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客行 正文 第一零章 黑衣少女
    「且慢!」雷大叔急聲喝止。

    人影一晃,洞口之處鬼魁似的出現了一條人影。

    展白目光觸及那條鬼魅似的人影,心中不由一楞!

    原來這鬼魅似的人影,纖腰一束,體態如柳,頭上髮髻高挽,一襲柔軟的黑綢衣衫隨風微揚,臉上蒙著一方黑紗,雙手膚白如玉,正是凌風公子房中出現過的神秘黑衣女郎!

    雷大叔見這神秘的黑衣女郎,在此出現,臉上現出一絲不悅之色,皺了皺眉,問道:「什麼事?」

    覆面黑紗之中,黑衣少女如水秋波,向展白飛快地一瞥,嘴中卻冰冷地說道:「弟弟和妹妹打起來了。」

    「你怎麼不管?」雷大叔似乎頗為關心。

    「我管不了!」黑衣少女仍然是冰冷的語調。

    「哼!」雷大叔像是不信,沉哼了一聲,又問道:「你母親呢?」

    「他更不聽母親的話!」

    「你父親,還有別的人!」黑衣少女一貫冰冷語調,似乎已惹起雷大叔的不快,語氣中有點不耐煩地說:「難道你家的事,非要找我不行嗎?」

    「別人管不了!」

    展白在一邊也感到奇怪,看雷大叔的情形,分明又驚又急,但黑衣少女語調卻始終是冰冷冷的,好似漠不相關的神態,何況她說的是她自己的同胞兄妹之間的事呢!

    展白關切的只是婉兒,那天真未鑿的少女,是不是為自己跟她倔傲無情的哥哥打起來了?

    「我去看看。」雷大叔楞了一下,顯然是關心婉兒。又轉頭對展白調頭「你在此地等我!」

    說罷又示意展白,把《鎖骨銷魂天佛卷》收起來。身形一晃,顧長的身形,就在黑衣少女站在洞口空隙之處,如一縷輕煙般地飛了出去!在雷大叔馳去之後,黑衣少女並沒有隨著走開,卻一偏身向洞內跨了一步,斜身倚在石壁上,一雙如水的美目緊緊地盯住展白。

    這時,洞外明亮的光線,斜射在黑衣少女的臉上。雖然她的櫻口與瑤鼻被黑紗掩住了,但黑紗上面所露出的春山黛眉,如水秋波,被斜射的光線一照,越發顯得眉目如畫,美麗得令人眩目、神奪!

    「姑娘,請裡邊坐……」展白被黑衣少女美目情分地盯著一瞧,目眩神搖,想說旬客氣話以掩窘態。誰知話一出口,才想到在這荒山野洞裡,自己是一個孤男,怎好請人家一個黃花少女到洞裡邊來坐?想到這裡,神情更顯得尷尬了,不由得用手抓抓鼻子,又摸摸耳朵,偏偏他手中又拿著那本《鎖骨銷魂天佛眷》,沒個放處。

    「你手中拿的是什麼?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黑衣少女目光投在色彩繽紛的捲上。展白才猛然驚悟《鎖骨銷魂天佛眷》中,春色無邊的畫面,是萬萬不能給一個少女看的,不由急得忙向懷裡揣,一邊急得結結巴巴地說:「沒有……沒有什麼!」

    「藏什麼?」思衣少女黑漆漆的瞳仁一拋,給了展白一個白眼,帶著卑視的口吻說道:「我只是看看,又不要你的,小氣鬼!」

    「這……這……姑娘不能看……」

    展白生具傲骨,十數年的飄零身世,受盡了冷落與自眼,最怕受人卑視,而黑衣少女這幾句話,卻正刺傷了他的痛處,如若是別事,他拚命也不惜的。可是,這《鎖骨銷魂天佛卷》,他是說什麼也沒有膽量拿給攝衣少女看的。

