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繼鹹(張亮) 金聲(江天一) 丘祖德(溫璜 吳應箕 尹民興等)沈猶龍(李待問 章簡) 陳子龍(夏允彝 徐孚遠) 侯峒曾(閻應元等
朱集璜等 楊文驄孫臨等 陳潛夫陸培 沈廷揚 林汝翥林瑣G為虹黃大鵬 王士和 胡上琛 熊緯
袁繼鹹,字季通,宜春人。天啟五年進士。授行人。崇禎三年冬,擢御史,監臨會試,坐縱懷挾舉子,謫南京行人司副,遷主客員外郎。七年春,擢山西提學僉事。未行,總理戶、工二部中官張彝憲有朝覲官繼冊之奏。繼鹹疏論之,謂:「此令行,上自籓臬,下至守令,莫不次第參謁,屏息低眉,跪拜於中官之座,率天下為無恥事,大不便。」彝憲大恚,與繼鹹互訐奏。帝不聽,乃孑身赴任。久之,巡撫吳甡薦其廉能。而巡按御史張孫振以請屬不應,疏誣繼鹹髒私事。帝怒,逮繼鹹,責甡回奏。甡賢繼鹹,斥孫振。諸生隨至都,伏闕訴冤,繼鹹亦列上孫振請屬狀及其贓賄數事。詔逮孫振,坐謫戍;繼鹹得復官。十年,除湖廣參議,分守武昌。以兵搗江賊巢興國、大冶山中,擒賊首呂瘦子,降其黨十餘人。詔兼僉事,分巡武昌、黃州。擊退賊老回回、革裡眼等七大部黃陂、黃安,築黃岡城六千餘丈。
十二年,移淮陽,忤中官楊顯名,奏鐫二秩調用。督師楊嗣昌以其知兵,引參軍事。明年四月擢右僉都御史,撫治鄖陽。未一年,襄陽陷,被逮,戍貴州。十五年,廷臣交薦,起故官,總理河北屯政。未赴,賊逼江西。廷議設重臣總督江西、湖廣、應天、安慶軍務,駐九江。擢繼鹹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以行。賊已陷武昌,左良玉擁兵東下。繼鹹遇良玉於蕪湖,激以忠義。良玉即還,恢復武昌。廷議呂大器來代,繼鹹仍督屯政。大器、良玉不協,長沙、袁州俱陷,仍推繼鹹代之。甫抵鎮而京師陷。
福王立南都,頒詔武昌,良玉不拜詔。繼鹹致書言倫序正,良玉乃拜受詔。繼鹹入朝,高傑新封興平伯。繼鹹曰:「封爵以勸有功。無功而封,有功者不勸。跋扈而封,跋扈愈多。」王曰:「事已行,奈何?」繼鹹曰:「馬士英引傑渡江,宜令往輯。」王曰:「彼不欲往,輔臣史可法願往。」繼鹹曰:「陛下嗣位,固以恩澤收人心,尤宜以紀綱肅眾志。乞振精神,申法紀。冬春間,淮上未必無事。臣雖駑,願奉六龍為澶淵之舉。」王有難色。因詣榻前密奏曰:「左良玉雖無異圖,然所部多降將,非孝子順孫。陛下初登大寶,人心危疑,意外不可不慮,臣當星馳回鎮。」許之。因赴閣責可法不當封傑,士英嗛之。俄陳致治守邦大計,引宋高宗用黃潛善、汪伯彥事,語復侵士英。會湖廣巡按御史黃澍劾奏士英十大罪,士英擬旨逮治。澍與良玉謀,陰諷將士大嘩,欲下南京索餉,保救澍。繼鹹為留江漕十萬石、餉十三萬金給之,且代澍申理,以良玉依仗澍為言。士英不得已,免逮澍。繼鹹既與士英隙,所奏悉停寢。
明年正月,繼鹹言:「元朔者,人臣拜手稱觴之日,陛下嘗膽臥薪之時。念大恥未雪,宜以周宣之未央問夜為可法,以晚近長夜之飲、角牴之戲為可戒。省土木之功,節浮淫之費。戒諭臣工,後私鬥而急公仇。臣每歎三十年來,徒以三案葛籐血戰不已。若《要典》一書,已經先帝焚燬,何必復理其說。書苟未進,宜寢之;即已進,宜毀之。至王者代興,從古亦多異同。平、勃迎立漢文,不聞窮治朱虛之過;房、杜決策秦邸,不聞力究魏征之非。固其君豁達大度,亦其大臣公忠善謀,翊贊其美。請再下寬大之詔,解圜扉疑入之囚,斷草野株連之案。」王降旨俞其言。
群小皆不喜繼鹹,汰其軍餉六萬,軍中有怨言,繼鹹疏爭不得。又以江上兵寡,鄭鴻逵戰艦不還,議更造,檄九江僉事葉士彥於江流截買材木。士彥家蕪湖,與諸商暱,封還其檄。繼鹹以令不行,疏劾士彥。士彥同年御史黃耳鼎亦劾繼鹹,言繼鹹有心腹將校勸左良玉立他宗,良玉不從雲。良玉嘗不拜監國詔,聞之益疑懼,上疏明與繼鹹無隙,耳鼎受指使而言,《要典》宜再焚。江東人乃由是交口言繼鹹、良玉倡和,脅制朝廷矣。會都下又有偽太子之事,良玉爭不得,遂與士英輩有隙。繼鹹疏言:「太子真偽,非臣所能懸揣。真則望行良玉言,偽則不妨從容審處,多召東宮舊臣辨識,以解中外之疑。」疏未達,良玉已反。
