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節身份之謎
西丹常務副市長苗稼祥的家中，方浩然與苗稼祥都從醉夢中清醒過來。
方浩然晃了晃腦袋，兩個太陽穴跟針扎的一樣。自從他就任漢陽縣長之後，這幾年還是第一次喝這麼多。以前即便接待重要領導，方浩然也會適度把握，不讓自己耽誤正常工作。但是這一次，他徹底放鬆了心情，彷彿自己又回到大學年代，與室友們瘋狂了一回。
方浩然正奇怪的四處看著，苗稼祥走了進來，「醒了？看什麼看，這是我家，不是你那接待中心駐地。」
方浩然一怔，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苗稼祥的家。回憶昨晚的瘋狂，方浩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失意，根本記不起自己是怎麼回來的。
「老苗，幾點了？」方浩然說著，四處尋找著自己的包。
「馬上十一點，等會我去外面小店讓他們燒個雞蛋湯，補補胃。」苗稼祥說著，打開窗戶，放著瞞屋子酒氣。
方浩然摸了摸腦門，「居然睡了這麼久，不知道市委那邊有沒有事。」方浩然說著，趕緊下床準備洗漱一番。
「有個屁事，你都要不幹了還上什麼班。沒看我都把電話線拔掉了，就怕有人打電話騷擾。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今天你不說清楚，別想走出我這個門。」苗稼祥黑著臉說道。
「老苗，我包呢？」方浩然四下看了看問道。
苗稼祥一怔，「可能在車裡，我的也沒拿上來。昨晚你死沉死沉的，我哪顧得上那些。放心吧，我這車庫很安全，不但有自動報警裝置，周圍都是防輻射貼壁。」苗稼祥心說就算有人想跟蹤手機定位都無法來打擾你，因為那些貼壁本身就能屏蔽信號。
方浩然指了指苗稼祥，「你老苗昨晚肯定酒後駕駛，你這副市長可是帶頭違反規定。」
「少來這套，趕緊說正事。」苗稼祥說著坐在了床沿上。
方浩然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默默歎息了一聲，把陳佳給省委所施加的壓力詳細的說了一遍。得知是國務委員陳佳的舉措，苗稼祥的心頓時沉了下來。現在的蘇省已經不是何作義時代，苗稼祥知道整個蘇省沒人敢抗拒陳佳。
苗稼祥點了支煙，兩個人坐在床上沉默不語，不知道該說什麼。別看苗稼祥脾氣暴躁，但在大事上卻很冷靜。他不能像沈斌那樣肆意胡來，也不能像黃維那樣可以一走了之。苗稼祥畢竟有老有小，需要他這個頂樑柱支撐起一個家。況且，走到副市長這個位置也不容易，苗稼祥畢定要衡量一下自己的利益。
「老方，省裡決定了嗎，準備怎麼安排你？」苗稼祥按滅煙頭，雙眼微微泛紅的看著方浩然。
方浩然搖了搖頭，「還沒定下來，崔部長讓我選擇，我到很想去黨史辦工作。那個部門清閒，況且我也很想把黨的歷史好好研究一下。隨著社會的發展前進，我們的腳步卻停滯不前。這裡邊的問題出自哪裡？是根源的問題還是執行者的問題，應該有人去公平的考究一下了。」
「老方，不要放棄，我相信你還會重新站起來。反正咱們年輕，大不了等個五年，把那老混蛋熬下去再重新出山。」苗稼祥安慰著說道。
方浩然慘淡的一笑，「五年？人生有幾個五年可以浪費。在政治生涯中，四十到五十是個黃金時期，別說錯過五年，就是錯過一年就是極大的失敗。算了，不討論了，出去喝點湯水，胃裡有點不舒服。」方浩然說著站了起來。
兩個人簡單洗漱了一番，剛要往外走，就聽到房門傳來光光的砸門聲，「老苗~老苗~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
苗稼祥看了看方浩然，「操，這小子到會趕飯時。走吧，正好一起去。」
