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參加會議的鄉鎮書記們,一個個大眼瞪小眼的看著苗家祥。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好傢伙,這苗大嘴看樣子不是喝大了,根本就是瘋了。
「苗家祥!這裡是書記幹部會,你再胡鬧我就連你的職務也停了。趕緊讓開,不然我通知保衛科把你帶走。」張新華眼睛裡恨不能噴出火來。當了這麼多年的書記,沒想到今天碰上了一個瘋子。
「張新華同志,今天要不把沈斌同志的事情說清楚,我就帶領全鎮的百姓到省裡上訪去!」苗家祥伸著雙手阻攔著眾人,跟要打架似的。而且在稱呼上,也由『張書記』變成了『張新華同志』。
張新華渾身一顫,苗家祥這句話可算擊中了他的軟肋。如果是其他鄉鎮書記說這句話,張新華根本就不相信,因為他們沒有那個本事鼓動全鎮百姓。但這話出自苗家祥之口,張新華卻是非常相信。在鳳山鎮,苗家祥在山區百姓當中的威望,絕對無人可比。真要是出現了群體上訪事件,張新華恐怕自己這個位置都要坐不住。
方浩然一直冷眼旁觀,他內心裡在為苗家祥喝彩,但到了這份上,方浩然不得不站出來說幾句。
「大家都坐下來吧,咱們今天開的是書記幹部會,在坐的都是黨員幹部。關起門來,同志之間再大的分歧都是內部矛盾。出了這個會議室大門,我們還是一個團結的集體,這就是我們黨內的民主原則。」
方浩然說的有禮有節,眾人看了看張新華,最後不得不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張新華如被子彈擊中一樣,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方浩然依然站著,自從來到漢陽之後,終於自己主導了一次會議。
「苗家祥同志,你也坐下來吧。有什麼事情要心平氣和的說,如果你再有這樣的舉動,就算張書記不批評你,我也要批評你。」方浩然說著,看了張新華一眼。
此時的張新華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凌厲,但沉默的目光中,卻平靜的有點嚇人。
苗家祥聽到方浩然這麼說,很聽話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但沒有坐下,「方縣長,剛才我得到了一個消息,沈斌同志為了我們鎮上的投資項目,與投資方一同去了廣州。但是他們出了意外車禍,據說沈斌同志到現在還昏迷不醒。他的手機也被壓碎了,所以我們一直聯繫不上。」
苗家祥說完,不但是方浩然,連張新華都是大吃一驚。還沒等方浩然追問,就聽苗家祥接著說道。
「張書記,請原諒我剛才的無理。其實我是有點激動,我們鳳山鎮雖然窮,但每個幹部都在想方設法幫助百姓致富。為了這個投資項目,我和鎮長不知道往縣裡跑了多少趟。每個部門領導都說會支持貧困山區,但腿都跑細了,到現在資金一分錢都沒落實。可是人家沈主任,卻為我們拉來了兩千萬的投資。這個數字別說是我們鳳山鎮,就是放在全縣也不算個小數字。更何況,以前招商局招來的商人,都是賺了錢就跑,扔下一屁股爛事沒人處理。沒有一個商人是看長遠的投資,真正為百姓著想,更別說是我們這樣貧困的鄉鎮了。
但是,人家沈主任不但拉來的投資商,還在休息時間跟著投資商去考察產品的銷路問題。請問在坐的各位,週末的時候你們在幹什麼。或者喝酒,或者打牌,或者在某位領導家裡溜鬚拍馬。但人家沈主任卻為了不相干的百姓在外奔波。這樣的幹部要被停職,我覺得百姓們都不會答應!」
苗家祥是性情中人,聲情並茂的說著沈斌的『高尚情操』,感動的現場幹部差點就要為他默哀三分鐘,就差辦場追悼會追憶一下了。
方浩然愕然的一時愣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張新華也被『感動』的站了起來,他知道這種情況下再提沈斌停職的事情,有點不合時宜了。
「苗家祥同志,如果你說的是真實情況,看來我剛才是主觀了一點。浩然同志,在這件事情上希望政府盡快調查清楚,如果是事實,我覺得沈斌同志是該得到表揚。」
張新華老奸巨猾,立場轉變的非常快,在這些幹部面前也表現出了大度的一面。
苗家祥在書記幹部會議上,以一個鄉鎮幹部的力量為沈斌扭轉了乾坤。而此時的沈斌,卻還在容器裡忍受著高溫蒸煮。
與龐紅衛設想的一樣,會後,方浩然與苗家祥進行了詳細的交流,馬上根據那個電話號碼回撥了過去。在方浩然的追問下,龐紅衛只是說公司的車已經去接沈斌他們了,估計現在正在回南城的路上。至於那筆投資款,龐紅衛答應的更乾脆,如果縣裡不相信的話,可以讓漢陽縣政府開一個專門的賬戶,他們馬上就會把款項先轉到戶頭上。假使談判不成功,再退回來就是。
