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七節得與失
望月閣客廳內,安致遠穿著一身沒有標誌的將軍服——/看到何作義進來,安致遠微笑著迎了上去。
「作義,你這麼忙,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就行,不用親自過來。」
「主席,很久沒來看望您,一來是請示工作,二來看望一下您的身體。這面環境有點潮濕,不知道您能住的慣嗎?」何作義雙手握住安致遠的手,微微躬身問候道。
「呵呵,現在卸任了,我這身子骨也輕鬆了很多。倒是你和振文同志,一定要多注意身體。只有把身體養好了,才能更好的工作。你和振文同志干的都很好,黨內的老同志都很滿意。作義啊,這幾年可是國家發展的重要時期,一定要把握好。」安致遠說著,拉著何作義的手走到沙發前。
別看何作義已經位列總理,在安致遠面前,他依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兩個人坐下後閒聊了幾句天下新聞,何作義工作繁忙,很快就轉入了正題。
「主席,振文主席提出的意識形態領域整頓,您有什麼指示?」
安致遠呵呵笑道,「談不上什麼指示,我支持振文同志的意見。這些年我們黨內很多同志,都把重點放在了抓經濟上,對思想政治方面放鬆了學習。振文同志高瞻遠矚,這是保持黨的先進性純潔性的重要舉措。」
何作義明白這是一種官方讚美詞彙,他想聽聽安致遠的真實想法。而且,這一次來看望安致遠,何作義也是帶著目的而來。
「主席,我還是覺得應該把範圍控制在一定級別為好。不少同志在政治上經過了多年考驗,非常成熟穩定。如果全盤整頓的話,也會引起省事領導的擔心。」
安致遠讚賞的點了點頭,「這樣也好,那你認為定在什麼級別為好?」
「廳級吧,廳級以下可以抓抓思想教育。廳級以上級別,如果有需要就進入各級黨校輪訓。定下一定的界限,可以上省部級幹部安心工作,不用在這件事上煞費苦心。」何作義看著安致遠說道。
安致遠心中微微一動,何作義的建議,正好跨越了方浩然這個級別。如果說何作義是故意而為,那明顯是在向他安致遠示好。田振文的這個舉措,安致遠不清楚是為了什麼。何作義與田振文背道而馳的說法,反而令安致遠有點不解了。
安致遠略一沉思,微笑著說道,「作義啊,這件事還是跟振文同志協商著來吧。在黨務工作上,振文同志還是比較有經驗的。」
何作義無奈的笑了笑,「那行,回頭我跟振文主席商量一下。」
安致遠在政治上已經老辣的滴水不漏,何作義想做一筆小小的交易都做不成。政治高層沒有平白無故的讓步,何作義故意降低了整頓門檻,也是想為自己換取一些政治利益。
安致遠沒有接受這樣的好意,他也明白只要自己一答應,何作義馬上就會拋出另外一個議題。安致遠考慮的很清楚,田振文既然想逼迫他二選一,跨不跨越方浩然這個級別已經沒什麼意義。即便他答應下來,韓波一樣會和方浩然較量一下。與其那樣,莫不如靜觀其變。
「主席,下週一就要召開在京政治委員會議,您還有什麼指示沒有?」何作義不在問整頓之事,那話題轉到了政治局會議上。
政治局會議在中國政壇上算是重要的大事,有什麼重大議題按照慣例要提前通知黨內這些老同志。政治局會議與省市常委會不同,如果沒有把握通過某些議題,絕不會在會議上拋出。事先下發的通告上,所有委員都會看到會議議題,如果有反對意見會事先提出來。反覆交流協商敲定之後,才會拿到政治局會議上通過。
何作義本以為安致遠不會再有什麼要求,最重要的議題他都沒提出反對意見,其他小事更不用說了。沒成想,安致遠還真提出了要求。
「作義,我退下來之後,子驊一直沒安排工作。我已經老了,總不能讓年輕人一直跟著我。子驊同志的政治覺悟大家有目共睹,工作能力也非常出色。所以,我覺得安排他去中紀委比較合適,你不會反對吧?」
何作義微微一怔,馬上明白了安致遠要給楊子驊安排什麼職務。中紀委目前只有一個副書記位置是空缺,不知道多少副部削尖腦袋都想拿下這個職務。現在倒好,安致遠一句話基本上算是定了下來。何作義心說這個老狐狸真夠狡猾的,他總不能當著面提出反對意見。再者說,楊子驊確實夠這個資格,即便反對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合適的理由。
