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就如舞台的幕布,總是在一切都結束為甜美後,才肯安靜地拉上。但這甜
美卻是幕布所無法阻擋的。在王度和曼施公主互相注視的眼波中,似乎根本沒有意
識到這夜色的存在。兩人互相擁著,彷彿兩株曼蘇花樹,枝,葉,莖,干,根,花
朵,都糾結蔓延在一起,再也分別不開,夜色正是它甜蜜成長的養分,怎麼會不帶
來接受的喜悅呢?
靜靜的,緩舒的心跳就是唯一的言語,此外,什麼都不需要,也什麼都不擁有。
星光更加燦熳。春夜花草的芬芳從露珠中凝結,微小地浮在空氣中,慢慢地流
淌著,帶來清新的宛如親吻般的感受。輕衫薄衣,消受涼風清露,你只想靠的更近。
蟲聲靜謐地響起,春天,是個想讓萬物都沉湎在其中的季節。我們不能責備它這執
著。
王度終於昂起頭,道:「我們該回去了。再晚一些,恐怕陛下就要擔心了。」
曼施公主溫柔笑道:「父皇才不擔心呢。你想此地距離大都也不過幾十里的路
程,若不是父皇的默許,你能靠近我十丈內才怪呢。」
王度笑道:「難怪你們創起禍來這麼肆無忌憚,原來有這麼大的靠山在背後支
持著。我想就算有人能打的過春水她們,也絕對不敢冒犯天啟陛下的威嚴。只是本
來是父親對女兒的關懷,卻被你們拿來做恐嚇之用,是不是有狐假虎威的嫌疑呢?」
曼施公主笑道:「這又不是我們存心的。而且春水她們從來不打架的。只要一
亮招,但凡學過武功的,都認得出北靜王的春風楊柳劍法,哪裡還敢動手?自然想
劫什麼就劫什麼了。倒也還不用我出手。」
劫什麼了。倒也還不用我出手。」
王度道:「於是你就在幕後策劃,坐地分贓?」
曼施公主笑道:「春水她們只是胡鬧而已。搶來了不出三天也就扔掉了。她們
姐妹的脾氣,哪裡耐煩身上背了這麼多東西走路?累贅都還不夠呢。人家的寶物一
般都施加了保護法術的,脫離了她們之手,自然一招就回了。就算招不回來,難道
不會去北靜王府坐門討債?北靜王又不是賴帳的人。這兩年啊,北靜王府的好東西
也這樣送出去了不少了,也是王爺真的溺愛這兩個丫頭,才一味的縱容。」
王度道:「好不容易出了王府,又恰恰找了你這個比王爺更好的大樹,兩人還
不更鬧的凶?居然連未來善王都敢搶?」
曼施公主道:「我可沒有縱容她們去搶你!是她們非要看看你的本事夠不夠格
的。
哪知道雖然搶是搶了。你的本事還是沒看見。」
王度道:「誰說沒看見?我要沒本事,能現在抱著你麼?」
曼施公主啐道:「少臭美了。我這是看著你重傷方愈,安慰你一下而已。要是
平時啊,你還沒近身,天啟封神破虜勁氣早就從禁宮中發出,將你轟成碎末了。」
王度翹舌道:「果然厲害!女殭屍就是女殭屍,才幾天不見,殺氣又重了好多,
一出手就是碎末了。」
曼施公主紅了臉嗔道:「死度兒!你說我是什麼!就你那麼記仇,到現在還想
著我!看我不咬死你。」
王度趕忙將她抱緊,道:「你咬人我早知道了,就不用再表演了吧?你看那些
花啊草啊的都不咬人,不是很好的麼?你比她們又漂亮又美麗,為什麼單單咬人呢?」
曼施公主嗤的一笑道:「破度兒,誇獎人都不會,什麼叫又漂亮又美麗?」
王度道:「這你就不懂了,漂亮跟美麗自然是不同的概念。所謂漂亮呢,當然
是指眼前一亮,著重於美女給人的第一感受;而美麗就有些永恆的意味,帶有悠長
的,可回眼前一亮,著重於美女給人的第一感受;而美麗就有些永恆的意味,帶有
悠長的,可回味的意思。又漂亮又美麗,那就說明姐姐的美,不但具有瞬間的爆發
性,而且具有永久的殺傷力,教我第一眼就甘心上當受騙,而且明知上當受騙,還
是要樂在其中,甘之若飴。如此境界,就算是古往今來的第一美女聖王妃,都不一
定能達到。用句簡單的話來說,就是:顛倒眾生。」