    「哼!」黑衣少女皺起瑤鼻哼了一聲,語氣更是冰冷:「我從來沒有求過人,漢想到第一次求人就碰了釘子。我救過你一命,憑這一點,你也非要給我看看不可!」

    黑衣少女說至此處,蔥步輕移,裊裊娜娜地向展白走來,而且白如凝脂的玉手一伸,冷冷地說道:「拿來!」

    展白嗅到一般似蘭似麝的麝香,隨著黑衣少女一抬手之間,衝進鼻端,又見她如水的秋波緊緊盯著自己,一邊意亂情迷,一邊止不住連連後退,嘴裡說道:「姑娘……實在不能看……」

    黑衣少女見展白真不給她面子,腳尖一點勁,身形比電還疾,欺近展白,同時,左手並二指,直點展白雙目左手卻用」葉底偷桃「招式,直搶展白手中拿的《天佛卷》。黑衣少女突然出招,身法與招式,都是奇快無比,展白無備,驀感眼前一花,勁風襲體,黑衣少女已攻至眼前。展白無暇思索,完全是本能的反應,右手以《天佛卷》猛敲黑衣少女腕部」關元「,左掌下劈,巧破」葉底偷桃「妙招。黑衣少女家學淵源,即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亦少有敵手,若是展白末進洞內之前,就這一招,展白也萬難躲閃。但展白習得《鎖骨銷魂天佛卷》上所載,無上的佛家內功吐納導引之法,雖是在暗中摸索,乏人指導,而且時掃甚短,但也今非昔比,就在毫無招式章法可言之下,出手也妙到毫額,攻敵之必救,逼得黑衣少女非要撤招自保不可!不過,黑衣少女武功比展白實在高出甚多,而且展白內功雖已飛快地增加,卻不自如,並不能靈活運用,也就不能發揮威力。在少女的雙手之後,微一怔神,黑衣少女左手一翻,」刷「的一聲,已把展白拿在右手之中的《天佛卷》,給奪了過去。展白手心一滑,《天佛卷》已出手,黑衣少女卻已縱身掠至洞口之處。」我看到底是什麼書?這樣寶貴!看都不捨得給人看……『黑衣少女手拿《天佛卷》,一邊說,一邊輕移蓮步向洞外走去,同時以白玉般纖纖手指開始翻閱—。』

    「姑娘!看不得!」展白心中大急,一邊叫,一邊由洞內追了出來!

    「啐!」黑衣少女已把《天佛卷》翻開,只著了一眼,便不由粉面通紅,低啐了一口。說道:「這樣的壞書!還給你!」

    「嘩!」黑衣少女一返身,把《天佛卷》向洞內丟了進來。

    「噗!」黑衣少女返身快,展白衝出來也快,二人撞了個滿懷,不由同時驚呼出聲:「哎呀!」

    黑衣少女被展白撞進懷內,胸前一麻,週身酥了半邊,這是她一生中從未經過的事。以一個黃花**,被一個男子撞在懷內,雖然不太痛,卻是又驚又羞,不禁使她心頭小鹿般突突亂跳,立時之間,滿臉紅霞,呆呆地一言不發……

    展白槽著頭撞在黑衣少女懷內,只覺著暖玉溫香撞了滿懷,一般從未感受過的滋味,使得他心蕩神搖,急退三步,抬頭一見黑衣少女滿臉紅霞,秋水般的雙目明媚欲流,似嗔似怒地望著自「啊!對不起!」展白到底是個心無邪念的大孩子,一見撞了人家,趕快賠禮,向黑衣少女深施了一揖。同時,又彎腰把掉在地上的《鎖骨銷魂天佛卷》拾了起來。忽聽一聲陰森的冷笑起自身側。

    這聲冷笑極冷,恍如今人有寒窖的感覺,聽得展白心中一驚,當即轉臉望去。

    待展白一看清眼前的態勢,心中更加吃驚,原來不知何時,競在洞外不遠的草地上,站了十數人之多,他競不知這些人是何時來的。

    為首一人,穿一襲淡藍色絲袍,長身玉立,神情瀟灑已極,面目也極為英俊,只是嘴角下撇,滿臉寒霖,雖在嬌陽照耀之下,仍使人有冷森森的感覺。

    展白一看來人,正是在病中要把自己丟出室外、倔傲無情的凌風公子——慕容承業!