兩個人來到門前，房門一開，苗稼祥與方浩然不禁一愣。門外站著的可不止是沈斌，居然還有副書記馬自剛及黃維。
「你們~你們怎麼都來了？」方浩然奇怪的看著門外。
沈斌臉上掛著一絲神秘的微笑。黃維或許是昨晚喝多的緣故，臉色有點蒼白。不過，從神情上看黃維卻是非常興奮。
馬自剛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我說方書記，可找到您了。趕緊的，趕緊給劉書記回個電話，省委領導們都快把我罵死了。」
方浩然微微一怔，「怎麼，文件這麼快就下來了？」
方浩然的目光看著馬自剛，自從段龍拿下之後他就接手了組織工作。既然馬自剛親自上門，應該是省委下發了文件。
馬自剛一腦門的疑惑不解，他根本就不明白方浩然說的什麼。調離方浩然這件事除了沈斌等人，西丹還真沒有人知道此事。崔乃成走的時候，為了穩定西丹政局也沒告訴別人。即便那些省委大員，在沒有正式確認的情況下，也不敢把消息洩露出去。馬自剛也顧不得琢磨方浩然說的什麼，省委大佬們可都在等著呢。
「方書記，省委劉書記還等著您的電話，您再不打電話我這副書記可就沒法干了。不但劉書記找你，岳省長，崔部長，還有南城孔書記都在找你。」馬自剛著急的說道。
沈斌一抬手，把手機對準了方浩然，「方書記，用我的手機。」沈斌對著方浩然眨了眨眼，那意思讓他看看手機屏幕。
方浩然疑惑的拿過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正是孔慶輝給沈斌發的那條短信。方浩然掃了一眼，身體不禁為之一震。
沈斌與方浩然打著啞謎，苗稼祥可不知道這一切。看到馬自剛找上門來，苗稼祥心裡非常生氣。心說即便方浩然要走，你馬自剛也不必這麼心急吧。
苗稼祥剛要諷刺幾句，方浩然搶先說道，「大家別站在門口了，都進來吧。老苗，把電話插上，我用你的座機回個電話。」
苗稼祥悶聲悶氣的瞟了一眼，連招呼都沒打，反身走進室內把電話線接上。
方浩然深呼吸了兩下，再次看了看沈斌手機上的內容。方浩然不知道省委那邊發生了什麼情況，但是他相信孔慶輝在這件事上絕對不會開玩笑。
方浩然走進臥室，給苗稼祥示意了一下，那意思讓他出去時把門關上。
「老苗，別耷拉著臉，馬副書記可是客人。去招呼一下，把手機給沈斌。」方浩然小聲說著，手機屏幕對著苗稼祥，微笑著點了點頭。
苗稼祥一開始還沒在意，但是看到方浩然暗示的目光，這才看向手機屏幕。苗稼祥一愣，臉色頓時由陰轉晴，恨不能要笑出聲來。與方浩然一樣，苗稼祥知道孔慶輝絕對不會開玩笑。既然留任西丹，苗稼祥心裡的陰雲頓時消失。
苗稼祥帶上臥室房門，一臉的熱情走向馬自剛，「老馬，想喝什麼茶，我這裡可是有鳳山茶農自己採摘的好茶。等會走的時候包一點。」苗稼祥客氣的說著，順手把手機扔給了沈斌。
馬自剛略微吃驚的看著苗稼祥，心說今天這些人都是怎麼了，一個個奇奇怪怪的。先是沈斌來個一個大變臉，現在苗稼祥又跟剛才判若兩人，難道說他們在密謀著什麼？
馬自剛一個人迷惑不解，其他三人卻是心領神會，目光之間都充滿了激動和興奮。
房間內，方浩然穩了穩心神，按下省委書記劉成的手機號碼。剛才方浩然沒有用沈斌的手機，因為西丹處級以上官員手機號碼在省委都有備案，在沒徹底弄清楚劉書記意圖之前，方浩然也不想牽連到沈斌。
「劉書記，您好，我是方浩然。」方浩然輕聲說道。
「浩然，這一上午你去了哪裡，我這個省委書記居然都等不到你的電話。」電話裡傳來劉成微怒的聲音。
「對不起劉書記，這兩天心情不好，昨晚喝酒過量，曠了一上午的班。劉書記，是不是我的命令下來了，請領導放心，我服從組織安排。」方浩然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掩飾自己酒後曠班的事情。
