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m在那天早晨感到寒冷,孤獨,以及些許的不適而醒來。他來到這個毫無色彩的外星
醫院來的前二個印象,就是身上只有一件輕棉質長袍,以及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和交談。在
他小時候有一次住院在他們一大群菜鳥擔任獵戶座外交官隨行人員時,因玩著星艦探險的游
戲而感染了瑞哲利安熱病他的父母一直都伴隨在他的檢疫病房中。當時他並未覺得非常不舒
服(他一直沒有病狀顯現出來),不過他有著所有的書籍和影片來排遣一個男孩的無聊時
間,而且母親也帶來他的豎笛,以防他若是要在醫院裡待上一個星期以上。然而,他只待了
三天就獲准出院,而他的母親仍然邀請了他所有朋友來參加他的「康復宴會」。
只要回想起她的豐滿快樂臉龐,與所有這些昏暗乏味相比,一股寂寞之情流入他的心
房,Kim在外星小病床翻身靜靜地啜泣著。
現在,幽暗不明病房內的冷清更是加劇了他肚子的不快感。就像是古老的類比式時鐘,
其滴答聲會使你保持清醒並強迫提醒你所流失的每個瞬間。坐起身來,他突然想到而抓起自
己長袍衣領向下檢視著自己身上的瘡疤。一股微弱的歎息從他口中溜出。「還在,」他乾涸
地自言自語。
在他皮膚上的一大片瘡疤並未繼續生長,但是,Kim無法僅從目視而作任何系統上的診
斷。其實這算是他「並不想要知道」的心態。他對此感到些微的罪惡他無法不想到Paris會
如何不悅地看待,或甚至是對他開玩笑。Kim以手摸著在他臂上胸口和頸部的附加物,並在
他內心深處感到悲泣,我只不過是一個少尉!我不能夠死不是現在!或許很誠實,不過沒有
任何幫助。
從病房另一端傳來一陣含混的怒吼吸引了他的注意,而Kim靜下來緊張地向聲音的方向
望去。他用心地聽了一會兒,然後從那爆發出來的大罵聲讓他認出來,那是昨晚無力地想要
逃出的黑皮膚馬基游擊隊員。該死,我可能都不會知道她真正的交談時聽起來應該是怎樣
的!她現在應該可以談話了,雖然不見得能溝通。
在他的床沿晃動他的雙腳,Kim向病房的緊閉門口迅速地看了一眼後,赤著腳走過冰冷
的地板向另一張病床而去。
躺在病床上的她很盡力地掙扎,即使外星藥劑對她的影響依然存在。Kim感謝他在一開
始並沒有反抗的爆發天性;如果他也這麼做的話,那此時就會有兩個人在奮力回復意識。他
仔細地看著她深色的臉頰與隆起的額頭,並想著是什麼樣的血流動在她憤怒的臉龐與烏亮的
黑髮之下。
「沒事了……」從他的長袍後飄來陣涼氣,而Kim伸手到後頭將衣領拉近並些微地靠近
她。「沒事了,」他安慰道。
馬基游擊隊員突然以恐懼的目光驚訝坐起。Kim向後跳開,慶幸自己並未嘗試碰觸他,
而後發現彼此四目相交。「你是誰?」她將毯子踢開一旁稀嘶地說道。「這是什麼地方?」
在她手臂與頸部的青灰色瘡疤看來比他還嚴重。
Kim的一隻手依然在後頭抓住袍子,很努力地想要擺出一張使她安心的笑容。「我的名
字是KimHarryKim。我是星艦航海家號上的少尉。我在陣列天線上被綁架,和你一樣。」他
環顧四周。「我不知道我們身在何處,」他必須承認。
她如同一隻小獅子般地滾下病床,Kim困惑不解地瞧著她走至另一頭。「星艦跑來這個
陣列天線做什麼?」她一邊撥開最近的桌上的所有物品,一邊問道。
「事實上,我們在追蹤你們。」Kim見到她的目光從病床掃至桌面,再從桌面掃至牆
壁,並逐漸瞭解她的眼神因為無法找到逃出的方法而顯出挫折。「一分鐘前,我們還在惡
地。然後……」他攤開雙手,找不到更好的表情解釋他們的困境,而他的長袍領子因而再度
敞開。
就和Kim一樣地衣衫不整,馬基隊員似乎並未因此而稍有所動。她拉開了抽屜並用力地
翻尋一番。「你是說你們要來逮捕我們。」
「是呀。」想到現在這種結果,Kim忍不住露出了苦笑。「希望能夠逮捕你們。」他輕
拍著自己身上那件簡單的袍子。「我知道我在這兒應該有只相位槍。」
