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海濱曠野的默示。有仇敵從曠野、從可怕的地方而來,像南方的旋風猛掃而過。
《以賽亞》
我們把阿拉伯《古蘭經》降給你,好教你警告「城市之母」麥加及其周圍的人們;好教你警告他們「末日審判」無疑來臨。那時,一些人將永居天堂,一些人則墮入火獄。
《古蘭經》第四十二章
600年至1000年的幾個世紀中,伊斯蘭教的出現,是歐亞及世界歷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穆斯林軍人的驚人征服,和大約1000年前亞歷山大大帝的征服一樣,再度統一了整個中東地區。亞歷山大帝國崩潰後,羅馬人最終強行統治了小亞細亞和敘利亞,使中東以幼發拉底河為界分為東西兩部。東部由伊朗和伊拉克構成,是波斯文明的中心;西部包括巴爾幹諸國、小亞細亞、敘利亞,埃及和北非,成為拜占廷文明的所在地。7、8世紀,伊斯蘭教的征服結束了這種分裂狀況,在伊斯蘭教的星月旗下,統一了從比利牛斯山脈到信德,從摩洛哥到中亞的所有地區。
比這些軍事擴張更為顯著的是伊斯蘭教文化上的成就。儘管被征服的地區曾是人類最古老的文明中心,然而,到11世紀時,它們語言上已阿拉伯化,文化上已伊斯蘭教化。阿拉伯語成為從波斯到大西洋廣大地區的日常用語,新出現的伊斯蘭教文明是前猶太教文明、波斯-美索不達米亞文明和希臘-羅馬文明的獨創性的綜合體。這種語言和文化的轉變一直存留到現在,因此,伊拉克人和摩洛哥人與英國人和澳大利亞人一樣,在語言和文化上至今仍有著密切的聯繫。
一、伊斯蘭教以前的阿拉伯半島
穆斯林入侵前的中東由兩大帝國統治:拜占廷帝國和薩珊王朝。前者以君士坦丁堡為都,控制著地中海東部地區;後者定都泰西封,統治著底格裡斯河-幼發拉底河流域和伊朗高原。兩帝國長期不和,一個是具有希臘-羅馬文化的基督教國家,另一個是具有波斯-美索不達米亞傳統的瑣羅亞斯德教國家。603至629年,波斯和拜占廷之間爆發了一系列戰爭,使雙方兩敗俱傷,無力抵抗阿拉伯沙漠聚集的風暴。
這時的阿拉伯半島,在文明鄰邦的眼中,是遊牧蠻族的偏僻之壤。然而,6世紀後半葉,由於商路的改變,它已成為經濟要地。埃及的混亂和拜占廷-波斯戰爭,使傳統的紅海至尼羅河流域和波斯灣至紅侮的道路無法通行。商人們因此轉向更加艱難,但卻較為安全的道路,即從敘利亞經阿拉伯半島西部到也門,再從也門用船隻往返於印度洋之間運輸貨物。麥加因商路的改變而獲利,它地處商路中段、阿拉伯半島沿岸,是北往敘利亞,南通也門,東到波斯灣,西至紅海吉達港和走水路前往非洲的交通樞紐。
除從事農業和實行君主專制的南方外,阿拉伯半島其他地區都處於遊牧和部落狀態。酋長,即當選的部落首領,只是具有平等地位的年高德望的人,受統治一切的傳統習慣的約束。他們的主要作用是,戰時指揮打仗和領導人們保衛聖地。大多數部落信奉多神教,崇拜樹,泉水和石頭;這些東西被認為是無形的諸神的居住地。他們還信仰更多的屬於個人的神;並認為它們從屬於一個稱為「安拉」的更高級的神。猶太教和基督教曾從北面傳入阿拉伯半島,爭取了邊界地區所有部落以及半島其餘地區的孤立的部族。同這些宗教信仰相比,阿拉伯半島的多神崇拜、部落戰爭和政治分裂,對富有思想的阿拉伯人來說似乎太原始,是一種恥辱。據說,7世紀初,確實出現過幾個「先知」,反映出當時正在朝發展本土的神教方向努力。門每個成功的傳道士一樣,穆罕默德表達了他那個時代的願望,滿足了當時的要求。
二、穆罕默德
穆罕默德,中世紀最有影響的歷史人物,生於569年,是麥加一位商人的遺腹子。六歲母親去世,先由祖母,後由伯父撫養長大。有關他青少年時期的情況知道的很少。傳說他12歲曾隨伯父跟商隊去過敘利亞,在這次旅行中,可能獲得一些有關猶太教和基督教的知識。穆罕默德25歲同一位富孀結婚,她為他生了幾個女兒和兩個兒子,兒子都早年夭折了。