其實打電話的時候陳嘯東就在龐紅衛的身邊,他們的小弟都準備好了,只等何林處理完大富豪的事情之後,馬上出兵漢陽。陳嘯東與龐紅衛都沒接觸過這種投資生意,在他們看來無非就是錢的問題。反正有縣政府擔保,他們也不怕錢被騙走。另外,陳嘯東讓龐紅衛馬上去工商局,開始註冊他們的『笑東方有限責任公司』。
方浩然雖然沒有得到沈斌『傷勢』的確切情況,但有一點他可以放心了,那就是苗家祥所說的投資,可以認定確有其事。只要有了這一點,方浩然就可以在常委會上大張旗鼓的宣傳沈斌,他為漢陽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這是不可否定的事實。
南城通往漢陽的國道上,兩輛中型巴士一前一後的開著。三十幾名精壯漢子坐在兩輛車中,陳嘯東與何林坐在頭一輛車的最前排,兩個人悄悄的議論著今晚的行動計劃。
「東哥,我的人摸清了對方的底細。領頭的叫胡楓,他弟弟是扶貧辦的司機,因為持刀對斌哥行兇,被警察抓了起來,聽縣裡傳言說要重判。這小子是為了幫他弟弟報仇,週五那天要對斌哥動手,被我的人干挺了。現在他們鬧事,就是要把事情擴大化,逼迫縣裡處置斌哥。」何林介紹著具體情況。
「操,持刀對沈斌行兇?那不是找死嗎。別以為手裡有刀,就他媽橫行天下了。那小子的家庭情況和住址查出來了嗎?」陳嘯東小聲問道。
「嗯,查出來了,胡楓這小子到漢陽也有點小名氣,很容易打聽。他老婆是個幼師,還有個四歲的女兒。」何林詳細的說道。
陳嘯東默默的點了點頭,只要有家有小就好,這樣的人在他眼裡渾身上下都是弱點。如果胡楓敢不聽擺弄,陳嘯東準能讓他悔不當初,從此再也見不到自己心愛的女兒。
陳嘯東向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黑道上混,首先就要能狠得下心來。就像當初劉奇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上,除了親人都是敵人。沈斌是他的親人,那與沈斌做對的人,就是他陳嘯東的敵人!
陳嘯東等人來到漢陽縣城,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兩輛巴士停在一條黑暗的胡同裡,所有的人都坐在車中默不作聲。他們在等人,等待著胡楓的出現。
漢陽縣雖然不是很富裕的縣城,但夜生活還是很繁榮。歌廳舞廳一道晚上就成了年輕人的天下,而胡楓這樣的混混,也被聘請看場子賺點外快。
陳嘯東揪著鬍鬚茬子,手裡擺弄著一部新手機,他在等著田利民和王志武的短信。兩個人已經帶著幾個兄弟,摸進了胡楓的家。
滴滴陳嘯東手上傳來一陣震動,陳嘯東低頭一看,把頭伸出了窗外。後面的巴士看到陳嘯東擺了擺手,馬上點著火,把車向前面開了過去。
何林沒有說話,眼睛一直盯著前方。那輛巴士把車開到胡同前面的岔道上,田利民與王志武帶著四個人扛著兩個用毯子包裹的『行李卷』上了車。那輛巴士沒有倒回來,直接一拐彎從另外一端開了出去。
何林沒有問陳嘯東會把人帶到什麼地方,田利民和王志武都是這方面老手,知道該把人往哪裡藏最安全。
何林轉頭看了看陳嘯東和車內的兄弟,在這一方面何林確實很佩服。黑社會小弟也分三六九等,要說拚命只要不怕死,誰都能混出名。但有些事情,可不是拚命就能做到的。陳嘯東是靠拆遷為主,半夜強拆是他的拿手絕活。一家老小他可以無聲無息的送出幾百里之外,等人回來後房屋早成了一片廢墟。如果這些事情讓何林來做,恐怕會鬧的滿村莊雞犬不寧。特別是陳嘯東帶來的這些小弟,彷彿軍人一樣非常有組織紀律性,沒有一個吵吵鬧鬧的。就憑這一點,何林確實自愧不如。
「東哥,胡楓那小子如果事後報警怎麼辦?」何林請教性的問道。
陳嘯東呵呵一笑,「何林兄弟,如果你現在去找警察,說你被綁架後對方什麼也沒問又被放了回來,你覺得警察會相信嗎?」
「為什麼不信?」何林奇怪的看著陳嘯東。
「綁架的目的是什麼?證據呢?咱們現在可是『法制國家』,不是我吹,可以說全國百姓最懂法的就是黑社會這幫混混。因為法律就是給咱們這樣種人制定的,說白了中國的法律就相當於『黑道指南』,只有吃透了他你才能縱橫公檢法司。他說咱綁架,那我還說他誹謗呢。」陳嘯東呵呵的笑了笑。
這一點何林也認同,混黑道的誰不看點法制書籍。就算砍人的時候這幫小弟都知道砍在什麼地方判的最輕,在大腿上砍出二十厘米的口子,也比在臉上劃出五公分判的輕,因為那叫破相。
「東哥,如果胡楓這小子死不低頭,那咱們是不是?」何林看著陳嘯東。
陳嘯東臉色變得寒冷起來,「何林兄弟,這世界上有一種懲罰,比死還可怕。就算搭上兩名兄弟上山(大獄)蹲幾年,老子也要讓他嘗遍人間苦味。沈斌是我兄弟,他為我的事四處奔波,從苦窯裡把我撈了出來。現在沈斌兄弟有了困難,靠誰,只能靠咱們自己兄弟,這就是所謂的江湖義氣。在江湖上混,因為自己的事進了大獄不算本事,為朋友而進大獄的人,才會受到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