馬基游擊隊員在望向唯一門口前先對他瞪了一眼。「我並不覺得有趣,星艦軍官。」
他感到對方並沒有這方面的幽默感。真糟糕。如果她能夠笑一個的話至少會好點了。
「沒有用的,」Kim見到她開始用兩隻手使勁地拉著門把。「已經上鎖了。」他在這之
前已經試過兩次。
她推開湊近過去的他,從她緊閉的雙顎看來,她不會讓鎖死的門或者是奇異的疤痕來停
下她的衝動。她先是用手掌敲著,然後用肩頭與腳一次比一次用力地撞擊門板。「嘿!我們
來做個協議好嗎?」他抓住她的手腕說道。
她比預期還要強壯,她甩開Kim的手使得他跌倒在地。如同暴雨般地拳頭落在門板上。
「他們對我們做了什麼?!在我們身上長了什麼東西?!」
Kim靜靜地坐在地上有點害怕地安撫她。「你希望他們再叫你安靜下來嗎?」他很理性
地問道。
很驚訝地,她似乎現在才瞭解他的存在。接著憤怒,困窘,以及再次燃起的憤怒交替地
顯現在她的臉上,然後她轉身離開門口略帶喘息地走開。「你說得沒錯,星艦軍官,」她依
舊惡狠狠地承認說道。「我身上半個克林貢的血統。我有時就是無法控制自己。」
克林貢。這就解釋了她的孔武有力與異國黝黑的膚色。Kim小心地站起並跟著她走過
去。「你的名字呢,馬基游擊隊員?」
她對他閃了一眼並想著自己是否被嘲弄,然後搖著頭拋開那些想法。「B'Elanna。
B'ElannaTorres,」算是禮貌性地低聲回答。她停下撕扯床單的動作。「他們有沒有告訴你
任何事情?」
Kim原本想要將那床單拿開,後來想想床單的撕裂總比自己的被撕裂好。「只有他們自
稱是歐康帕人。我可以告訴你另一件事他們的醫療水準簡直就像是處在黑暗世紀中。」他到
另一邊的床上坐著。「事實上,今天早上護士還要幫我放血。」
她總算擠出一絲笑容。克林貢人感到有趣的方式真奇怪。他回以一個友善的微笑,並且
靜靜地讓他繼續蹂躪著床單與毯子。
最後,Kim的下意識並未讓他立刻發覺身後的悶響。他太過習慣於星艦滑開的門而無法
聽出這原始的門閂與鉸鏈聲。然而,Torres在第一聲響起就如同野獸般地警覺到。她拋下
絲絨纖維並準備開始奔跑。Kim跳下床沿想要抓住她的手臂。不要!他叫出口,祈禱她半個
的克林貢血統能夠停下來聽聽他的地球人理性一面。老天知道他根本無法阻止她的衝動。
用力地喘息並咬著尖齒,Torres目不轉睛盯著門口並奮力地點著頭。至少有點效果,
不過還不夠。他的手指緊抓著她的手臂意示鼓勵和警告,Kim漸漸地跟隨她的目光。
站在門口的歐康帕人將手收在一灰綠色的布織物中,他的嘴唇延伸顯出一道溫和但卻惱
怒的微笑。那是醫師,Kim還記得。至少,是Kim第一次恢復意識時用溫和字眼來安撫他的
醫務人員。雖然彼此間還有段距離,醫師還是見到了少尉的目光並向他微微點頭。「我希望
你們覺得好點了,」他大聲地緩慢說道。「我知道這對你們兩位是如此地驚訝。我帶了一些
衣服來,如果你們願意更換的話。」他將手上的那衣物遞給他們。
Kim從Torres那兒感到她因挫折而微顫。「你為什麼監禁我們?」
歐康帕人吃驚般地睜大雙眼。「你們不是囚犯。事實上。」他小心地向前進了一步,手
上依然拿著衣服。「你們被為視為上賓。守護者將你們送來這兒。」他帶著深意地看
Torres並將衣服分別拿給他們二人。「既然你們不具攻擊性,你們就可以自由地離開你們
的房間。」
房間。語言的魔力的確耐人尋味,在一天之中從醫院到囚室然後變成房間。Kim露出手
臂展示了他皮膚上怪異顏色的疤痕。「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東西?」
「我們真的不知道,」醫師承認道,顯然地對這個問題感到不舒服。強作歡顏地接著說
道,「你們一定餓了。你們願意加入我們的庭園式餐點嗎?」
一提到食物就讓Kim的胃部開始飢餓。自上次在陣列天線上聞到全像玉米麵包的香味後
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了。他偷偷地瞧了Torres一眼,見她似乎也略有所動。「給我們一分鐘