初,繼鹹聞李自成兵敗南下,命部將郝效忠、陳麟、鄧林奇守九江,自統副將汪碩畫、李士元等援袁州,防賊由岳州、長沙入江西境。既已登舟,聞良玉反,復還九江。良玉舟在北岸,貽書繼鹹,願握手一別,為皇太子死。九江士民泣請繼鹹往,紓一方難。繼鹹會良玉於舟中,良玉語及太子下獄事,大哭。次日,舟移南岸,良玉袖出皇太子密諭,劫諸將盟。繼鹹正色曰:「密諭何從來?先帝舊德不可忘,今上新恩亦不可負,密諭何從來?」良玉色變,良久乃曰:「吾約不破城,改檄為疏,駐軍侯旨。」繼鹹歸,集諸將於城樓而灑泣曰:「兵諫非正。晉陽之甲,《春秋》惡之,可同亂乎?」遂約與俱拒守。而效忠及部將張世勳等則已出與良玉合兵,入城殺掠。繼鹹聞之,欲自盡。黃澍入署拜泣曰:「寧南無異圖。公以死激成之,大事去矣。」副將李士春亦密白繼鹹隱忍,至前途,王文成之事可圖也。繼鹹以為然,遂出責良玉。良玉已疾篤,夜望見城中火起,大哭曰:「予負臨侯!」臨侯,繼鹹別號也。嘔血數升,遂死。其子夢庚秘不發喪,諸將推為帥,移舟東。中朝皆疑繼鹹、良玉同反。而南都時已破,諸鎮多納款。繼鹹勸夢庚旋師,不聽。遣人語林奇、碩畫、士元毋為不忠事,林奇、碩畫、士元避皖湖中,遣人陰逆繼鹹。繼鹹已為效忠紿赴其軍。將及湖口,而夢庚、效忠降於我大清,遂執繼鹹北去,館內院。至明年三月,終不屈,乃殺之。
有張亮者,四川人。舉於鄉。崇禎時,歷榆林兵備參議,用薦改安廬兵備,監禁軍討賊,頻有功。十七年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其地。福王既立,亮聞李自成兵敗西奔,奏言賊勢可乘,請解職視賊所向,督兵進討,從之。尋召入京議事,復遣還任。明年四月,左夢庚陷安慶,亮被執。夢庚北行,挾亮與俱,乘間赴河死。
金聲字正希,休寧人。好學,工舉子業,名傾一時。崇禎元年成進士,授庶吉士。明年十一月,大清兵逼都城,聲慷慨乞面陳急務,帝即召對平台。退具疏言:「臣書生素矢忠義,遭遇聖明,日夜為陛下憂念天下事。今兵逼京畿,不得不急為君父用。夫通州、昌平,都城左右翼,宜戍以重兵。而天津漕艘所聚,尤宜亟防。今天下草澤之雄,欲效用國家者不少,在破格用之耳。臣所知申甫有將才。臣願仗聖天子威靈,與練敢戰士,為國家捍強敵,惟陛下立賜裁許。」
申甫者,僧也,好談兵,方私制戰車火器。帝納聲言,取其車入覽,授都司僉書。即日召見,奏對稱旨,超擢副總兵,敕募新軍,便宜從事。改聲御史,參其軍。甫倉猝募數千人,皆市井游手,所需軍裝戎器又不時給。而是時大清兵在郊圻久,勢當速戰,急出營柳林。總理滿桂節制諸軍,甫不肯為下。桂卒掠民間,甫軍捕之,桂輒索去。聲以兩軍不和聞,帝即命聲調護。亡何,桂歿,甫連敗於柳林、大井,乃結車營盧溝橋。大清兵繞出其後,御車者惶懼不能轉,殲戮殆盡,甫亦陣亡。聲痛傷之,言甫受事日淺,直前衝鋒,遺骸矢刃殆遍,非喋血力戰不至此。帝亦傷之,命予恤典。
聲恥無功,請率參將董大勝兵七百人,甫遺將古壁兵百人,及豪傑義從數百人,練成一旅,為劉之綸奇兵,收桑榆之效,不許。俄以清核軍需告竣,奏繳關防,請按律定罪,再疏請罷斥,皆不許。東江自毛文龍被殺,兵力弱,勢孤。聲因東宮冊立,自請頒詔朝鮮,俾聯絡東江,張海外形勢。帝雖嘉其意,亦不果用。
尋上疏言:「陛下曉夜焦勞,日親天下之事,實未嘗日習天下之人。必使天下才不才,及才長短,一一程量不爽,方可斟酌位置。往者,陛下數召對群臣,問無所得,鮮當聖心,遂厭薄之。臣愚妄謂陛下泰交尚未殷,顧問尚未數,不得謂召對無益也。願自今間日御文華,令京卿、翰林、台諫及中行、評博等官,輪番入直,博咨廣詢。而內外有職業者,亦得不時進見。政事得失,軍民利病,廟堂舉錯,邊塞情形,皆與臣工考究於燕閒之間。歲月既久,品量畢呈。諸臣才不才,及才長短,豈得逃聖鑒。」帝未及報,聲再疏懇言之,終不用,遂屢疏乞歸。