「主席,我覺得子驊同志可以擔當這個重任。」何作義只能順著話茬給予肯定。
「那好,我正愁讓誰在會議上提出來呢。一凡與學增都很支持,但是他們提出來,好像份量不夠。作義啊,既然你支持子驊,那就由你這個大總理點將吧。」安致遠順勢說道。
何作義悔恨的腸子都青了,這件事他要在會議上提出來,肯定沒人會提出反對意見。即便田振文心有不滿,也不會在政治局會議上當場反對。
何作義無奈的呵呵一笑,「主席,子驊同志的安排沒有問題。不過,最近國安與總參軍情那邊鬧的有點過頭,我覺得必須要嚴肅處理一下。」
何作義心說這個好人他不能白當,必須要得到回報才行。身為國家名義上的三把手,何作義也在建立著自己的班底。在他的體系中,唯一缺少的就是情報體系。何作義明知道安致遠不可能放手國安龐大的情報體系,他這樣做的目的,是劍指瞿輝的輿情局。
何作義擔任過中宣部部長,輿情局始終控制在瞿輝手裡。而瞿輝的幕後老大,就是這位卸任的國家主席。
安致遠臉上微微現出一絲為難之色,國安體系是他手中的情報源頭,安致遠苦心經營了十五年,肯定不會拱手奉送出去。將來如果方浩然執掌牛耳,軍權與情報都是必不可少之需。
「作義啊,軍情與國安在業務上競爭一下,也是在所難免。我看這樣吧,讓龐參謀長和志森聯合開個會,兩部門各自做出檢討。」
「主席,這件事有點難辦,白老與振文主席都很關注。如果光靠兩個部門內部整頓,恐怕作用不大。您看這樣行不行,兩個部門既然都是情報機構,那就由我來親自挑頭,讓瞿輝同志負責協調。正好三個部門性質相同,也不必擔心洩露重大機密。這種處理結果,相信白老與振文主席都會滿意。」何作義不緊不慢的說道。
安致遠目光深邃的看著何作義,嘴角微微彎起一道笑容。何作義繞來繞去,原來是想打輿情局的主意。
安致遠沉思了一下,微微點頭說道,「也好,這樣處理很公平。作義啊,我年紀也大了,有些事也分不開身。瞿輝與你搭班子工作多年,你們倆配合的非常默契。我看這樣吧,以後瞿輝這一塊,你親自來抓吧。輿論工作是黨的喉舌陣地,輿情局又是輿論陣地的晴雨表,非常重要。把它交給你,我放心。」
何作義心中暗喜,兩人都是玲瓏剔透之人,有些事一點就透。政治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想得到就得付出。何作義在楊子驊的事情上當了出頭鳥,安致遠也要給他一點補償才行。
安致遠也有自己得到考慮,把輿情局交給何作義,對府院掌控民情非常重要。而且,這麼多年何作義一直對田振文俯首帖耳,兩人始終是統一步調。現在何作義在政治上達到了上線,能發展的空間唯有擴大自己班底實力。安致遠也希望何作義能自成一體,成為他與田振文之間的潤滑劑。就像當年莫老扶持龐漢一樣,三角支撐才是最穩固的政治格局。
何作義滿身輕鬆的坐上了府院一號車,安致遠站在二層的觀月台上看著轎車緩緩離去,不禁微微歎息了一聲。世人都知道中國是一黨執政,豈不知黨內派系林立,比多黨參選更難以駕馭。好在黨內的幹部考察制度使坐上高位大員政治經驗豐富,不至於鬥到失控的局面。
楊子驊走了過來,輕聲說道,「主席,最新得到的消息,謝援朝派審計小組進駐乘風集團。看樣子,謝副總理這次真被乘風的誹謗新聞激怒了。」
「哦?援朝還有這樣的魄力?不錯嘛。」安致遠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楊子驊微微一愣,趕緊說道,「主席,白贊晨已經去找田主席,謝副總理火上澆油,我擔心他們會抓著國安打人一事大做文章。」
「大做文章?」安致遠呵呵一笑,「這個文章做的好啊,看樣子作義同志有的忙了。」
楊子驊疑惑的看著安志遠,他還不知道安致遠已經把這件棘手之事扔給了何作義。
安致遠收斂了笑容,接著說道,「子驊,你的工作安排作義同志將會在週一的政局會上提出。還有三天的時間,你好好準備一下。另外,通知瞿輝,把輿情局的核心聯絡密碼交給作義。從今以後,輿情局情報機構歸屬總理直接管理。」