換衣服,」他告訴醫師。歐康帕人同意地點頭,然後急急地退出門口。
「我認為他在說謊,」一當他離開後Torres立刻說道。
Kim搖著褲子比對尺寸並乾乾地笑著。「說謊?說什麼謊?他根本沒有告訴我們任何事
情。」
「有關於我們可以自由移動。」背對著Kim,她撕開自己的長袍並開始穿上那件及膝長
衣。「有關於不知道我們發生了什麼。」她陰沈沈地看著自己。「如果不是他們對我麼做了
什麼,那麼會是誰?」
「或許沒有人吧。」Kim將第二件褲子丟給她並等她穿好。「或許我們感染了什麼病
症。」
Torres不知是咒罵還是野獸怒吼地咆哮著。「我不喜歡那個人。」
我從未說過我喜歡他,Kim心想著。不過他讓Torres保留她的怒火並領著她到外面
去。
醫師堆滿笑容上前迎接,但他就在即將接觸到他們之前停了下來。Kim印象當中,歐康
帕人的手應該是很溫熱柔軟的。然而他盡力想拋掉這想法。
「我很高興見到你們可以下床步行,」醫師對他們說道。他擺動手臂指向昏暗素的大廳
通道,然後他在Kim身旁邊走邊說著。「對待病人是件相當困難的工作,無論你如何小心謹
慎。」
Kim和Torres交換個眼色。她露出的表情明顯與他心裡所想的一樣。「如果我們不是
囚犯的話,」Kim盡可能地以友善的語氣對醫師說道,「我們希望能夠回到我們原來的船上
並接受我們自己醫生的治療。」
一張哀惜的表情融解了醫師的面容。「那是不可能的。你看看,我們沒有辦法到地表上
去。」
Torres的目光幾乎要刺穿他的身體。「你說『地表』是什麼意思?」不過Kim在他尚
未張口之前大概就知道答案了,而醫師很聰明地在這段昏暗的通道中保持沈默。接著他們來
到了看來比較明亮的人造白晝之中。
城市的規模延伸至Kim目光所及之外,逐漸地向下彎曲沒入那地平線之中,Kim從未見
過任何這般的行星地面。四面八方的通道與階梯在建物之中閃閃發亮就像是旋轉的飄浮反重
力平台上的蜘蛛網,在形成所謂天空的巨大石板之下支撐住這疲憊的地方。甚至連構成這幅
景像上點狀的人們似乎也感到厭倦。他們在自動滑行的走道上,看來對於他們將往的目的地
並沒有興趣,他們的素制服與身上配帶的複雜裝備形成對比。Kim想著如果加上了小鳥,樹
木,草皮,或者是花朵會不會使得這兒更有生氣。可能沒用。在身穿制服的歐康帕人身上缺
乏了靈魂。此外,不管是什麼東西照亮了這洞穴世界那蒼白帶藍的光亮可能都無法發出足夠
的能量讓水藻生存下去。
「我們就在地底下……」Kim想要說些較有意義的話,然而眼前的景像還是不由得讓他
脫口而出。
醫師點著頭,很明顯地瞭解少尉的驚訝。「我們的社會在地底。我們在此地已經住了超
過五百個世代。」
「但在這之前。」Torres一定也從醫師那兒聽出他未完的語氣。「你們應該住在地表
上。」
他點點頭。「直到熱化開始。」
「熱化?」Kim問道。
「當所有的地表變成了沙漠,然後守護者出來保護我們。」打斷自己的話,醫師走向一
條移動中的通道,在那之前停下步伐。他向後一望像是要他們跟隨著他,而Kim不耐地碰了
下Torres的臂膀。他餓得希望能吃些東西,並很高興馬基游擊隊員未表抗議地跟上。醫師
見到他們跟來後面露微笑,然後領著他們更深入了這枯燥的城市。
「我們古老文獻中記載著他在大地之下打開了這道大裂隙,」他看著一旁經過的歐康帕
人述說道,「然後領著我們的祖先到了這裡。從那時起他就提供著我們的所有需求。」
Kim只能想到那並不包括足夠的光亮和色彩。而且如果說這個地方就只有沈靜,那會使
得Kim想要大喊大叫一番。他靠向Torres,想要望向最近的一座拱門裡,他見一些聚集在
一起談論著,而且那些歐康帕人也好奇地回頭看著他們。他們彼此碰觸相望著好像在交換什
麼閒談意見般,就和任何其他群眾一樣,不過就是很安靜。太安靜了。
「請你們見諒。」醫師移動到Kim的面前道歉,並將擋在他們路上的旁觀者趕走。「他
們知道你們是從守護者那兒來的。我們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等那些旁觀的人漸漸散去之