後大學士徐光啟薦聲同修歷書,辭不就。以御史召,亦不赴。八年春,起山東僉事,復兩疏力辭。鄉郡多盜,聲團練義勇,為捍御。十六年,風陽總督馬士英遣使者李章玉征貴州兵討賊,迂道掠江西,為樂平吏民所拒擊。比抵徽州境,吏民以為賊,率眾破走之。章玉諱激變,謂聲及徽州推官吳翔風主使。士英以聞,聲兩疏陳辨。帝察其無罪,不問。其年冬,廷臣交薦,即命召用,促入都陛見,未赴而京師陷。
福王立於南京,超擢聲左僉都御史,聲堅不起。大清兵破南京,列郡望風迎降。聲糾集士民保績溪、黃山,分兵扼六嶺。寧國丘祖德、徽州溫璜、貴池吳應箕等多應之。乃遣使通表唐王,授聲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總督諸道軍。拔旌德、寧國諸縣。九月下旬,徽故御史黃澍降於大清,王師間道襲破之。
聲被執至江寧,語門入江天一日:「子有老母,不可死。」對曰:「天一同公起兵,可不同公殉義乎!」遂偕死。唐王贈聲禮部尚書,謚文毅。天一,歙諸生。
丘祖德,字念修,成都人。崇禎十年進士。授寧國推官,以才調濟南。用薦超擢僉事,分巡東昌。山東土寇猖獗,帝因給事中張元始言,令祖德及東兗道李恪專任招撫,寇多解散。十五年調官沂州。其冬用兵部尚書張國維薦,擢右僉都御史,巡撫保定。十六年罣察典,解職侯勘。事白,以故官代王永吉撫山東。京師覆,賊遣使招降。祖德斬之,謀發兵拒守。會中軍梅應元叛,率部卒索印,祖德乃南奔。
福王時,御史沈宸荃劾祖德及河南總督黃希憲輕棄封疆,詔削籍提訊,久之獲釋。而成都亦陷,無家可歸,流寓寧國。金聲起兵績溪,祖德與寧國舉人錢文龍,諸生麻三衡、沈壽蕘等各舉兵應之。時郡城已失,祖德駐華陽,三衡駐稽亭,他蜂起者又十餘部,約共攻郡城。不克,壽蕘陣歿,祖德退還山中。大清兵攻拔其寨,被獲,磔死,其子亦死。越四日,三衡軍敗,亦死。壽蕘,都督有容子。三衡,布政使溶孫也。三衡兵既起,旁近吳太平、阮恆、阮善長、劉鼎甲、胡天球、馮百家與俱起,號七家軍,皆諸生也。三衡既敗,太平等亦死。
溫璜,初名以介,字於石,烏程人。大學士體仁再從弟也。母陸守節被旌。璜久為諸生,有學行。崇禎十六年秋舉進士。授徽州推官。甫蒞任,聞京師陷,亟練民兵,為保障計。明年,南京亦覆。知府秦祖襄及諸僚屬皆遁,璜乃盡攝其印,召士民慰諭之。金聲舉兵績溪,璜與掎角,且轉餉給其軍,而徙家屬於村民舍。未幾,聲敗,璜嚴兵自守。郡中故御史黃澍以城獻,璜趨歸村舍,刃其妻茅氏及長女,遂自剄死。
吳應箕,字次尾,貴池人。善今古文,意氣橫厲一世。阮大鋮以附璫削籍,僑居南京,聯絡南北附璫失職諸人,劫持當道。應箕與無錫顧杲、桐城左國材、蕪湖沈士柱、余姚黃宗義、長洲楊廷樞等為《留都防亂公揭》討之,列名者百四十餘人,皆復社諸生也。後大鋮得志,謀殺周鑣,應箕獨入獄護視。大鋮聞,急遣騎捕之,應箕夜亡去。南都不守,起兵應金聲,敗走山中,被獲,慷慨就死。其同時舉兵者有尹民興、吳漢超、龐昌胤、謝球、司石磐、王湛、魯之璵。
民興,字宣子,崇禎初舉進士。歷知寧國、涇二縣,除奸厘蠹,有神明之稱。行取入都,為陳啟新所訐,謫福建按察司檢校。十五年春,疏陳時務十四事,帝喜,召為職方主事。數召對,言多當帝意,即擢本司郎中。周延儒出督師,命從軍贊畫。延儒被譴,下民興吏,除名,久之始釋。福王立,起故官,尋謝病歸,流寓涇縣。南京失,與諸生趙初浣等據城拒守,大清兵攻破城,初浣死之,民興走免。唐王以為御史,事敗歸,卒於家。
