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節送別
顧子豪笑了，沈斌也笑了，但是顧子豪發現沈斌笑的非常奇怪，讓人感覺有點陰險的味道。）如果孫敬在場的話，或許他不會再懷疑什麼。但是顧子豪不怕，當面送錢，根本就是他下的套。顧子豪的口袋裡，別著一支錄音筆。兩個人的對話顧子豪全程進行了錄音，出了這個門，沈斌的命運就等於跟他綁在了一起。甚至說，經過精心剪輯之後，這段錄音會成為沈斌一生的噩夢。
顧子豪滿意的走出了房間，這邊房門剛一帶上，孫敬怒氣沖沖的走了出來。
「沈斌，你知不知道這是在犯罪。當著紀委人員的面你就敢這麼幹，你這是罪加一等。」孫敬瞪著眼睛怒斥著。
沈斌指了指旁邊的一包錢，「孫科長，我以南城高新區副主任的名義，正式向南湖紀委呈交證據。這些錢，就是顧子豪行賄的證物。而你孫科長，應該可以成為第一人證。」
孫敬一愣，一下子明白了沈斌的用意。不過，孫敬立刻又想到了另一面，「沈斌，你怎麼傻啊，這裡是嘉市，咱倆互相作證的話，他可以反誣告咱們陷害。況且，這錢上又沒有證據證明是他給的。你這種做法，反倒給顧子豪留下了把柄。」
沈斌微微一笑，「我知道他懷裡有錄音筆，不過，我也有。」
沈斌說著一抬手，孫敬那支紀委專用錄音筆，不知何時已經落到了沈斌手裡。
「怎麼樣，這回證據足夠了吧？」沈斌笑著問道。
孫敬看著一臉得意的沈斌，苦笑了一下，「剛才如果我手裡有槍，真想出來把你倆蹦了。沈斌，希望我沒看錯你。你先等著，我馬上向省紀委備案，不然他們先下手，咱們會處於被動局面。」
這方面孫敬是老手，萬一顧子豪先去了紀委報案，那可就是沈斌索賄。他必須趕在顧子豪之前，在省紀委留下備案記錄。
沈斌點了點頭，看著孫敬匆匆拎起那包錢，把錢重新擺到了桌面上。孫敬拿出相機，把證物仔細拍攝了一遍，立即在網絡上進入省紀委內部網站，連同剛才的錄音針對顧子豪公開行賄的事情進行了備案。
嘉市一家比較有名的海鮮城內，顧子豪心情愉悅，正與姐夫馮國海等人一番暢飲。沈斌的存在是馮國海從市委書記專職秘書嘴裡得到的消息，身為公安局副局長，馮國海當然不便出面。他讓顧子豪上門認個錯，想盡快把事情緩和下來。沒想到顧子豪說沈斌收了他的錢，這事讓馮國海又意外又驚喜。顧家不在乎錢，只要能保住各個層面關係不被動搖，一百來萬根本就是個小數字。不過，令顧子豪鬱悶的是，他的錄音筆突然出現了故障沒有錄下兩人的對話，要不然沈斌一輩子都得被他拿捏在手裡。雖然沒有錄音，但顧子豪相信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沈斌肯定不會再去支持黃家。如果沒有人撐腰，黃家在他眼裡就是個屁。
今天於嘉接到沈斌的電話，徹底把這位省委督查室主任逼到了死角。於嘉並非要替顧家出頭，他只是站在南湖官場大集團的利益上，覺得不能讓沈斌在兩會前揭開這個鍋蓋。那樣的話，南湖官場將會引起一場大地震，沒準羅連生都會因此在兩會期間受到衝擊。身為羅連生的嫡系人馬，於嘉當然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雖然於嘉心裡也痛恨這些官場敗類，但是思量再三，於嘉還是決定壓制一下。迫於無奈，於嘉才把沈斌這位幕後隱身之人托出水面。
於嘉故意暴露沈斌的本意，是讓馮國海或者顧子豪去向沈斌求情。只要這位深有背景的南城官員答應放過一馬，於嘉相信黃維再怎麼鬧也掀不起風浪。只是他太高看顧家大少的智商了，居然會用這種手段想抓住沈斌把柄，逼迫黃家退讓。如果於嘉知道顧子豪這麼做，恐怕腸子都能悔青了。
第二天一早，沈斌開著他那輛拉風的保時捷，緩緩停在了教師公寓小區之內。這幾天小區內如臨大敵，任何記者媒體都不得採訪黃家。沈斌一下車，兩名身著便裝的維穩警察立即迎了上來。
「對不起，這裡不准停車。」其中一名警察看到是外地的高檔車，說話的語氣還算客氣。
「我是黃維的領導，受南城高新區黨委委派，專程來看望他的。」沈斌溫和的說道。