曼施公主早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破度兒,瞧你歪攪蠻纏倒是很有心得。說,
究竟平時有多少位紅顏知己供你練習?」
王度連忙雙手高舉,道:「這個我倒不用發誓。反正不用我說,曼蘇花樹也會
告訴你。其實我們既然以樹同年,就彼此再無秘密可言,你的心就是我的心,你想
什麼,就是我想什麼,你又何必懷疑我這個呢?」
曼施公主輕撫著他的臉道:「這個我自然知道。瞧你緊張的。難道你見了凝香
誰誰的,就不動心麼?」
王度道:「自從遇你之後,我見了別的女子,也並不是不愛,只是這愛已經不
是男女之愛了,而近乎於姐妹之情。有時美色當前,自然也不能漠視,但欣賞儘管
欣賞,卻再也沒有覬覦之念。難道我有了你,還不夠麼?這麼多天來,我雖然修習
魔法,四處歷練行功,但我的心什麼時候離的開你?我那邊的曼蘇花樹跟你這棵是
根脈相連的,沒有了你,我的心從此失落。」
曼施公主溫柔一笑,道:「原來你還是有良心的。說馬上來看我,卻讓我一直
等到現在。我都以為你將我忘掉了呢。」
王度道:「所以你從宮中跑出來,莫非就是想半路劫殺我的呢?」
曼施公主笑道:「算你猜對了。要是讓我發現一點蛛絲馬跡,我一定親自砍你
幾刀。」
王度伸了伸舌頭道:「這麼兇惡!我可不敢要了。」
王度伸了伸舌頭道:「這麼兇惡!我可不敢要了。」
曼施公主伸指戳了他王度額頭一下,道:「你敢!我看你就娶雞隨雞,娶狗隨
狗吧。」
王度笑道:「我可沒罵你是小狗,是你自己說的。」
曼施公主也笑了:「那記小過一次。」
王度叫道:「我都沒罵為什麼還要記過?」
曼施公主道:「就因為你沒罵,所以才記小過。要是罵了,那就應該記大過了。」
王度歎道:「看來以後我的痛苦生活就要來臨了。」
曼施公主輕聲道:「那當然了。以後啊,我要早上用飯香折磨你的懶覺,晚上
用美夢折磨你早上的恐懼;有時將你所有的朋友都趕走,讓你只好一個人孤獨地工
作來打發日子,有時卻將他們全都尋來,你想不招待都不行。」
王度道:「恐怖的白色時代就將來臨,我卻是第一個犧牲者!」
曼施公主笑道:「這就怕啦?恐怖的還在後面呢!你有好多的壞習慣要改掉,
有好多的新東西要學習,這些都需要我辛苦努力地工作。唉,破度兒,你要成長,
為什麼我一定也要跟著受苦?」
王度抗議道:「我有什麼壞習慣?」
曼施公主道:「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但總會有的。單身男子哪個不是壞毛病
一身?難道我這麼幫你你還不滿意。」
王度拱手道:「我怎麼敢不滿意?求都求不來呢。只要你不讓我放棄魔法改而
繡花就可以。」
曼施公主笑道:「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想做都不行。我要讓你成為全坦斯星最優
秀的人,無論在哪個方面。這個理想偉大不偉大?」
人,無論在哪個方面。這個理想偉大不偉大?」
王度苦笑道:「姐姐說的,自然是偉大的了。我就怕最後變成個怪物。」
曼施公主道:「就算變成怪物,那也只是因為你本來就是個怪物。」
王度道:「天啊,難道這就是女人?」
曼施公主笑道:「若是你現在才認清,就沒有反悔的機會了。其實辛苦的只是
我,你啊,只要乖乖地聽話就可以了。」
王度苦笑道:「有沒有適應期?」
曼施公主乾脆道:「沒有!從現在開始!」
王度又道:「表現優秀有沒有獎賞?」
曼施公主道:「獎賞自然有了,而且獎品多多,幸運多多。」
王度涎臉道:「能不能先看看?」
曼施公主又道:「不行!」
王度歎了口氣道:「不行就不行吧。反正都上了賊船了。隨便你開到哪裡好了。」