漢超,宣城諸生。崇禎十七年聞都城變,謀募兵赴難,會福王立,乃已。明年,南都覆,棄家走涇縣,從尹民興起兵。兵敗,匿華陽山中。先是,丘祖德、麻三衡諸軍潰,保華陽,有徐淮者部署之。漢超與合,連取句容、溧水、高淳、溧陽、涇、太平諸縣。明年正月襲寧國,夜緣南城登。兵潰,城中按首事者。漢超已出城,念母在,且恐累族人,入見曰:「首事者我也。」剖其腹,膽長三寸。妻戚自擲樓下死。
昌胤,西充人。崇禎十年進士。授青陽知縣。南京覆,走匿九華山,謀舉兵。事洩被執,夜死旅店中。
球,溧陽諸生,僉事鼎新子也。毀家募兵。兵散,被執而死。
石磐,鹽城諸生,與都司酆某同舉兵,兵敗被執。酆言:「此儒生,吾劫之為書記耳。」石磐曰:「吾首事,奈何諱之!」系獄六十餘日,與酆偕死。
湛,太倉諸生。城已下,與兄淳復集裡人數百圍城。城中兵出擊,淳赴水死,湛被斫死。
之璵,歷官副總兵,駐福山。蘇州既降,諸生陸世鑰聚眾焚城樓。之璵率千人入城,與大清兵戰,潰走,之璵戰死。
其時以諸生死者,有六合馬純仁、邳州王台輔。南京既下,六合即歸附,純仁題銘橋柱,抱石投水死。台輔,當崇禎末,聞宦官復出鎮,將草疏極諫。甫入都,都城陷,乃還。福王時,東平伯劉澤清、御史王燮張樂大宴於睢寧。台輔衰p至直入,責之曰:「國破君亡,此公等臥薪嘗膽、食不下嚥時,顧置酒大會耶!」左右欲鞭之,燮曰:「狂生也。」命引去。及南京覆,台輔視其廩曰:「此吾所樹,盡此死。」明年,粟盡,北面再拜,自縊死。
沈猶龍,字雲升,松江華亭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除鄞縣知縣。天啟初,征授御史,出為河南副使。崇禎元年,召復故官,進太僕少卿,拜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江西妖賊張普薇等作亂,猶龍遣游擊黃斌卿協剿,大破之。增秩賜金,以憂歸。服闋,起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兼廣東巡撫。
十七年冬,福王召理部事,不就,乞葬親歸。明年,南京失守,列城望風下。閏六月,吳淞總兵官吳志葵自海入江,結水寨於泖湖。會總兵官黃蜚擁千艘自無錫至,與合。猶龍乃偕裡人李待問、章簡等,募壯士數千人守城,與二將相掎角,而參將侯承祖守金山。八月,大清兵至,二將敗於春申浦,城遂被圍。未幾破,猶龍出走,中矢死。待問守東門,簡守南門,城破,俱被殺。華亭教諭眭明永題詩明倫堂,投繯死。諸生戴泓赴池死。嘉定舉人傅凝之參志葵軍事,兵敗,赴水死。大清兵遂攻金山,承祖與子世祿猶固守。城既破,巷戰逾時,世祿中四十矢,被獲,死之。承祖亦被獲,說之降,不從,遂被殺。志葵、蜚既敗,執至江陰城下,令說城中人降。志葵說之,蜚不語,城迄不下,後皆被殺。
待問,字存我,崇禎末進士。授中書舍人。工文章,兼精書法。簡,字坤能。舉於鄉,官羅源知縣。
陳子龍,字臥子,松江華亭人。生有異才,工舉子業,兼治詩賦古文,取法魏、晉,駢體尤精妙。崇禎十年進士。選紹興推官。
東陽諸生許都者,副使達道孫也。家富,任俠好施,陰以兵法部勒賓客子弟,思得一當。子龍嘗薦諸上官,不用,東陽令以私憾之。適義烏奸人假中貴名招兵事發,都葬母山中,會者萬人。或告監司王雄曰:「都反矣。」雄遽遣使收捕,都遂反。旬日間聚眾數萬,連陷東陽、義烏、浦江,遂逼郡城,既而引去。巡撫董象恆坐事逮,代者未至,巡按御史左光先以撫標兵,命子龍為監軍討之,稍有俘獲。而游擊蔣若來破其犯郡之兵,都乃率余卒三千保南砦。雄欲撫賊,語子龍曰:「賊聚糧據險,官軍不能仰攻,非曠日不克。我兵萬人,止五日糧,奈何?」子龍曰:「都,舊識也,請往察之。」乃單騎入都營,責數其罪,諭令歸降,待以不死。遂挾都見雄。復挾都走山中,散遣其眾,而以二百人降。光先與東陽令善,竟斬都等六十餘人於江滸。子龍爭,不能得。