    凌風公子身後,有八名勁裝佩刀大漢,一個個雙眼精光暴射,狠狠地瞪住展白。

    展白見這八名勁裝佩刀大漢,其中倒有三四名眼熟。跟隨中年貴婦,曾在林中傷了自己兩刀的陳清、陳平也在其內,其餘覺得眼熟的,可能是在凌風公子房中見到過,但想不出他們的名字。

    在凌風公子右首,站定一個眇目道人,灰布道袍,削腮尖,面目如鳥,兩隻盲眼亂翻,只有眼白沒有瞳仁,恍如兩枚白果,看來陰森可怖。挨著眇目道人站在一個中年儒生,巾帶飄揚,一臉狂傲之態。

    凌風公子左首,也站定二人,一個臉色青白,頂上無毛的斷臂老者。一個一身華服,伊如豪貴的富紳。

    這四個人站在一起,雖然顯得不倫不類,但一個個太陽雙穴高高鼓超,除了那眇目道人之外,每個人雙目開閡之間,俱都是精光四射,如利刃般光灼刺人,可想而知都是武功高強之奇人異士。

    展白一見凌風公子率領多人前來,一時不知其意,只瞧瞧這一個,又望望那一個,口中卻末發一言。

    「哼!」黑衣少女低哼了一聲,冷然說道:「欺侮了妹妹,又找姐姐來啦!」

    凌風公子輕輕一皺眉,不理會黑衣少女,卻以倔傲無比的冰冷聲調,對展白說道:「想是你的病好了吧?」

    「托福,在下的病痊癒了。」展白不知凌風公子為何關心起他的病來了,只有據實以答。

    「你還有什麼後事,需要交代嗎?」凌風公予說此話時,嘴角競浮起一絲笑容。不過,這笑容卻冷得使人心頭發顫。

    「…」展白不知所云,一時未答出話來。

    「你是裝傻,還是害怕?」凌風公子嘴角下撇,緊盯著展白問道:「你不記得在我房中說的話了嗎?」「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凌風公於礎礎逼人,激起了展白的怒火,不由傲然答道:「在下從來沒有怕過什麼,更不知公於是指何而說?」

    「哈哈哈!……」展白此話一出口,凌風公於尚未答言,站在一旁的狂傲書生,突然發出一聲高亢入雲的狂笑,笑聲嗡然震耳,顯然這中年狂生內功高深難測。

    「胎毛未干的小子,竟敢對公子如此說話?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中年狂生說罷,厲目一睜,奇光如電,袍袖一甩,往前走了兩步,看樣子就要動手。