楊子驊心中又喜又驚,喜的是中紀委副書記之位板上釘釘,驚的是安致遠居然把輿情局交了出去。瞿輝主導的輿情局在一般幹部眼裡,等同一個不起眼的小內奸機構,專門給領導打小報告。其實不然,瞿輝手裡掌控者龐大的底層秘密情報人員。輿情局情報人員的基數,要遠遠大於國安力量。
當國家需要扭轉重大事件的時候,這些人會以各種身份出現在街頭巷尾,高舉標語打著旗號衝在最前沿。也許他們針對的是當地政府,也許他們針對的是某個勢力。總之,這一切都掌控在瞿輝之手,而瞿輝是直接聽命與安致遠的指令。
輿情局與國安軍情有所不同,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可以針對政治對手,發動群眾的力量把對方擊垮。安致遠這樣做,在別人眼裡或許沒什麼,但是楊子驊深知交換的代價過於龐大。
「主席,這有點不妥吧。輿論陣地非常重要,在當前的大環境下,輿論已經成為無形利劍。如果失去輿論掌控,很難再駕馭民意。」楊子驊還是第一次對安致遠的決定提出不同意見。
安致遠微閉著雙目歎息一聲,沒有再說什麼,背著手走進房間。安致遠執掌了國家核心十五年之久,他當然明白輿論的力量有多大。
楊子驊看到無法挽回安致遠的決定,心中頗為瞿輝感到惋惜。瞿輝忍辱負重這麼多年,因為輿情局的原因導致口碑在干群眾極其不佳。現在安致遠說放手就放手,一朝君子一朝臣,何作義肯定不會再讓瞿輝掌控這支龐大的秘密隊伍。
「主席,沒什麼事的話,我去一趟中組部。」楊子驊請示道。
「嗯,去吧。」安致遠略顯疲憊的說道。
楊子驊微微躬了躬身,轉身向外走去。當楊子驊的腳步剛跨出門口之時,安致遠突然喊道,「等等!」
楊子驊一怔,趕緊轉過身來。安致遠琢磨了一下,嚴肅的說道,「子驊,告訴瞿輝,立即安排一批基層骨幹進入休眠狀態。」
楊子驊看著安志遠,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這才是深謀遠慮的國家智者,任何事都會留有備案。
北京國安部會議室,羅志森陰沉著臉把李龍臭罵了一頓。雖然是在罵李龍,包括潘瑞臉上都有點掛不住。不過,會議室裡眾人誰都沒有反駁,都低著頭等待著會議結束。
羅志森發洩了一通,看到眾人都不說話,怒聲說道,「你們幾個都給我回去深刻反省。老潘,李龍,你們倆留下。散會!」
沈斌與韓成兵等人站起來,很憐憫的看了李龍一眼。他們知道這件事李龍一個人把責任扛了下來,不然羅志森非得挨個點名不可。
其他人一走,潘瑞摸出一盒煙仍在會議桌上,「部長,這事我也有責任,不能怪老龍一個人。」
羅志森手指點著桌面,「你們啊,難道聽不出來我是敲打那幾個小子嗎。他們再不敲打敲打,能把天捅破。」
李龍伸手沒過煙盒,「得來,我算是替他們挨了頓罵。部長,這事真這麼棘手嗎?」
李龍說著,抽出煙一人扔了一支。羅志森微微歎息道,「主席一直不讓咱們插手乘風的事,就是不想給人借口。不過現在,主席很贊同老潘的意見,同意建立國安系統的科研基地。另外,白將軍發怒了,這老頭心眼到不壞,就是人比較耿直。主席命令咱們配合一下何作義總理的處理,暫時收斂一下。」
「老羅,方浩然給我提出了沈斌的工作意見,你看咱們是不是要~回應一下。」潘瑞說道。
「沈斌這個秘密身份基本公開,這種雙重身份並存的形式不管是國安還是行政部門,都是不允許的。我看這樣吧,借這次打人事件,咱們國安出一份特殊處理意見。向府院匯報的時候,就說沈斌被清除出國安特勤組隊伍。至於他們相信不相信,那就不是咱們的問題了。」羅志森苦笑著說道。
李龍與潘瑞互相看了一眼,心說這種掩耳盜鈴之事,鬼才相信。既然上面動了怒,國安方面多多少少也要拿出點誠意。至於有沒有打傷乘風集團的人,已經不是重點。
羅志森這樣安排,本身是為了軍情部面子好看。沒成想,白贊晨看到這份處理結果,正和他的心意。既然沈斌沒有了國安特勤組身份,那就說明不再享受特殊的權利。白贊晨當即命令軍情部調動一支特種兵小隊,他要秘密抓捕沈斌,逼迫謝援朝當面向他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