穆罕默德40來歲時,經歷了一段精神極度緊張的時期。在此過程中,他開始相信上帝選他為先知,選他當亞伯拉罕、摩西和耶穌的繼承人。有人要他描述默示經過,他回答說,《古蘭經》的全部經文在天國裡,每次他所得到的只是一部分,通常由天使加百列傳授給他,並讓他一字一句地重複。而這時在他身邊的其他人,既看不到這位天使,也聽不見他講的話。穆罕默德的痙攣可能是癲癇病發作,尤其因為他說他聽到了銅鈴般的聲音,一種通常在癲癇病發作時才能聽到的聲音。無論如何,穆罕默德這時認為,他已接受了神的感召,要去證實安拉的唯一性和超然存在,去警告人們「末日審判」終將來臨,去告誡他們忠實的報答是上天堂,邪惡的懲罰是下地獄。
穆罕默德的教誨,在他死後不久被記錄成書,成為伊斯蘭教這一新教的聖典。「伊斯蘭」意為「順服上帝的旨意。」穆罕默德更沒有建立教士組織,也沒有確定專為拯救靈魂的具體聖事,但卻要求信徒們履行一定的儀式,即伊斯蘭教「五功。」它們是:(1)念功:信徒一生必須完全理解、絕對接受地背誦「除安拉外,再無神靈;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2)拜功:信徒應每日禮拜五次,分別在晨、晌、晡、昏、宵五個時間內舉行:脫掉鞋子,跪在一張地毯上,頭叩地,面朝麥加萬向祈禱。(3)課功:穆斯林應慷慨施捨,作為獻給安拉的貢品和虔誠的行為。(4)齋功:穆斯林必須在賴買丹月,每日自日昇前到日落,齋戒禁食。(5)朝功:穆斯林一生如條件允許應朝覲麥加一次。
這些儀式極大地加強了信徒們的社會結合。他們一起祈禱、齋戒,一起為不幸的兄弟們承擔責任;他們——富人和窮人,黃種人、白種人、棕種人和黑人——一起到麥加去朝覲。而且,《古蘭經》還對信徒生活的各個方面,對風俗和衛生、結婚和離婚,商業和政治、犯罪及懲罰、和平與戰爭等予以指導。因此,伊斯蘭教既是一種宗教信仰,又是一種社會法規和政治體系。它不僅為信徒們提供宗教戒律,而且為個人和公眾生活提供了明確的教訓。如在基督教世界一樣,世俗生活和宗教生活之間,現世和教會之間並無差別。在伊斯亞教中,凡屬於凱撒的就是上帝的,而屬於上帝的也就是凱撒的。「沙裡亞」即聖典,直到近代仍是整個穆斯林世界的國法,至今在各個國家裡,很大程度上依然如此。
穆罕默德漸漸說服人們皈依這些教義。首先是他的直系親屬和私人朋友,這些人後來作為「先知的同伴」,享有崇高的威望。隨著這一小股皈依者的發展,麥加的富商開始感到驚恐,害怕穆罕默德的教義將削弱過去的宗教信仰和阻止朝拜者對麥加聖物「黑石」的禮拜。由於反對勢力的增長,穆罕默德應邀前往麥地那。這是麥加以北約30O英里處的商路上的一座綠洲城市。這裡雜居著阿拉伯部落和猶太部落的居民,因此,穆罕默德被當作仲裁者受到歡迎。622年,穆罕默德移居麥地那,阿拉伯人稱這一事件為「希吉拉」,伊斯蘭教歷則以事件發生的這一年為紀元。
由於他的教義主要基於猶太教的教義、傳說和經典,穆罕默德希望他能作為麥地那猶太人的先知的繼承者受到他們的歡迎,但麥地那猶太人嘲弄了他的要求。於是,穆罕默德轉而反對他們,最終將他們驅逐出城,並把他們的財產分給了他的信徒。從此,伊斯蘭教具有更加鮮明的阿拉伯民族的色彩,麥加取代耶路撒冷,成為穆斯林必須朝拜的方向。穆罕默德漸漸說服了麥地那的阿拉伯人接受他的宗教信仰,並以他的教義為基礎,建立了一個神權政治國家。
穆罕默德以麥地那為基地,組織了對麥加商隊的襲擊。這種襲擊是阿拉伯遊牧民普為接受的經濟活動。如今,他們聚集在「先知」的旗幟下,希望獲得戰利品,並順便得到靈魂的拯救。到630年時,穆斯林已十分強大,完全可以佔領麥加;在麥加,穆罕默德使收藏在天房克爾白中的黑石成為伊斯蘭教的朝拜聖物。於是,他實現和解,以此維護伊斯蘭教的基本信條,並使其扎根於傳統的阿拉伯習俗之中。到632年穆罕默德去世時,大多數阿拉伯部落——雖不是全部——已承認他的至高無上的地位,並向他進貢。
過去,在他本國,穆罕默德見過一些崇拜偶像的儀式。現在,他給它帶來了一個宗教和一部天啟的經典,帶來了一個具有良好的組織和武裝、統治了整個半島的社會和國家。一個世紀內,他的信徒們從勝利走向勝利,建立了一個橫跨歐亞大陸的強大帝國,並傳播了他的教義。如今,這一宗教在世界上擁有5億信徒。如果以對事態發展的影響為標準,那麼,穆罕默德無疑是歷史上的一位巨人。
三、征服時期
