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同居人 第十二集 母親 12.13 最重要的東西
    大理石墓碑靜靜聳立著……六姐妹生怕被於飛天察覺只敢躲在他身後的墓碑後偷聽。在他放下那束花後那墓碑上就傳來一些樹葉被清掃去的聲音。

    「沙……沙……」

    小型的掃把在供桌上緩緩移動默默執行著它獨有的任務。掃落那些樹葉和灰塵這個兒子又取出一把小小的鐵鏟剷去上面堆積的淤泥露出底下潔白的大理石光澤。

    朱紅的墨水從懷中取出。放下掃把和鐵鏟的大手小心的捏著毛筆在墨水中輕輕一沾。這些鮮艷的顏色仔仔細細描繪著墓碑上字為那些一年來稍有脫落字添上新一輪的色彩。

    良久……

    筆……被放下。墨水瓶的蓋子也已蓋上。於飛天雙膝著地任憑那用阿瑪尼包裹的膝蓋跪在墓碑之前。他取出剛剛從元寶蠟燭店裡買的紅燭和清香用打火機一點裊裊秋風中那一股淡淡的懷念也隨著清香的煙霧繚繞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兒子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只是靜靜的跪著望著那張貼在墓碑上的照片露出懷念的微笑。世界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只有那偶爾吹過的風將那筆直向上的煙柱吹散……

    「How?」丹彤伏在雅鑽背上輕輕的問了一聲。這一聲不僅是她自己在問每個人的心裡也在同樣的問著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思前想後沒有人知道現在該怎麼辦。她們不知道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應該說什麼?是走出去安慰嗎?不這似乎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可就在大家細想的時候有一個女孩似乎已經按耐不住了。趁著眾姐妹各個皺著眉頭的時候她當先從藏身處走出大步走到於飛天身旁也跟著他一起「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啊!小紫晶!你怎麼忽然就走出去了?快回來!」

    「大姐怎麼辦?我們也出去嗎?

    「這個……那個……啊!小飛天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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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跟著我的就是你嗎?」

    於飛天沒有看寧紫晶一眼只是抽出三根清香遞給了她。他的眼睛依舊望著墓碑。

    寧紫晶一愣接過香心裡有些打鼓。莫非他已經知道我們幾個都跟著他?……慢著聽他的口氣應該以為就只有我一個吧?……嗯嗯沒錯。就算他再厲害雅鑽姐和舒月姐的掩蓋氣息的本事也不是胡吹的。

    想到這裡寧紫晶稍稍安心了一點。她點上香衝著墓碑拜了三拜恭恭敬敬的插進香燭台。隨後她抬起頭開始仔細的打量。

    這塊墓碑和其他同一排的沒有什麼兩樣都是同樣的石料製成。要說唯一有什麼特別的話恐怕就是墓區修整的異常整齊。整塊大理石上沒有一處不協調的凸起和凹陷打磨的比鏡子還要光滑。供桌上除了剛才那束蘭花之外還有一些青團和簡單但精緻的糕點。配合一小杯白酒恭敬而整齊的擺放著。

    往墓碑上看恐怕直到今天寧紫晶才真正算是見到了這位一直處在疑問中心的母親——心蘭。這是一位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美貌女子一頭秀髮簡單的用一個髮箍挽起垂在胸前。即使只是透過照片那溫柔的笑容也給人一種身心癒合的力量。仔細一看於飛天此刻的笑容和他的母親是如此的想像……

    寧紫晶有些看的出神直到吹來一陣寒冷的秋風她才打了個機靈回過神來。當她往墓碑上那些題字看去的時候卻是深深的吃了一驚!

    「於家心氏蘭……之墓?!」

    由於太過震驚寧紫晶不自覺的念出聲來。隨後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立刻摀住嘴看著於飛天的表情充滿了害怕。

    「呵呵……你知道了?……也對那天你和小姑談了很久應該知道。」於飛天依舊望著墓碑淡淡的說。

    見於飛天似乎並沒有生氣寧紫晶心頭的擔憂才漸漸放了下來。她捂著胸口呼出一口氣小聲的問道「遺言不是說……沒臉用於家的名字來刻墓碑嗎?」

    於飛天輕輕的點了點頭「嗯老媽的確這樣說過。當時我也在場。她說她這輩子有許多對不起老爸的地方所以死後希望不要把老媽歸入於家的名字。但在老媽死後老爸卻親手在墓碑上刻下了這幾個字。」

    於飛天伸出手指了指墓碑邊上的一行小字——

    夫於動天攜子飛天泣立

    蘭芷豈愧於天地間焉?

