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紀七】 起柔兆攝提格,盡玄黓涒灘,凡七年。
邵陵厲公中正始七年(丙寅,公元二四六年)
春,二月,吳車騎將軍朱然寇柤中,殺略數千人而去。
幽州刺史毌丘儉以高句驪王位宮數為侵叛,督諸軍討之;位宮敗走,儉遂屠丸都,斬獲首虜以千數。句驪之臣得來數諫位宮,位宮不從,得來歎曰:「立見此地將生蓬蒿。」遂不食而死。儉令諸軍不壞其墓,不伐其樹,得其妻子皆放遣之。位宮單將妻子逃竄,儉引軍還。未幾,復擊之,位宮遂奔買溝。儉遣玄菟太守王頎追之,過沃沮千有餘里,至肅慎氏南界,刻石紀功而還,所誅、納八千餘口。論功受賞,侯者百餘人。
秋,九月,吳主以驃騎將軍步騭為丞相,車騎將軍朱然為左大司馬,衛將軍全琮為右大司馬。分荊州為二部:以鎮南將軍呂岱為上大將軍,督右部,自武昌以西至蒲圻;以威北將軍諸葛恪為大將軍,督左部,代陸遜鎮武昌。
漢大赦,大司農河南孟光於眾中責費禕曰:「夫赦者,偏枯之物,非明世所宜有也。衰敝窮極,必不得已,然後乃可權而行之耳。今主上仁賢,百僚稱職,何有旦夕之急,而數施非常之恩,以惠奸宄之惡乎!」禕但顧謝,踧t而已。
初,丞相亮時,有言公惜赦者,亮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故匡衡、吳漢不願為赦。先帝亦言:『吾周旋陳元方、鄭康成間,每見啟告治亂之道悉矣,曾不語赦也。若劉景升、季玉父子,歲歲赦宥,何益於治!』」由是蜀人稱亮之賢,知禕不及焉。
陳壽評曰:諸葛亮為政,軍旅數興而赦不妄下,不亦卓乎?
吳人不便大錢,乃罷之。
漢主以涼州刺史姜維為衛將軍,與大將軍費禕並錄尚書事。汶山平康夷反,維討平之。
漢主數出遊觀,增廣聲樂。太子家令巴西譙周上疏諫曰:「昔王莽之敗,豪傑並起以爭神器,才智之士思望所歸,未必以其勢之廣狹,惟其德之薄厚也。於時更始、公孫述等多已廣大,然莫不快情恣欲,怠於為善。世祖初入河北,馮異等勸之曰:『當行人所不能為者。』遂務理冤獄,崇節儉,北州歌歎,聲布四遠。於是鄧禹自南陽追之,吳漢、寇恂素未之識,舉兵助之,其餘望風慕德,邳肜、耿純、劉植之徒,至於輿病繼棺,襁負而至,不可勝數,故能以弱為強而成帝業。及在洛陽,嘗欲小出,銚期進諫,即時還車。及穎川盜起,寇恂請世祖身往臨賊,聞言即行。故非急務,欲小出不敢;至於急務,欲自安不為;帝者之欲善也如此!故《傳》曰:『百姓不徒附』,誠以德先之也。今漢遭厄運,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時也。臣願陛下復行人所不能為者,以副人望。且承事宗廟,所以率民尊上也,今四時之祀或有不臨,而池苑之觀或有仍出,臣之愚滯,私不自安。夫憂責在身者,不暇盡樂,先帝之志,堂構未成,誠非盡樂之時。願省減樂官、後宮,凡所增造,但奉修先帝所施,下為子孫節儉之教。」漢主不聽。
邵陵厲公中正始八年(丁卯,公元二四七年)
春,正月,吳全琮卒。
二月,日有食之。
時尚書何晏等朋附曹爽,好變改法度。太尉蔣濟上疏曰:「昔大舜佐治,戒在比周;周公輔政,慎於其朋。夫為國法度,惟命世大才,乃能張其綱維以垂於後,豈中下之吏所宜改易哉!終無益於治,適足傷民。宜使文武之臣,各守其職,率以清平,則和氣祥瑞可感而致也!」
吳主詔徙武昌宮材瓦繕修建業宮。有司奏言:「武昌宮已二十八歲,恐不堪用,宜下所在,通更伐致。」吳主曰:「大禹以卑宮為美。今軍事未已,所在賦斂,若更通伐,妨損農桑,徙武昌材瓦,自可用也。」乃徙居南宮。三月,改作太初宮,令諸將及州郡皆義作。
大將軍爽用何晏、鄧颺、丁謐之謀,遷太后於永寧宮;專擅朝政,多樹親黨,屢改制度。太傅懿不能禁,與爽有隙。五月,懿始稱疾,不與政事。
吳丞相步騭卒。