正因為穆斯林社會是穆罕默德天才的結晶,所以他死後,這一社會的各組成部分報可能分裂。部落酋長認為,他們對穆罕默德的服從,已隨他的死一起完結。於是,他們停止納貢,恢復行動自由。這一撤回,伊斯蘭教歷史上稱為「變節」,即叛教,引起了一系列有計劃的戰爭。這些戰爭制服了「叛教的」部落,迫使他們回歸伊斯蘭教社會。但是,被征服的部落成員慍怒不滿,顯然一有機會還會叛離。理想的瓦解辦法是,以每個貝都因人所喜愛的戰利品為許諾,實施對外襲擊,故這些襲擊開始時並非宣傳教義的宗教戰爭。穆罕默德並沒想到,伊斯蘭教會成為世界性信仰,也不認為上帝選派他向阿拉伯人以外的其他人傳教。確切地說,讓騷亂的貝都因人一心忠於麥地那這一需求,是導致阿拉伯人襲擊的原因。
率領這些襲擊的首領為哈里發,即代理人,他受選代替先知的世俗地位。哈里發無疑是先知穆罕默德的繼承人,但主要還是社會的世俗首領。因此,穆罕默德的岳父艾卜伯克爾當選為哈里發,只意味著他是伊斯蘭教的保護者,而不是宗教領袖。正是在艾卜伯克爾的領導下,叛教的部落被迫重新回到信徒行列中,阿拉伯人開始了最早的對外侵略。
634年,歐麥爾繼承文卜伯克爾當選為哈里發,在他的領導下,早期的侵略發展成正式的征服戰爭。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貌似強大的拜占經帝國和波斯帝國不久便暴露出外強中乾的實質。它們不僅被兩國間的一系列戰爭所削弱,而且它們的人民對繁重的捐稅和宗教迫害極為不滿。此外,當整個整個的部落被有關財富的迷人傳說所吸引,從阿拉伯半島各地向北遷移時,穆斯林軍隊也就由小股襲擊隊變成大規模武裝部隊,任何想讓他們返回貧瘠的家園的企圖,都將引起新的、很可能是致命的「變節」。結果,穆斯林首領率領貝都因軍隊進入敘利亞。因此,隨之而來的巨大征服表明,它們並非是伊斯蘭教的侵略,而是阿拉伯部落的擴張。最初幾個世紀中,這些擴張多次向北進入「肥沃新月」地帶。當時,這一擴張規模空前,部分是因為兩個帝國異常虛弱,部分是因為新的伊斯蘭教信仰所促成的團結和力量。
阿拉伯人一旦開始侵略,便充分利用他們沙漠作戰的經驗。他們不像拜占廷人和波斯人那樣騎馬作戰,而是騎駱駝作戰。這樣可以隨意發動進攻,且一旦需要,又可撤回到沙漠的安全地帶。正如後來的維金人,因控制著海洋而能劫掠歐洲沿海一樣,這時的阿拉伯人則利用他們的「沙漠之舟」,進攻富庶的帝國。無怪乎阿拉伯人在被征服的省份裡都選擇沙漠邊緣的城市,作為他們的主要根據地。當形勢安定的時候,他們就利用現成的城市,如大馬士革;在必要時,他們就建立新的城市,如伊拉克的庫費和巴士拉,埃及的伏斯泰特,這些軍事重鎮滿足了正在形成的阿拉伯帝國的需要,就像後來的直布羅陀、馬爾他和新加坡滿足了不列顛海上帝國的需要那樣。
636年,阿拉伯人在約旦河支流耶爾穆克河谷,決定性地大敗拜占廷人。他們乘迷眼的沙暴發動進攻,幾乎全殲希臘、亞美尼亞和敘利亞基督教混合部隊。皇帝希拉克略逃進君主坦丁堡,將整個敘利亞丟給了勝利者。哈里發歐麥爾隨之轉而進攻富裕的鄰邦伊拉克。那裡的閃米特人已部分地皈依基督教,他們對波斯和瑣羅亞斯德教統治者不滿,這有助於阿拉伯人的勝利。637年夏,阿拉伯人在卡迪西亞取得了偉大的勝利;波斯皇帝倉量撤離位於卡迪西亞附近的首都泰西封,向東逃竄。
耶爾穆克和卡迪西亞的驚人勝利,給穆斯林帶來了前所未聞的財富,從而,進一步壯大了大批來自南部沙漠的貝都因人。邊境的壓力不可抵抗,阿拉伯軍隊如洪流滾滾向前,他們向西進入埃及,向東進入波斯。兩年內(639-641年)他們佔領了整個埃及,但在波斯,首次遭到頑強抵抗。儘管帝國統治軟弱無能。不得人心,然而,全民族人民為了自由,為了瑣羅亞斯德教信仰,已做好準備,決心同始終被視為「沙漠之害」的阿拉伯遊牧民作戰。隨著穆斯林的推進,當地的抵抗力量組織起來,迫使侵略者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直到651年,波斯才被征服。而在此之前,即644年,歐麥爾被一個波斯俘虜暗殺了。