    寧紫晶將這行字一一的念了出來轉過頭看著於飛天。看著他臉上的那抹笑容看著他如今如此安詳的神色無論是誰也無法將他和一個多月前那個暴怒的於飛天聯繫在一起。在這一個多月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變態……不不不!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失禮了!」出口就錯寧紫晶急忙衝著墓碑連連低頭害羞的抬不起頭來。

    於飛天微微一笑問道「別在意媽媽不會介意的。什麼事?」

    寧紫晶漲紅了臉稍稍抬起頭。見照片上的心蘭正衝著自己露出和睦的微笑她才大大的出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太緊張了啊……怎麼總覺得真的在他母親面前似的……)

    「那個……飛天有句話從中午我就想問你了。」寧紫晶深深的吸了口氣「你……對那件事不再介懷了嗎?」

    寧紫晶問出這個問題純粹是感到奇怪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他此刻能夠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可是她錯了。並且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同一時刻對自己的愚蠢感到深深的懊悔!因為在她問完之後原本掛在於飛天嘴角上的那抹微笑就彷彿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樣消失!他的眼睛中不再帶著溫柔而是那些被深深壓抑起來的憤怒與憎恨!剛才還恭恭敬敬的跪在墓碑前的兒子唰的一下站起更是毫不猶豫的踏上供桌!那雙冰冷刺骨的雙眼居高臨下的盯著墓碑盯著墓碑上的母親不帶丁點的感情。

    「介懷?你認為出了這樣的事我能不介懷嗎?」

    不僅是眼神就連他的語氣也變得冰冷。寂靜無聲的墓園中開始吹起陣陣寒風吹在身上已經不是刺骨可以形容的了。

    「曾幾何時我認為埋在這裡的這個女人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純潔最值得尊敬和愛戴的女人。在我十歲那年她的死曾經讓我一度陷入消沉與破罐破摔的邊緣。我曾經發誓我會永永遠遠的記住她要絲毫不計回報的來緬懷她。作為我最愛的母親和我生命中前半生最親最重要的所有。」

    「可是……事實的真相又是什麼呢?」伴隨著一聲輕哼於飛天半蹲在供桌上臉湊近心蘭的照片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冷笑眼神中再也沒有一點點的尊敬「這個生我的女人是如此的不純。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她竟然會和除了老爸以外的男人上床!寧紫晶你知不知道這對我來說到底是個怎樣的恥辱?!」

    寧紫晶的臉色蒼白一句話也不敢說。那些躲在後面偷聽的女孩子個個面色發紫抱在一團大氣也不敢出。

    「可以說我的出生就是帶著這種恥辱。那個原本在我印象中完美的母親現在卻碎成了玻璃渣。我甚至覺得好像任何人都可以來踐踏她任何人都可以來玩弄她!什麼神聖?什麼純潔?什麼最偉大的女性?統統是放屁!撕開我進行勾畫的假面具之後留下的就只是一個淫婦一個不守婦道的壞女人!」

    墓碑上的照片依舊在微笑著但現在的這抹微笑卻籠罩在她親生兒子的陰影之下!更甚者她兒子的那只可以開山裂石的手掌已經握成了拳在墓碑的上方來回的揮動著……

    「寧紫晶你不會理解我現在的心情。你也不會理解我這些日子來一直被壓抑的憤怒。看到這個拳頭了嗎?在看看這塊假惺惺的豎起來的墓碑你猜猜看到底是哪個更結實一點呢?」

    寧紫晶一怔連嘴唇也被嚇得發白!她想叫出聲想站起來阻止。可現在的她卻已經完全被內心的恐懼所克制!別說動就連說話也已經不能了。

    於飛天冷笑著是殘忍而無情的冷笑。他的拳頭在墓碑上比了比輕蔑而嘲諷的眼神代表了一切。

    「切什麼於家心氏?我呸!今天來我就是準備毀了這塊對我來說充滿恥辱的墓碑只有將這玩意一拳轟碎才能稍稍減輕我內心的這種恥辱!然後我還要把這些大理石掘起來!挖出裡面放著的骨灰盒徹底敲碎!!!」

    「轟隆」一聲一陣宛如從地獄深處吹起的寒風在整個墓園上空橫掃!一排排的長壽松在狂風中無力的搖擺滿地的樹葉呼嘯著捲起被無助的拋向空中!仔細聽一旁的樹上忽然響起一陣難聽的鳥叫呱——呱——!一隻渾身漆黑的烏鴉撲通著翅膀騰空而起!那猩紅的眼睛注視著一切飄落的黑色羽毛帶著不幸的預感!

    「嘖……嘖……嘖……一切都結束了老媽。就用這一拳讓你帶著我的恥辱徹底見鬼去吧!!!」

    他的表情再也沒有猶豫殘忍的笑聲中那只足以擊碎任何磚石的拳頭已經握緊如同一道驚雷般向墓碑轟去!這一刻所有的東西都被拋棄了所有的留戀都化為了烏有。那原本濃的化不開的親情也在恥辱與憎恨之下成為清晨的雲霧被無情的憤怒之火蒸發、消散……

    寧紫晶摀住雙眼不敢再看眼前這場慘絕人寰的慘事。她徹底絕望了。現在的於飛天已經完全不是她所認識的於飛天。那個冷笑那雙由於可以抹去恥辱而興奮的發紅的眼睛和那全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壓迫感……!以前的於飛天已經死了現在還活著的這個是一個陌生人完完全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一個討厭、可憎全身上下只有復仇的快感和滅絕親情的惡魔!

    討厭……現在是真真正正絕對不帶一丁點虛假感情的完全出自內心出自本能的——討厭!!!