帝好褻近群小,游宴後園。秋,七月,尚書何晏上言:「自今御幸式乾殿及遊豫後園,宜皆從大臣,詢謀政事,講論經義,為萬世法。」冬,十二月,散騎常侍、諫議大夫孔乂上言:「今天下已平,陛下可絕後園習騎乘馬,出必御輦乘車,天下之福,臣子之願也。」帝皆不聽。
吳主大發眾集建業,揚聲欲入寇。揚州刺史諸葛誕使安豐太守王基策之,基曰:「今陸遜等已死,孫權年老,內無賢嗣,中無謀主。權自出則懼內釁卒起,癰疽發潰;遣將則舊將已盡,新將未信。此不過欲補銎w支黨,還自保護耳。」已而吳果不出。
是歲,雍、涼羌胡叛降漢,漢姜維將兵出隴右以應之,與雍州刺史郭淮、討蜀護軍夏侯霸戰於洮西。胡王白虎文、治無戴等率部落降維,維徙之入蜀。淮進擊羌胡餘黨,皆平之。
邵陵厲公中正始九年(戊辰,公元二四八年)
春,二月,中書令孫資,癸巳,中書監劉放,三月,甲午,司徒衛臻各遜位,以侯就第,位特進。
夏,四月,以司空高柔為司徒,光祿大夫徐邈為司空。邈歎曰:「三公論道之官,無其人則缺,豈可以老病忝之哉!」遂固辭不受。
五月,漢費禕出屯漢中。自蔣琬及禕,雖身居於外,慶賞威刑,皆遙先咨斷,然後乃行。禕雅性謙素,當國功名,略與琬比。
秋,九月,以車騎將軍王凌為司空。
陪陵夷反,漢車騎將軍鄧芝討平之。
大將軍爽,驕奢無度,飲食衣服,擬於乘輿;尚方珍玩,充牣其家;又私取先帝才人以為伎樂。作窟室,綺疏四周,數與其黨何晏等縱酒其中。弟羲深以為憂,數涕泣諫止之,爽不聽。爽兄弟數俱出遊,司農沛國桓范謂曰:「總萬機,典禁兵,不宜並出。若有閉城門,誰復內入者?」爽曰:「誰敢爾邪!」
初,清河、平原爭界,八年不能決。冀州刺史孫禮請天府所藏烈祖封平原時圖以決之。爽信清河之訴,雲圖不可用,禮上疏自辨,辭頗剛切。爽大怒,劾禮怨望,結刑五歲。久之,復為并州刺史,往見太傅懿,有忿色而無言。懿曰:「卿得并州少邪?恚理分界失分乎?」禮曰:「何明公言之乖也!禮雖不德,豈以官位往事為意邪!本謂明公齊蹤伊、呂,匡輔魏室,上報明帝之托,下建萬世之勳。今社稷將危,天下凶凶,此禮之所以不悅也!」因涕泣橫流。懿曰:「且止,忍不可忍!」
冬,河南尹李勝出為荊州刺史,過辭太傅懿。懿令兩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進粥,懿不持杯而飲,粥皆流出沾胸。勝曰:「眾情謂明公舊風發動,何意尊體乃爾!」懿使聲氣才屬,說:「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當屈并州,并州近胡,好為之備!恐不復相見,以子師、昭兄弟為托。」勝曰:「當還忝本州,非并州。」懿乃錯亂其辭曰:「君方到并州?」勝復曰:「當忝荊州。」懿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還為本州,盛德壯烈,好建功勳!」勝退,告爽曰:「司馬公屍居餘氣,形神已離,不足慮矣。」他日,又向爽等垂泣曰:「太傅病不可復濟,令人愴然!」故爽等不復設備。
何晏聞平原管輅明於術數,請與相見。十二月,丙戌,輅往詣晏,晏與之論《易》。時鄧颺在坐,謂輅曰:「君自謂善《易》,而語初不及《易》中辭義,何也?」輅曰:「夫善《易》者不言《易》也。」晏含笑贊之曰:「可謂要言不煩也!」因謂輅曰:「試為作一卦,知位當至三公不?」又問:「連夢見青蠅數十,來集鼻上,驅之不去,何也?」輅曰:「昔元、凱輔舜,周公佐周,皆以和惠謙恭,享有多福,此非卜筮所能明也。今君侯位尊勢重,而懷德者鮮,畏威者眾,殆非小心求福之道也。又,鼻者天中之山,『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今青蠅臭惡而集之,位峻者顛,輕豪者亡,不可不深思也!願君侯裒多益寡,非禮不履,然後三公可至,青蠅可驅也。」颺曰:「此老生之常譚。」輅曰:「夫老生者見不生,常譚者見不譚。」輅還邑捨,具以語其舅。舅責輅言太切至,輅曰:「與死人語,何所畏邪!」舅大怒,以輅為狂。