後,他帶著他們走進一座柔和光線的市集中,裡頭有一長列歐康帕人耐心等待著。「噢。」
醫師踮起腳跟看過那沈靜的人群。「我恐怕有一部食物供器又故障了。那位服務人員現在一
定很忙。」輕輕地推開排隊的人群,醫師向後看著,Kim曾在先前經歷過那種聲音/感覺。
*能夠請你們原諒嗎?*或許對地下城市的歐康帕人來說,沈靜並非是這樣的不健康吧。
在他們四周,當醫師的字句接觸到他們時,人們都抬起頭來看Kim和Torres,就好像
向日葵面對陽光。Kim很緊張地笑著回應他們的好奇眼光,對他們的注目而感到奇異的罪
惡。當他和Torres走到了隊伍的最前端,醫師走到了第一個排隊者旁,抬起了毫無特徵牆
上的一道小門,好讓兩盤冒著熱氣的食品滑出。那看來就像是狗食一般,而且聞起來也好不
到哪裡去。Kim皺起眉頭但不發一言,將一盤食品遞給Torres,並看著醫師從食物供應器拿
出第三盤出來。這些餐盤,器皿,即使是那堆處理過的蛋白質食物,可能都只是全像化的東
西。
Torres對著她那堆如同剩菜般的食物吼著,彷彿想要嘔吐。「他是不是也供應你們的
餐點?」
雖然聽到Torres的聲音,醫師還是笑著帶他們離開市集到一排乾淨的灰色餐桌。「事
實上,他的確如此。自從熱化之後,他設計與建造所有這城市的一切。食物處理器每四點一
間期都會供應營養食品。」他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餐盤。「這些日子來或許已經不那麼地美
味以迎合我們的年輕人,不過它還是符合我們的需求。」
無論他談及歐康帕人的需求或是守護者的感情,Kim都不感興趣。
一張如航海家號裡主螢幕一樣高的螢幕在餐桌上升起,以柔和的影像來照耀著這巨大石
墓般的世界,其內的影像或許是這些地下城市裡的人從未見過的。伴隨著音樂的漣漪,海洋
與江河生動逼真地展現;森林和草原逐漸地融合進螢幕中,接著是如秋葉被掘起的飼草。所
有在餐飲區的歐康帕人,安靜滿足於這永恆不變的催眠之中。
Kim在醫師引領的座位上坐定後向螢幕方向點頭。「這就是守護者和你們的聯絡方式
嗎?」
醫師朝他所示意的方向望去後搖首說道。「他從未直接和我們聯絡。我們盡可能地去闡
述他的意思。」
「我很好奇……」Kim很努力地將目光從那具有神秘吸引力的影像移開,然而在另一端
的壁上又發現類似的螢幕。他將焦點定在歐康帕醫師身上。「我很好奇想要知道你們是如何
闡述我們是從守護者那兒來的理由。」
醫師將那看來像是叉子的東西在他糊狀食品中轉了轉。「我們相信他一定將你們從自己
的種族裡分離開來保護他們。」
Torres將器皿重重地敲在桌上。「保護他們?」
「你們的疾病。」醫師不確定地看著他們兩人,Kim伸手握住她將要暴起的拳頭。「或
許他想要防止傳染吧。」
「我們是見到了你的守護者之後才生病的,」Torres指出。
Kim更用力地握緊,然而Torres露出惡性目光甩脫他並反過來將他的手壓在桌上。他
拒絕讓他見到自己痛苦的表情,並無視地問著醫師,「為什麼他將我們送來而不會想到你們
也會受到感染呢?」
「他一定知道我們有免疫力。有時候,他要求我們要小心這疾病。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報
答他的。」
Torres鬆開他扣住Kim的手掌並穿過桌子直接衝向醫師。「還有像我們一樣的其他人
嗎?」
醫師嚇得將座椅往後一退。「有……」
「他們在哪裡?」
他很小心地挺直身子,堅定地望Torres並將他的餐點推向一旁。「你們的病情相當嚴
重,」他慎重其事地解釋說道。「我們並不確切地知道如何治療。」他的目光從Torres移
至Kim。「我恐怕那些其他人並沒有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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