    展白被中中狂生如利刃的眼光一瞪,心裡不禁一寒。但他是個寧折不屈的人,雖明知不敵,依然毫不畏縮地站在那裡,並暗中運功戒備,猴備隨時一拼。

    誰知中年狂生尚未出手,凌風公子身後的八名勁裝佩刀大漢之中,卻躥出二人,向著凌風公子一拱手,躬身說道:「公子爺,小的去把此人擒來!」

    展白一看,躥出的兩名勁裝大漢,正是在樹林中傷了自己兩刀的陳清、陳平,不由心中更氣,暗道:「真是時衰被狗欺了,連兩個奴才都這般瞧不起自己……」

    凌風公子低頭瞧了二人一眼,冷傲地說道:「要活的不要死的!」

    就這一句話,更把展白氣得熱血沸騰……

    「碴!」陳清、陳乎雙雙應了一聲,又對中年狂生一抱拳,說道:「想這麼一個無名小卒,何需二爺出手,看小的去把他擒來!」

    「哈哈哈!」中年狂生又是一陣狂笑,說道:「去一個就夠了,用不著兩個齊上!」

    展白一聽,這個氣就更大了,暗想:「眼前之人,一個個都是這般小瞧自己,自己縱然不敵,也要拼掉他一個兩個……」

    陳清、陳平聽中年狂生這一說,例真不好意思二人同時出手了。陳清「嗆哪」一聲,抽出肋下佩刀,說道:「那麼,由我來!」

    陳清鬼頭刀出鞘,一個虎步躍至展白面前,用刀失一指展白鼻樑,喝道:「亮兵器吧!」

    展白見陳溶對凌風公子與中年狂生那份奴才像,對著自己卻如此耀武揚威!又想到自己在病中被他們三人圍攻,連砍了自己兩刀的仇恨,不由怒火高燒,嘿嘿說道:「跟你這奴才動手,用不著拿兵器,小爺空手奉陪好了!」其實,展白的家傳至寶「無情碧劍」,已在安樂公子手中遺失,此時想用兵器也沒有。不過,他見陳清的勁狂,實在忍不下這口氣,競用了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辦法,給他來了個更狂,更驕傲!

    展白此話一出口,凌風公子、中年狂生不必說,凡是隨著凌風公子一起來的人,莫不驟然色變;陳清臉上更是掛不住,大吼一聲叫道:「好狂的小子!看刀!」

    陳清那天在松林內,曾領教過展白拳掌上的功夫,那天是三打一,還沒討了好去,如今一對一,在拳掌上自己決不是眼前少年的對手。因此,展白雖用話挖苫他,他仍不敢徒手與展白相搏。一聲暴喝之後,手中鬼頭刀一緊,就要上前動手,心想:好歹溯他一刀兩刀的,也得在人前出出這口窩囊氣……

    「住手!」

    誰知陳清鬼頭刀尚未亮招,黑衣少女卻突然嬌噸道:「陳清,你要不要臉?拿兵器和人家徒!」

    陳清聞聲,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手拿鬼頭刀,上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時之間呆了……

    「這裡事不要你管!」凌風公子皺眉說道:「你與陌生男子單獨相處,我不說你,也就夠了,還在一邊多嘴,難道不知羞嗎?」

    黑衣少女氣得週身發抖,那麼冷傲鎮靜的人,竟氣得語不成聲,以白玉般的纖指,指著凌風公於,「你……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陳清!動手!」凌風公子卻不管這些,冷冷喝令陳清動手。

    陳清正在進退維谷的當兒,凌風公子一聲令下,如奉綸音,提起亮光光的鬼頭刀,摟頭蓋頂向著展白砍下!

    展白早已蓄氣待敵,見陳清一刀砍來,微一偏頭,讓過刀鋒,「力劈華山」,當胸一掌向陳清打去!

    「彭!」一聲大震,展白這全力劈出的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陳清前胸之上!

    陳清「吭」的一聲,前胸如受萬斤重錘,一副高大身軀,直被展白一掌震飛三丈開外!

    眾人驀然驚顧,陳清已口噴鮮血,摔在地上死去,「噹啷」連響,一柄明晃晃的鬼頭刀也拋出老遠……

    也就是在眾人微一驚愕之間,耳邊又傳來「砰!訇!」一陣連響,原來是陳平見乃兄慘死在展白掌下,悲憤填腐,猛然向展白後心溯了一刀;展白聽到身後金刃劈風,知道有人暗襲,他自知在這樣多武林高手環伺之下,萬難討了好處,早立下拚命之心,因為他滿腹悲憤,再也受不住別人的侮辱了,尤其是當著黑衣少女的面前,他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麼心理,只知道「威武不屈」,誰來跟誰拼。因此,在聽到腦後金刃劈風之聲,他不閃不躲,直待陳平手中鬼頭刀的及路眼看要刺進他的後心之際,他才猛然一族身,並借旋身之勢,右掌一式「倒打金鐘」,正好打在陳乎耳門上,陳平連吭聲都未吭聲,翻身裁倒,立即七竅流血地死去。