吳交趾、九真夷賊攻沒城邑,交部騷動。吳主以衡陽督軍都尉陸胤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胤入境,喻以恩信,降者五萬餘家,州境復清。
太傅懿陰與其子中護軍師、散騎常侍昭謀誅曹爽。
邵陵厲公中嘉平元年(己巳,公元二四九年)
春,正月,甲午,帝謁高平陵,大將軍爽與弟中領軍羲、武衛將軍訓、散騎常侍彥皆從。太傅懿以皇太后令,閉諸城門,勒兵據武庫,授兵出屯洛水浮橋,召司徒高柔假節行大將軍事,據爽營,太僕王觀行中領軍事,據羲營。因奏爽罪惡於帝曰;「臣昔從遼東還,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後事為念。臣言『太祖、高祖亦屬臣以後事,此自陛下所見,無所憂苦。萬一有不如意,臣當以死奉明詔。』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典,內則僭擬,外則專權,破壞諸營,盡據禁兵,群官要職,皆置所親,殿中宿衛,易以私人,根據盤互,縱恣日甚,又以黃門張當為都監,伺察至尊,離間二宮,傷害骨肉,天下洶洶,人懷危懼。陛下便為寄坐,豈得久安!此非先帝詔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往言!太尉臣濟等皆以爽為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宮,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臣輒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敢有稽留,便以軍法從事!』臣輒力疾將兵屯洛水浮橋,伺察非常。」爽得懿奏事,不通;迫窘不知所為,留車駕宿伊水南,伐木為鹿角,發屯田兵數千人以為衛。
懿使侍中高陽、許允及尚書陳泰說爽宜早自歸罪,又使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謂爽,唯免官而已,以洛水為誓。泰,群之子也。
初,爽以桓范鄉里老宿,於九卿中特禮之,然不甚親也。及懿起兵,以太后令召范,欲使行中領軍。范欲應命,其子止之曰:「車駕在外,不如南出。」范乃出。至平昌城門,城門已閉。門候司蕃,故范舉吏也,范舉手中版以示之,矯曰:「有詔召我,卿促開門!」蕃欲求見詔書,范呵之曰:「卿非我故吏邪?何以敢爾!」乃開之。范出城,顧謂蕃曰:「太傅圖逆,卿從我去!」蕃徒行不能及,遂避側。懿謂蔣濟曰:「智囊往矣!」濟曰:「范則智矣,然駑馬戀棧豆,爽必不能用也。」
范至,勸爽兄弟以天子詣許昌,發四方兵以自輔。爽疑未決,范謂羲曰:「此事昭然,卿用讀書何為邪!於今日卿等門戶,求貧賤復可得乎!且匹夫質一人,尚慾望活;卿與天子相隨,令於天下,誰敢不應也!」俱不言。范又謂羲曰:「卿別營近在闕南,洛陽典農治在城外,呼召如意。今詣許昌,不過中宿,許昌別庫,足相被假;所憂當在谷食,而大司農印章在我身。」羲兄弟默然不從,自甲夜至五鼓,爽乃投刀於地曰:「我亦不失作富家翁!」范哭曰:「曹子丹佳人,生汝兄弟,掑棆}耳!何圖今日坐汝等族滅也!」
爽乃通懿奏事,白帝下詔免己官,奉帝還宮。爽兄弟歸家,懿發洛陽吏卒圍守之;四角作高樓,令人在樓上察視爽兄弟舉動。爽挾彈到後園中,樓上便唱言:「故大將軍東南行!」爽愁悶不知為計。
戊戌,有司奏:「黃門張當私以所擇才人與爽,疑有奸。」收當付廷尉考實,辭云:「爽與尚書何晏、鄧颺、丁謐、司隸校尉畢軌、荊州刺史李勝等陰謀反逆,須三月中發。」於是收爽、羲、訓、晏、颺、謐、軌、勝並桓范皆下獄,劾以大逆不道,與張當俱夷三族。
初,爽之出也,司馬魯芝留在府,聞有變,將營騎斫津門出赴爽。及爽解印綬,將出,主簿楊綜止之曰:「公挾主握權,捨此以至東市乎?」有司奏收芝、綜治罪,太傅懿曰:「彼各為其主也。宥之。」頃之,以芝為御史中丞,綜為尚書郎。