「浩然啊，不要有什麼情緒，你還年輕，以後的路子很長。其實當時只是讓崔部長給你提個醒，並沒最後定奪。今天上午我也考慮了很久，覺得你在西丹的作法很對，沒有什麼過錯。身為省委書記，我要是不能堅持正義的話，那全省幹部會怎麼看。所以，我決定支持西丹市委的反腐行動，有什麼壓力我會幫你頂著。在反腐問題上，不管是誰犯了錯，我們都要一視同仁。浩然，大膽的幹，有什麼阻力就給我說，你解決不了我來幫你解決。只要咱們站的正走的直，就不怕別人去說。」
聽著劉成書記這番正義言辭的話語，方浩然有點傻了。難道劉成真要主持大義，與陳佳抗衡嗎？
「劉書記，謝謝，真的謝謝您，有您這番話我就放心了。」方浩然感動的有點哽咽。
「小方，好好幹吧，西丹我可交給你了，一定要給我拿出成績，兩年之內走在全省的前列。」
「劉書記放心，我會用成績來證明自己。」
「嗯，這才像個市委書記的樣子。好了，我也該吃飯去了。今天曠班的責任，我可給你記著呢。以後要是幹不好，我會一併處罰。」
兩個人掛斷電話，方浩然有點做夢的感覺。方浩然捏了捏印堂，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確定自己沒有做夢，這一切都是真實不虛的。
方浩然分別給幾位省委大員打了電話，讓他奇怪的是，岳佳山崔乃成等人的口徑，居然跟劉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彷彿一夜之間，省委大員們都被包公附體了一樣，一個個變得正義凜然。方浩然從感動變為疑惑，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會讓這些省委大佬們改變了初衷。
方浩然最後才給孔慶輝打了過去，看樣子只有他能解開這個謎。
「孔書記，是我，浩然。上午出了點狀況，手機沒帶在身邊。」方浩然歉意的說道。
「我說浩然，差一點我就想讓市局帶著特警隊去西丹找你，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呢。」孔慶輝帶著不滿和諷刺說道。
方浩然笑了笑，「孔書記，心情不好，昨晚喝多了。剛才我跟劉書記岳省長等人打了電話，我問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省委那邊發生了什麼情況。」
「我還要問你呢，行啊浩然，居然知道走上層路線。虧我還在省委常委會上大戰眾常委，你可真夠意思啊。怎麼著，是不是想讓我拍拍你的馬屁。」
方浩然一愣，「孔書記，您這話從何說起？」
「裝！還在裝傻是吧。現在我才明白沈斌那小子為什麼會裝傻賣瘋，原來都跟你學的。不錯嘛，你這個老師很合格。」
「不是，我剛剛睡醒，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孔書記，您說明白一點，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方浩然奇怪的問道。
「怎麼，你真不知道？今天的中央日報看了嗎，上面有一篇署名『水舟』的文章，專門誇獎西丹的反腐工作，還特別提及你的大名。浩然，你可是上過中央黨校的人，別跟我說你不清楚水舟是誰。」
方浩然拿著電話徹底懵了，他當然知道『水舟』這個署名，在中國大地上代表的什麼身份。自安致遠接任國家主席以來，總共在中央日報上發表過六篇署名文章。按說方浩然這個級別應該不清楚水舟是誰，但是方浩然是經歷過中央黨校學習的幹部。黨校的內部文刊裡就有安致遠的文章，所用的署名就是水舟。
「孔書記，主席他~他真的過問此事了？」方浩然有點不相信的問道。
「浩然，如果不是你走了上層路線，那說明你的一舉一動，中央領導們都在考察。看樣子，你們這些梯隊幹部就是和我們不一樣，領導是另眼相待啊。」孔慶輝羨慕的說道。
「孔書記，不說了，回頭我再打給你電話。」方浩然說著掛斷了電話。
