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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司空曙驚魂未定,身後風聲再起,又是凌厲的一招擊下。他真氣在地面上一觸, 平平向左手飛去,那人一招未中,立即收勢,棒影直逼司空背後!司空曙先手盡失, 那人招式來的又猛又快,只好貼地疾飛,避其鋒芒。忽然身後金光大熾,滿空都是 刺目的光華。那金光更彷彿有生命一般,在司空曙身週五十米方圓交回周折,互相 反射,組成一個大大的六角星,將司空曙當作焦點,千萬條金光一齊集來,頃刻就 是幾千萬高的溫度,眼看司空威風頓掃,在劫已經難逃。
  王度見情勢危急,不及細想,手一招,千絲萬縷的真氣自手間集中,平靜的心 情反形到真氣上,暗中存思大海一望無際、萬里波濤洶湧的景況,真氣瞬間變成純 粹的冰氣,於億分之一秒間,自王度的指間奔騰而出,化做一道白氣,直透到司空 曙的身上,王度心中轉空明,冰氣相應變化而成鏡子般,晶瑩明亮,將激射而來的 金光完全反射了出去。他精神輪轉,太炎真雷加於冰氣所化的鏡子上面,只聽一陣 斷金嘎玉般的聲音響過,金光相撞,能量互相抵消,哧哧之聲不絕,消散而去。但 其衝撞之力絕大,每一金光射到冰鏡上,王度便覺真氣受其鼓蕩,似欲脫體而去。
  司空曙驚魂始定,酒也醒了大半。身上衣服殘破殆盡,他卻絲毫也不在意,昂 首歡聲道:「度兒,你的傷好了?」
  王度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傷,意念動處,真氣在身上流轉了一遍,覺得也沒什 麼怪異之處。竟然隨著這救命一招的用出,傷勢自然的痊癒了。大概以前真氣閉塞, 大家都怕強行衝撞會導致硬傷而罷手,這麼一著急出手,經脈順暢了,也就沒什麼 事了。
  王度還怕另有機關,又反虛內明,查看身體各處的情況,似乎沒有什麼不妥。 試著將真氣運用到體外,雖然這裡沒有生物,也不見天體運行,不能將真氣與它們 相連接,做天人渾一的至高體驗,但真氣自身體任何部位流於體外,都無不得心應 手,曲折如意。竟是完全好了。
  王度這一喜更是非同小可。手一抖,自然而然一道真氣從指間蓬勃而出,70 %的火元氣絞合20%的風元氣,以10%的水做內核,激發崩出而成火龍劍,一 道景天長虹如彗星一般搖曳於半天空,王度忍不住哈哈大笑,心中愉悅之情一時無 與倫比。畢竟還是掌握著通天徹地的力量的感覺最好。
  司空曙哈哈笑道:「這下子好了,不用低三下四地找那個那納克老頭子了,走, 我們回去罷。」
  突聽王度急道:「小心!」就聽一道勁急的風聲直奔腦後撲來。司空曙心中微 怒,何必如此趕盡殺絕!長劍嗆然出鞘,大喝道:「不要煩了!」劍芒直拖了二三 十丈,劍光點點如飛螢,一招「雲飛鳥渡」,向身後直戮了去。赤的一聲,將來襲 者的兵刃削了一段。
  司空得勢不饒人,身形不轉,長劍節節遞出,也不看對手是誰,精妙招數如大 海浪花一般奔湧而出,直將那人殺的後退不止,了無還手之力。但見兵刃、衣服點 點化做碎屑飛下,司空運劍成風,赤赤之聲不絕,那人手中一空,身上一涼,幾乎 就沒什麼長物了。連環三百餘劍施完,已將他逼出了十餘丈外。司空一聲冷笑,歸 劍還鞘,轉身道:「還打不打?」
  但見那人尖嘴猴腮,一身都是淡黃色的細毛,身材瘦小,雙目電掃星射,兩隻 手又細又長,竟然像隻猴子。司空曙微錯愕間,那人雙目一聚,一道強烈的金光從 瞳孔中射出,直奔司空而來。人的速度那能快的過光速?司空曙不及提防,被此金 光透體而過,登登登後退十幾步,胸中煩悶無比,只覺一口淤血就要脫口而出。
  司空吃痛不過,一聲大叫,高高躍起,雙手駢指合握,一道青芒從指間透出, 長約半尺,司空雙手一擰,指芒剎時轉青為紫,遙遙隔著這麼幾十丈,凌空擊下! 那怪物正運用雙目中金光,向司空曙追擊,指芒一揮之間,無聲無息,怪物已平空 被切開,左右兩半屍體向兩邊倒下。