曼施公主滿足地笑道:「瞧你委屈的。真是個孩子。好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真奇怪,為什麼父皇還沒要我回去?莫非他也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王度道:「那個是自然了。天啟王對我可比你對我有信心的多。」
曼施公主溫柔地靠在他肩膀上,道:「好啦,天底下就你最厲害了。我們可以
走了麼?看看你的魔法是不是有你吹的那麼厲害,要是有一點點令我不舒服啊,明
天你就從新學起。我會給你找全天底下最好的秘籍,最好的老師,最好的器具的。」
王度歎道:「可惜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出個全天底下最好的老公了。再這麼對
我沒信心,可要打手心了。你想去哪裡?」
曼施公主道:「自然是皇宮了。我要給父皇一個驚喜。」
曼施公主道:「自然是皇宮了。我要給父皇一個驚喜。」
王度搖頭道:「有什麼好驚喜的。天啟陛下恐怕早就知道了。」
曼施公主道:「那也算是驚喜嘛!好不好啊?」
王度笑道:「自然是我深所願效勞的。」精神蔓延出去,思維沁入大地天空中
的一切流動的天地元氣中,自身豐沛的意識同它們相交換,將時間空間的無序統一
成暗含了他的意志的魔法的有序,當地水火風再次通過他的呼喚而甦醒過來時,悠
長的彷彿一聲歎息,曼施公主心中升起一絲莫名的悵惘,在遙遠的心際隨即淡了下
去。而這一切結束後,兩人已經位在天啟皇宮的頂上。足下渾碧的琉璃瓦平整地蔓
延出去,華燈已上,照耀的這一切富貴平安,宛如天堂。
王度側頭對曼施公主笑道:「怎麼樣,還夠看麼?」
曼施公主喜道:「度兒,我沒想到你的魔法已經高到這個境界了!真是太好了,
看來你以後做天啟王朝的皇帝,再也沒有人不服氣了。」
王度皺眉道:「我連善王這個位子都不太想坐,還說什麼天啟皇位?」
曼施公主拉著他的手柔聲道:「難道父皇大歸後,這個皇位還由我來坐不成?
本來皇朝基業就是父皇跟善王叔叔打下來的,父皇沒有男性子嗣,傳位於你再恰當
不過,你推辭也推不掉的。」
王度歎道:「不是我推辭,這件事實在太大,我們慢慢再說。陛下春秋正盛,
不必現在就做打算。」
曼施公主點頭道:「這倒也是。我們先去參見父皇吧。他見了你一定很高興的。」
說著,手向北指,道:「父皇就住在北面的勤養殿,我們慢慢走過去吧。」
王度待要答應,就見北面曼施公主手指的方向快捷無倫地飛來一人影,經過王
度時低聲道:「幫我截住他們!」
王度一聽這人聲音,不及細想,身子一提,浮在空中,身體中的元明兆極無限
真氣推辭也推不掉的。」
噴湧而出,就如同一個極大的能量源,將周圍的一切可資憑借的能量全部吸收
過來,在增強自身的同時將附近抽離成精神的真空,割斷敵人的後需儲備,全神迎
接將到的大戰。他這一全力施為,週身立即透出熒熒的光芒,仿若實質一般吞吐閃
爍,光芒柔和而凌厲,雍容之中暗含殺機。隨著勁急的破空聲,落下幾條人影,為
首一人厲聲喝道:「皇宮禁衛捉拿刺客,擋路者斬!」縱身向王度撲來。
王度皺了皺眉,這幾個人怎麼說打就打。當下精神運作,身前立即變的堅硬無
比,擋住了幾人的進擊。但覺來人勁猛力雄,操縱真氣的修為不在元天縱之下,更
兼拳腳中隱含一股悲憤之氣,幾乎將他全力施為的這一屏障擊碎。那人重拳擊出,
見王度絲毫不動,大喝一聲,上衣立即爆開,雙手一合,奔龍一般的真氣從雙掌間
飆出,直向王度轟來。赤赤之聲不絕於耳,這股真氣就如同極強的腐蝕劑一般,轉
瞬將精神屏障蝕出好大的一個窟窿,向王度襲來。王度左手探出,虛按向龍頭,精
神輪轉,迅速分析其真氣的構成與運行情況,於億萬分之一秒間將自身的精神內置
於一部分的真氣中,將它從本來真氣中轉化出來,進而用這部分真氣抵擋來襲的其