歐麥爾的哈里發繼承者們,在宗教熱情和遊牧民貪婪之心的驅使下,繼續舉起伊斯蘭教的旗幟,乘勝對外征戰。在北非,阿拉伯軍隊得到當地柏柏爾皈依者的增援,迅速進入摩洛哥,然後,穿過直布羅陀海峽,進入西班牙。711年,他們戰勝西班牙的最後一個西哥特國王羅德裡戈,越過比利牛斯山,進入法國。然而,732年,在法國的圖爾,他們卻被查理·馬特打敗。這場戰鬥通常被認為是西歐歷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不過,即使穆斯林取勝,他們是否繼續向遠離家鄉的地區挺進,還值得懷疑。穆斯林向東面的擴張也是如此。715年,他們佔領了印度西北部的信德省,但直到幾個世紀以後,當信奉同一宗教的突厥人從北面入侵印度時,才得以進一步推進。同樣,751年,穆斯林在中亞的怛邏斯,戰勝了中國人,但也未能再向中國進軍。於是,怛邏斯、信德和比利牛斯山,便成為穆斯林在其當時的軍事技術水平下所能達到的擴張的最後界限。
這清楚地表明了阿拉伯人圍攻一年(717—718年)未能佔領君主坦丁堡的特殊意義。由於君士坦丁堡緊挨帝國的中心,如果他們佔領了這座城市,勢必有可能佔領東歐大部分地區。當然,15世紀時的穆斯林土耳其人正好做到了這一點。但如果這一事件約早10加年發生,那麼東歐大部分地區將阿拉伯化和伊斯蘭教化,並成為今日穆斯林中東的一個組成部分。
儘管有這些失敗,事實仍然是:開始於沙漠中的一個宗教,在短短一個世紀內,已發展成為橫跨歐亞大陸的強大帝國。到750年,伊斯蘭教統治了從比利牛斯山到信德,從摩洛哥到中國邊境的廣大地區(見圖13「1500年以前伊斯蘭教的擴張」)。
四、從阿拉伯王國到伊斯蘭教帝國
第一階段的擴張完成之後,阿拉伯人便安頓下來,享受勝利果實。他們實際上是其屬國的佔領軍,大多數居住在軍事重鎮裡,由此控制著周圍的鄉村。由於哈里發歐麥爾曾有規定,他的追隨者不應在被佔領的行省裡享有封地,因此,他們這時享受政府津貼。支付這些津貼的資金來自伊斯蘭教國家沒收的土地和徵收的捐稅,向非穆斯林徵收的捐稅比向穆斯林徵收的高。除此之外,非穆斯林其實並未受到干擾,也沒有被迫改變信仰。實際上,皈依伊斯蘭教極不受歡迎,因為這意味著降低稅收。因此,信奉伊斯蘭教,其實是統治絕大多數屬國臣民的阿拉伯騎士貴族享有的特權。
不久,日益增長的「麥瓦利」,即非阿拉伯穆斯林的出現,打破了這種狀況。這些新教徒成群結隊湧入城市,充當僱員、工匠、店主和商人,為阿拉伯責族的需要服務。作為穆斯林,他們要求與阿拉伯人平等,但未得到承機。「麥瓦利」在伊斯蘭教軍隊中服役,通常只能作為步兵參加戰爭,因為步兵得到的薪俸和戰利品低於阿拉伯騎兵。
隨著帝國的擴張,以及財富從屬國行省源源不斷流入城市,「麥瓦利」的人數和財富也不斷增長,但他們仍被拒絕在統治集團之外。於是,他們成為城市中的不安定因素,決心取得與他們的經濟實力相等的社會地位。人們開始理由充分地認為,阿拉伯伍麥葉哈里發王朝是征服戰爭完成後毫無作用的一個寄生集團;伍麥葉王朝曾於661年,從麥地那遷都大馬士革。因此,對阿拉伯貴族的抵抗運動,既是民族的,又是社會的反抗運動。
為爭奪王位而突然爆發的十年內亂,以750年阿拔斯哈里發王朝的建立宣告結束;阿拔斯王朝建立的意義,遠遠超過單純的改朝換代。「麥瓦利」,尤其是波斯人,這時代替了過剩的舊貴族。阿拉伯軍人不再是享有薪俸的特權階層,而被皇家常備軍所取代;皇家常備軍開始時主要由波斯人組成。從前的軍事重鎮,如今在「麥瓦利」的控制下,變成了巨大的商業中心。一部分阿拉伯人開始加入市民和農民的行列,另一部分則重新返回到遊牧生活。
帝國的結構也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尤其是762年,首都從大馬士革東遷到巴格達。這實際上意味著,阿拔斯哈里發政權,開始放棄地中海,接受波斯的傳統,尋求波斯的支持。哈里發不再是阿拉伯部落的酋長,而是一個神權君主,即「安拉在大地上的影子」。地的權力並不依賴於部落的支持,而是建立在享有薪俸的官僚和常備軍的基礎上。因此,同前泰西封、波斯波利斯和巴比倫的許多村主政體相類似,哈里發統治已成為東方的君主政體。在這一君主政體所提供的秩序與保護下,一種融合了猶太文化、希臘-羅馬文化和波斯-美索不達米亞文化傳統的混合文明,在隨後幾個世紀中逐漸形成。伊斯蘭教不再僅僅是上層騎士貴族的法典,而成為一種新的與眾不同的文明。
