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點蒼派的一代宗師常漫天夫婦,為著一件極為離奇的變故,在深山中,苦隱十數年,這十數年中他夫婦兩人,雖然嘗盡了世間的辛酸困苦,但卻也練成了一種揚名天下,傲嘯武林的絕技,那便是此刻這「燕山三劍」所施展的「常氏神丸」!
這「常氏神丸」,自從常漫天夫婦再次歸隱之後,在武林便絕跡已久,此刻竟又在「燕山三劍」身上重現,七海漁子韋傲物自是大感驚喜。
要知道「七海漁子」韋傲物手中的一面寒金漁網,乃是普天之下各門各派暗器剋星,他對於當今天下各種暗器的來歷用法,自也知之甚詳,是以此刻動手的各人,只有他才認得這種絕跡武林的暗器,方自暗中欣喜,那知遠遠林木深處,突地傳來一陣焦急的呼聲,一人惶然掠來,氣喘咻咻,生像是突然遇著了一件足以令他十分驚懼之事似的。
韋傲物一驚之下,轉目望去,只見這人竟是方才追蹤薛若璧而去的多手真人謝雨仙,他與謝雨仙雖然極為不睦,但卻也知道這個反終南山,背叛江湖道,武林中人聞而蹙眉的「多手真人」,是個極其陰狠深沈的人物,若非遇著十分嚴重的事,絕不會顯露出這種焦急慌亂的神態來。
當下這素以機智謹慎名聞江湖的「七海漁子」,不禁為之愕然問道:
「什麼事?」
謝雨仙如飛掠來的身形,倏然停在韋傲物身側,重重喘了兩口氣,轉目四望,只見眼前光華閃動,叮噹之聲,不絕於耳。
在漫天交互衝擊的鋼丸之下,「鐵面孤行客」身形旋轉如風,雙手袍袖連拂,猛然強勁的掌風,雖將擊向他的「常氏神丸」都一一揮落。
但是這種傲視群倫的暗器,的確有著非同凡響的霸道,退而後來,去而後回,明明向右,突地一轉向左,明明向上,突地一轉向下,竟沒有一絲停歇的時候。
「鐵面孤行客」武功雖高,掌力雖強,此刻卻也不禁顯得有些慌亂,只是一時半刻間,卻也不致落敗而已。
赤手與魯東「霹靂劍派」長門弟子「勞山三劍」相鬥的伊風,此刻招式愈打愈見精妙,竟將這成名已久的「勞山三劍」,逼的不得不使出全力斡旋,於是這三道有如霹靂雷霆的劍光,此刻聲勢便更驚人!
來自青海的錢翊,心懷驚疑錯愕,與垂名武林數十年的千里追風,神行無影,妙手許白的惡鬥,此刻卻已到了勝負立制的階段,兩人飄忽的身法,詭異的招式,使得彼此各各感到不能有一絲鬆懈,這種以動制動,以快打快的動手方式,在武林高手身上本不常見,因為彼此之間,誰都知道,自己的招式只要稍有疏忽,立時便會有血肉橫飛之禍,這兩人雖無不共戴天,性命相搏之仇,但此刻大家全已勢成騎虎,要想罷手,卻已來不及了。
多手真人謝雨仙目光掃動間,微一定神,忽地附在韋傲物的耳邊,低低說了兩句話,韋傲物面色立時為之一變,脫口問道:
「真的?」
謝雨仙低笑一聲,點了點頭,沈聲道:
「此事萬萬不可遲疑,韋兄定要快些趕去才是,唉……小弟雖然……唉,可是遇著這種事,小弟卻的確是一籌莫展了!」
他一連長歎了兩聲,七海漁子韋傲物亦是滿面沈思難決之色,俯首沈吟長久,突地大喝一聲:
「住手!」
這石破天驚,聲如雷霆的「住手」兩字,方一出口,示人齊都為之一驚。
本已遠遠退到一旁的「南宮雙劍」李氏兄弟,愕然面顧,齊地一個箭步,縱身至韋傲物身前,探首沈聲問道:
「有何吩咐?」
勞山三劍動手之間,只見對手招式愈來愈妙,威力愈來愈強,三人心中不禁又是驚異,又是奇怪,他三人本就不願為「天爭教」賣命,此刻聽見這一聲呼喝,左手劍訣,齊地一揚,右手長劍,由左而右,「呼」地劃了個半圈,這三人竟同時施出一招與「太極劍法」中的妙著!「如封似閉」,功效相同,出手相似,但威力猶有過之的「長虹貫日」來。