以定亂功,擢兵科給事中。命甫下而京師陷,乃事福王於南京。其年六月,言防江之策莫過水師,海舟議不可緩,請專委兵部主事何剛訓練,從之。太僕少卿馬紹愉奉使陛見,語及陳新甲主款事。王曰:「如此,新甲當恤。」廷臣無應者,獨少詹事陳盟曰可。因命予恤,且追罪嘗劾新甲者。廷臣懲劉孔昭殿上相爭事,不敢言。子龍與同官李清交章力諫,事獲已。
未幾,列上防守要策,請召還故尚書鄭三俊,都御史易應昌、房可壯、孫晉,並可之。又言:「中使四出搜巷。凡有女之家,黃紙貼額,持之而去,閭井騷然。明旨未經有司,中使私自搜采,甚非法紀。」乃命禁訛傳誑惑者。子龍又言:「中興之主,莫不身先士卒,故能光復舊物。今入國門再旬矣,人情洩沓,無異昇平。清歌漏舟之中,痛飲焚屋之內,臣不知其所終。其始皆起於姑息一二武臣,以至凡百政令皆因循遵養,臣甚為之寒心也。」亦不聽。明年二月乞終養去。
子龍與同邑夏允彝皆負重名,允彝死,子龍念祖母年九十,不忍割,遁為僧。尋以受魯王部院職銜,結太湖兵,欲舉事。事露被獲,乘間投水死。
夏允彝,字彝仲。弱冠舉於鄉,好古博學,工屬文。是時東林講席盛,蘇州高才生張溥、楊廷樞等慕之,結文會名復社。允彝與同邑陳子龍、徐孚遠、王光承等亦結幾社相應和。崇禎十年,與子龍同成進士,授長樂知縣,善決疑獄。他郡邑不能決者,上官多下長樂。居五年,邑大治。吏部尚書鄭三俊舉天下廉能知縣七人,以允彝為首。帝召見,大臣方岳貢等力稱其賢,將特擢。會丁母憂,未及用。
北都變聞,允彝走謁尚書史可法,與謀興復。聞福王立,乃還。其年五月擢吏部考功司主事。疏請終制,不赴。御史徐復陽希要人旨,劾允彝及其同官文德翼居喪授職為非制,以兩人皆東林也。兩人實未嘗赴官,無可罪。吏部尚書張捷遽議貶秩調用。
未幾,南都失,彷徨山澤間,欲有所為。聞友人侯峒曾、黃淳耀、徐倅蛣布狾滿A乃以八月中賦絕命詞,自投深淵以死。允彝死後二年,子完淳、兄之旭並以陳子龍獄詞連及,亦死。而同社徐孚遠,舉於鄉,因松江破,遁入海,死於島中。
侯峒曾,字豫瞻,嘉定縣人。給事中震暘子也。天啟五年成進士,授南京武選司主事,丁父憂。崇禎七年入都。兵部尚書張鳳翼薦為職方郎中,峒曾力辭,乃改南京文選司主事。由稽勳郎中遷江西提學參議。給事中耿始然督賦至,他監司以屬禮見,峒曾獨與抗禮。益王勢方熾,歲試黜兩宗生,王怒,使人誚讓,峒曾不為動。遷廣東副使,不赴。起浙江右參政,分守嘉、湖。漕卒擊傷秀水知縣李向中,峒曾請於撫按,捕戮首惡,部內肅然。吏部尚書鄭三俊舉天下賢能監司五人,峒曾與焉。召為順天府丞,未赴而京師陷。
福王時,用為左通政,辭不就。及南京覆,州縣多起兵自保。嘉定士民推峒曾為倡,偕裡人黃淳耀、張錫眉、董用圓、馬元調、唐全昌、夏雲蛟等誓死固守。大清兵來攻,峒曾乞師於吳淞總兵官吳志葵。志葵遣游擊蔡祥以七百人來赴,一戰失利,束甲遁,外援遂絕,城中矢石俱盡。七月三日大雨,城隅崩,架巨木支之。明日雨益甚,城大崩,大清兵入。峒曾拜家廟,挈二子元演、元潔並沈於池。錫眉、用圓、元調、全昌、雲蛟皆死之。錫眉、用圓皆舉人。用圓官秀水教諭。元調、全昌、雲蛟並諸生。
其時聚眾城守而死者有江陰閻應元、昆山朱集璜之屬。
應元,字麗亨,順天通州人。崇禎中,為江陰典史。十七年,海賊顧三麻入黃田港,應元往御,手射殺三人。賊退,以功遷英德主簿,道阻不赴,寓居江陰。
明年五月,南京亡,列城皆下。閏六月朔,諸生許用倡言守城,遠近應者數萬人。典史陳明遇主兵,用徽人邵康公為將。而前都司周瑞龍泊江口,相掎角。戰失利,大清兵逼城下。徽入程璧盡散家貲充餉,而身乞師於吳淞總兵官吳志葵。志葵至,璧遂不返。康公戰不勝,瑞龍水軍亦敗去,明遇乃請應元入城,屬以兵事。
大清兵力攻城,應元守甚固。東平伯劉良佐用牛皮帳攻城東北,城中用砲石力擊。良佐乃移營十方庵,令僧陳利害。良佐旋策馬至,應元誓以大義,屹不動。及松江破,大清兵來益眾,四圍發大砲,城中死傷無算,猶固守。八月二十一日,大清兵從祥符寺後城入,眾猶巷戰,男婦投池井皆滿。明遇、用皆舉家自焚。應元赴水,被曳出,死之。