五、伊斯蘭教文明
哈里發曼蘇爾選定巴格達作為阿拔斯王朝的首都所在地,並預見到這一選擇的輝煌遠景:
這個東瀕底格裡斯河,西濱幼發拉底河的島嶼,是一個世界性的市場。從瓦西特、巴士拉、烏本拉、阿瓦士、法爾斯、阿曼、耶瑪麥、巴林以及更遠的地方溯底格裡斯河而上的所有船隻,將在這裡停泊。由摩蘇爾、迪牙個-拉比阿、阿塞拜疆、亞美尼亞等地順底格裡斯河而下的貨物,以及從迪牙爾-穆迪爾、拉卡、敘利亞邊境沼澤地、埃及和北非沿幼發拉底河運來的也貨物,將停卸於此。這裡將是山區、伊斯法罕和霍拉桑請地區的居民的交通要道。感謝安拉,為我保留了這塊地方,並使在我之前來這裡的人們忽略了它。真主啊,我要在這裡建築城市,並終居住在這裡,我的子孫、也將居住此地。無疑,它將成為世界上最繁榮的城市。
曼蘇爾的期望很快得到全面實現。一個世紀內,巴格達的人口約達1O0萬。城市中心是一座城堡,直徑約兩英里,裡邊有哈里發的宮廷,官員們的宅鄰和禁衛軍的營房。城堡外圍建立了巨大的商業中心,由富繞的兩河流域地區提供充裕的產品。主要作物有小麥、大麥、稻米、椰棗和橄欖。阿拔斯王朝通過排干沼澤地和發展灌溉工程,擴大耕地面積,增加了產量。和前統治者相比,他們還降低了稅收,減少了強加於農民的勞役。不過,這一改進很快就由於富裕商人和地主的投機,由於許多大莊園引進奴隸勞動而被取消。
各省還提供了豐富的金屬資源,如來自興都庫什山脈的白銀,來自努比亞和蘇丹的黃金,來自伊斯法罕的銅以及來自波斯、中亞和西西里島的鐵。帝國境內的許多地方蘊藏著寶石,波斯灣水域還盛產珍珠。工業也很繁榮,就從事生產的人數和產值而言,紡織業是最為重要的。許多地方生產亞麻布、棉花和絲綢商品,既用於地方消費,又提供出口。地毯製作幾乎隨處可見,而以塔百里斯坦和亞美尼亞的產品最為出色。751年,許多中國人在怛邏斯戰場被俘;從這些俘虜身上學到的造紙術,迅速傳遍伊斯蘭教世界,900年,傳入西班牙。其他工業還有陶器、金屬製造、肥皂和香料等。
如此繁榮的經濟,遍及遼闊的阿拔斯帝國,激發了地區間空前廣泛的貿易。如前章所述,穆斯林商人,或走陸路經過中亞,或從水路同印度、錫蘭、東南亞和中國經商。他們還同非洲進行廣泛的貿易,由此獲得黃金、象牙、烏木和奴隸。在斯堪得那維亞半島上發現的、大批7至11世紀的穆斯林硬幣,證實了穆斯林商人同北方國家的貿易。他們就用這些貨幣換取了毛皮、蠟、琥珀、蜂蜜和牛。如此廣泛的貿易,促進了銀行業的高速發展,結果各主要城市都設有分行,在巴格達開的支票,可以在摩洛哥兌現。
有了堅實的經濟基礎,阿拔斯哈里發們便在其奢侈豪華的宮殿裡縱情享受。《一千零一夜》描寫了最著名的哈里發哈倫·賴世德(786—809),作為放蕩而又有文化素養的統治者,他的身邊簇擁著一批詩人、樂師、歌手、舞女、學者和才子。室內常見的遊戲是象棋、骰子和十五子棋;室外的運動有打獵、鷹獵、放鷹、馬球、射箭、擊劍、擲標槍和騎馬比賽等。哈倫與查理曼處於同一時代,但他們各自的首都,巴格達和艾克斯拉沙佩勒簡直無法相比,如同今天的巴格達無法同巴黎相比一樣,不過兩者的位置需顛倒一下。10世紀初,有位拜占廷使者雖然熟悉君主坦丁堡的繁盛,但在巴格達的所見所聞仍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談到了這裡的23座宮殿,每座宮殿都擁有成千上萬張地毯和掛毯;大批僕人身著閃光的制服;婦人們穿著用絲綢和錦緞製成的五顏六色的華麗服裝;寬敞的公園裡,有各種各樣的家畜和野獸。
阿拔斯王朝不僅以富裕和豪華著稱,而且以一段時期內宗教信仰較為自由聞名於世,很明顯,這在當時的西方是絕對沒有的。伊斯蘭教教法在一定程度上可用來說明這一點。這一神聖法律承認,基督教徒和猶太教徒都是《聖經》的信徒,就像穆斯林是《古蘭經》的信徒一樣。兩者都有一部聖典,即成文的啟示書。他們的信仰被認為是真實的,不過還不完整,因為穆罕默德已代替了摩西和耶穌基督。因此,伊斯蘭教儘管寬容基督教徒和猶太教徒,允許他們堅持自己的信仰,但卻帶有某些限制和處罰。