房間外，幾個人正熱略的暢聊著，馬自剛還是頭一回覺得苗稼祥對他這麼尊重。自從段龍落馬以後，馬自剛的政治傾向也有所轉變，他覺得方浩然看似溫和，手段卻是非常老辣。馬自剛本以為拿下馮偉基本就差不多了，沒成想方浩然的利劍居然直接對準了廳級幹部。特別是今天省委幾位大佬紛紛致電方浩然，讓馬自剛羨慕之餘又有點擔心。他擔心方浩然要重手整頓西丹政壇，自己的地位會不會受到衝擊，這都是一個未知數。現在借這個機會，與苗稼祥拉好關係也不錯，人家可是鐵桿的方浩然嫡系。
方浩然走出臥室，客廳裡所有的目光頓時投向了方浩然。與剛才相比，方浩然前後判若兩人，整個精氣神都變得龐大起來。
「黃維，今天的中央日報你帶了沒有？」方浩然問道。
黃維尷尬的站了起來，「方書記，我~我也是剛起床。」黃維心說我還是被沈斌從床上硬拉起來的，根本沒去單位。
方浩然沒有責怪黃維，轉頭看向馬自剛，「馬副書記，今天的中央日報看了嗎？」
馬自剛一怔，按說身為市委副書記，肯定要把黨報瀏覽一遍。但是這兩日馬自剛接手組織部工作，省紀委要求把段龍這幾年內的提拔名單呈報一份，他忙裡忙外根本沒顧得上看新聞。
「方書記，我剛從組織部回來就接到書記省長的電話，還沒顧得上看就滿世界找您。」馬自剛苦笑著說道。
「走，回市委。黃維，馬上通知秘書處把今天的中央日報放到我的辦公桌上。老苗，開你的車，我的包還在車上。」方浩然急切的吩咐道。
「飯還沒吃呢，急什麼。」苗稼祥奇怪的看著方浩然，心說就算度過了危機，也不至於這麼認真的要馬上工作吧。
方浩然看了看眾人，「這樣吧，沈斌通知市委接待處，等會大家去那裡吃，我請客。」
「好來！」沈斌痛快的答應了一聲，他覺得是該慶祝一下。
幾個人分別乘坐各自的車返回了西丹市委，方浩然沒有坐苗稼祥的車，而是坐在沈斌那輛保時捷上。有些話方浩然想問問沈斌，既然主席在中央日報發表了署名文章，方浩然很懷疑是不是沈斌從中做了什麼手腳。
方浩然知道沈斌的機密身份，如果說西丹這點小事能引起安致遠的重視，那肯定是有人做了匯報。方浩然甚至懷疑，沈斌會不會充當著國家內線的任務，把基層發生的事情秘密匯報給中央大員。
「方哥，幹嘛急著要去看中央日報？」沈斌開著車，沒等方浩然開口率先問道。
方浩然轉頭看著沈斌，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沈斌，難道你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看？」
「開玩笑，那東西我從來不看，我怎麼知道你要看什麼？」沈斌不在乎的說道。
方浩然仔細觀察著沈斌，看樣子不像是在說假話，「沈斌，今天中央日報刊登了一遍署名文章，就是那邊文章解救了咱們的危機。所以，我才要趕回去看一下。」
「文章？」沈斌一愣，眼光頓時亮了起來，「我知道了，媽的，那小子還咬牙說不會幫我，原來是想給老子一個驚喜。行，看樣我還真的給他在北京買套房子。」
方浩然奇怪的看著沈斌，「你在說什麼？」
沈斌嘿嘿一笑，「當然是寫文章的人。」
方浩然心中一驚，「真是你匯報的？」
沈斌側頭看了看方浩然，「還匯報？我說句話他連屁都不敢放。」
方浩然瞪大了眼睛，「沈斌，你知道你在說誰嗎？」
「當然知道，安聞啊，我讓那小子在中央日報上寫篇軟文，他說不寫，沒想到還真寫了。等會我看看，中午喊這小子過來吃頓飯。對了，他正想單獨採訪你呢。」
「安聞~安致~！」
方浩然心中一驚，好像琢磨出了什麼。方浩然腦子裡快速的運轉著，從沈斌的表現上，這事應該不是他給中央匯報的。這麼說，事情出在那個安聞身上。從姓氏上看，莫非安聞與安致遠有著什麼聯繫？想到這，方浩然臉色一肅，給沈斌吩咐道。
「沈斌，安排一下，下午我與安聞單獨見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