  王度正想它還能復活,卻見兩半屍體各自站起,咯吱咯吱一陣響,各自從半邊 身子里長出另一半來,居然變成了兩個!兩個猴子形的怪物往兩邊一站,就是四道 金光激射而來!司空雙手變合為分,道:「死!」砰的一聲響,怪物被截成四段, 遠遠的飛出。那知落地之後又是咯吱咯吱一陣響,變成了四個目無表情的怪物,依 舊尖嘴猴腮,火眼金睛,八道激光迎面而來。司空曙道:「煩人的傢伙!」雙手合 一,高舉過頭頂,大喝一聲:「疾!」就見千千萬萬飛芒從司空曙手中激射而出, 遠遠投入天空之上,如密林樹葉一般飛揚而下,將八個怪物剁成幾千萬的碎塊,分 散於大地之上。
  那知一陣風吹過,這麼一小塊一小塊的怪物居然又開始蠕動,沒過一陣子,又 變成了原來那麼大個!這下子滿天空都是火眼金睛,金光縱橫來往,司空曙傻了眼 了。
  王度一樣地傻了眼。他突然發現了一個秘密,怪物出現的越多,這周圍的空氣 就越稀薄!他略一沉吟,似有所悟,叫道:「司空大哥!不要打了,我有辦法消滅 他們。」
  司空曙一提氣,收回指芒,天武劍遁電飛星滅之際,到了王度的身邊,苦笑道: 「以前沒有這樣的怪物啊,怎麼忽然出了這麼難纏的東西。那納克這老頭子,淨給 我添麻煩。」
  王度微笑道:「司空大哥,我知道它們復活的秘密了。你看我消滅它們給你出 氣。」說著,手一招,一片光華從天而降,將千千萬萬的猴形怪物連同整個大地都 籠罩了起來。王度真氣急速運轉,分析光華籠罩內的物體的構成跟性能,然後按照 所分析的結果,構建整個魔法陣的結構。
  不消千分之一的時間,整個魔法陣的結構已經完成,王度微微一笑,手抬處, 光華忽然漲大,轟轟然沖天而起,司空曙正奇怪並不見他有任何攻擊的傾向,卻見 魔法陣中的眾怪物紛紛破碎消失,最後散落了一地的殘骸,屢殺不死的這麼一大群 怪物,居然就這麼簡單地被消解了!
  眼見司空曙目瞪口呆,王度解釋道:「我原先就奇怪為什麼這怪物可以分身無 數,而且每一個分身都同本身一樣的威力無比。根據能量守恆,肯定有另外的能量 的注入。我本來想可能是那納克有另外的能量中心,通過遙感的方式提供源源不絕 的能量,那就比較棘手了。可這樣的投入太大,似乎同這個怪物所表現出來的能力 不相匹配。除非這小極樂天的科學水平真的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領先人類的想像 力太多。那麼就一定有其它的能量注入方法。第一種最可能的方法就是借由這些氣 體。剛才怪物分身的時候,周圍的氣體變的越來越稀薄,似乎它就是提供能量的載 體。因此我就造了個真空魔法陣,將怪物們同周邊的氣體完全隔絕。為了防止另有 原因,我分析了怪物的一切組織,將同它們有聯繫的一切非自身物體的關聯都切斷, 這樣一來,果然就消滅了怪物了。現在它們經過了我的魔法處理,即使再沾到氣體, 也應該不能變化了。」
  司空曙道:「不錯不錯,真不愧是魔法天才,果然又細心又有本事。不像我這 麼蠻幹。你若動手晚了一分,我就用大周天焚神劍,將它們分解成分子,看它還有 什麼本事。」
  王度道:「這樣太殘酷了吧?而且我留下它,還想借之找到至微界宏顯宮的位 置。」
  司空曙訝道:「你的傷不是全好了麼,還到宏顯宮去做什麼?」
  王度苦笑道:「我剛才運用高級魔法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傷並沒有好半分, 剛才的魔法只是真氣流動而已。我現在的真氣只是『浮』在我身上,根本不能發揮 它本身的威力。」
  司空曙道:「這又是為什麼?」
  王度道:「我原來忽略了善王大人的一句話,就是我週身的細胞已經被海拉爾 的一擊改變了內核位置,也就是我的每個細胞都不能正常工作了。我只所以能活到 現在,是因為我的魔法修習到現在,本身就是半精神體的存在,並不太倚仗肉體的 機能,也能較正常地活動。但若長此下去,一切肉體的作用都會漸漸消失,我不能 吃飯,不能走路,手腳麻木,心肌梗塞,肉體就會老去死去,我也就成為一種純粹 的精神體,或者就可以叫精靈了。我由於習慣了用精神代替肉體的運做,所以一直 沒覺得。直到剛才的魔法陣,我的精神支持不了這麼大而廣闊區域的魔法,要肉體 也負擔一部分時,才察覺出來。看來宏顯宮是一定要去的了。我們還是將科學的威 力想的太小了。」
