡的傑克,早已經很怒,為了米蕾妮婭的消息也只好全都忍下來。
瑪麗擦了擦眼淚,鎮定下來:「其實也不怪他,有時候很多事情都不能強求,只是我覺得好不甘心!」
「我敢說,神給他最大的懲罰就是讓他失去你,所以是你的幸運。」古古拍了拍桌子下面,「他的表妹決不可能比你還要好。至於甘不甘心,過了今晚就會好了。我這裡有個麻袋,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把麻袋吊起來打。你等一下哦!真是豈有此理,讓你這麼傷心,我也傷心,我去拿吊麻袋的鉤子,不打幾下實在是不解氣……」
年特在桌子低下聽見古古「嘩啦嘩啦」地跑來跑去,過了一會兒真的拿了繩子和鉤子來。他的屋子上面有大梁,很容易吊東西。
「你等一下哦!瑪麗!這就好!最近一直挺快活,都用不到。」古古也不點燈,摸著黑就把鉤子上好了,年特幫他把麻袋舉了起來,吊在鉤子上。麻袋裡的傑克不住掙扎,但是發不出太大聲音。
瑪麗:「古古!好像有什麼別的聲音!」
「麻袋裡本來裝著衣服,現在住進了老鼠,正好一起打!混蛋!傑克!」古古不斷撈本,「我示範給你,你就這樣!一拳——」
「在哪裡?我看不見!我們不能點燈嗎?」
「點燈神就會責怪我們。神的本意就是——黑暗中幹什麼,說什麼都會得到救贖,所以,打吧!在這裡!不介意我拉你的手?」
「沒關係!」瑪麗找到了麻袋,大喊一聲「混蛋傑克!」一拳打去,年特隱隱聽到拳風,那一拳像是一個成名的騎士所揮,傑克再也忍不住了,一聲悶哼,不住掙扎。
「呀!什麼東西!我好像打到老鼠了!」瑪麗觸手覺得是肉。
古古說:「打得好!我也來!去死!去死!你也接著來!」
「別打了!瑪麗!是我!」傑克終於把嘴裡的抹布吐了出來,大聲呼救,讓瑪麗大吃了一驚。
古古埋怨著:「你為什麼不把他按好!」
「誰讓你出這種花樣,人家的事情你這麼大仇恨幹什麼!」年特其實知道傑克的感受,最重的那一拳就是瑪麗打的,再挨一拳就要沒命了。
「啊!怎麼回事?」瑪麗突然發現屋裡還有別人,而且不止一個,後退的時候絆到椅子,摔了一跤。
古古連忙拉開簾子,點上油燈:「沒事吧?傑克,你欠瑪麗一個解釋,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
當一隻熊貓從裝煤的麻袋裡鑽出來的時候,瑪麗看著昔日的情人,突然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