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勝越發可以確認,他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斯圖爾特一定受過正統而嚴格的貴族禮儀培訓,臉上各種表情的運用已經達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甚至有時候他自己都還來不及想,臉上就已經做出了相應的表情。
比如此時,他正準備溜之大吉,卻被明顯熱情過盛的加菲爾德和一臉怪笑的阿爾弗雷德堵在了門口。於是臉上做賊心虛的表情,迅速變成了一種深深的沮喪、懊惱和羞愧。他雖然沒見過老法聖,但孤兒擅長觀人,立時明白這是一位大人物。於是首先恭敬地向老人家行禮問好,然後自責地轉向加菲爾德說道:「大司鐸大人,我讓您失望了。智慧女神沒有傾聽到我祈求沐浴神光的聲音。事實上,不止智慧女神,您所提到的其他神明,也都沒有賜福給我,我真是太失敗了。」
說著話,淚水不由得潸潸而下,俊秀的臉龐上掛滿了淚珠,文弱的身體在風中輕擺,是那麼的孤單而蕭索,惹人憐愛。
『該死的,斯圖爾特,你是劉備麼?這眼淚說下來就下來?我想控制都控制不了。我的老天爺,還哭的這麼有性格,我可是個男人啊!』
加菲爾德看到東方勝的眼淚,他的眼圈也不由得紅了起來,「好孩子,沒有關係的,只要你不放棄你的信仰,諸神一定會傾聽到你的聲音!聽我說,我可憐的孩子,這裡也有我的錯誤,我應當提醒你的。要知道,無論是誰,在靜謐神殿之中,也不應當向超過一位神明祈禱,這是毫無意義且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東方勝驚詫,原來還有這個講究,太冤屈了!
加菲爾德看到東方勝水藍色的漂亮大眼睛流露出來的神情,更加感到不安和心疼。他慈愛的拍著東方勝的肩膀,「未來的小盜賊,回去吧,也許你並不適合信仰智慧女神,回去繼續修煉幾天再來,我相信,等你再次來到神殿祈禱的時候,陰影之神會賜福給你的!」這個建議倒是中規中矩得多。
「感謝您,加菲爾德大司鐸大人,您是這麼的慈愛,讓我太感動了。」東方勝真誠地答道。在某一瞬,這個大司鐸,讓他有些想起地球上孤兒院的老院長了。不過他還是急忙擦乾了淚水,向兩位老人家恭謹地行禮致謝,準備轉身離開。
對他而言,逃之夭夭才是當務之急!
剛才他用大陸通用語,向所有他瞭解到的神明祈禱,無一例外的沒有任何效果。這個其實一點也不奇怪,畢竟他確確實實對諸神沒有半點信仰,真是不冤枉他呢!
不過在那之後,他想著求人不如求己,反正都是祈禱,還不如求咱們自己的神仙呢。於是開始用漢語向神明祈福。
三清四御五方五老都沒管他,漸漸求到了女媧娘娘,『女媧娘娘在上,小的我可是您捏土造的,雖然流落異界了,您可不能不管我啊!女媧娘娘保佑賜福啊,助我一臂之力吧!』
水晶球一閃而逝的血色紅芒東方勝沒有發現,但「喀吧」一聲脆響連帶著好久的回音,他可聽得真真切切,何況靜謐神殿裡邊除了水晶球就沒別的光亮了,那上邊要是出現個裂痕,他無論如何也忽略不了。
這個事情可說不清了。運氣好呢,一輩子沒人發現,也就不了了之的敷衍過去了。運氣不好呢,馬上被人抓個正著,然後跟布魯諾似的被活活燒死在一根木頭樁子上,死得極不莊重——誰知道人家這裡是什麼規矩啊。故此他才老想著跑路。
阿爾弗雷德並沒有攔下東方勝。