    …………

    ………………

    ……………………

    墓碑……碎了吧……?

    躲在後面的五個女孩偷偷張開眼想看一下具體的情況。良久良久之後寧紫晶也對墓碑破碎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感到奇怪膽戰心驚的……張開了眼睛。

    那只開山裂石的手還在那裡。但不知什麼時候這只原本緊握成拳頭的手現在卻是完全的張開輕輕的撫摸著那張照片……

    而那個剛才還眼神冰冷的男孩此刻卻是抱著墓碑嘴角流露出懷念的笑容……

    「但是………………」

    於飛天走下供桌面對墓碑重重的重新跪了下來。

    「她……還是我的母親啊。」

    「她是我媽不管這個世界怎麼變老媽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老媽是我老媽這一點……卻是永遠也不會改變。」

    「以前我也說過吧小時候老爸並不經常在家而是一直在外胡混的事情。那段日子裡一直和我在一起的是媽媽……一直和我坐在一起吃飯的也是媽媽。媽媽做的菜很好吃這幾乎成了我有段時間一直按時回家的理由。」

    「媽媽也打過我。有時候我調皮搗蛋把人家欺負的哭了媽媽總是揪著我的耳朵一家一家的去賠罪……呵呵我還記得那個時侯我要面子死也不肯向人家說對不起。結果就是媽媽連連向人賠不是回來後換成我向舉著雞毛撣子的媽媽討饒。可是啊……呵呵呵第二天還是免不了鼻青臉腫的去。」

    「我還記得有一次我病重發燒發到40°。當時是冬天這裡是個小鎮更是除夕夜。基本沒有醫院營業。在那個夜晚裡我唯一記得的就是背著我一直在風雪裡去敲醫院門的媽媽。一家又一家……後來頭腦發暈的我幾乎已經看不清媽媽的頭髮直到第二天清晨我才發現我躺在家裡的床上和旁邊已經在椅子上睡著的媽媽……小姑告訴我那天她是在一家診所門前找到我們的。媽媽的神智已經快暈了過去但還是強行支撐著不斷敲門……」

    「啊……我身體好了之後大年初三就跑出去把媽媽敲過門的那些醫院的大門全都砸壞原本我還以為媽媽會誇我沒想到回到家裡又是挨了媽媽一頓狠罵啊……呵呵媽媽明明受了風寒躺在床上呢……」

    「十年短短的十年……在當時的我看來這十年是多麼的漫長好像一生都能夠和老媽就這樣過下去。可沒想到老媽還是走了……」

    「那一天我哭的很傷心。我從來沒哭的那麼傷心過也從來沒想過原本會對著我皺眉會衝我笑對我惱會給我做飯會揪著我耳朵給人道歉的媽媽……會躺在水晶棺裡永遠的閉上眼睛。當我看到那麼多人圍著媽媽的水晶棺轉的時候我更是什麼都沒想只想衝上去把那玻璃打碎把媽媽搖醒。我想看到她對我笑就算不會對我笑衝我發惱揪我耳朵或者打我罵我都可以。只要媽媽能夠動能夠睜開眼睛我發誓以後一定努力讀書不再考不及格不再出去打架媽媽說什麼我都會聽。當時的我就這麼一點要求而已……就這麼一點點……」

    於飛天的說話停止了。良久良久他才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抬頭仰望著墓碑靜靜的說了下去。

    「這段時間我痛苦過憤怒過憎恨過。有的時候我更是無法忍受媽媽出軌的這個事實恨得發瘋。更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曾想過死……媽媽給我的世界就是我所有的世界如果這一點崩壞了我會覺得自己一無所有。原本深深信賴的東西頃刻間消失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又變得如此的陌生……」

    「但……她是我媽。不管這個世界怎麼變她都是我媽。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麼到底有過怎樣的經歷走過多少的歪路。對我來說她也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生母親。和媽媽一起生活的十年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所有的一切都沒有絲毫虛假。媽媽給我的感情是我此生最珍貴的禮物。從此以後……永遠永遠……我都不會忘記那十年以來的每一天絕不會忘記媽媽的菜媽媽的味道……」

    於飛天彎下腰衝著墓碑磕下了頭久久都沒有抬起來。原本籠罩在他身上的黑色氣息現在已經完全的消散。憤怒與憎恨也被思念與感恩悄悄的取代……

    風依舊在吹著。這些略顯猛烈的風吹過遠處的稻田將一股寧靜的稻香吹進墓園在空氣中四處飄散著。

    被風捲上天空的殘破敗葉靜靜飄落埋進那養育著無數鮮花與樹木的泥土化為新生命的養料。

    聽天空的彼端傳來一陣烏鴉的鳴叫。拍打著黑色的翅膀飛回它剛才離開的大樹。在那樹的縫隙中有它的巢穴裡面有一隻看起來更為年老的烏鴉正耷拉著腦袋熟睡著。那只年輕的烏鴉進入巢穴後用翅膀輕輕拍醒老烏鴉將口中所銜的昆蟲小心翼翼的遞到老烏鴉的嘴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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