魯芝將出,呼參軍辛敞欲與俱去。敞,毘之子也,其姊憲英為太常羊耽妻,敞與之謀曰:「天子在外,太傅閉城門,人云將不利國家,於事可得爾乎?」憲英曰:「以吾度之,太傅此舉,不過以誅曹爽耳。」敞曰:「然則事就乎?」憲英曰:「得無殆就!爽之才非太傅之偶也。」敞曰:「然則敞可以無出乎?」憲英曰:「安可以不出!職守,人之大義也。凡人在難,猶或恤之;為人執鞭而棄其事,不祥莫大焉。且為人任,為人死,親暱之職也,從眾而已。」敞遂出。事定之後,敞歎曰:「吾不謀於姊,幾不獲於義。」
先是,爽辟王沈及太山羊祜,沈勸祜應命。祜曰:「委質事人,復何容易!」沈遂行。及爽敗,沈以故吏免,乃謂祜曰:「吾不忘卿前語。」祜曰:「此非始慮所及也!」
爽從弟文叔妻夏侯令女,早寡而無子,其父文寧欲嫁之;令女刀截兩耳以自誓,居常依爽。爽誅,其家上書絕昏,強迎以歸,復將嫁之;令女竊入寢室,引刀自斷其鼻,其家驚惋,謂之曰:「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耳,何至自苦乃爾!且夫家夷滅已盡,守此欲誰為哉!」令女曰:「吾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時,尚欲保終,況今衰亡,何忍棄之!此禽獸不行,吾豈為乎!」司馬懿聞而賢之,聽使乞子字養為曹氏後。
何晏等方用事,自以為一時才傑,人莫能及。晏嘗為名士品目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唯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聞其語,未同凶其人。」蓋欲以神況諸己也。
選部郎劉陶,曄之子也,少有口辯,鄧颺之徒稱之以為伊、呂。陶嘗謂傅玄是「仲尼不聖。何以知之?智者於群愚,如弄一丸於掌中;而不能得天下,何以為聖!」玄不復難,但語之曰:「天下之變無常也,今見卿窮。」及曹爽敗,陶退居裡捨,乃謝其言之過。
管輅之舅謂輅曰:「爾前何以知何、鄧之敗?」輅曰:「鄧之行步,筋不束骨,脈不制肉,起立傾倚,若無手足,此為鬼躁。何之視候則魂不守宅,血不華色,精爽煙浮,容若槁木,此為鬼幽。二者皆非遐福之象也。」
何晏性自喜,粉白不去手,行步顧影。尤好老、莊之書,與夏侯玄、荀粲及山陽王弼之徒,競為清談,祖尚虛無,謂《六經》為聖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爭慕效之,遂成風流,不可複製焉。粲,彧之子也。
丙午,大赦。
丁未,以太傅懿為丞相,加九錫,懿固辭不受。
初,右將軍夏侯霸為曹爽所厚,以其父淵死於蜀,常切齒有報仇之志,為討蜀護軍,屯於隴西,統屬征西。征西將軍夏侯玄,霸之從子,爽之外弟也。爽既誅,司馬懿召玄詣京師,以雍州刺史郭淮代之。
霸素與淮不葉,以為禍必相及,大懼,遂奔漢。漢主謂曰:「卿父自遇害於行間耳,非我先人之手刃也。」遇之甚厚。姜維問於霸曰:「司馬懿既得彼政,當復有征伐之志不?」霸曰:「彼方營立家門,未遑外事。有鐘士季者,其人雖少,若管朝政,吳、蜀之憂也。」士季者,鐘繇之子尚書郎會也。
三月,吳左大司馬朱然卒。然長不盈七尺,氣候分明,內行修潔,終日欽欽,常若在戰場,臨急膽定,過絕於人。雖世無事,每朝夕嚴鼓,兵在營者,鹹行裝就隊。以此玩敵,使不知所備,故出輒有功。然寢疾增篤,吳主晝為減膳,夜為不寐,中使醫藥口食之物,相望於道。然每遣使表疾病消息,吳主輒召見,口自問訊,入賜酒食,出賜布帛。及卒,吳主為之哀慟。
夏,四月,乙丑,改元。
曹爽之在伊南也,昌陵景侯蔣濟與之書,言太傅之旨,不過免官而已。爽誅,濟進封都鄉侯,上疏固辭,不許。濟病其言之失,遂發病,丙子,卒。