一聽是黃維的領導，警察更不能讓沈斌進去了，「對不起，沒有上面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進入。」
沈斌伸了個懶腰，連回答都懶得回答，直接拿出電話給於嘉撥了過去。於嘉剛起床不久，接到沈斌的電話，於嘉心說這位小祖宗怎麼還真去了黃家。於嘉不敢怠慢，讓沈斌稍等片刻，趕緊給市委書記李國光撥了電話，兩個人迅速趕往教師公寓。
李國光有點鬱悶，心說一個外地副處級幹部，至於這麼緊張嗎。不過得知沈斌居然是調查小組的成員，李國光馬上覺察出這個沈斌看樣背景不低。難怪於嘉這幾日一直吞吞吐吐，甚至連顧建設的面子都不給。原來，其中還夾雜著這麼一位難纏的人物。
沈斌坐在車裡吸著煙，看到於嘉和李國光下了車，沈斌這才開門走了下來。
「沈主任，沒想到你來的這麼早。哦，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嘉市市委書記李國光同志。」於嘉擠出一絲笑容，給兩人互相介紹著。
李國光客氣的握了握手，「沈主任年輕有為，久仰久仰。黃維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很難過。我在市黨委會上，多次強調一定要嚴查。這不，昨天還處理了幾名區幹部。請沈主任放心，雖然我們是兄弟城市的領導，但我可以保證嘉市不會徇私，一定會秉公處理。」
「那就謝謝李書記了。不過，今天我不是以官員的身份而來。黃維比我年長，我得管他叫聲哥，今天我是以黃家子侄身份來探望黃長風伯父。對了於主任，孫科長有點急事返回省城了，他讓我給你說一聲，估計今天下午就能回來。」沈斌不冷不熱的說道。
聽到沈斌冷冰冰的話，李國光不禁有點尷尬，要不是於嘉在場，他早就撂臉子走人了。
於嘉左右看了看，他才懶得過問孫敬回省城幹什麼，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三方達成協議，別讓這個沈斌捅出大簍子。李國光的秘書看到於嘉遞過來的眼神，趕緊示意周邊的警察退開，自己也走到了一邊。
於嘉皺著眉，小聲說道，「沈主任，這幾日我光在市裡忙了，咱們也沒好好的溝通一下。現在就咱們三個在場，有什麼話您可以直說。大家都是體制內的官員，春節即將來臨，兩會馬上召開，這種時候您應該明白嘉市市委的難處。當然，該處理的幹部我們一定處理，但是讓顧子豪披麻戴孝，這可是人格上的侮辱。我覺得，沈主任最好還是勸一勸黃家為好。」
於嘉說的很隱晦，那意思這時候揭開嘉市官場黑暗，有點不合時宜。
「於主任，這話說的有點不對。當初顧子豪強拆人家的祖宅，打死人家的母親，那時候他想過誰的人格。而且，據我調查那片高爾夫球場手續並沒有辦齊。這種情況下就敢掛著區政府拆遷辦的名義強拆，看樣子顧建設沒少出了力。顧子豪要是沒有這個在省政協當副主席的爹，敢這麼做嗎？難道嘉市幹部都是吃白飯的。」
沈斌一點也沒客氣，當著李國光的面直接說道了臉上。連龐漢這種國家級大佬他都見過的人，沈斌根本沒有把一個市委書記放在眼裡。到不是沈斌囂張跋扈，關鍵是孫敬那些調查資料中，這位市委書記根本就是顧家的走狗，沒干多少好事。
李國光臉色發青，馬上怒斥道，「沈斌同志，請注意你的言辭，這裡是南湖嘉市，不是蘇省南城高新區。就算你是調查小組成員，也不能沒有證據就亂扣帽子。實話告訴你，我們的司法人員已經在調查此案。打人的只是一些臨時人員，與顧子豪無關。難道說一個工廠的工人犯了罪，就要追究廠長的責任嗎。別忘了這是一個法治的社會，不是誰有點背景就能目無法紀。」
李國光說著，看向於嘉接著說道，「於主任，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公開處理。誰動了手該抓的抓，該判的判。至於強拆的事，豪壯公司該怎麼賠償就怎麼賠償。另外，我聽說這個黃維，居然動用外地黑社會來破壞嘉市治安。這件事，必須追究。」
李國光心說區裡的幹部該處理的處理了，該下台的下台了。既然非要撕破臉，那就看在嘉市誰的權力大。不管這個沈斌有多大後台，總不能沒有證據就指正顧子豪。李國光相信沈斌手裡不會有什麼證據，在嘉市的地面上他李國光還有一定的掌控能力。
