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節路線論斷
蘇省南部地區多少天來的旱情，終於迎來一場飄渺小雨。這場小雨對久旱的西丹來說只是濕了濕地皮，相對飲水和農作物根本就無濟於事。不過百姓們也知道，這是大雨即將到來的前兆。省氣象站已經公佈信息，五天之後將會有大面積積雨雲形成，西丹範圍將會有大到暴雨。
方浩然把七個區縣全部視察了一遍，抗旱工作接近尾聲，方浩然提醒著各區縣主管領導抓好雨季補苗，盡量把農民的損失降到最低度。針對一些貧困山區，市裡統一部署災後補償。
中區環城河道的清理任務也進入收尾階段，這一次，中區幹部們衝鋒在前，充分起到了模範帶頭作用。方浩然很欣慰能看到這種局面，政fu的公信力不是靠著媒體就能提升，只有在實幹中才能得到百姓的認可。通過這次的清理任務，西丹干群關係也得到大大改善。溫光輝與苗稼祥親自監督，不但清理了河道，順帶著把一些堵塞的地下管道也清理了出來。就在大雨到來的前兩天，西丹環城河段全部突擊清理完畢。
雷聲轟鳴，乾涸的土地終於得到滋潤。一陣急雨，彷彿在人們燥熱的心裡灌進一絲清涼。沈斌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看著外面碧水連天的瓢潑大雨，臉上不禁露出了笑意。雖然在完工表彰大會上沒有出現他的名字，沈斌心裡卻非常踏實。不管這場雨能在城區積多少水，沈斌相信只要雨勢一弱，兩三個小時就能排出。環城河東連小回河，清理完畢之後可以說是西丹排水系統的最大保障。
聽著外面雨打窗欞，沈斌愜意的品著茶。這次的抗旱他收穫很大。首先是陳嘯東三義飲品成功的打入西丹市場。吃水不忘送水人，西丹電視台免費做了幾期專訪，各大超市得知是三義集團的產品，連進場費都免了，直接上架促銷。另外一件讓沈斌感到意外的就是大牙，別看這小子幹正事不行，開起洗頭房和足療中心確實是把好手。
短短的十來天，大牙在順安街盤下四家洗頭房及足療中心，專程從南城調來小妹撐場面。由於有著當國安局長的二舅，西丹黑道還真沒敢去招惹是非的。開業的時候順安街老大馮雷親自前往送了份賀禮，並且叮囑手下小弟招貓逗狗也別去招惹大牙。人家不但上面有人，還是南城興盛的坐堂大哥。真要是火拚起來，他們只有吃虧的份。
不到半個月，大牙哥的字號就在西丹闖出了名聲。別看黑社會在百姓眼裡深痛惡覺，對於沈斌今後的事業卻有很大作用。沈斌目前分管文明與維穩，有時候官方不便出面，讓大牙他們解決卻能事半功倍。大牙在西丹建立起自己的班底，沈斌知道早晚會用得上。
西丹的大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天，別看環城河道清理了出來，依然有不少老城區受到水災衝擊。聽著下面呈報上來的一道道緊急報告，市長陳研修也感到有些後怕。如果不是方浩然在會議上強行下令清理環城河，恐怕他這位市長已經焦頭爛額了。
方浩然坐在辦公室裡，此時他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事情，方浩然查閱著大量黨史資料，書寫了一篇洋洋灑灑萬字論證報告。方浩然反覆斟酌，生怕哪裡有遺漏和引用錯誤。這篇文章他準備請省報社當主編的老同學周桂倫，發表在高層內參黨報上。
方浩然明白，以他目前的地位寫這種論證，也許功名成就，也有可能是萬劫不復。這篇論證就是一份投名狀，關鍵就看能不能引起安致遠的興趣。如果得不到安致遠的重視，那論證上指責的自由派將會瘋狂反擊。到時候，方浩然根本無力承受這種壓力。
方浩然正寫在興頭上，一陣電話打斷了他的思路。方浩然微微皺了皺眉頭，不悅的拿起電話。
「喂，哪位？」