秋,漢衛將軍姜維寇雍州,依麴山築二城,使牙門將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質任,侵逼諸郡。征西將軍郭淮與雍州刺史陳泰御之。泰曰:「麴城雖固,去蜀險遠,當須運糧;羌夷患維勞役,必未肯附。今圍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雖其有救,山道阻險,非行兵之地也。」淮乃使泰率討蜀護軍徐質、南安太守鄧艾進兵圍麴城,斷其運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戰,不許,將士困窘,分糧聚雪以引日月。維引兵救之,出自牛頭山,與泰相對。泰曰:「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今絕牛頭,維無反道,則我之禽也。」敕諸軍各堅壘勿與戰,遣使白淮,使淮趣牛頭截其還路。淮從之,進軍洮水。維懼,遁走,安等孤絕,遂降。淮因西擊諸羌。鄧艾曰:「賊去未遠,或能復還,宜分諸軍以備不虞。」於是留艾屯白水北。三日,維遣其將廖化自白水南向艾結營。艾謂諸將曰:「維今卒還,吾軍人少,法當來渡;而不作橋,此維使化持吾令不得還,維必自東襲取洮城。」洮城在水北,去艾屯六十里,艾即夜潛軍徑到。維果來渡,而艾先至據城,得以不敗,漢軍遂還。兗州刺史令狐愚,司空王凌之甥也,屯於平阿,甥舅並典重兵,專淮南之任。凌與愚陰謀,以帝闇弱,制於強臣,聞楚王彪有智勇,欲共立之,迎都許昌。九月,愚遣其將張式至白馬,與楚王相聞。凌又遣舍人勞精詣洛陽,語其子廣。廣曰:「凡舉大事,應本人情。曹爽以驕奢失民,何平叔虛華不治,丁、畢、桓、鄧雖並有宿望,皆專競於世。加變易朝典,政令數改,所存雖高而事不下接,民習於舊,眾莫之從,故雖勢傾四海,聲震天下,同日斬戮,名士減半,而百姓安之。莫之或哀,失民故也。今司馬懿情雖難量,事未有逆,而擢用賢能,廣樹勝己,修先朝之政令,副眾心之所求。爽之所以為惡者,彼莫不必改,夙夜菲懈,以恤民為先,父子兄弟,並握兵要,未易亡也。」凌不從。
冬,十一月,令狐愚復遣張式詣楚王,未還,會愚病卒。
十二月,辛卿,即拜王凌為太尉。庚子,以司隸校尉孫禮為司空。
光祿大夫徐邈卒。邈以清節著名,盧欽嘗著書稱邈曰:「徐公志高行潔,才博氣猛,其施之也,高而不狷,潔而不介,博而守約,猛而能寬。聖人以清為難,而徐公之所易也。」或問欽:「徐公當武帝之時,人以為通;自為涼州刺史,及還京師,人以為介,何也?」欽答曰:「往者毛孝先、崔季珪用事,貴清素之士,於時皆變易車服以求名高,而徐公不改其常,故人以為通。比來天下奢靡,轉相倣傚,而徐公雅尚自若,不與俗同,故前日之通,乃今日之介也。是世人之無常而徐公之有常也。」欽,毓之子也。
邵陵厲公中嘉平二年(庚午,公元二五零年)
夏,五月,以征西將軍郭淮為車騎將軍。
初,會稽潘夫人有寵於吳主,生少子亮,吳主愛之。全公主既與太子和有隙,欲豫自結,數稱亮美,以其夫之兄子尚女妻之。吳主以魯王霸結朋黨以害其兄,心亦惡之,謂侍中孫峻曰:「子弟不睦,臣下分部,將有袁氏之敗,為天下笑。若使一人立者,安得不亂乎!」遂有廢和立亮之意,然猶沉吟者歷年。峻,靜之曾孫也。
秋,吳主遂幽太子和。驃騎將軍朱據諫曰:「太子,國之本根。加以雅性仁孝,天下歸心。昔晉獻用驪姬而申生不存,漢武信江充而戾太子冤死,臣竊懼太子不堪其憂,雖立思子之宮,無所復及矣!」吳主不聽。據與尚書僕射屈晃率諸將吏泥頭自縛,連日詣闕請和;吳主登白爵觀,見,甚惡之,敕據、晃等「無事匆匆」。無難督陳正、五營督陳象各上書切諫,據、晃亦固諫不已;吳主大怒,族誅正、象。牽據、晃入殿,據、晃猶口諫,叩頭流血,辭氣不撓。吳主杖之各一百,左遷據為新都郡丞,晃斥歸田裡,群司坐諫誅放者以十數。遂廢太子和為庶人,徙故鄣,賜魯王霸死。殺楊竺,流其屍於江,又誅全寄、吳安、孫奇,皆以其黨霸譖和故也。初,楊竺少獲聲名,而陸遜謂之終敗,勸竺兄穆令與之別族。及竺敗,穆以數諫戒竺得免死。朱據未至官,中書令孫弘以詔書追賜死。