例如,哈里發哈倫命令,所有在穆斯林征服後建立的教堂必須拆毀,所有非穆斯林,即迪米人必須穿規定的服裝。哈倫的孫子也頒布法令:基督教徒和猶太教徒,必須把木製的魔鬼像貼在住房牆上;只能騎配備木鞍的騾子。伊斯蘭教法官還規定,拒絕接受基督教徒或猶太教徒反對穆斯林的證詞。迪米人交納的稅額總比穆斯林重很多。顯而易見,他們是二等公民。不過,他們的地位,同西方相類似的異教徒相比要優越一些。他們可以保持原有的信仰,享有正常的財產所有權,屬於一定的行會。他們常常受命在國家高等機構中任職,並與在基督教征服西班牙後的猶太教徒和穆斯林的遭遇不同,無須參加聖戰,也不會被流放。
阿拔斯王朝還以科學領域的成就享有盛名。誠然,這方面的趨勢是保存和發展原有的東西,而不是創造新的東西。最偉大的科學家比魯尼(973-1048年)曾說過:「我們應限於從事古人所從事的事業,完善可以完善的東西。」然而,帝國的龐大規模,它同歐亞大陸各地區的實際聯繫,它從幾大文明中心獲得的極為豐富的遺產,都大大有助於伊斯蘭教科學的真實成就。例如,以「智慧之城」自譽的巴格達,就擁有一批翻譯,一個圖書館,一座天文臺和一所學校。那裡的學者們翻譯並研究了希臘科學家和哲學家的著作,以及波斯和印度的科學論文。
在天文學方面,穆斯林一般接受了前希臘人的基本原則,理論上沒有什麼重大突破。但他們未間斷地延續了古人的天文觀察,從而使文藝復興時期的天文學家們獲得了約900年的記錄,為他們的重大發現提供了依據。穆斯林對數學非常感興趣,因為天文學和商業都需要數學。由於巴比倫和印度的影響,他們在數學上,尤其在推廣印度十進位算法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見第九章第五節)。儘管人們誤認為它是阿拉伯數字,但如早先發明的字母用於書寫一樣,這一系統可用於算術。它使數學大眾化,使之適用於非專家的日常用途。伊斯蘭教最偉大的數學家穆罕默德·伊本·穆薩(780-85O年)是一位波斯人,因出生於裡海東部的花刺子模(現基發),故得名花拉子密。他用印度數字編寫的一本代數課本,系統地闡述了最早的三角函數表,許多世紀裡一直為東西方所使用。他還同其他學者一起,合編了一部地理百科全書。
在地理學方面,如天文學一樣,穆斯林理論上沒有取得什麼成就。但龐大的帝國疆土,廣泛的貿易範圍,使他們積累了有關歐亞大陸的系統、可靠的資料。例如,比魯尼關於印度的名著,不僅描寫了這個國家的地理特徵,而且描寫了印度人的社會制度、宗教信仰和科學成就。可以說,在這一點上,直到18世紀,才有人能與他相媲美。穆斯林還繪製了航海圖和地圖。在這些圖中,如當時的基督教製圖者們以耶路撒冷為中心一樣,穆斯林自然以麥加為中心。
伊斯蘭教醫學也以希臘醫學為基礎,但伊斯蘭教地理上的更大擴展,使穆斯林獲得了有關新疾病和新藥物的知識。他們在古老的藥典中增添了龍涎香、樟腦、肉桂、丁香、汞、番瀉葉和沒藥;還採用了新的藥劑,如糖漿、藥用糖水和玫瑰香水。的確,在意大利船長們在中東各港口裝運的貨物中,阿拉伯藥物居於首位。吸入藥物的麻醉法開始在某些外科手術中實行;海吸希和其他藥物被用作止痛藥。穆斯林首建了藥店和藥房,創辦了中世紀第一所藥劑學校:要求行醫者通過全國性考試,獲得執照,方可營業;他們還開辦了設備精良的醫院,其中為今日所知的約30所。被歐洲人尊稱為「拉齊斯」和「阿維森納」的穆斯林著名醫生穆罕默德·拉齊(844—926年)和艾布·阿里·侯賽因·伊本·西拿(98O—1037年),是從天文學到植物學、化學等方面知識淵博的傑出人物,他們的著作在17世紀以前,一直被用作歐洲醫學院的教課書。
穆斯林在化學上所做的貢獻,對科學的全面進步具有更為重大的意義。他們在巴比倫人、埃及人和希臘人的傳統和實踐的基礎上,增添了印度人和中國人的廣泛的化學知識;他們花費了大量的才能與精力,尋找古代的兩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即:能將賤金屬變成貴金屬的點金石和無限延長壽命的金丹。然而,穆斯林的論文表明,他們最先發展尖端實驗技術,處理藥物、鹽類和貴金屬。因此,他們能夠發展地方化學工業,生產出蘇達、明礬、硫酸鐵、硝酸鹽以及其他適用於工業,尤其是紡織業的鹽劑。