它真氣。就聽轟通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兩部分真氣互相碰撞,在王度精密的導引
下,向天空爆去。但這一拳畢竟非同小可,王度雖然將之轉化無害,畢竟反撞之力
不可忽視,王度胸口隱隱做痛,一口氣居然有些提不起來。
那人全力一拳不中,忽然停手後退,王度見他收手,剛要開口說話,猛然一股
陰寒至極的拳力從背後襲來,拳勢快到不可思議,王度勉強將身體挪動一半,拳勁
已經結結實實地擊在後背上。王度一口鮮血噴出,真氣逆行,刀光一閃,那人一記
手刀劈來。
王度皺了皺眉,這幾個人怎麼說打就打。當下精神運作,身前立即變的堅硬無
比,擋住了幾人的進擊。但覺來人勁猛力雄,操縱真氣的修為不在元天縱之下,更
兼拳腳中隱含一股悲憤之氣,幾乎將他全力施為的這一屏障擊碎。那人重拳擊出,
見王度絲毫不動,大喝一聲,上衣立即爆開,雙手一合,奔龍一般的真氣從雙掌間
飆出,直向王度轟來。赤赤之聲不絕於耳,這股真氣就如同極強的腐蝕劑一般,轉
瞬將精神屏障蝕出好大的一個窟窿,向王度襲來。王度左手探出,虛按向龍頭,精
神輪轉,迅速分析其真氣的構成與運行情況,於億萬分之一秒間將自身的精神內置
於一部分的真氣中,將它從本來真氣中轉化出來,進而用這部分真氣抵擋來襲的其
它真氣。就聽轟通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兩部分真氣互相碰撞,在王度精密的導引
下,向天空爆去。但這一拳畢竟非同小可,王度雖然將之轉化無害,反撞之力卻仍
舊不可忽視,王度胸口隱隱做痛,一口氣居然有些提不起來。
那人全力一拳不中,忽然停手後退,王度見他收手,剛要開口說話,猛然一股
陰寒至極的拳力從背後襲來,拳勢快到不可思議,王度勉強將身體挪動一半,拳勁
已經結結實實地擊在後背上。王度一口鮮血噴出,真氣逆行,刀光一閃,那人一記
手刀劈來。王度遭此巨創,再也不留余手,元功運處,將逆行的經脈隔斷,微一翕
呼,奔騰而來的純精神能量在大腦中匯聚,王度將因意外受傷的憤怒,對敵的憎恨,
和由此而擴展的自身的驕傲自大植於其中,肉體在精神領域中轉化為虛無,這一股
龐大無比的能量瞬間經由神經網絡奔湧到經脈逆行處,包圍逆行部分的真氣,轉化
成實質,雜在王度一口噴出的鮮血中射出,立時化成大蓬的血箭,其中含有的憎恨
發出刺耳之極的厲嘯,剎時猶如天塌下來一般,血箭一化為千,千化為億,如血魔
座下紅蓮,氣吞天地一般罩下。那人見如此氣勢,不敢硬接,飄身後退,王度再不
容有半點閃失,精神運處,血蓮去勢忽速,無聲無息擊中了那人胸前。就聽一聲驚
天動地的大吼,那人全身浴血而立,眼中神光暗淡下來。
王度借此力量運用,早已彌補好受損的經脈。當下精神噴薄而出,製造小希有
空間,將那人的一切精神動作牢牢監視住。倘若敵人再有一絲一毫的不利念頭,無
情的殺招立時便蜂擁而至。就聽曼施公主叫道:「傅叔叔,你怎麼樣?」
王度這才想起這是皇宮內院。在這裡打傷禁宮侍衛是不是有些不好?不禁敲了
敲自己的頭,畢竟還是沒考慮周全,任由了衝動行事。當下收了精神籠罩,訕訕地
走上前去,看有什麼可照料的。就聽那人憤聲道:「公主……是您!您怎麼同這樣
大逆不道的人在一起?」
曼施公主一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皇宮之中,高手如雲,但這位傅思聰,
就罕有敵手,天啟王本身就是坦斯星上最強手之一,能發生什麼事情?於是道:
「傅叔叔,先讓我給你看看傷勢。其他的事我們一會再說。」
傅思聰將手一擺,摔開曼施公主。道:「還看什麼傷勢!陛下……陛下遇刺了!」