冬,十月,廬江太守譙郡文欽偽叛,以誘吳偏將軍朱異,欲使異自將兵迎己。異知其詐,表吳主,以為欽不可迎。吳主曰:「方今北土未一,欽欲歸命,宜且遼之。若嫌其有譎者,但當設計網以羅之,盛重兵以防之耳。」乃遣偏將軍呂據督二萬人,與異並力至北界,欽果不降。異,桓之子;據,范之子也。
十一月,大利景侯孫禮卒。
吳主立子亮為太子。
吳主遣軍十萬作堂邑塗塘以淹北道。
十二月,甲辰,東海定王霖卒。
征南將軍王昶上言:「孫權流放良臣,適庶分爭,可乘釁擊吳。」朝廷從之,遣新城太守南陽州泰襲巫、秭歸,荊州刺史王基向夷陵,昶向江陵。昶引竹p亙為橋,渡水擊之,吳大將施績,夜遁入江陵。昶欲引致平地與戰,乃先遣五軍案大道發還,使吳望見而喜;又以所獲鎧馬甲首環城以怒之,設伏兵以待之。績果來追,昶與戰,大破之,斬其將鐘離茂、許旻。
漢姜維復寇西平,不克。
邵陵厲公中嘉平三年(辛未,公元二五一年)
春,正月,王基、州泰擊吳兵,皆破之,降者數千口。
三月,以尚書令司馬孚為司空。
夏,四月,甲申,以王昶為征南大將軍。
壬辰,大赦。
太尉王凌聞吳人塞塗水,欲因此發兵,大嚴諸軍,表求討賊:詔報不聽。凌遣將軍楊弘以廢立事告兗州刺史黃華,華、弘連名以白司馬懿,懿將中軍乘水道討凌,先下赦赦凌罪,又為書諭凌,已而大軍掩至百尺。凌自知勢窮,乃乘船單出迎懿,遣掾王彧謝罪,送印綬、節鉞。懿軍到丘頭,凌面縛水次,懿承詔遣主簿解其縛。
凌既蒙赦,加恃舊好,不復自疑,逕乘小船欲趨懿。懿使人逆止之,住船淮中,相去十餘丈。凌知見外,乃遙謂懿曰:「卿直以折簡召我,我當敢不至邪,而乃引軍來乎!」懿曰:「以卿非肯逐折簡者故也。」凌曰:「卿負我!」懿曰:「我寧負卿,不負國家!」遂遣步騎六百送凌西詣京師,凌試索棺釘以觀懿意,懿命給之。五月,甲寅,凌行到項,遂飲藥死。
懿進至壽春,張式等皆自首。懿窮治其事,諸相連者悉夷三族。發凌、愚塚,剖棺暴屍於所近市三日,燒其印綬、朝服,親土埋之。
初,令狐愚為白衣時,常有高志,眾人謂愚必興令狐氏。族父弘農太守邵獨以為:「愚性倜儻,不修德而願大,必滅我宗。」愚聞之,心甚不平。及邵為虎賁中郎將,而愚仕進已多所更歷,所在有名稱。愚從容謂邵曰:「先時聞大人謂愚為不繼,今竟雲何邪?」邵熟視而不答,私謂妻子曰:「公治性度,猶如故也。以吾觀之,終當敗滅,但不知我久當坐之不邪,將逮汝曹耳。」邵沒後十餘年而愚族滅。
愚在兗州,辟山陽單固為別駕,與治中楊康並為愚腹心。及愚卒,康應司徒辟,至洛陽,露愚陰事,愚由是敗。懿至壽春,見單固,問曰:「令狐反乎?」曰:「無有。」楊康白事,事與固連,遂收捕固及家屬皆系廷尉,考實數十,固固雲無有。懿錄楊康,與固對相詰,固辭窮,乃罵康曰:「老傭!既負使君,又滅我族,顧汝當活邪!」康初自冀封侯,後以辭頗參錯,亦並斬之。臨刑,俱出獄,固又罵康曰:「老奴!汝死自分耳。若令死者有知,汝何面目以行地下乎!」
詔以揚州刺史諸葛誕為鎮東將軍,都督揚州諸軍事。
吳主立潘夫人為皇后,大赦,改元太元。
六月,賜楚王彪死。盡錄諸王公置鄴,使有司察之,不得與人交關。
秋,七月,壬戌,皇后甄氏殂。
辛未,以司馬孚為太尉。
八月,戊寅,舞陽宣文侯司馬懿卒。詔以其子衛將軍師為撫軍大將軍,錄尚書事。
初,南匈奴自謂其先本漢室之甥,因冒姓劉氏。太祖留單于呼廚泉之鄴,分其眾為五部,居并州境內。左賢王豹,單于於扶羅之子也,為左部帥,部族最強。城陽太守鄧艾上言:「單于在內,羌夷失統,合散無主。今單于之尊日疏而外土之威日重,則胡虜不可不深備也。聞劉豹部有叛胡,可因叛割為二國,以分其勢。去卑功顯前朝而子不繼業,宜加其子顯號,使居雁門。離國弱寇,追錄舊勳,此御邊長計也。」又陳「羌胡與民同處者,宜以漸出之,使居民表,以崇廉恥之教,塞奸宄之路。」司馬師皆從之。
吳立節中郎將陸抗屯柴桑,詣建業治病。病差,當還,吳主涕泣與別,謂曰:「吾前聽用讒言,與汝父大義不篤,以此負汝;前後所問,一焚滅之,莫令人見也。」