  司空曙一笑道:「你也不用太擔心。看那納克老頭子造的看門狗都這麼凶,區 區一點小傷,自然手到病除。你只管放心好了。」
  王度點了點頭,道:「愁也沒用。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宏顯宮的位置。」
  司空曙道:「有辦法麼?」
  王度道:「就是這個機器人的殘骸。我想它既然每塊碎塊都可以變化為一個分 身,那麼供它運做的記憶體一定就是構成它的材料。這記憶體中一定有回宏顯宮的 資料,我們只要分解出這部分來,就可以知道宏顯宮的位置了。」
  司空曙點頭道:「不錯。可是你我都不怎麼懂科學的事情,怎麼分解?」
  王度道:「不妨將它模擬成生物,用魔法來試試。也許可以用殘存記憶的方法, 將它所去過的地方都顯示出來,也應該有宏顯宮的位置的。」
  司空曙道:「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我總覺得這小極樂天中很是詭異,上幾次 我來,縱橫三千餘里,竟然除了臭老頭沒發現一個人影,更不要說什麼宏顯宮了。 就怕又是什麼異空間了什麼的,就頭疼了。」
  王度道:「不怕。我們可以根據這機器人的記憶,先讓時間膨脹,加速運行, 到極限後再任由它反彈回來,借由時間反彈的慣性回到過去,也許就能到達宏顯宮 中。
  不過這種時間反彈的方法我還沒有熟練地掌握,不能控制反彈的時間長短,也 許還沒到宏顯宮就停止了。而且這種反彈只能用一次,成敗只在兩可之間。」
  司空曙笑道:「有成的機會總比瞎摸索要強。趕緊施展罷,讓我開開眼界。」
  王度道:「為了防止一出來就是幾百個這樣的機器人的包圍,我們還是化一下 妝吧。」手一招,兩片碎骸從地上飄起,懸浮在王度和司空曙的面前。經過王度魔 法的運用,碎骸不斷地從周圍氣體中吸取能量,附著在兩人的皮膚上慢慢增生,眨 眼間全身被覆蓋滿,兩人對視,都是一副尖嘴猴腮的怪樣,不禁失笑。
  王度道:「我們走了。司空大哥小心點,這種法術的衝擊力挺大的。」
  司空曙傲然一笑道:「我可不是紙紮的,你儘管施展就是了。」
  話音剛了,眼前紫熒熒的光芒一閃,突然變成漆黑的一片。身子猛地一晃,就 好像車子忽然開動一般。細視腳下平穩如常,卻感覺身子不斷地在後退。而且猶如 車行崎嶇,顛簸異常。又是突然一振,彷彿急剎車,身子猛然前衝,正收勢不住, 眼前突然光明,卻見自己安靜地站著,身子前傾的感覺卻仍然在持續,實在怪異之 極。許久方才恢復如舊,眼前的景象卻又讓人目眩心迷,直覺渾不似在人間。
  四周不再有莫名的氣體存在,眼界望去,尤其顯得廣闊。平整的大地自腳下延 伸到遙遠的地平線去,與極地垂下的天際相接,天地間空空落落的,只有面前一座 極高極大的建築,就仿如巴比倫通天神塔一樣拔地而起,高聳入雲。那塔不知是什 麼材料所建築,通體黝黑,主體是六根極大的柱子,呈六角星狀坐落在地,柱子之 間閃閃爍爍的,又不知是什麼樣的建築。然而很明顯的一層一層地分明排列著,越 向上看去,分層就越顯得緊密,直到目光杳不可及,還猶自看不到盡頭。
  塔的周圍有許多碟狀的飛行物在無聲無息地飛行著,間或還能看到許多類似於 初時的怪物在四處巡視,往往空間中光芒一閃而滅,就有一怪物出現或消失。來來 往往的飛行物很多,但一律沒有任何聲息發出,整個天地間彷彿上古洪荒宇宙未鑿 的史前階段,只有一位偉大的巨人,在時間與空間的卵中擎天而立。
  王度和司空曙都被這霸道而光榮的宏偉所震驚,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根本不 可能是人類建築的奇跡,胸中被莫名的雄豪之氣衝擊著,只想仰天大呼,一瀉自來 人間的鬱積之氣。本來善王城已經是窮極想像,乃造物之鬼工了,但與此神塔相較, 卻如暖室中的花朵,秀氣華麗有餘,陽剛威武,大氣磅礡卻不足太多。果然不到** **(抱歉,一時忘了這句詩了。翰墨使何在?)