    再說陳清、陳平雖然僅是慕容府上的兩名衛士,但武功卻都不弱,就算武林中第一流高手,要想三招兩式把他們兄弟打敗,也不是易事。如今,展白只一出手,便把二人打死,眼前之人縱然個個武功高強,眼高於頂,見了這完全出乎意外的結局,也莫不臉現驚容。

    一令今朝看雙眼瞪著展白,心,戶暗忖:「想不到這不起眼的少年,倒真有點門道!」

    不要說眾人奇怪,就連展白自己心中,也夜驚異不止。暗想:「前些天在松林中他二人截殺自己時,自己還不是他二人的對手,如今,怎麼二人如此不濟事,只一掌便要了他們的命呢?」

    豈不知《鎖骨銷魂天佛卷》,乃天下第一奇書,內載武學均是不傳之秘,展白雖僅習數十天,內力已經大增何況他還運足了全力,陳清、陳平焉能承受得住。

    在展白暗暗自忖的當兒,凌風公子見展白連斃自己兩名手下,面上勃然色變……

    「哈哈哈……」但凌風公子尚未出面,那中年狂生卻仰天發出一聲狂笑,笑聲高亢人云,嗡然震耳,直到他笑罷收聲,餘音仍久久不絕,可見中年狂生內功火候,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少子!」中年狂生笑罷一瞪眼,向展白喝道:「你在公子面前,建斃慕容府上兩名家了,你小於夠狂!有膽量!」

    「不管是誰!」展白不知自己出手輕重,接連連劈二人,心中不無愧疚之念。但他又受不住這些人的當眾侮辱,更知仇恨已結成,化解無望。左右前後,反正是個不解之局,不由豁出去了,是以中年狂生一喝問,立刻昂然答道:「找到在下頭上,在下也台命相陪!」

    「狂妄小子!」中中狂生雙目神光暴射,沉喝道:「你認識我是誰嗎?」

    「恕在下眼拙,」展白答道:「不知閣下是誰!」

    「天涯狂生!」中中狂生暴吼道:「知道嗎?天涯狂生趙九州就是我,我就是天涯狂生趙九州!三招!只要三招便制你死命!」

    「如果三招之後,在下不死呢?」展白反正豁出去了,明知不敵,嘴邊也不肯示弱。因為比他的武功高出太多,天涯狂生之名,他是聽得太多了,那差不多是個奇性的人物,武林中婦孺皆知,而且都津律樂道,天涯狂生出身在長白門下,三年藝成,便戰敗了長白門所有高手,連他接業的恩師也敗在他的手下。他覺得長白門中再沒有人可以教他,也沒有什麼可學的了,便獨自下山,在江湖上揚言,誰能勝他,他便拜誰為師。因他天資奇高,無論任何門派武功,只要他看到,他便能過目不忘,而且能舉一反三,立刻悟出制勝該門武功之道來。因此,三五年下來,找他較量的武林高手,固然不在少數,但沒有一個人能是他的對手,後來他單人獨騎上嵩山少室蜂,獨闖少林寺天下聞名的「羅漢陣」,又獨自一人跑上武當山,單人力戰武當派武功最高的「武當三子」,仍能全身面退,「天涯狂生」之名,已轟動了整個武林。

    後來不知為什麼,江湖上不見了天涯狂生的蹤跡。沒想到事過十數年,如今天涯狂生又在此地出現,而且,看樣子他也被慕容府「豹突山莊」收羅了來,以天涯狂生之狂,從未服過人,對凌風公子卻似執禮甚恭,這更是一個使人想不透的謎!……

    「你能三招不死,」天涯狂生趙九州袍袖一拂,說道:「天涯狂生的名號送給你了,小子,你就準備受死吧!」

    「早就淮備好了!」展白被天涯狂生的狂傲,也把他潛存在的狂勁激起來了,橫眉凝氣地答道。

    「接著,第一招!」

    最後的「招」字尚未落地,天涯狂生身形電射而起,半空中左臂橫屈,以「腕」、「肘」撞點展白前胸「三陽」、「分水」重穴;右掌卻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圓弧,攪起一般游渦形的勁風,直向展白面門罩來!