訓導馮厚敦冠帶縊於明倫堂,娣及妻王結堨籈諵咻滿C裡居中書舍人戚勳令妻及子女、子婦先縊,乃舉火自焚,從死者二十人。舉人夏維新,諸生王華、呂九韶自刎死。
貢生黃毓祺者,好學,有盛名,精釋氏學。與門人徐趨舉兵行塘,以應城內兵。及城陷,兩人逸去。明年冬,趨偵江陰無備,率壯士十四人襲之。不克,皆死。毓祺既逸去,避江北。其子大湛、大洪被收,兄弟方爭死。而毓祺以敕印事發,逮系江寧獄,將刑,其門人告之期,命取襲衣自斂,趺坐而逝。
朱集璜,字以發,昆山貢生。學行為鄉里所推,教授弟子數百人。南京既亡,昆山議拒守,而縣丞閻茂才已遣使迎降。縣人共執殺茂才,以六月望,推舊將王佐才為帥,集璜及周室瑜、陶琰、陳大任等共舉兵。參將陳宏勳、前知縣楊永言率壯士百人為助。佐才亦邑人,嘗官狼山副總兵,年老矣。大清兵至,宏勳率舟師迎戰,敗還,游擊孫志尹戰歿。城陷,永言遁去。佐才縱民出走,而己冠帶坐帥府,被殺。集璜投東禪寺後河死。門人孫道民、張謙同日死。室瑜、琰、大任亦死之。室瑜子朝礦、大任子思翰皆同死。室瑜舉於鄉,官儀封知縣。琰、大任皆諸生。
時以守禦死者,蘇達道、莊萬程、陸世鏜、陸雲將、歸之甲、周復培、陸彥沖。代父死者,沈征憲、朱國軾。救母死者,徐洺。自盡者,徐殷、王在中、吳行貞。
楊文驄,字龍友,貴陽人。浙江參政師孔子。萬曆末,舉於鄉。崇禎時,官江寧知縣。御史詹兆恆劾其貪污,奪官侯訊。事未竟,福王立於南京,文驄戚馬士英當國,起兵部主事,歷員外郎、郎中,皆監軍京口。以金山踞大江中,控制南北,請築城以資守禦,從之。文驄善書,有文藻,好交遊,干士英者多緣以進。其為人豪俠自喜,頗推獎名士,士亦以此附之。
明年遷兵備副使,分巡常、鎮二府,監大將鄭鴻逵、鄭彩軍。及大清兵臨江,文驄駐金山,扼大江而守。五月朔,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其地,兼督沿海諸軍。文驄乃還駐京口,合鴻逵等兵南岸,與大清兵隔江相持。大清兵編大筏,置燈火,夜放之中流,南岸軍發砲石,以為克敵也,日奏捷。初九日,大清兵乘霧潛濟,迫岸。諸軍始知,倉皇列陣甘露寺。鐵騎沖之,悉潰。文驄走蘇州。十三日,大清兵破南京,百官盡降。命鴻臚丞黃家鼒往蘇州安撫,文驄襲殺之,遂走處州。時唐王已自立於福州矣。
初,唐王在鎮江時,與文驄交好。至是,文驄遣使奉表稱賀。鴻逵又數薦,乃拜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令圖南京。加其子鼎卿左都督、太子太保。鼎卿,士英甥也。士英遣迎福王,遇王於淮安。王貧CI甚,鼎卿賙給之,王與定布衣交,以故寵鼎卿甚。及鼎卿上謁,王以故人子遇之,獎其父子,擬以漢朝大、小耿。然其父子以士英故,多為人詆諆。
明年,衢州告急。誠意侯劉孔昭亦駐處州,王令文驄與共援衢。七月,大清兵至,文驄不能御,退至浦城,為追騎所獲,與監紀孫臨俱不降被戮。
臨,字武公,桐城人,兵部侍郎晉之弟。文驄招入幕,奏為職方主事,竟與同死。
其時起兵旁掠郡縣者有吳易,字日生,吳江人。生有膂力,跅弛不羈。崇禎末,成進士。福王時,謁史可法於揚州。可法異其才,題授職方主事,為己監軍。明年,奉檄征餉江南,未還而揚州失,已而吳江亦失。易走太湖,與同邑舉人孫兆奎,諸生沈自駉、自炳,武進吳福之等謀舉兵。旬日得千餘人,屯於長白蕩,出沒旁近諸縣,道路為梗。唐王聞之,授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江南諸軍。文驄奏易斬獲多,進為兵部尚書。魯王亦授易兵部侍郎,封長興伯。八月,大清兵至,易遂敗走。父承緒、妻沈及女皆投水死,自駉、自炳、福之亦死焉,兆奎被獲,一軍盡殲。明年,易鄉人周瑞復聚眾長白蕩,迎易入其營。八月,事洩被獲,死之。福之,鐘巒子也。兆奎兵敗時,慮易妻女被辱,視其死而後行,故被獲。械至江寧,死之。