  卻聽一個細細的聲音道:「天七、玄十八,請回到自己的崗位,重複一遍,天 七、玄十八,請離開跑道,回到自己的巡邏崗位,免得妨礙火鳥起飛。」
  王度與司空曙這才想起自己是裝扮了敵人潛入進來的。運氣居然不錯,魔法一 次成功,看眼前的氣勢,這顯然就是至微界的宏顯宮了。
  司空曙一把將身外邊的金屬軀殼扯掉,大聲叫道:「天啟王朝善王座下王度、 司空曙,求見那納克老前輩,臭老頭,出來!」
  王度見他忽然自暴形藏,已是駭異,待聽到最後兩句,更是大吃一驚。忙搖手 頓止時,司空曙笑道:「怕什麼,不激怒他,或許他還不肯見我們呢。」
  王度還沒回答,就聽神塔中一聲悠揚的清鐘,一個溫厚的聲音傳來道:「閣下 遠道而來,未能遠迓,怠慢殊甚。就請進來吧。」離他們最近的柱壁忽然揭開,一 片光芒從中緩緩展出,有若實質一般,直落兩人腳下。王度見無所避匿,只好收了 法術,同司空曙一起踏上光障,就見它緩緩收回,居然如電梯一樣將兩人送到了塔 內。
  一進入裡面,王度同司空曙同時長出了一口氣。卻見面前是一片青翠的草原, 一帶綠樹如屏,從面前曲折而過,樹林的邊上彎彎地流著一條小溪。有牛羊在安詳 地吃著草,幾個牧童騎著牛吹著笛子。遠處遙遙可以看到一脈青山,舉頭是明亮的 太陽,竟是個自然世界,完全不似自外面看去所想像的鋼鐵城市。
  兩人不約而同地回視進塔的地方,卻哪裡有蹤跡?身後依舊是望不到邊的草原, 方纔的通天神塔、機器大戰,都恍如隔世夢寐,讓這渾不惹戰爭氣息的世外太平之 景相照,淡的幾乎可以讓人遺忘。就聽司空曙喃喃道:「那納克這老頭子……那納 克這老頭子……簡直就是變態!」
  頭上有人接口道:「如果創造出如此安詳勝境的人都屬變態,也就難怪世人為 什麼都不思上進了。」
  王度與司空曙抬頭驚視,就見一朵白雲擁著一個人從天邊悠然而來,到了二人 面前,白雲化做一團霧氣蒸騰而上,那人拱手道:「在下王喬,恭迎兩位入游兜率 仙境。」
  兩人定睛看時,那王喬一襲長衫,製作奇古,手上一柄麈塵,芒鞋雲冠,三縷 長髯,飄飄然有出塵之姿。王度拱手道:「小子些微私事,欲求那納克前輩緩手, 望王兄為容。」
  王喬也施禮道:「老君已知公子來意,正在兜率宮等候,請公子移駕焉。」
  王度道:「未知兜率宮在何處?」
  王喬道:「在三十六天之上。在下有席雲之術,一時就到。」
  司空曙見他們囉哩囉嗦的客氣,早就不奈,道:「兜率宮中可有酒吃?」
  王喬道:「素酒還有幾杯。」
  司空曙道:「那還等什麼,還不快去。」
  王喬笑道:「這就走。」說著,大袖望空中一招,就見畝大的一塊彩雲從天際 飄落,停在三人面前。王喬拱手揖客,司空曙喃喃道:「這東西可是水氣啊,能坐 人麼?」
  王喬微笑不語,兩人踏足上去,居然並不下沉,足下也並不搖晃,就如同履平 地一般。彩雲平穩地向空飛去,同魔法比較起來,別有風趣。地面的牧童大概司空 見慣,並不以為怪,依舊吹他們的牧笛,幾隻白羊抬起頭來,似乎不瞭解三人為什 麼忽然就不見了。
  卿雲穿空而上,並不覺其迅速,但身邊雲氣翻騰,一層一層的雲彩自身邊掠過, 又顯見迅捷的很。雲中似乎另有居室,自蒸靄嵐霧中隱顯殿角崢嶸,更有人往來於 層虛無地之上。人煙輻輳,居然別成都郭。王度又忍不住詫異。
