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伊朗高原西部邊緣的喀西特蠻族,公元前1743年對巴比倫王國進行了第一次襲擊,然後逐漸蠶食,直到公元前1595年巴比倫被操印歐語的赫梯人劫掠之後,他們佔領了巴比倫城埃及中王國的結束似乎也是同樣被蠻族逐漸蠶食的結果。這批野蠻人被稱為喜克索人,他們在公元前1730年或前1720年前後侵入尼羅河三角洲東北角,然後逐漸攻佔孟斐斯,並於公元前1674年消滅了第十二王朝的贏弱繼承者——第十三王朝。根據他們本族的人名姓氏判斷,喜克索人也許是操閃米特語,而且,如果西部閃語是他們的母語,那麼,他們和喀西特人就沒有親緣關係。但是,在喜克索人入侵埃及的同時,喀西特人入侵了巴比倫,克里特島的第一批宮殿也遭到破壞,這種同步性使人聯想到,這些行動可能都受到某種來自背後的壓力所造成的推動力的驅使。
在喜克索人進入埃及的背後,肯定存在著一次大規模的遷移,即從今天的土耳其東部進入美索不達米亞和敘利亞的胡裡人地區。但是,正如前面已經提到的那樣,語言學上的證據可以證實,公元前18世紀在美索不達米亞建立米坦尼王國(傑濟拉)的入侵者和在巴比倫強行建立喀西特統治的蠻族中,都有操原始梵語的人。這種語言學證據暗示著,在這些局部壓力的背後可能存在著某種獨立的原動力,驅使操原始梵語的民族從西南亞北部的窮鄉僻壤進發而出。
這塊窮鄉僻壤位於歐亞大平原腹地。印歐語的發源地可能在東歐某地,它的南面在土庫曼與西南亞相接,從那裡很容易進入大平原。如果存在一次從大平原進發的大遷移,那麼可能是在馬的馴化之後,因為馬很適宜於當地的遊牧生活。在特洛伊遺址最低層的特洛伊第六地層中就發現了馬的骨骸,其年代大約在公元前1800年。此外,蘇美爾-阿卡德人在巴比倫第一王朝時期還沒有馬,中王國時期的埃及人也是如此。這說明,馬是公元前1800年以前不久在歐亞大平原上馴化的,而一種新式武器—一馬拉戰車的發明和傳播正是蠻族在公元前18世紀入侵蘇美爾-阿卡德和埃及並取得成功的原因。
遊牧生活像城市生活一樣,也是一種非農業生活方式。它寄生在農業上,存在的前提是在勢力所及的範圍內有與之保持聯繫的農業人口,這些農業人口持續不斷地生產出超過自身生存所必需的食物。城市人口用城市的產品和服務同農業人口交換食物,遊牧民也同樣需要通過出售牲畜和獸皮來購買農居社會的物品。雖然遊牧民自己不從事農業,但他們浪漫的生活方式不僅後於農業而出現,而目『只有同持續耕種土地的鄰居同生共存才具有可行性。在這種條件下,遊牧生活是科用乾旱草原而不毀壞它的最具建設性的方式。耕種土地能夠在較短的週期內生產出更大的收穫,但每年的收成是不穩定的,而且大量的草根被翻犁起來,有可能使大草原變成沙漠。在大草原上,較長週期的交替遊牧是把草原當作狩獵地來使用,正如美洲北部的土生美洲人在公元19世紀仍然對當地大草原的使用方式一樣。來自歐洲的定居者滅絕了曾作為當地人狩獵對象的野牛,而以一個生長期短的「牛的王國」取而代之。大草原的遊牧生活是最有利的生活方式,它可以開發大自然,卻又不把它變為不毛之地。
為了使乾旱草原能供養盡可能多的牲畜,遊牧民不得不按照週期性的季節軌道不斷地把畜群從一個牧場趕到另一個牧場。如果沒有諸如馬和駱駝這樣的非人力助手的幫助,他們要在週期性的遷徙中管理好他們的牛和羊是不可能的。而且,由於遷徙如果不是天災使然,還必須周密計劃和準確實施,遊牧民因之不得不把自己、動物助手和牲畜置於嚴格的紀律之下。遊牧共同體遷徙時的後勤恰似一場軍事戰役的後勤,結果,遊牧生活本身就為進行流動戰爭而自動地訓練著它的從事者。當然,在一般情況下,他們年復一年,周而往返,既不同其他遊牧民族也不同遊牧民的農居鄰邦和貿易夥伴發生爭端。
馬的馴化給人們提供了使遊牧生活具有可行性的非人力助手,但最初馴化的馬卻是一種弱小的動物,它不能承受騎手的重量,用盡可能輕的材料製成的兩輪車也要4匹馬來拉。經過1000年的飼養之後,馬才能馱一個裝備很輕的騎兵。又過了幾個世紀,一種「巨型馬」被培育出來,它可以承擔自身的盔甲和一個著全副盔甲的騎手。然而,從一開始,遊牧民只要衝出通常居住的大草原,他們在軍事上就都是令人生畏的。不過,這種情況比較罕見。公元前18世紀下半葉對巴比倫王國和埃及的入侵,也許還有對克里特的入侵,可能是遊牧民族第一次系列進發的直接後果。這種進發在歐亞大平原一直持續到公元18世紀,在阿拉伯北部大平原則持續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
歐亞太平原上遊牧生活的發明者很有可能就是那一批操原始梵語的民族,他們對巴比倫王國和美索不達米亞施予了暫時性的衝擊,卻給印度打上了永久性的烙印。但是,遊牧生活一旦發明,就不可能維持任何單一民族的壟斷地位。歐亞大平原在不同的時期被講不同語言的民族所佔領,這些語言相繼有原始梵語、伊朗語、土耳其語、通古斯語、蒙古語和芬蘭語(馬扎爾人的語言)。伴隨著公元前二千紀末葉單峰駱駝在阿拉伯大平原的馴化和公元紀年前夕馬對那裡環境的適應,遊牧生培的範圍擴展到阿拉伯,又從阿拉伯擴展到北非。遊牧民族從公元前18世紀開始創造歷史,至今仍深深地留在人們的記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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