陳潛夫,字元倩,錢塘人。家貧落魄,好大言以駴俗。崇禎九年舉於鄉,益廣交遊,為豪舉,好臧否人,裡中人惡之。友人陸培兄弟為文逐潛夫,潛夫乃避居華亭。十六年冬,授開封推官。大河南五郡盡為賊據,開封被河灌,城虛無人,長吏皆寄居封丘。有勸潛夫弗往者,不聽,馳之封丘。會叛將陳永福率賊兵出山西,其子德為巡撫秦所式部將,縛巡按御史蘇京去。潛夫募民兵千,請於所式及總兵卜從善、許定國,令共剿,皆不肯行。潛夫乃以十七年正月奉周王渡河居杞縣,檄召旁近長吏,設高皇帝位,歃血誓固守。賊所設偽巡撫梁啟隆居開封,他偽官散佈郡邑間甚眾,而開封東西諸土寨剽掠公行,相攻殺無已。潛夫轉側杞、陳留間,朝夕不自保。聞西平寨副將劉洪起勇而好義,屢殺賊有功,躬往說之。五月五日方誓師,而都城失守。報至,乃慟哭,令其下縞素。洪起兵萬,號五萬,潛夫兵三千,俘杞偽官,啟隆聞風遁去。遂渡河而北,大破賊將陳德於柳園。時李自成已敗走山西,而南陽賊乘間犯西平,洪起引還,潛夫亦隨而南。
福王立南京,潛夫傳露布至,朝中大喜,即擢監軍御史,巡按河南。潛夫乃入朝言:「中興在進取,王業不偏安。山東、河南地,尺寸不可棄。豪傑結寨自固者,引領待官軍。誠分命籓鎮,以一軍出穎、壽,一軍出淮、徐,則眾心競奮,爭為我用。更頒爵賞鼓舞,計遠近,畫城堡俾自守,而我督撫將帥屯銳師要害以策應之。寬則耕屯為食,急則披甲乘墉,一方有警,前後救援,長河不足守也。汴梁一路,臣聯絡素定,旬日可集十餘萬人。誠稍給糗糧,容臣自將,臣當荷戈先驅,諸籓鎮為後勁,河南五郡可盡復。五郡既復,畫河為固,南連荊楚,西控秦關,北臨趙、衛,上之則恢復可望,下之則江淮永安,此今日至計也。兩淮之上,何事多兵,督撫紛紜,並為虛設。若不思外拒,專事退守,舉土地甲兵之眾致之他人,臣恐江淮亦未可保也。」
當是時,開封、汝寧間列寨百數,洪起最大;南陽列寨數十,蕭應訓最大,洛陽列寨亦數十,李際遇最大。諸帥中獨洪起欲效忠,潛夫請予掛印為將軍。馬士英不聽,而用其姻婭越其傑巡撫河南。潛夫自九月入覲,便道省親,甫五日即馳赴河上。所建白皆不用,諸鎮兵無至者。其傑老憊不知兵。兵部尚書張縉彥總督河南、山東軍務,止提空名,不能馭諸將。其冬,應訓復南陽及泌陽、舞陽、桐柏,遣子三傑獻捷。潛夫授告身,飲之灑,鼓吹旌旗前導出。三傑喜過望,往謁其傑。其傑故為尊嚴,厲辭詰責,詆為賊。三傑泣而出,萌異心。潛夫過諸寨,皆鐃吹送迎;其傑間過之,諸寨皆閉門不出。其傑恚,譖潛夫於士英。士英怒,冬盡,召潛夫還,以凌駉代。潛夫亦遭外艱歸。
明年三月,給事中林有本疏劾御史彭遇颽,並及潛夫。士英以遇颽己私人,置不問,獨令議潛夫罪。先是,有童氏者,自言福王繼妃,廣昌伯劉良佐具禮送之。潛夫至壽州,見車馬騶從傳呼皇后來,亦稱臣朝謁。及童氏入都,王以為假冒,下之獄。遂責潛夫私謁妖婦,逮下獄治之。
未幾,南都不守,潛夫得脫歸。聞魯王監國紹興,渡江往謁,命復故官,加太僕少卿,監軍,乃自募三百人列營江上。尋進大理寺少卿,兼御史如故。順治三年五月晦,江上師盡潰,潛夫走至山陰化龍橋,偕妻妾二孟氏同赴水死,年三十七。
始為文逐潛夫者陸培,字鯤庭,舉進士,為行人,奉使事竣歸省。南京既覆,聞潞王又降,以繩授二僕,從容就縊而死,年二十九。培少負俊才,有文名,行誼修謹,客華亭,嘗卻奔女於室雲。
沈廷揚,字季明,崇明人。好談經濟。崇禎中,由國子生為內閣中書舍人。十二年冬,帝以山東多警,運道時梗,議復海運。廷揚生海濱,習水道,上疏極言其便,且輯海運書五卷以呈。帝喜,即命造海舟試之。廷揚乘二舟由淮安出海,抵天津,僅半月。帝大喜,即加戶部郎中,往登州與巡撫徐人龍計海運事。初,寧遠軍餉率用天津船,自登州侯東南風,轉粟至天津;又侯西南風轉至寧遠。廷揚請從登州直達寧遠,帝用其議,省費多。十五年命再赴淮安督海運,事竣,加光祿少卿,仍領其事。