  王喬道:「人界有高山深海,天界也有上下七重天:第一重天太皇黃曾天、太 明玉完天、清明呵童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舉天、七曜摩夷天,為欲界;第二重 天虛無越衡天、太極朦翳天、赤明和陽天、玄明恭華天、曜明宗飄天、竺落皇笳天、 虛明堂曜天、觀明端靜天、玄明恭慶天、太煥極瑤天、元載孔升天、太安皇崖天、 顯定極風天、始黃孝芒天、太黃翁重天、無思江由天、上揲阮樂天、無極曇誓天, 為色界;第三重皓庭宵度天、淵通元洞天、翰寵妙成天、秀樂禁上天,為無色界; 第四重常融天、玉隆天、梵度天、賈奕天,為四梵天;第五重太清天、上清天、玉 清天,為三清天;第六重大羅天;第七重非是非聞天,為天上之天,乃老君居住的 兜率宮所在地。
  老君當年將天界做如此的劃分,也是為了辨別仙人們的修行,明賞罰之意。知 內外之別,會陰陽之理,培精固元,調和龍虎而真性成神者,居第一重天,以上八 洞神仙為渠首;善善為法,仁和為心,養一益眾,觀化賢箴。而後脫軀骸而為仙者, 居第二重天,以旌陽真君為渠首;妙想明悟,體天人之縱,摹宇宙之理,化自然之 骨,脫形色之拘,肉身成聖者居第三重天,以太乙真人為渠首;神神為心,仁仁為 體,體明身虛,心滿形實,滅一己之軀骸,觀六龍之縱御,俯仰九垓,吞吐二氣, 無色無慾,通天通地。然後知一恆之理,化百萬之變,居第四重天,以造化天尊為 渠首;自然知帝天萬命之義,反自身而為廣宇,游於太虛,會於通明,宴於盤墟, 萃於太閎,吸氣則雲霓爍煥,動身則星躔聳映,玄真而為太上者,居第五重天,以 玉虛三清為渠首;無想無極,無觀無慾,無形無體,人莫測知,居則為天地之上, 行則為六合之裡,渾涵迪達,探之若虛。守弱隱現,皇皇太極者,居第六重天,名 之曰大羅金仙,乃是仙中之最高者。另六重天者分封為上仙、高仙、大仙、玄仙、 天仙、真仙、神仙、靈仙、至仙,修為悟性上都要比金仙要差許多。
  至於七重天的最高之處--非是非想天,乃是眾仙之長——元天太祖至聖先明仁 武睿文!」聞洞玄靈空上人太上老君所居之處,據說那裡不但不是凡人所能想像, 就是得道多年的靈仙、至仙,都歎為觀止。整個天界的平衡就是依仗非是非想天中 所源源不絕提供的元氣所支撐的,太上老君那納克也被我們尊為『真正的祖師』而 供奉。這種連神都可以稱為神聖的地方,本來我是沒有機會去的,也是托了你們的 福,偏偏接待的差使落到了我身上,才可以瞻仰一下大方之地。看來反而是我的運 氣呢。」
  王度不禁又呆住了。他第一次聽到世間有這麼完整的政治體系,第一次看到這 麼壯大的軍事力量。若是眼前這個王喬所說的都是真的,那納克手中所握有的力量, 必定是毀滅性的,甚至連天啟王朝都不一定能堪其一擊。單從方纔所見識的兩件生 化武器來看,就已經在人間的大部分的高手以上了。但它們不過是生化人而已。是 這些上仙、天仙、金仙所製造的,而這些上仙金仙,又無疑是那納克所培養出來的。 倘若那納克某天覺得時機到了,揮兵殺出小極樂天的時候,恐怕天啟王的和平就有 些岌岌乎危哉了。
  王度有些明白善王的肩頭的擔子有多麼的重了。原來坦斯星周圍的威脅有這麼 多,不但內部的氣候、生態等因素,這近在咫尺的異空間中,還有這麼個心懷叵測 的那納克的存在!難怪海拉爾一再找我們的麻煩,大概是在試探善王手下的實力吧。 畢竟曾經敗過一次,行事肯定會小心的很。而這樣的力量還會有多少呢?一層一層 的上去,樓台層比鱗櫛,人煙繁密的正如這眼前的雲氣。王度不自禁地感到一絲恐 懼。倘若一日我即位為善王,我能阻擋這麼強大的進攻麼?我能麼?