曼施公主與王度大驚。昇平世界,天啟王恩澤深被天下蒼生,怎麼會發生這樣
的事?曼施公主一把抓住傅思聰的手,急道:「傅叔叔,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快說,
你快說!」
傅思聰悲聲道:「方纔一人持善王令來見天啟王,說有東西要進晉。天啟王令
他送上,他突然出手,天啟王不及抵擋下,就……就……」
王度茫然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不會任何武功魔法的。」
傅思聰怒喝道:「什麼不會武功魔法,我們幾個大內侍衛震驚之下,一齊撲上,
那人一聲冷笑,手一擺,我們就全被一股強極到不可抵擋的力量推了回來。還說什
麼不會武功,不會武功能刺殺的了天啟王陛下!你……你……你……分明是同謀!」
王度臉色蒼白,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會去刺殺陛下的。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傅思聰見他不相信,狂怒道:「難道陛下的生死,也是可以開玩笑的麼?不信
你自己看去,不要誤了我們捉拿犯人!」
王度喃喃道:「這一定有什麼誤會!不可能的!」說著牽起曼施公主的手,大
氣微微震動了一下,到了勤養殿中。
眼前的景像是任何人都不能不吃驚的。彷彿巨大的爆炸自殿中心爆發,四下都
是裂斷的殿柱和各種裝飾的碎片。王度一腳踏進這裡,心頭便是一沉。這樣的場面
實在不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曼施公主一言不發地掙拖脫了王度的手,向前跑去。
王度緩緩地跟在她後面,心中滿是不祥的預感。
猛然曼施公主一聲尖叫,將王度從沉想中驚起。抬頭看時,就見天啟王坐在正
面的王座上,手微向前伸,似乎想迎接什麼,胸口破了好多一個洞,鮮血尚在汩汩
地流出。天啟王的臉色一如平常,安詳而慈和,只是面上泛出一股慘青色,顯然已
經死去多時。曼施公主楞楞地看著天啟王的屍體,喃喃道:「父皇,你不要嚇曼施,
你知道曼施膽子很小的,你不要嚇唬我。我知道你英雄蓋世,這點小傷不會有任何
問題的,是不是?度兒,你說父皇是不是因為我回來晚了,不高興了,所以嚇嚇我
們玩的?」
王度心下酸痛,伸臂摟住曼施公主。曼施公主猶自抬頭看著他道:「你說是不
是?父皇一定是嫌我回來的晚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一會就會跟我說這是嚇嚇我
的,是不是?是不是?」她的目光已經呆滯,眼中淚水不自禁地流了出來,但她一
無所覺,不停地重複著。王度抬起頭,強忍住淚水,道:「一定是這樣的。」
曼施公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道:「不是的!不是的!父皇死了,他再也
不會逗曼施的了!」
王度的心卻被茫然的情緒包圍,一時間還沒有領會發生了什麼事。修為幾乎近
於神的天啟王居然遇刺身亡,可能麼?而這刺客居然是早就被鑒定為無一絲一毫魔
法與武功的資質的大哥,可能麼?善王的公子去刺殺天啟皇,可能麼?這一定是假
的,是場夢,是為了抵消之前與曼施相遇的美夢而做的噩夢!一定是這樣的!他猛
力一咬,嘴唇傳來燒灼般的痛楚,卻提醒他現實是怎樣的無可逃避。懷中的曼施公
主已經哭暈了過去。王度的心中空空的,彷彿什麼感情都沒有。
突然一種極其強烈的不安衝入他的心靈內。這不安彷彿預感,在提醒他什麼地
方不對,非常不對。這件事情還沒有結束,再繼續下去的,將會是更恐怖的事情。
這件事情再發展下去,會是什麼?