《真理之眼》甚至可以窺視真理,卻看不到人心。人心,本就比真理更複雜得多,也隱藏得更深。老法聖可能被東方勝誠懇的表情和哀怨的淚水感染,或者說迷惑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選擇繼續觀察這個見習盜賊,總之,他對東方勝笑了笑,什麼也沒說,迅速轉入殿後不見了。
東方勝也快步離開,卻迎面遇到了藍衣執事——他又引導了一名前來祈求神恩沐浴的信徒。
東方勝心念一動,停下了腳步,遠遠站立,躲藏在一個隱蔽的拐角處。
那名弓箭扮的信徒恭敬地向大司鐸行禮,然後緩步走入靜謐神殿。
跟東方勝這個異位面小伙子相比,這名弓箭手顯然非常的虔誠,他進去後祈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靜謐神殿的外頂突然浮現出黃色的光柱,直達天際。根據觀察,這光柱的位置處於神殿正中,魔法陣和懸浮水晶球的正上方。東方勝沒有看清,他無法分辨是神殿裡的水晶球向上射出了黃色的光芒,直插雲霄;還是有黃色的光芒從天際降落,照耀到了水晶球之上。
很快,又一道闇弱的黃色光芒從神殿之中顯現。大約半分鐘後,兩道黃色的光芒漸漸消逝。
東方勝知道,這代表著這名弓箭手沐浴神光之後,完成了自身力量的凝練和昇華。只要回去通過了職業所在弓箭手技巧豐滿的考核,他可以晉級中級弓箭手了。
又經過了長達七分鐘的禱告和謝恩,那名信徒一臉狂喜之色的走出靜謐神殿,他跪拜行禮,接受大司鐸摩頂祝福,並親吻了大司鐸的雙腳,最後愉快而去。
東方勝長長鬆了一口氣,看來並沒有東窗事發,可以安心了。
『真是好險吶!』
但他素來謹慎,閃身躲在暗處繼續觀察,從中午到下午,一共有四位信徒前去祈禱,他們全部得到神恩沐浴,根據表情判斷,其中有三位成功晉級,而第二位則一臉的沮喪和不甘,看的出來,他的級別高了一些,晉陞有些困難呢。
當今天的第五位信徒走入靜謐神殿的時候,東方勝已經準備轉過身開溜了,但信徒那身高級騎士的裝扮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應該是個幸運的傢伙!
青色的神光沐浴了他,並激發得他自身的光芒也轉變為青色。只要他騎術過關,槍法過硬,再通過《基礎神學》、《領導術》、《初等坐騎溝通》、《戰術學》、《初等外交關係》等學科的考核,就可以晉陞為一名大騎士長,成為一名前途無量並足可以用偉大一詞來形容的帝國軍官了。如果有幸被選入速龍騎士團,甚至會被授予子爵以上的爵位,而不是現在所謂的鄉紳了。
意外發生了。
就在兩股青色光芒最強烈耀眼的時候,一聲「喀吧∼」的輕響從靜謐神殿裡傳了出來。聲音雖然小,但卻具有無與倫比的穿透力,炸響在周圍所有人的靈魂層面,回音迅速傳遍了整個神殿。
東方勝知道,魔法陣上邊的那個有裂痕的水晶球,終於還是碎了。
一直面露慈愛微笑的大司鐸加菲爾德一蹦老高,臉上第一次露出猙獰而仇恨的神色,他發出了震天的咆哮:「瀆神者!」然後如野蠻人般嘶叫著衝進了靜謐神殿。神殿裡傳來了高級騎士茫然和驚恐的嚎叫,接著是他歇斯底里的狂笑,一聲慘呼之後,一切又重歸於安靜。
時間之神繼續撫弄著他怎麼也玩不厭的沙漏,太陽神的左手卻開始輕輕撥弄太陽了。日光已經漸漸西斜,照射在靜謐神殿的殿頂,映出如黃金般美麗的顏色。
一切如常日般祥和、寧靜、平等,甚至有些散漫。又有誰知道曾經發生了什麼呢?
東方勝不清楚這裡邊究竟有什麼講究,但卻清楚地知道,水晶球破裂的隱患,是他剛剛埋下的。而大司鐸其實冤枉了那名即將成為大騎士長的信徒呢。
東方勝低下頭,微微鞠了一躬,隨即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