  司空曙也看的呆了,但他究竟沒有王度那麼多的心事,只是單純地欣賞這眼前 的景色而已。若論景色,身前展開的這一片,無疑是只有在每個人的夢想中才會存 在的。滿天的星辰在太陽的照耀下並不消隱,一閃一爍地讓白天變的奇異起來。它 們亮晶晶的就像釘子一樣嵌在碧藍的天上,彷彿一舉手就可以摘的下來。而青天如 帶如幔,更是一平如滑,身在雲上,自然看去空中片雲皆無,清亮的天氣看的人胸 中就是一暢。微風徐徐而來,吹動身邊的雲霧翻湧,對面朦朦朧朧的,千萬雕欄畫 棟如隔煙雨中,些些的只是紅一片綠一片的在身周。俯首下視,人間的景色變的細 細小小的,也就是顏色模糊,高山大河海洋平原平平整整的,看的彷彿是地圖。
  司空曙歎道:「如此景色,當真是做個神仙也無妨。」
  王喬笑道:「何止是無妨,簡直是樂不思蜀。我還未得道時,還不太明白為什 麼要成神仙,現在若是不讓我做神仙了,我當真是不知道怎麼才好。」
  司空曙也笑道:「你們神仙當然是神通廣大了,就算沒有名位,不是神仙了, 也可以做一地上散仙,整日優遊山水,無思無想,不也逍遙的很麼?」
  王喬長歎道:「話也說的是,做神仙也不過逍遙而已,但我們這些做慣神仙的 人,一旦做不了神仙了,當真不知道做什麼好了。」
  司空曙笑道:「那你們倒有些像下面做官的了。」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司空曙道:「可惜如此景色,又有王兄如此妙人,卻無酒相佐,有些美中不足, 殊是可歎。」
  王喬悠然一笑道:「誰說沒酒?若是想喝酒都沒有,做神仙還有什麼趣味?」
  話還沒說完,就見對面一群青鳥翩然飛來,每隻嘴中居然都銜了尊玉杯。青鳥 翩翩飛舞,一隻隻玉杯從它們嘴中落下,居然都浮游在空中,飄飄的隨著他們一起 上升。王喬伸手取過一尊來,對司空曙微笑勸飲:「浮屠萬事揮手過,人生一笑傾 杯中。
  司空兄請。」
  司空曙也檢了一杯,昂首盡了。居然是佳淥,清而不淡,越品越濃,一入口便 覺熏熏然,再飲幾杯,還是熏熏然。司空曙吃了幾杯,大為讚賞。但他還要看看究 竟這冒牌神仙能做到如何。於是舉杯回勸王喬道:「雖無盤中珍,且勸杯中綠。」
  王喬哈哈笑道:「居然把這個忘記了。有花有酒尋常醉,是非莫管平生多。司 空兄且盡一杯,佳餚馬上就到。」說著從雲中切出一片雲來,用手拍成實實的一團, 吹了口氣,就見那雲團顏色越來越濃,那消一轉眼,便變成纍纍綴綴的十幾種奇果 異實,用一隻琉璃盤裝了,飄在兩人前面。
  司空曙抓了一顆放在嘴中,汁肥味美,渾然不似人間之物。不禁喃喃道:「看 來做神仙也不錯,至少要喝酒時不用自己買。」
  王喬又抓過一隻杯子來,道:「何止是喝酒,神仙的樂趣多了。你看人間寂寥 苦楚,所求者皆為固執,有什麼好的?孜孜者如是,貪一時之自由歡樂,最後不免 於受苦。哪如我們神仙逍遙自在?」