王度一定要知道這個答案,否則就無法阻止王鼎近乎瘋狂的活動。
我若是王鼎,下一步該怎麼做?
在這個坦斯星球上,殺了天啟王后,還要做什麼事?
王度突然覺得一陣強烈無比的恐怖湧上心頭。
善王!
王鼎刺殺天啟王,必定有所圖謀,但善王殿下若在,這一切圖謀都只能是鏡花
水月。而且天啟王之仇,善王不能不報。
縱然是自己親生的兒子。
王度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似乎王鼎正舉起魔爪,向全無防備的善王擊來。
王度猛然打了個冷戰,眼看許多人匆匆趕進勤養殿。他玄功運處,以最極限的速度
向善王城衝去。他一定要趕在王鼎的前面,將這件事通知善王。
超高的精神加速度造成的大腦真空竟然忽然讓王度想起了很多平時根本不曾觸
及到的問題。他想起了善王,想起了自己鬱鬱終於南疆的媽媽,想起來自己因此對
善王的憎恨,想起了在自己日漸接手善王城事務後對善王觀念的改變,想起了對善
王每次的關懷自己冷酷的拒絕。難道他不想要個爸爸麼?童年時看到別的夥伴偎依
在爸爸的懷抱中,他不知有多麼羨慕,也不知有多少次,他在想像著自己的爸爸究
竟是個什麼樣子,他發誓如果見到他,一定好好聽他的話,將以前看到小夥伴們跟
他們爸爸做過的事統統都做一遍。那知世情變幻,待至真的見到了父親,他的心中
湧起的,竟然只有仇恨!他一直沒有質疑過自己的仇恨,一直以為自己拚命的努力,
只是為了媽媽,但現在,他猛然意識到了,他所有的仇恨,都不過是撒嬌,他想要
善王愛他,想要善王將所有幾年中欠下的愛都加倍地還回來!他努力的時候,每時
每刻都期盼得到善王的獎贊,他在乎善王對他的每一點微小的表情。這種想法讓王
度越來越感覺到恐懼。他莫名地感覺到,善王的生命正在一點點地失去,在離開他,
在呼喚他!曼施公主空無的眼神在他面前一閃而過。王度忍住心頭的恐懼,奮力地
加速,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善王城的精神外罩在王度腦中一晃而過。王度絲毫不停留,直接將精神催到善
王閉關的地方:璇璣精舍。王度的肉體從精神浩瀚的海洋中分離歸化出來,就見善
王站在精舍的當中,王鼎跪在他面前,正似乎說著什麼事情。王度頓時感到一種虛
脫般的輕鬆。蒼天有眼,終於讓他趕在了王鼎的前面。看來善王似乎已經有了防備,
那就沒關係了。王鼎縱然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未必能在善王有備的情形下偷襲成功。
就聽善王厲聲說了幾句,王鼎俯首不語,善王似乎怒氣漸增,說話的聲音更大
起來。璇璣精舍乃善王畢生修為之寄托,其中另成天地,王度雖然近在咫尺,卻也
聽不到兩人的談話內容。就見王鼎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王度正觀望間,王鼎猝然
出手!