「浩然，是我，我跟悅兒十五分鐘之後到西丹火車站，你來接我們一下。」
方浩然一愣，電話是他老婆李麗打來的，這段時間方浩然光顧著抗旱防洪，到把這事拋在了腦後。
「我說夫人，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孩子放暑假了？」
「你這個當爹的也真是，都什麼時候了還不放暑假。我們要不來，你是不是把我們娘倆都忘了。」
「嘿嘿，好好，我馬上派人去接你們。新房子我才住了兩天，專門是為你們準備的。」
方浩然興奮的掛斷電話，馬上按下呼叫器喊道，「小韓，你進來一下。」
韓偉快步的從外面走了進來，方浩然臉上蕩漾著喜悅的笑意，「小韓，你去火車站接個人，我家屬和孩子來了。他們從浙江過來，十五分鐘到站。」
韓偉一愣，馬上點頭說道，「好的好的，我馬上去。」
韓偉說著就要去安排車輛，方浩然一抬手，「等等，還是算了，你去市場買點菜送家去，晚上喊著黃維一起在家裡吃飯。我安排沈斌去接，他見過我家屬。」
韓偉剛想說點什麼，方浩然已經拿起手機按下了沈斌的號碼。韓偉一看，也沒說什麼趕緊出去安排。
沈斌得知方浩然的老婆孩子到了西丹，二話不說，開著他那輛保時捷去了西丹火車站。
天空中淅瀝瀝滴著雨點，沈斌在出站口盯著走出的人流。不大一會兒，沈斌就看到了方夫人李麗帶著一位高挑的美少女向出口走來。
「嫂子~嫂子~！」沈斌高聲喊兩嗓子，縱身跨過出站口的橫欄向裡面衝去。
「哎哎~你幹什麼的，出來~！」一名檢票人員看到有人跳過護欄衝了進去，氣憤的追著沈斌。
沈斌接過李麗拖著的行李，身後一隻大手抓住了沈斌的胳膊。沈斌一抖肩膀，甩開了對方，轉身怒視著說道。
「我是中區副區長沈斌，有什麼事讓你們站長跟我說。」
沈斌身上多年養成的官威，還真把對方鎮住了。檢票人員本身還想怒斥幾句，但看到沈斌眼睛裡射出的冷光，嘴裡小聲嘟囔道。
「副區長有什麼了不起，也要按規定來，要不我們怎麼管理。」
「你說什麼，去把你們站長喊來。」沈斌佯裝生氣的怒視著對方。
李麗一看，趕緊勸道，「算了算了，真對不起，他是來接我們的，這是我倆的車票。」
李麗說著，像一位老大姐似的看著沈斌，「小沈，都副區長了還是這種脾氣，我們家老方呢。」
「哦，市委那邊正在開會，方書記轉呈派我來接你們。」沈斌笑著說道。
那檢票員一聽『市委方書記』這幾個字，不禁嚇的一哆嗦。西丹市委裡面除了方浩然，根本就沒有第二個姓方的書記。檢票員低著頭把車票還給李麗，趕緊向回走去。
沈斌看了看李麗身旁那位十三四歲的美少女，笑了笑說道，「嫂子，這就是你女兒吧，長這麼大了。」
「悅兒，這是你沈叔叔。小沈，我女兒方悅。」李麗摸著女兒的頭髮笑著介紹道。
別看方悅才十四歲，身材已經一米六多，李麗是位老師，也是校女排隊的教練。方悅完全繼承了父母的優點，出落成美麗動人的小蘿莉。
「媽，他才多大啊，應該叫哥才對。」方悅上下打量著沈斌，一點沒有少女的羞澀感。
「你這孩子，都是你姥姥慣得沒大沒小。小沈，你可別介意。」
「嗨，叫哥多好，顯得我年輕。嫂子，走吧，去你們的新家看看。」沈斌拖著行李，三個人向外走去。
看到沈斌開的是輛保時捷，方悅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沈叔，這是我爸的車還是你的車？保時捷啊，天，太**了吧。」
沈斌放好了行李打開車門，「快上車，別淋著。你老爹可沒資格坐這麼好的車，這是沈叔叔的私家車。」沈斌得意的說道。
「你敢這麼說我爸，小心給你穿小鞋。」方悅瞪了沈斌一眼。
李麗無奈的搖了搖頭，女兒一直跟著她父母長大，兩口子都忙工作，確實欠缺管教。