及京師陷,福王命廷揚以海舟防江。尋命兼理餉務,饋江北諸軍。南京失守,走還鄉里。後航海至舟山,依黃斌卿。唐王在福建,授兵部右侍郎,總督水師。魯王授官亦如之。魯王航海之明年,廷揚督舟師北上,抵福山,次鹿苑。夜分颶風大作,舟膠於沙,為大清兵所執。諭之降,不從,乃就戮。
林汝翥,字大葳,福清人。舉於鄉,授沛縣知縣。天啟二年,戰卻徐鴻儒兵,緝妖人王普光黨有功,特擢御史。四年六月,巡視京城。民曹大妻與人奴角口,服毒死。火者曹進、傅國興率眾大掠奴主家,用大錐錐其主,刑官不敢問。汝翥捕得進,進懼劾,請受杖,遂杖之五十。國興邀於道,罵不已,汝翥收系之,亦請受杖,復杖之。魏忠賢大怒,立傳旨廷杖汝翥。先數日,群奄毆殺萬璟。汝翥大懼,逸至遵化。巡撫鄧衧為代題,都御史孫瑋、御史潘雲翼等交章論救。不聽,卒杖之,削籍歸。崇禎初,起官右參議,分守溫處道,不赴。久之,起瓊州道,坐奸民煽亂,貶秩歸。福王時,起雲南僉事,已而解職。魯王次長垣,召為兵部右侍郎,與員外郎林漣虩砦蝖A戰敗被執,諭降不從,系之,吞金屑而死。
滿A字子野,汝翥同邑人。崇禎十六年進士。授海寧知縣。邑有妖人以劍術惑眾,聚千人,漁楛之。南都覆,杭州亦不守,卒乘機乞餉,環署大噪。爾o為首者,而如其請。以城孤不能存,引去。唐王以為御史,改文選員外郎,募兵福寧。聞王被殺,大慟,走匿山中。及魯王航海至長垣,福清鄉兵請漪陞D,與汝翥共攻城,歿於陣。
鄭為虹,字天玉,江都人。崇禎十六年進士。除浦城知縣。唐王道浦城,知其廉,及自立,召為御史。部民相率乞留,有十不可去之疏。乃令以御史巡視仙霞關,駐浦城。尋令巡撫上游四府,兼領關務。鄭芝龍部將奪民舟,為虹叱責之。芝龍訴於王,王為諭解。然是時芝龍已懷異志,盡撤守關將,仙霞嶺二百里間無一人。順治三年八月,大清兵長驅直入,為虹亟還浦城,縱士民出走,自守空城。無何,被執,與給事中黃大鵬並死之,年二十有五。
大鵬,字文若,建陽人。崇禎十三年進士。為義烏知縣,有能聲。唐王召為兵科給事中,從至建寧,令與為虹共守仙霞嶺,竟同死。時王在延平,聞仙霞關失守,倉猝走汀州。守延平者為王士和,從走汀州者有胡上琛、熊緯,皆以死事著。
士和,字萬育,金溪人。崇禎中,舉於鄉。南京既覆,江西亦被兵,士和避入閩,授吏部司務。疏陳時政闕失,凡數千言,唐王刊賜文武諸臣,且召士和入對,嘉獎備至,擢兵部主事。未一月擢延平知府。八月,王走汀州,留兵部侍郎曹覆泰偕士和居守。俄警報疊至,士和召父老曰:「吾雖一月郡守,當與城存亡。若等可速出,毋使數萬生靈盡膏斧鑕。」眾泣,士和亦泣。退入內署,謂友人曰:「吾一介書生,數月而忝二千石,安敢偷生。」其友勸止之,正色曰:「君子愛人以德,姑息何為。」從容正衣冠,閉戶投繯死。
上琛,字席公。世襲福州右衛指揮使。好讀書,能詩。既襲職,復舉武鄉試。唐王時,官錦衣衛指揮,遷署都督僉事,充御營總兵官,從至汀州。王被執,上琛奔還福州,謂家人曰:「吾世臣,不可苟活,為我採毒草來。」妾劉年二十,願同死。上琛喜曰:「汝幼婦亦能死耶!」遂整冠帶與妾共飲藥酒而卒。
緯,字文江,南昌人。崇禎十六年進士。授行人。兩京既覆,每飲酒,輒涕泗交橫下。友人語之曰:「昔狼瞫有言『吾未獲死所』,子既有志,曷求所乎?」乃赴延平謁唐王,擢給事中。尋扈行至汀州,遘變,從官皆散,緯仍奔赴。遇大清兵,死之。
贊曰:廢興之故,豈非天道哉。金聲等以烏合之師,張皇奮呼,欲挽明祚於已廢之後,心離勢渙,敗不旋踵,何尺寸之能補。然卒能致命遂志,視死如歸,事雖無成,亦存其志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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