三道劍光,果然有如長虹賈日一般,交剪而來,「勞山三劍」口中便也齊地低叱一聲,擰腰錯步,後退五尺。
伊風先前何嘗不知這三人手下有容情之處,此刻微一錯愕,便也不為己甚,只見這二個魯東劍手,擰腰錯步間,掠到七海漁子身側,亦探首沈聲問道:
「有何吩咐!」
燕山三劍,雖然是昔年一代劍豪常漫天的遠房親屬,但學得這武林秘技「常氏神丸」,卻是另有機緣,三人乃是姑表兄弟,自幼生長一處,習武時片刻不離,這亦是他們能習得「常氏神丸」的一個主要原因。
此刻,這「七海漁子」一聲暴喝,使得「燕山三劍」亦為之一愕,左腕一反,將手中長劍隱到肘後,不住往腰畔革囊中取發暗器的右手,倏然停住,轉身掠到七海漁子身側,沈聲問道:
「有何吩咐?」
這「南宮雙李」,「勞山三劍」,「燕山三劍」.卻幾乎是同時住手撒身,退到韋傲物身側,問道:
「有何吩咐?」
七海漁子雙眉深皺,歎息一聲,緩緩搖了搖頭,多手真人卻已沈聲道:
「教主夫人有難,就在那邊山林深處。」
「南宮雙李」,「勞山三劍」,「燕山三劍」,齊地一驚,面容大變!
七海漁子乾咳一聲,道:
「此間之事,可暫擱置,你們——你們還是一齊去看看吧……」
轉首向謝雨仙一笑,又道:
「多勞謝兄了。」
謝雨仙雙眉一皺,道:
「韋兄,難道你不去嗎?」
韋傲物苦笑一聲,道:
「我對此事一無所知,去了亦是無用,謝兄——嘿嘿,謝兄想必要比小弟熟悉多了!」
謝雨仙目光一凜,瞬也不瞬地在他臉上,終於狠狠一跺腳,道:
「跟我來。」展動身形,向山林處掠去。
「南宮雙李」,「勞山三劍」,「燕山三劍」,見了這七海漁子與多手真人兩人的神態,心中俱是大惑不解。
他們再也想不道,教主夫人有難,怎地這「七海漁子」卻畏縮不前,而且苦笑連連,像是遇著什麼十分尷尬之事似的。
方才險為「常氏神丸」所困的鐵面孤行客萬天萍,「呼,呼」數聲,掌風連揚,將四下的鋼丸全都揮去,微一定神,見到這些天爭教眾,竟突地走的乾乾淨淨,心中不禁大奇,轉身和伊風對望了一眼,伊風面上,亦滿是驚奇之色,兩人心中各在暗問自己:
「這些人可是在弄什麼玄虛!」
驀地——
只聽「妙手」許白焦雷般大喝一聲:
「躺下!」
接著便是驚大動地般幾聲巨響,便又響起錢翊那陰森尖細的聲音,冷笑著道:
「只怕未必見得!」
萬天萍,伊風又不禁一齊轉身望去,只見那錢翊許白兩人,此刻身形已齊地頓住,面面相對,互相凝視,萬天萍腰身微弓,一雙虎目之中,精光暴射,閃電般凝視著錢翊,兩隻筋結陰現,蒲扇般的巨掌,或拳或掌,緩緩伸曲,在這一伸一曲間,不時發出「格格」地骨節聲響,生像恨不得立時將對面這少年,一下擊死在自己掌下。
站在他對面的錢翊,仍是滿面冷傲之色,傲然卓立,但是目光之中,卻似乎已微微露出一些畏怯之意,亦狠狠地凝注著他的敵手,兩邊垂下的手掌,雖不時發出一陣陣不加注意便難看出的輕微顫抖,但是他卓立著的身軀,卻仍然是堅定的有如山嶽。
這兩人目光相對,誰也不再說話,誰也沒有退縮半步,方纔他們對了兩掌,妙手許白雖想以浸淫於中數十年的內力修為,擊倒這看來年紀尚輕,縱然武功高妙,但內力定不會深的少年。那知錢翊十數年的苦練,居然以「無名老人」嫡傳的內功心法,將之擋卻,這不但大大出乎許白意料之外,就連一旁觀望的萬天萍,亦為之暗中皺眉自問:
「這少年是誰,怎地有如此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