阿拉伯人自認的最高成就是詩歌。伊斯蘭教以前的詩,曾具有公眾性和社會性的作用,詩人常以頌揚者或諷刺者的姿態出現。描寫戰爭、崇尚勇敢、歌頌愛情、讚美恩主、咒罵敵人以及頌揚部落或駱駝、馬等是詩歌的主題。阿拔斯王朝時期,許多非阿拉伯人、尤其是波斯人的貢獻,豐富了阿拉伯詩歌。但是,阿拉伯文學絲毫沒有借鑒希臘-羅馬文學,這也就是它一直為西方人所陌生、不知的原因。穆斯林科學家漸漸為西方人所熟悉,但穆斯林詩人卻無人知曉。不過,直至今日,阿拉伯人仍能在他們的詩歌中,得到許多歡樂與靈感;這些詩歌韻律單調,具有令人陶醉的語言效果和催眠力。
除自身的成就外,穆斯林還在翻譯和改編古典著作方面作出了卓越的貢獻。伍麥葉哈里發不信任任何非阿拉伯人,對他們的文明也不感興趣。阿撥斯哈里發則不同。他們曾得到基督教徒猶太教徒和波斯瑣羅亞斯德教徒的有力支持,同而心胸也更為寬宏。「智慧之城」巴格達擁有一大批翻譯家,其中著名的一位侯奈因·伊本、易司哈格(809-573年〕則是基督教徒。他曾出訪希臘語國家;收集手稿,同助手一起翻譯了許多著作,其中包括希波克拉底、加倫、歐幾里得、托勒密、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作品。另一大翻譯中心在穆斯林西班牙的托萊多市。12、13世紀,這裡的翻譯家有猶太人、西班牙人和歐洲各地的外國學者。這一活動具有深遠的意義,因為西歐人對希臘知識已缺乏直接的瞭解,甚至長期不知道它的存在。因此,穆斯林這一學術成就在西歐準備重新恢復他們的研究之前,起到了保存希臘古典著作的作用。
最後應該強調,兩條基本紐帶,即阿拉伯語和伊斯蘭教,將哈里發統治的各不同民族連在一起。阿拉伯語的傳播,比阿拉伯人的征服成績更為顯著。到11世紀時,它已代替古希臘語、拉丁語、科普特語和阿拉術語,在從摩洛哥到波斯的廣大地區盛行,並一直持續到今天。這一人們共同使用的語言說明,在這一地區,儘管有蘇丹黑人以及佔優勢的閃米特人,有基督教黎巴嫩人、科普特埃及人以及佔優勢的穆斯林,但卻存在著一種彼此相同的感情。甚至在這片已經永久地被阿拉伯化的遼闊地區之外,阿拉伯語對其他穆斯林語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阿拉伯語匯在這些語言中,如希臘和拉丁語匯在英語中一樣被普遍使用;其中有些語言(烏爾都語、馬來語、斯瓦希里語和一次世界大戰前的土耳其語)都是用阿拉伯文字母拼寫的。
伊斯蘭教也是一條強有力的紐帶,一條比基督教更有力得多的紐帶,因為它不僅是一種信仰,而且是社會的和政治的體系以及生活的總方法(見本章第二節)。如同語言為阿拉伯世界打下基礎一樣,宗教信仰也為伊斯蘭教文明提供了基礎。眾所周知,伊斯蘭教文明在征服後幾個世紀中,逐漸發展成為一種帶有基督教、猶太教、瑣羅亞斯德教和阿拉伯宗教的成分,帶有希臘-羅馬、波斯-美索不達亞米的行政、文化和科學各成分的綜合體。因此,它不僅僅是古代各種文化的拼湊,而是原有文明的新的綜合。它雖然來源不一,但卻明顯帶有阿拉伯伊斯蘭教的特徵。
六、哈里發統治的衰落
哈倫·賴世德統治時朝,阿拔斯王朝達到鼎盛,隨即便衰落下去,其情景使人聯想起羅馬帝國的崩潰。首先存在著帝國疆域廣闊這樣一個問題,這在用馬和船隻作為交通工具的時代裡,是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邊遠省份遠離首都達3000英里,因此,不足為奇,西班牙於756年、摩洛哥於788年、突尼斯於800年,首先擺脫了帝國的統治。