於嘉一聽，心說要壞事，人家可是謝援朝部長的未來女婿，一個電話就能摘掉你李國光的官帽。
「老李，黃維牽扯黑社會的案子，是我讓銷案的。另外，這件事咱們都要冷靜。我知道沈主任也是好心，他不想看著自己的下屬吃虧。而李書記則是考慮嘉市的穩定局面，其實雙方都是處於公心。我看這樣吧，沈主任先上去勸勸黃維，有什麼條件咱們在商量。」於嘉趕緊勸說道。
沈斌冷笑了一聲，「行啊，那我就先上去。對了，黃家不是罪犯，市裡把人家禁錮在這裡，我會向你們省委反應。」沈斌說完，連看都沒看李國光，轉身向黃維家住的教師樓走去。
沈斌一走，於嘉趕緊把李國光拉進車內，「老李，你別犯糊塗好不好。羅書記親自指派沈斌參與此案，你應該明白他是有背景的人。」
「怕什麼，人正不怕影子斜，我李國光一心為黨，有本事他就找人把我撤了。」李國光憤怒的說道。
於嘉看了看車外，小聲說道，「知道沈斌是什麼人嘛，他是水利部謝援朝部長的女婿。而且，田振文副總理還單獨接見過他。別忘了，兩會之後田副總理就是正職了。要是沒有這層關係，你以為羅書記會給這個年輕人面子？」
李國光張著大嘴，要死的心都有。他本以為沈斌最多也就是在蘇省有點背景，或許蘇省某位省委大員給羅連生打了電話，才會給他這個面子。沒成想，人家的後台是在中央部委。早知道這樣，李國光打死也不會說出那番話。
沈斌沒有因為這番爭執而感到生氣，他知道李國光蹦躂不了幾天了。針對孫敬給他的那份材料，完全可以把這些官場人渣打入萬劫不復之地。為了防止官官相護，或者被高層把事態壓下來，沈斌也做了萬全之策。那份資料沈斌直接通過國安內部網絡連線，傳送到了中紀委內部網站之上。
另外，沈斌擔心中紀委高層看不到，還專門給幾位大員的郵箱發了信息。這一次，沈斌頭一回動用了特勤組的身份，不然還真查不到中紀委大員們的私人信箱。
不過做完這些並不算完，沈斌給丁薇也傳了份資料，讓她用黑客手段把重點部分發在網絡上。至於什麼時候發，沈斌讓丁薇等著他的指令。因為在動手之前，沈斌必須保證黃維一家的絕對安全才行。不然，沈斌也怕狗急跳牆，讓黃維一家陷入危險之地。
黃維看到沈斌，赤紅的雙目微微泛著螢光。沈斌沒有勸慰什麼，只是給了黃維一個安慰的擁抱。
黃長風看到沈斌，更是感激的有點說不出話來。他知道要不是這位年輕的沈主任，根本不會有這麼多領導前來說好話。沒準，此時他兒子已經被判了重刑。
「伯父，黃維，阿姨的喪事你們定了沒有？」沈斌輕聲問道。
黃長風看著兒子，歎息一聲說道，「沈主任啊，你趕緊勸勸他吧。既然市裡領導都出了面，咱也該知足了。」
黃維沒有聽父親的嘮叨，看著沈斌問道，「可以舉行葬禮了嗎？」
沈斌重重的點了點頭，兩個人都明白對方的意思。黃維感激的流下了兩行熱淚，對著父親說道，「爸，通知我姐他們，明天為媽舉行告別儀式。」
黃長風吃驚的看著兒子，這幾天不管他怎麼勸說都沒用，兒子堅決不同意母親下葬。為何這位沈主任只是點了點頭，兒子這麼聽話的就要舉行告別儀式。
「黃維，推遲一天。」沈斌忽然說道。
黃維一愣，「為什麼？」
「不要問了，阿姨辛苦了一輩子，總得讓她老人家風風光光的走。」
「怎麼，單位裡要來人？」
「你只管守靈，其他的我來操辦。」沈斌說著，重重的拍了黃維肩膀兩下。
黃維沒有再問什麼，不管沈斌怎麼做，他都不會有任何懷疑。既然沈斌通知了單位，估計馮曉他們會過來。這樣也好，黃家本身沒什麼人，能風風光光把老母親送走，也算在心靈上得到了安慰。
黃家要大葬的消息，頓時讓嘉市不少人驚喜萬分。特別是顧子豪，他覺得錢沒白花。只要黃家那老太婆一下葬，披麻戴孝的事情就可以過去了。至於賠償祖宅的損失，這到不是什麼大問題。
省委督查室主任於嘉可沒有什麼驚喜。沈斌已經電話告訴他，給顧子豪最後一個機會，如果葬禮那天不來謝罪，那是他自己在找死。於嘉把沈斌的話轉告給了李國光，至於顧子豪去不去，那就是他的事了。
於嘉恨不能趕緊讓黃家下葬，反正葬禮之後只要沈斌一走，他也可以返回省委覆命。嘉市處理了幾名縣級幹部，羅書記那邊於嘉也能交代過去。雖然處理的級別不高，但也算是敲山震虎，讓顧建設知道了厲害。