    展白大吃一掠,這怪異詭譎的招式,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因為展白不認得對方招式門道,不敢貿然出手接招,只有用「跨馬金山」步法,向一旁閃去!

    說也真巧,展白向側方回身跨步,一腳踩在一顛滾圓的卵石上,腳下一滑,身體失去平衡,不由「哎」的一聲,往斜刺裡栽倒下去!……

    「第二招!」

    就在展白腳下踩滑,身形向下栽倒的剎那,天涯狂生已招隨聲出,施出第二招。

    天涯狂生的第二招,施出的更見奇詭,他身形平飛疾射之中,展臂拗腿,飄逸的身材,宛如一隻點水的賭蜒,足尖微一點地,連看也沒有看,借身形電旋之勢,反臂劈出一掌!

    掌刃劈風,掛起一般破空的銳嘯,「擦」的一聲,五尺開外一棵碗口粗的小松樹,掌緣過處,競如刀斬一般整齊,被天涯狂生一掌砍折。

    「噗!」被天涯狂生攔腰斬斷的小松,上半截樹身飛落在數尺開外,不歪不斜,直直地插進土中,並未傾倒,宛然栽在地下一般。

    天涯狂生的掌力,實在驚人。

    但未傷到展白,因為展白此時已栽例地上,恰好躲過天涯狂生這比刀劍還厲害的一掌!

    說起來是幸運,展白如果不是滑跌,勢難躲過天涯狂生這勢比飄風還疾的一掌。

    天涯狂生並不是大言欺人,這詭奇快捷無比的兩招,不要說展白,就是當今武林第一流的頂尖高手,也萬難躲過。

    五尺外的一棵小松,尚被砍斷,如果是血肉之軀,挨上這利逾鋒刃的一掌,那還不像小松一樣,不被攔腰斬為兩截才怪呢。

    可以說展白完全是僥倖,恰巧腳下踩滑,身形躇跌在地,才躲過了這一掌之厄。因為天涯狂生出招拿捏巧妙,在出第一招時,已算準了展白要往何處躲避,是以第二招連看都末看便施展出來了,如果不是展白滑跌,無論如何是躲不過這一掌的。

    天涯狂生第二招沒有打到展白,似乎大出意外,微微一悔之閻,見展白自己賠跌在地,他並不知道展白是無心中滑跌的,還以為展白是用什麼特殊身法,躲過他的兩大殺招。但再一看展白跌倒的情形,並不是身法招式中的以「膝」、「肘」觸地,而是平平實實的跌倒,不由蕪爾一笑,喝道:「小子!爬起來吧!」

    說罷隨手一掌,向跌在地上的展白揮去。

    展白失足摔倒正待爬起,忽覺勁風撲面,以為天涯狂生的第三招又來了,慌忙中出一式「懶驢打滾」,直滾出八尺以外,才騰身而起。

    「哈哈哈…。」天涯狂生一陣狂笑,說道:「小子!不用窮緊張,我第三招還沒有出手呢!」

    天涯狂生說罷,兩眼直視著展白,緩步走近……

    這樣談笑從容之間去殺人,比狂嘯怒吼、揮刀舞杖的情勢,更加使人陰寒恐怖。

    「哼!趙叔叔!」黑衣少女卻忽在一邊叫道:「你還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說出口來的話,算不算數?」