  王度留神看他的手法,居然沒看出他是怎麼運用的真氣。要說真的有神仙這回 事,王度是怎麼都不會信的;要說有連自己都看不出來的魔法武功,王度也是怎麼 都不會相信的。但眼前卻真真實實的就擺著,王喬同司空曙喝完的酒杯隨手望空中 一扔,依然是灌滿滿的飄回來了,王度連酒是怎麼斟到杯子中的都沒瞧出來。難道 這個世界上真有超越一切規則的神力的存在?要王度承認這樣的事實,簡直比殺了 他還難受。
  王喬卻依然同司空曙嬉笑著,酒喝完了杯子就隨手拋到空中去,似乎這種事情 再正常沒有了。等司空曙都喝的有些舌頭大了,王度還是沒瞧出來究竟是怎麼回事, 當真是希奇古怪加古怪希奇的很。
  王喬爛漫的卿雲忽然進入了一片極大的雲團中,雲中雖然不是很黑,但極目望 去,居然並不能望出三尺,什麼樓閣亭台、花樹池塘都不見了,連翩翩跟了一路的 青鳥、酒杯、梨棗都墜了下去。雲中聲息全無,沉沉的彷彿到了一個新的天地中去。 王喬解釋道:「這就是隔開前六重天與非是非想天的兩界山,翻過這座山,就到了 那納克祖師的宮殿了。」
  王度與司空曙不禁精神一振。終於要看到傳說中的科學的最偉大的成就者,被 稱為真正的祖師的那納克了。此人多年前就能同善王、天啟王的聯手一戰,一路行 來所見其功績手筆,無不大的出奇,卻不知其真人怎樣?王度心中幾個疑團亟欲剖 解,療傷的事反倒成為次要了。不禁暗想:「這小極樂天的主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 人呢?」
  司空曙也在暗暗想道:「不知那納克是怎樣的老頭子,居然這麼奢侈,想喝酒 就喝酒。一定要讓他教我這個方法,以後就走遍天涯都是我家了。」
  他們並沒有等太久,王喬便道:「我們到了。」
  卿雲破空而出,王喬衣袖一擺,雲光化為烏有,三人站在了一個足可以說的上 是天國的地方。
  似乎這裡的每件東西都在發著淡淡的,柔和的光芒,並不射人的眼睛,但卻使 太陽成為不必要。滿地生長著不知名的鮮花,奼紫嫣紅,眾色雜陳,但卻沒有兩棵 花是同種的。若有若無的香氣微微襲過來,又教人簡直可以將鼻子割下來,永遠地 放到這花叢中。花叢遠遠地伸展出去,在地平線的邊上,有一座高樓拔地而起。雖 然隔的很遠,這樓也看上去很小,但一種逼迫的氣勢卻無可阻擋地傳過來,讓人不 由自主地覺得它無比地宏偉,無比地偉大。樓上有十個巨大的光球緩緩地旋轉著, 照的整座樓都彷彿是透明的。
  王度皺了皺眉毛。這座樓居然很像未進來時所見到的宏顯宮的樣子,也是宛如 通天一般的六根柱子,也是一層一層的蔓延上去。不過圍繞宏顯宮的是象徵科技力 量的不知名飛行器,而圍繞這樓台的卻是十個光芒奪目的太陽。這,象徵的又是什 麼呢?