方悅一上車就開始擺弄車上的音響設備，「沈叔叔，你剛才說你是副區長，那得貪多少錢才能弄一輛保時捷？」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小沈，別理她。」李麗不好意思的拍了一下女兒的腦袋。
沈斌一邊開車一邊側頭看了方悅一眼，「小丫頭，你沈叔可沒貪污，我們家有傳家寶，賣了好幾千萬呢。」
「哇塞，沈叔，真的假的？以後我爸讓我在西丹上學，聚會的時候能不能借你的車耍一耍？你要是擔心，那就給我當司機。」方悅興奮的看著沈斌。
沈斌苦笑了一聲，心說這丫頭可別真讓他說准了，小小年紀就成了不良少女。聽這口氣，怎麼有點像是小一號的丁薇。這種年紀正好到了青春逆反期，管教不好的話很容易走向歧途。
沈斌把李麗送到市委大員方浩然的新家，房子已經裝修一新，空氣中還散發著一股木漆的味道。地級市彷彿有個習慣，常委級的住房都是上下小樓，使用面積遠遠大於級別的規定。
不大一會兒，黃維與苗稼祥也來到了家裡。沈斌琢磨了一下，乾脆打電話把丁薇也叫了過來。丁薇一到，李麗驚訝沈斌怎麼找了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沈斌給李麗互相介紹了一下，把方悅推給了丁薇。方浩然還沒下班，李麗需要招呼苗稼祥等人，方悅沒人說話，正好讓丁薇陪著。丁大小姐騙小女孩很有一套，方悅得知丁薇是觀察集團的董事，馬上纏著丁薇給她弄一個觀察網站的貴賓賬號。丁大小姐拉著方悅進了臥室，兩個人立馬進入了網絡世界。
方浩然準時下班回家，韓偉買了些熟食及青菜。新房子裡也沒有什麼調味品，黃維一看，乾脆通知隔壁接待中心送幾道菜過來。這種場合在家裡吃比較隨意，況且方浩然還要與苗稼祥商量點事。
方浩然有點不好意思的與李麗聊了幾句，馬上問道，「悅兒呢？」
「哦，和她丁薇阿姨在臥室玩呢。這孩子你可得好好管管，現在見什麼要什麼。」李麗埋怨的看著自己的丈夫。
沈斌一看，趕緊對著樓上喊道，「小薇，方書記來了，趕緊帶小丫頭下來。」
「等一等，別急，我給小悅兒打扮一下。」樓上傳來丁薇的聲音。
苗稼祥笑了笑，「老方，讓小悅嫁給我兒子得了，咱們當親家。」
「怎麼，你老苗還要包辦婚姻啊，這種思想可要不得。」方浩然指了指苗稼祥，他可不想把女兒這麼早就許出去。
幾個人正說著，樓上傳來高跟鞋走路的聲音。丁薇拉著方悅，兩個人跟公主般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方浩然不禁一愣，看著女兒脖子上帶著血玉項鏈，手上戴著克拉鑽戒，馬上明白了什麼。
「小薇，這可不行，悅兒，等會可得還給丁阿姨。」方浩然心說那一個鑽戒就是幾十萬，這麼重的見面禮他可不能收。
「爸，這又不關你的事，小薇姐已經正式聘任我為觀察網站的民意監督，這是提前發給我的工資。」方悅靠在丁薇身邊，撒嬌的看著方浩然。
沈斌笑著擺了擺手，「方書記，這種事不用你管，咱又不是行賄受賄。悅兒丫頭，想要什麼儘管跟你小薇~哎，不對啊，怎麼成了小薇姐了？這可不行，輩分不能亂，不然我都的跟著往下落。」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方浩然也不能一見面就訓斥女兒。李麗不知道物品的貴重價值，還以為丈夫故意做出這種姿態。黃維等人跟著一攙和，方浩然也不便馬上讓女兒摘下來。
飯菜一到，眾人舉杯同慶，一來算是新房溫鍋，二來給嫂夫人接風洗塵。酒席之上眾人聊的很開心，李麗即將調到西丹教育局工作，開學後孩子也要轉到西丹一中上學。在官場上漂泊了這麼多年，方浩然總算是有了個安穩的家。
酒席之上，沈斌發現丁薇跟方悅還真投緣，兩個丫頭嘰嘰喳喳，興奮的不知道聊著什麼。李麗看到女兒這麼快就有了『新朋友』，心中非常高興，不時的給丁薇夾著菜。別看丁薇名義上是沈斌的女朋友，除了黃維韓偉，方浩然等人可都把她當小女孩看待。