同羅馬帝國的情況一樣,阿拉伯帝國也存在著開支問題;就當時的經濟和技術而言,帝國的開支顯然過大,無力補償。巴格達朝廷的極度奢侈和日益龐大的官僚機構的浩大開支,超過了技術的發展,結果,財政危機迫使哈里發委派各省總督為當地稅務的包收者。這些總督用他們征來的稅收,支付地方軍隊和官員的薪俸,並向國庫交納指定的款額。這一情況使總督兼包稅人不久便和軍事將領達成協議,兩者一起成為各省的實際統治者。到9世紀中葉,哈里發已失去對軍事和行政的控制,並逐漸被土耳其僱用軍隨意廢立。13世紀,穆林斯歷史學家邦德裡,清楚地描述了由中央集權制帝國向封建自治國家過渡的情況:
歷來的習慣,都是從全國徵收賦稅,以供養軍隊,在此之前誰也沒有采邑。尼扎姆·穆爾克〔11世紀的官員]已明白到,由於國家動盪不安,再要徵收稅款已不可能;生產也因社會混亂而毫無保障。因此,他將土地分封給士兵,指定產量和稅收。這樣,他們開發土地的興起大大增加了,很快便恢復了繁榮的景象。
毫無例外,帝國的衰弱導致了蠻族的入侵。正如羅馬帝國遭到來自萊茵河和多瑙河對岸的侵略一樣,哈里發統治這時也遭受了來自北部、南部和東部的進攻。十字軍由北入侵佔領了西班牙。西西里和敘亞利,而這三個地區穆斯林的不和卻便利於這一入侵。在西西里島;1040年,當地王朝滅亡後爆發了內戰,這對諾曼人從意人利南部入侵該島十分有利。到1091年時,整個西西里島被征服,混雜的基督教-穆斯林居民淪於諾曼底國王的統治。
同樣,在西班牙,伍麥葉王朝於1031年被推翻,整個國家分裂成許多小國,由各「黨派」即代表各民族的宗派統治。這些民族包括阿拉伯人、柏柏爾人、當地前穆斯林伊比利亞人和「斯拉夫人」。斯拉夫人,即歐洲奴隸,主要來自中歐和東歐。他們同突厥人受阿拔斯王朝僱傭一樣,被伍麥葉王朝雇來充當僱傭軍,並象突厥人那樣,最終統治了他們的主人。穆斯林西班牙的分裂,使北部基督教國家能向南擴張。到1085年,他們佔領了重要城市托萊多。到13世紀末,穆斯林只剩下半島最南端的格拉納達。
西西里島和西班牙失陷於基督教國家是長期的,但敘利亞的情況則不同。這裡,幾個穆斯林國家自相殘殺的戰爭,使十字軍從1096年起迅速向前推進,抵達敘利亞海岸,進入巴勒斯坦,建立了四個國家:埃澤薩伯國(1078年)、安條克公國(1098年)、耶路撒冷王國(1O99年)和特裡波利伯國(1109年)。這些國家都以西方封建方式建成,然而,它們缺乏根基,從未同化穆斯林阿拉伯臣民。它們的存在依靠歐洲零星到達的援兵的支持。而且,這些國家都位於沿海地區,很容易遭受內地組織的抵抗運動的襲擊。但只要周圍的穆斯林世界處於分裂狀態,這些國家就能生存下去。薩拉赫丁,即西方人所稱的薩拉丁,結束了這種分裂狀態。他統一了穆斯林敘利亞和埃及,包圍了十字軍公國,於1187年開始反攻。他在1193年逝世以前已收復了耶路撒冷,把西方人從所有地區驅除出去,只剩下一條狹長的沿海地區。隨後一個世紀中,這一地區也被佔領,穆斯林的再征服宣告完成。
除北面這些十字軍的猛攻外,哈里發統治還遭到了來自摩洛哥南部、塞內加爾和尼日爾地區的柏柏爾人,以及上埃及地區的希拉勒和蘇萊姆兩個阿拉伯貝都因部落的進攻。這些部落席捲利比亞和突尼斯,到處劫掠破壞。正是這一入侵,而不是更早的7世紀阿拉伯人的入侵摧毀了北非文明。14世紀阿拉伯著名的歷史學家、北非人伊本·赫勒敦,這樣記載了他的祖國所遭到的破壞:
伊斯蘭教紀元5世紀初(公元11世紀中葉〕,當希拉勒和蘇萊姆達兩個部落經過突尼斯和西部,並蹂躪了這些國家之後,那裡所有的平原荒廢了大約350年之久。而過去,從蘇丹到地中海,所有平原都是一片良田,那裡殘存的石碑、建築、農田和村落的遺跡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最後,第三股侵略軍是來自東方的突厥人和蒙古人。他們的入侵持續了好幾個世紀,所侵略的地區實際上包括整個歐亞大陸,從而構成了世界歷史上重要的一章。突厥人和蒙古人的侵略範圍及其影響,完全可以和阿拉伯伊斯蘭教的征服相匹敵。實際上,這兩者間存在著密切的關係,許多突厥人和蒙古人皈依了伊斯蘭教,隨後,又將池們的信仰擴張到遙遠的新地區。下章將敘述突厥人和蒙古人的侵略過程及其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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