一出手就是一道強烈無比的光芒跟隨拳勢迸出,王度的精神意識都彷彿被這光
芒擊離了大腦,光芒一閃就收,完全沒入善王的胸膛。真如驚雷驟電,絲毫徵兆都
沒有。善王一隻手才抬起,彷彿要防禦,卻連魔法都沒有施展的餘裕,光芒貫體而
過,強烈的爆炸將善王的身體轟出好大的一個洞,背後的璇璣精舍都幾被摧毀至蕩
然無存。
王度剎那間腦中一片空白。一聲驚呼還沒出口,整個人的意識就完全從身體中
抽離,失去了知覺。王度拳勢回收,從善王胸口帶回一件東西,回頭看了王度一眼,
身體突然從空氣中消失。
王度就覺得精神中彷彿有什麼極大的東西堵住了,真氣互相激盪衝撞,卻再也
無法運轉。他伸手在胸口猛地一擊,哇的一口鮮血噴出,方才恢復了意識。眼前的
景象又是彷彿地獄變相般的慘不忍睹。王度一聲長嘯,嘯聲中儘是愴然悲憤之意,
肉體轉化為精神,沒入到浩瀚的宇宙精神海洋中,跟隨王鼎而去。
他一定要找到他,然後殺了他!
王度一聲長嘯如天龍過海,劃破了善王城的夜空。善王借助神器的力量所建築
的這座天外仙境似乎也感應到善王的逝去,慢慢出現了崩塌。藍衣人首先覺出不妙。
方才空氣間的波動顯示著有什麼極強的能量一閃而逝,棲息在善王城周圍的精靈都
發出悲涼的歎息,侷促不安地在他的精神世界裡飛舞著。一定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
故。藍衣人精神迅速探出,掠過周圍。感應到璇璣精舍裡傳出的濃重血腥氣。精靈
們的哀歎更加強烈了
起來,藍衣人再也按捺不住,魔法展處,到了精舍的門口。
往日永遠籠罩在魔法的神秘氣氛中的精舍,已經變的破敗不堪,背面牆上破了
好大的一個洞,善王就躺在精舍中間的蒲團上,神色平靜,除了胸口不斷滲出鮮血
的傷口外,同平時並沒有兩樣。藍衣人驚的呆住了。眼前的景象太讓人無法接受。
天啟王晉位三年,可以說天下昇平,法律基本上形同虛設,兇殺案更是近乎絕跡。
哪知鼎鼎大名的善王殿下,竟被擊殺於自己的宮殿裡!藍衣人精神在周圍一掃而過,
什麼余跡都沒有。來人顯然是位高手,在精神探索中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但什麼人有這樣的膽子,敢到善王城中襲擊名震天下的善王大人?
藍衣人正自沉思,城中其他的人也被驚醒,紛紛趕了過來。眾人一見之下,無
不震驚。李伯冉等人束手無策,王鼎王度等都不在城內,只有先將璇璣精舍封閉起
來,等眾人回來再說。正自紛紛攘攘之間,就覺腳下崩塌之聲越來越響,眾人趕忙
趕到屋外,就見隨著轟雷一般的聲音,偌大一座善王城紛紛崩塌,眼看再過不了幾
時,就要煙消雲散了。眾人無法,只有先將善王的屍體包裹起來,藍衣人將白雲障
展開,眾人一起起在空中。回看善王城,已經如下了好大一場流星雨,往日的繁華
錦簇,流螢一般墮了滿地。凝香和花鈴兒抽抽噎噎地哭個不住。李伯冉搖頭歎息,
藍衣人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就見西北一人高聲叫道:「前面可是李伯冉李司徒麼?」
李伯冉答道:「正是在下。閣下是哪位?」
就聽那人一聲大喝道:「全都拿下,一個也不許跑了。天空騎士團捉拿欽犯王
鼎,所有有牽連的都一起捉了,送交刑部審查。若有抵抗者,格殺勿論!」正是振
雲氣修到了天位的天空騎士團團長元天縱。
藍衣人一聽他的聲音,便是怒火上衝,反手將射日弓檠在手上,大喝道:「那
個敢拿?」
一聲未完,天空中光芒大盛,數十支迪明神槍化作耀眼的黑芒,四面八方向藍
衣人的白雲障戮來。藍衣人精神掣動,元命彩虹刃化作一條景天長虹,將槍勁一齊
隔了出去,回頭看時,就見眾人都是垂手而立,面露苦笑,並不隨他抵抗。藍衣人
怒道:「你們做什麼?難道他們要抓你們,你們就袖手待擒?」
李伯冉苦笑道:「天空騎士團代表的就是天啟王陛下,反抗他就是反抗整個颶
風王朝,我們怎麼敢動手?而且罪過若是自己的,反抗也沒有用,遲早總要落到天