  王喬領兩人前行。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好遠好遠的路,一眨眼就到了盡頭。
  王度的眉頭更加皺了起來。這活生生的就是另一個宏顯宮。一樣通天徹地,一 樣具有致命的神秘感與壓迫感。當王喬含笑揖客入內的時候,王度居然遲疑了一下 子。王喬似乎看出了他的恐懼,依舊含笑看著他,王度微一思量,舉步走了進去。
  這一次卻沒有進入另一個空間。樓裡面居然只有一層,金碧輝煌的彩壁直上直 下,延展了也不知幾千萬尺,樓方圓過千尋,其中雖無器具,也並不空落,只是無 端地感覺壯大。王度昂起頭來,就見近樓頂處彩光繚繞,有一座小小的團瓢,王喬 道:「那就是太上老君的住處。」
  王度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就聽有人怒喝道:「你怎麼來了!」
  王度愕然回頭看時,就見海拉爾滿臉怒氣地站在另一邊的入口處,身邊是一位 年輕的女子。那女子身材高挑,衣服穿的極短,腰用一條細細的帶子束的窄窄的, 看上去俏皮的很。王度淡淡道:「你能到我的善王城去,我為什麼不能到你的宏顯 宮來?」
  海拉爾手一舉,道:「那這也是你打死的了?」
  王度瞟了一眼,只見他手中提著才入極樂天時遇到的兩個怪物的殘骸,這也無 可否認,又不是什麼大事,依舊淡淡道:「是我打死的。敢在我面前無禮,就是該 死。」
  海拉爾胸脯一陣起伏,怒笑道:「好!好!好!你善王的位子還沒有坐,善王 的架子倒拿起來了。今日我若不再與你一戰,恐怕你要看的天下之人都是你腳下的 奴隸。」
  王度昂首不去看他,道:「你還有一戰的力氣麼?求榮反辱,那就不好了。」
  海拉爾冷笑一聲,道:「你不必假慈悲。你那點力氣,還不能傷我。我的傷早 好了,反倒你的傷,恐怕沒那麼容易痊合吧?否則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王度一驚。如果海拉爾的傷勢全好,他再懷有十八般兵器中的兩三種,恐怕自 己傷余之身,不一定能打的過他。但要王度現在低頭屈服,那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的。
  他更大聲地冷笑道:「那你還等什麼?殺過來吧。你不會想用唾沫就把我淹死 吧?」
  海拉爾輕輕嘟噥了一句,眼中光芒一錯,緩緩向兩人走了過來。王度真氣一提, 迴旋於掌際,他深知自己舊傷未癒,不能久戰,所以一出手就要克敵制勝。卻見海 拉爾緩步而來,目中神光越來越盛,王度眼見他氣勢如海潮洶湧,奔騰而來,明知 應該出手殂擊,不要讓他積聚到頂峰狀態,卻苦於真力凝聚不到頂點,必殺之招, 只有一次的機會。
  海拉爾虎步龍形,距離越來越近,氣勢也越來越輝煌側目,不可逼視。王度只 覺得手心漸漸沁出冷汗,心中緊張起來。這種感覺可是他從來沒有過的。
  十步……
  九步……
  八步……
  王度指尖都微微發抖,他感覺他已經抑制不了自己了,他的真氣似乎被海拉爾 所吸引,竟然隨著他的步伐而震動。更恐怖的是,他居然覺得這種震動很舒服,似 乎連傷痛都忘記了,暖暖的太陽照在身上,沙灘邊上的風帶來鹹爽的海的氣息,一 切都讓人可以沉醉,而不必想起爭鬥。
  海拉爾慢慢逼近,他輕微的腳步聲如同鼓點敲擊著整個大地。王度覺得真氣躍 躍欲出,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海拉爾第六步的時候就會衝出去,第七步的時候必殺 一招就會出手,而第八步的時候就會死!因為他的出手已經完全不是按照自己的意 志,海拉爾的氣勢已經完全控制了他。他已經敗了!王度已經覺得真氣絲絲地從體 內瀉出去,在肅殺的天底下,他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第五步!
  海拉爾腳又再抬起,王度突然覺得自己活的很悲哀。如果就這麼結束了,這些 年的生活就可以叫做一生,那麼他的一生太不值得了!他的一生是上帝開的一個玩 笑,是虛無中最大的一個泡影。極大的輝煌,然後是極大的幻滅,極誇張的榮耀, 然後是極卑賤的羞辱。在其中,他算是什麼呢?王度忽然發現,無論輝煌還是幻滅, 榮耀還是羞辱,都是別人給的,他從來沒追求過什麼,也從來沒努力過什麼,他所 有的光榮與輝煌都來的太容易,他先天的就站的比絕大多數人要高的多,以至自己 就覺得本來就比其他的人要高。當他離開支持他的這片土地的時候,他還有什麼呢? 他周繞於周天星際的真氣,他恆赫於千萬人的天才的智慧,他能讓萬物俯首的善王 的權力,這一切,在此刻深擊著王度心底的海拉爾的腳步聲中,能算的了什麼呢? 然而他明知道自己是天才中的天才,他的遭遇,也是世人所無法夢想的,他擁有無 數人的理想位置,他是幸運女神永久招待的客人。但為什麼在幸運的同時,總有厄 運的到來?難道幸運女神居然是人格裂變?居然同時包涵著厄運女神?王度一時對 自己無比的憤怒。一個擁有如此多優勢的人居然還要等別人來宰割,居然還沒有動 手就已經被判了死刑,王度決不能原諒自己。
  但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他的真氣已經張到了最滿,海拉爾一腳踏下,他就會 象引滿的弓一樣,射出致命的一箭!
  可惜,這箭能射的,卻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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