是時,吳主頗寤太子和之無罪,冬,十一月,吳主祀南郊還,得風疾,欲召和還;全公主及侍中孫峻、中書令孫弘固爭之,乃止。吳主以太子亮幼少,議所付託,孫峻薦大將軍諸葛恪可付大事。吳主嫌恪剛很自用,峻曰:「當今朝臣之才,無及恪者。」乃召恪於武昌。恪將行,上大將軍呂岱戒之曰:「世方多難,子每事必十思。」恪曰:「昔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夫子曰:『再思可矣。』今君令恪十思,明恪之劣也!」岱無以答,時鹹謂之失言。
虞喜論曰:夫托以天下,至重也;以人臣行主威,至難也。兼二至而管萬機,能勝之者鮮矣。呂侯,國之元耆,志度經遠,甫以十思戒之,而便以示劣見拒;此元遜之疏,機神不俱者也!若因十思之義,廣咨當世之務,聞善速於雷動,從諫急於風移,豈得殞首殿堂,死於凶豎之刃!世人奇其英辯,造次可觀,而哂呂侯無對為陋,不思安危終始之慮,是樂春藻之繁華,而忘秋實之甘口也。昔魏人伐蜀,蜀人御之,精嚴垂發,而費禕方與來敏對棋,意無厭倦。敏以為必能辦賊,言其明略內定,貌無憂色也。況長寧以為君子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蜀為蕞爾之國,而方向大敵,所規所圖,唯守與戰,何可矜己有餘,晏然無戚!斯乃禕性之寬簡,不防細微,卒為降人郭循所害,豈非兆見於彼而禍成於此哉!往聞長寧之甄文偉,今睹元遜之逆呂侯,二事體同,皆足以為世鑒也。
恪至建業,見吳主於臥內,受詔床下,以大將軍領太子太傅,孫弘領少傅;詔有司諸事一統於恪,惟殺生大事,然後以聞。為制群官百司拜揖之儀,各有品序。又以會稽太守北海滕胤為太常。胤,吳主婿也。
十二月,以光祿勳滎陽鄭沖為司空。
漢費禕還成都,望氣者云:「都邑無宰相位。」乃復北屯漢壽。
是歲,漢尚書令呂乂卒,以侍中陳祗守尚書令。
邵陵厲公中嘉平四年(壬申,公元二五二年)
春,正月,癸卯,以司馬師為大將軍。
吳主立故太子和為南陽王,使居長沙;仲姬子奮為齊王,居武昌;王夫人子休為琅邪王,居虎林。
二月。立皇后張氏,大赦。後,故涼州刺史既之孫,東莞太守緝之女也。召緝拜光祿大夫。
吳人改元神鳳,大赦。
吳潘後性剛戾,吳主疾病,後使人問孫弘以呂後稱制故事。左右不勝其虐,伺其昏睡,縊殺之,託言中惡。後事洩,坐死者六七人。
吳主病困,召諸葛恪、孫弘、滕胤及將軍呂據、侍中孫峻入臥內,屬以後事。夏,四月,吳主殂。孫弘素與諸葛恪不平,懼為恪所治,秘不發喪,欲矯詔誅恪。孫峻以告恪,恪請弘咨事,於坐中殺之。乃發喪。謚吳主曰大皇帝。太子亮即位,大赦,改元建興。閏月,以諸葛恪為太傅,滕胤為衛將軍,呂岱為大司馬。恪乃命罷視聽,息校官,原逋責,除關稅,崇恩澤,眾莫不悅。恪每出入,百姓延頸思見其狀。
恪不欲諸王處濱江兵馬之地,乃徙齊王奮於豫章,琅邪王休於丹楊。奮不肯徙,又數越法度,恪為箋以遺奮曰:「帝王之尊,與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仇讎有善,不得不舉,親戚有惡,不得不誅,所以承天理物,先國後身,蓋聖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漢初興,多王子弟,至於太強,輒為不軌,上則幾危社稷,下則骨肉相殘,其後懲戒以為大諱。自光武以來,諸王有制,惟得自娛於宮內,不得臨民,干與政事,其與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則前世得失之驗也。大行皇帝覽古戒今,防牙遏萌,慮於千載,是以寢疾之日,分遣諸王各早就國,詔策勤渠,科禁嚴峻,其所戒敕,無所不至。誠欲上安宗廟,下全諸王,使百世相承,無凶國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惟太伯順父之志,中念河間獻王、東海王強恭順之節,下存前世驕恣荒亂之王以為警戒。