    「趙叔叔向來一言九鼎,一諾千金,沒有說過的話不算數的!若不然我也不會在你們慕容府中,一住就十年。紅姑娘,你說對不對?」

    天涯狂生一邊對黑衣少女講話,一邊仍然步步逼近展白。

    「那麼,」黑衣少女說道:「趙叔叔說過在三招之內,致人於一招,那隨手一揮也真似那招式的樣式,不過卻沒有用心施展和那種奧妙變化及巨大威力罷了。天涯狂生無心出招,如果是有心,倒在地下的展白也萬難躲過。此時,天涯狂生經黑衣少女點破,本可不認賬,繼續對展白施出第三招,以致展白死命,可是天涯狂生乃是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又加上他狂傲的性格,豈肯那麼做!」因此,天涯狂生怔了一怔,搖了搖頭,黯然說道:「趙叔叔今天算栽了,不過,話得說到頭裡。紅姑娘,趙叔叔今天是栽在你的嘴裡,不是栽在他的手中!」

    說著,回頭向凌風公子一抱拳,說道:「趙某在公子府上,一住十年,毫無貢獻,現在就此告別,青山不改,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四字末落,天涯狂生襟袖飄揚,人已如一隻閒雲野鶴般地飄這是任何人也沒有想到的事,天涯狂生競選然走了!而且,他的身法太快,凌風公子等人連想出口挽留都來不及,嬌陽綠野之中,已經消失了天涯狂生的蹤影!

    「哼!」凌風公子竟把一腔怨氣,發在姐姐身上。只見他冷哼一聲,對黑衣少女說道:「你把趙二叔氣走,看回去你怎麼跟父親交代?」

    黑衣少女一聳瑤鼻,也冷哼了一聲。說道:「他自己要走,我有什麼辦法!」

    「你是白用心機!」凌風公子嘴角下撇,語氣更加陰冷,說道:「價就是把趙二叔氣走,我也不能饒過他!」

    說罷,氣勢虎虎地向展白欺近。

    「公子留步!」忽見那錦衣華服、狀如貴紳的壯年大漢,向前跨出一步,喚住凌風公子,然後轉向展白說道:「老夫想吹一首小曲,請小哥兒欣賞欣賞,不知小哥兒可有此雅興否?」

    展白見這錦衣壯漢,一身富貴氣,面白無鬚,看樣子最多也不會超過四十歲,口中自稱老夫,又見他談吐儒雅,跟這一身華麗服飾顯得十分不調和。不過,展白心裡明白,江湖上雙方對敵,愈是表面客氣的人愈不好惹。他雖不知道錦衣壯漢姓甚名誰,但看那氣派,尤其是雙目開閡之間,目光犀利,幾如一柄鋒刃直刺人內心,知其亦必為一武林頂尖高手。

    可是,展白此時已下定決心,不向任何人低頭。因為他心裡明白,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綠林豪客面前,哀懇求憐,他們心如鐵石,不但不會同情你,說不定反而招致比死更令人難以忍受的屈辱。因此,他毫不考慮地昂然答道:「不論諸位劃下什麼道兒,在下一律接住就是了!」

    展白此話一出口,黑衣少女在一邊直皺眉,心說:「傻小子!你這不是自己找麻煩嗎?這銀蕭奪魂章士朋,比天涯狂生更難惹,你怎麼也敢向他挑戰?」

    「壯哉!」錦衣壯漢——也就是銀蕭奪魂章士朋文縐縐地喝一聲采,說道:「小哥兒豪氣干雲,我吹簫客算是遇到知音了!」

    銀蕭奪魂章士朋說著,從袖管內取出一隻銀光燦爛的洞簫來,先微微一笑,然後把蕭口對正嘴唇,「嗚——律!嗚——律!」

    吹出了兩個音符,其聲清越,其音高昂!

    展白尚不知就裡……

    四周之人,已緩緩向後退去,並紛紛取絲巾紙卷堵塞耳孔。黑衣少女卻急得直跺腳,心中暗暗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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