空騎士的手中;罪過若不是自己的,分解清楚也就沒事了,就更加不用反抗。」
元天縱緩步從空中走過來,道:「李司徒倒還記得我朝的立法。今天之事非同
小可,小鐵,你同此事無關,趕緊離去吧。」
藍衣人怒聲道:「誰要你手下留情?你若有本事,不妨將我捉去,若沒有本事,
說什麼大話!」
元天縱沉聲道:「王鼎夜闖皇宮,刺殺天啟皇帝,罪行滔天,不可挽回,你不
要執迷不悟!」
一句話未完,眾人齊聲驚叫。李伯冉道:「元兄說的可是實情?」
元天縱道:「如此大事,怎可妄言?」
李伯冉長歎一聲,道:「元兄請看。」側身讓開,露出了善王的屍體。元天縱
一看之下,目眥欲裂,顫聲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李伯冉淒聲道:「我們也是剛剛發現的。」
元天縱茫然道:「一日之間,天啟王善王並歸九天,莫非天亡我朝?李司徒,
你可知是誰人幹的?」
李伯冉搖頭道:「我們趕到時,也只見到善王大人的屍首。刺客早就走的無影
無蹤的了。只是想來……想來這兩件事之間,必然有一定的關係。」
元天縱長歎道:「但願你我想的是錯的。否則也太瘋狂了。」
李伯冉道:「你們可確定刺殺天啟陛下的就是王鼎?」
元天縱道:「有傅思聰傅大人連同數名禁宮侍衛做證,還有什麼假的了的?而
且曼施公主也是親眼見到王鼎從勤養殿中逃出。護國法師辛圖運用本朝監視天下的
渾天儀查看整個坦斯星球,卻並沒有發現王鼎的行跡,實在詭異的很。在下身受刑
部之命來捉拿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但看來善王城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故。不如諸位
隨我上京,一面讓我覆命,一面也向刑部報告善王大人的死訊。」
李伯冉點頭稱是。藍衣人一言不發,忽然將白雲障一撤,向旁遁去。元天縱一
把拉住,道:「小鐵,你到哪裡去
藍衣人臉顯怒色,啪地摔開他的手,道:「你們願意去浪費時間隨你們,我要
去追趕王鼎,問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元天縱大驚道:「不可!王鼎既然連天啟陛下都能刺殺的了,還有什麼事做不
出來?你萬萬不可一身涉險。你隨我回去,我們從長計議。」
藍衣人傲然道:「你們從長計你們的議去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元天縱還要再拉時,藍衣人臉上突然紫氣一閃而過,身形也不見怎麼動作,已
經滑出了數丈遠。反手從腰間扯出一枚亮晶晶的銀色小箭,彎弓向天而射。那箭也
就有手指長,放在射日弓上只覺奇小無比,但藍衣人一拉之下,發出極其銳利的尖
嘯聲。藍衣人冷冷一笑,手放處,銀色小箭直向空中飛去,眨眼沒入了遙遠的雲霄。
猛然間破空之聲大做,就見幾千億萬的箭蔟形真氣從空中暴雪一般傾倒下來,還未
及身,冷寒之氣已經刺骨生痛。元天縱大叫一聲不好,騰身而起,雙手振雲氣發出,
將周圍的空氣固定為有形之質,仿如扯著一張大蓬般向箭氣迎去。漫天箭氣忽然化
為無形,元天縱一呆之下,藍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花鈴兒一聲輕呼,跟著追了上
去。元天縱拱手對李伯冉道:「這事可大可小,請李司徒自行上京,我也隨他們一
起追王鼎去。」說著,手一招,帶了天空騎士匆匆奔了下去。李伯冉一聲長歎,指
揮眾人將善王的屍首仔細包裹好了,起身赴京。夜色沉鬱,四野寂寥無聲,人的生
命,就這樣暗暗消亡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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