吃罷晚飯，方悅拉著丁薇就進了她的新臥室。韓偉幫著李麗收拾著東西。方浩然拿出他剛寫好的論證，遞給了苗稼祥。
「老苗，幫我看看，憑你的政治頭腦，看看這篇論證怎麼樣。」
苗稼祥一愣，疑惑的接過一疊稿紙，仔細的看了起來。苗稼祥越看眉頭皺的越緊，看完最後一頁，苗稼祥眉頭皺成了一團。
「怎麼樣，說說你的想法。」方浩然微笑著說道。
「老方，你瘋了，這可是與改革的觀點相違背，我看你是當官當到頭了。」苗稼祥嚴肅的看著方浩然。
沈斌與黃維一愣，不知道上面寫的什麼，居然會讓苗稼祥這麼說。沈斌也沒客氣，直接從苗稼祥手裡拽過稿紙看了起來。
苗稼祥瞪了沈斌一眼，繼續對方浩然說道，「老方，別忘了你現在的地位是市委書記，說話做事不能給人留下任何把柄。這種論點可不是小事，而是犯了路線性的錯誤。」
「哦？我怎麼沒看到錯在何處？」方浩然輕鬆的說道。
「還跟我裝是吧？這裡又沒外人，以你的思想境界不該這麼糊塗。」苗稼祥非常認真的看著方浩然。
方浩然收起了笑容，「老方，我並不覺得有什麼錯誤。這篇文章沒有否定改革，我只是抨擊了改革中的錯誤現象。有時候我也在想，我們現在所走的路，是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如果說是社會主義，主體方面已經有很大的偏差。如果說是資本主義，卻沒有吸收到資本世界的優點，反倒把資本世界的缺陷完全搬了過來。從當下的貧富差距，養老負擔，教育負擔等等方面，西方世界還沒暴露的缺陷我們卻體現了出來。反觀社會主義理論的共同致富及主人翁觀點，其實早已不復存在。我準備把這篇署名文章發到內參上，引起高層的重視。」方浩然認真的拋出自己的想法。
沈斌心中一動，對於這些理論性的東西他不在行，但是沈斌知道安致遠馬上要來蘇省。方浩然這篇文章發表的時機非常巧妙，應該是有所目的。不過安致遠的消息他不能透露，即便苗稼祥關係再好，有些事該隱瞞的還得隱瞞。
黃維也跟著看了一遍，他到很欣賞方浩然的這種超前思想。不過，黃維的想法與苗稼祥一樣，方浩然這麼做簡直就是瘋了。
苗稼祥歎息了一聲，「老方，有些事心知肚明就行了。只要咱們憑良心做事，對得起工資就好。你現在才是正廳級市委書記，不是省長部長，這些論點還輪不到你管。」
「老苗，你很擔心？」方浩然認真的看著苗稼祥。
「不是擔心，就算你論證的很對，也會觸及高層很多人的利益。現在已經不是抗戰年代眾志成城，上層建築中很多人已經變成了西方買辦。他們需要的是資本維持，而不是改變這種格局。」苗稼祥歎息的說道。
「很好，你老苗有這種境界，不枉我跟你朋友一場。沈斌，黃維，你們是什麼觀點。」方浩然的目光看向了沈斌二人。
黃維扶了扶眼鏡，「路，是人走出來的，總的有人踏出第一步。我支持您。」
「別看我，我沒啥觀點，上面要是撤了你的職，咱哥倆立馬去開公司去。」沈斌才沒有什麼深層的想法，況且他知道這篇文章是給誰看的。沈斌相信方浩然，沒有六成的把握，他是不會冒這個風險。
苗稼祥把眼一瞪，「你們知道什麼，這是路線性的錯誤，屬於大是大非的問題。老方，這篇文章你絕不能發表。」
方浩然微微一笑，「晚了，簽字掃瞄文件我已經傳送到省報我同學那裡，他同意在今晚的內參上刊登。」
苗稼祥吃驚的看著方浩然，凌厲的目光漸漸軟了下來。苗稼祥歎息了一聲，沒在說什麼。他覺得方浩然這種行為簡直是蚍蜉撼樹，況且暴露的過於早了一點。如果再等上幾年，等升到了省部級別，那時候發表這種言論足以震撼政壇。但是現在，小小的蚍蜉只有被消滅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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