而聞頃至武昌以來,多違詔敕,不拘制度,擅發諸將兵治護宮室。又左右常從有罪過者,當以表聞,公付有司;而擅私殺,事不明白。中書楊融,親受詔敕,所當恭肅,乃云『正自不聽禁,當如我何!』聞此之日,小大驚怪,莫不寒心。裡語曰:『明鑒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魯王為戒,改易其行,戰戰兢兢,盡禮朝廷,如此,則無求不得。若棄忘先帝法教,懷輕慢之心,臣下寧負大王,不敢負先帝遺詔;寧為大王所怨疾,豈敢忘尊主之威而令詔敕不行於籓臣邪!向使魯王早納忠直之言,懷驚懼之慮,則享祚無窮,豈有滅亡之禍哉!夫良藥苦口,唯病者能甘之;忠言逆耳,唯達者能受之。今者恪等阭阭,欲為大王除危殆於萌芽,廣福慶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願蒙三思!」王得箋,懼,遂移南昌。
初,吳大帝築東興堤以遏巢湖,其後入寇淮南,敗,以內船,遂廢不復治。冬,十月,太傅恪會眾於東興,更作大堤,左右結山,俠築兩城,各留千人,使將軍全端守西城,都尉留略守東城,引軍而還。
鎮東將軍諸葛誕言於大將軍師曰:「今因吳內侵,使文舒逼江陵,仲恭向武昌,以羈吳之上流;然後簡精卒攻其兩城,比救至,可大獲也。」是時征南大將軍王昶、征東將軍胡遵、鎮南將軍毋丘儉等各獻征吳之計。朝廷以三征計異,詔問尚書傅嘏。嘏對曰:「議者或欲泛舟徑濟,橫行江表;或欲四道並進,攻其城壘;或欲大佃疆場,觀釁而動;誠皆取賊之常計也。然自治兵以來,出入三載,非掩襲之軍也。賊之為寇,幾六十年矣,君臣相保,吉凶共患,又喪其元帥,上下憂危,設令列船津要,堅城據險,橫行之計,其殆難捷。今邊壤之守,與賊相遠,賊設羅落,又特重密,間諜不行,耳目無聞。夫軍無耳目,校察未詳,而舉大眾以臨巨險,此為希幸徼功,先戰而後求勝,非全軍之長策也。唯有進軍大佃,最差完牢;可詔昶、遵等擇地居險,審所錯置,及令三方一時前守。奪其肥壤,使還粟嶀g,一也;兵出民表,寇鈔不犯,二也;招懷近路,降附日至,三也;羅落遠設,間構不來,四也;賊退其守,羅落必淺,佃作易立,五也;坐食積穀,士不運輸,六也;釁隙時聞,討襲速決,七也;凡此七者,軍事之急務也。不據則賊擅便資,據之則利歸於國,不可不察也。夫屯壘相逼,形勢已交,智勇得陳,巧拙得用,策之而知得失之計,角之而知有餘不足,虜之情偽,將焉所逃!夫以小敵大,則役煩力竭;以貧敵富,則斂重財匱。故曰:『敵逸能勞之,飽能饑之』,此之謂也。」司馬師不從。
十一月,詔王昶等三道擊吳。十二月,王昶攻南郡,毋丘儉向武昌,胡遵、諸葛誕率眾七萬攻東興。甲寅,吳太傅恪將兵四萬,晨夜兼行,救東興。胡遵等敕諸軍作浮橋以度,陳於坻上,分兵攻兩城。城在高峻,不可卒拔。諸葛恪使冠軍將軍丁奉與呂據、留贊、唐咨為前部,從山西上。奉謂諸將曰:「今諸軍行緩,若賊據便地,則難以爭鋒,我請趨之。」乃辟諸軍使下道,奉自率麾下三千人徑進。時北風,奉舉帆二日,即至東關,遂據徐塘。時天雪,寒,胡遵等方置酒高會。奉見其前部兵少,謂其下曰:「取封侯爵賞,正在今日!」乃使兵皆解鎧,去矛戟,但兜鍪刀楯,裸身緣堨。魏人望見,大笑之,不即嚴兵。吳兵得上,便鼓噪,斫破魏前屯,呂據等繼至。魏軍驚擾散走,爭渡浮橋,橋壞絕,自投於水,更相蹈藉。前部督韓綜、樂安太守桓嘉等皆沒,死者數萬。綜故吳叛將,數為吳害,吳大帝常切齒恨之,諸葛恪命送其首以白大帝廟。獲車乘、牛馬、騾驢各以千數,資器山積,振旅而歸。
初,漢姜維寇西平,獲中郎將郭循,漢人以為左將軍。循欲刺漢主,不得親近,每因上壽,且拜且前,為左右所遏,事輒不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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