李國光並沒有把於嘉的警告放在心上，身在官場，李國光深諳其中的規則。他覺得沈斌在這件事上根本就拖不起，馬上就是春節，即便沈斌不走親訪友，總的回家過年。況且，黃維只不過與他是工作關係，兩個人並沒有什麼親戚之情，誰也犯不上耗在這裡。退一萬步說，就算顧子豪的案子進入司法程序，拖上三兩個月，基本上可以大事化小。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黃家趕緊下葬，只要過了這個坎，李國光相信黃家也會漸漸平息下來。
兩日後，天空飄起了細雨，彷彿老天爺也在為黃家之事感到悲哀。小區裡搭起了靈棚，寒風中，黃維身穿孝衣跪在靈前。母親的遺體已經從殯儀館拉了回來，黃維向外面看了一眼，發現周圍除了一些鄰居並沒有多少來送行的人。
沈斌也紮了一條孝帶站在靈棚之外，寒風細雨中跟個門神似的守在那裡。黃維的兩位姐夫奇怪的看著沈斌，心說這傢伙連個幫忙的人都不找，等會連個抬棺的人都沒有。
黃長風的幾位老同事身兼靈棚司儀，高聲唱念著來送行的賓客。周圍的鄰居們聽的很清楚，大都是黃長風以前學校裡的同事。
於嘉與孫敬也來到了小區，他倆是看在沈斌的面子上走走過場。兩位省委幹部被黃長風客氣的請到旁邊就坐，相對冷冷清清的場面，於嘉和孫敬的到來也算是撐了場面。
孫敬看著沈斌肅穆的站在寒風之中，心情也有點難過。他知道人群中有市委書記李國光的眼線，也有顧家的眼線，這麼冷清的場面肯定會成為他們口中的笑料。
沈斌的手機一陣震動，沈斌拿出來看了一眼，按下一個短信群發鍵。
不大一會，小區外面忽然引起一陣騷動，不少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都向外面跑去。一名男子悄悄把一位老司儀拉到一邊耳語了幾句，遞給了一張單子。
那位老司儀看了一眼，激動的挺起了胸膛，對著話筒高聲唱道。
「蘇省~南城高新區代表~前來拜祭~！」
「蘇省~南城金盛集團董事長代表，前來拜祭~！」
「蘇省~三義飲品集團代表，前來拜祭~！」
「中國觀察集團代表~前來拜祭~！」
「中國溫州亞東集團代表~前來拜祭~！」
「拉斯維加斯集團執行董事~葉通先生的私人代表~前來拜祭~！」
「溫哥華國際觀察亞星衛視集團代表~前來拜祭~！」
「澳門賭業公會代表~前來拜祭~！」
「著名影視集團海棠夫人私人代表~前來拜祭~！」
「著名影星~~」
隨著老司儀的唱念，小區外整齊劃一，一排排手舉花圈的男男女女走向靈棚。
黃維吃驚的看著外面，沈斌回頭看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示意黃維不必迎接，繼續當他的孝子。黃維感激的點了點頭，抬頭看了母親的遺像一眼，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在嘉市這種小城市，能有這麼大場面，黃維覺得母親在天之靈應該得到了安慰。說明這麼多年她兒子沒有白混，完全可以撐起這個家。
不光是黃維，於嘉和孫敬更是下意識的站了起來，他們發現走在隊伍最前列的，居然是幾位當紅影視明星。不光是這些，光是剛才那些唱出來的集團及個人，足以讓任何人感到震撼。這些集團不光代表著經濟財力，更代表著一股強大的勢力。即便是省委書記羅連生，恐怕都邀請不到這些人。
對於這些，沈斌根本沒放在心上。要不是劉欣等人事情忙，他都想讓她們幾個親自過來。沈斌這麼做，不光是為了黃母的風光大葬，更是要給顧家展現一下實力。這些力量加在一起，別說是省級幹部，就是田振文也要重視一番。
看到後面龐大的隊伍，於嘉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知道這一次，顧家真的完了。看樣子沈斌沒有嚇唬他，這是顧子豪最後的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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