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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
  真是好天氣。
  王度走出臥室,身上還有傷痛的余跡,能感覺到隱隱的刺痛從身體的各個地方 傳出來,迅速地流竄到全部,然後突然消失。這樣的過程重複著,有時就像極細的 針一樣猛地扎你一下。
  但王度精神很振奮。大不了不管它們,就當這具身體不是他自己的好了。譬如 是花,是樹,是草,是石頭。它們不是也在時時嘗試著痛苦麼?風來吹它們,雨來 打它們,野狼來踐踏它們,它們不也是悲哀而安詳地接受呢?我為什麼就不行呢? 保持自然心,保持整個精神的穩定恆一,變自然活潑為守誠抱中,專一致志,心中 所想不再是混一天下精神,而只有自己。每個人能扎抓住的,不就是自己麼,而所 有的力量的來源,不管怎麼說,還是這個軀殼,這副精神。我以前看來都錯了。大 哥的教誨是對的。大哥真是個奇人,許多道理我想都想不出來,但他卻認為是自然, 是每個人都應該視為公理的。真幸運有這麼樣的一個大哥啊。
  王度的心停留在喜悅和哀愁的邊緣,不再為感情的波動而顫抖。世界看上去是 多麼的美好,王度將這些都當成是自然而然的,他要增加這種幸福感。魔法雖然施 展不出來了,但王度仍然用自身的意識催動著魔法的流轉。畢竟他的身體和意識都 感受過那種終極力量的魅力,而受此魅力影響,一直想讓這種力量再顯。他並不想 用這種力量來殺敵,而單純的是想享受那種包圍在其中,全身心都滿足的感受,體 驗那種上升到最高點,用慈悲的眼神看一切事物的態度。這才是修行的最高境界啊。 自己以前老想用力量來制勝敵人,看來是太狹隘了。力量的最終點是創造滿足的幸 福,這個觀點倒很新穎。
  可是這種終極力量卻一直沒再在他的身體中出現過,自然力量的紐帶再次回到 了他的軀體中,他再次感受到先天五行真氣和他自身的後天五行真氣交織一起,游 走於周天躔度和他的脈絡中,他依舊是那個可以自由操縱一切力量的善王繼承人, 而不是頓悟後的佛。雖然現在他操縱起自然精靈之力來,跟以前的運用絕不相同, 但他清晰地知道,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是經不起真正的高手之一擊的。他的精神 不禁一沉,但旋即重新恢復了恆一態度。有不足之處這沒什麼值得遺憾的,正可以 修行來補充之麼。難道我王度會因此而害怕?
  王度傲然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蓮花正在做早飯,一見王度出了來,不禁嚇了一跳,趕忙擦了擦手,走上前來 道:「你怎麼起來了?是不是我沒去陪你,覺得悶了?趕緊躺回去吧,你現在身子 這樣,不要累壞了。」
  王度微笑道:「蓮花姐姐,我沒事。善王大人在哪裡?」
  蓮花道:「善王還在璇璣精舍吧。你還是躺回去,有什麼話,我去替你說,好 不好?」
  王度搖頭道:「不用了。還是我自己去吧。蓮花姐姐替我收拾一下東西,我去 了。」
  蓮花答應一聲,進了去。王度慢慢向璇璣精舍走去。沒有魔法的飛行,精神同 空間融合為一的轉移,一步一步地走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路途長一點,腳上微微 地有些疲勞感,來提示你是個多麼真實的存在。王度很喜歡這種感覺。他甚至覺得 以後即使魔法力量恢復了,也應該時常走走路,不要讓身子總是飄在宇宙的裂縫中 像個遊魂似的。
  善王城雖然大,但居住區並不多麼廣闊。王度雖然走的慢,一會子也就走到了 善王居面前。他剛舉手待要敲門,善王清冽的聲音就響起:「進來吧。度兒。」
  王度點了點頭。有名的人都多少有些道理的。他推門進去,善王的眼睛微睜了 下,旋又閉上,道:「你氣色好多了,比我想的要康復的快的多。」
  王度道:「我已經覺得可以自由行動了。今天就可以出發往小極樂天境了。」
  善王睜目道:「今天?這麼快?」
  王度道:「早去晚去,反正要去。既然我能走路了,早去總比晚去要好一些。 何況就算我復原的再好,魔法還是不能使用,不如就現在去的好。」
  善王沉吟了一下,道:「你說的對。既然你願意,那就現在去吧。你叫曙兒進 來,我吩咐他些事情。」
  王度答應了一聲,出去了。只見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外面,都是蓮花找來的。凝 香、蓮花更是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關心者有之,探詢者有之,嘮叨者有之。王度 聽的頭都大了。等聲潮小了一些,才有機會對司空曙說話。等司空一進去,兩大嘮 叨神又開始紛紛探問善王為什麼召見司空大哥、王度的傷怎樣怎樣。如此如此,這 般這般。
  幸好花鈴兒還沒有參與,否則,更是不可收拾了。藍衣人淡淡地看著這一切, 彷彿事不關己。
  過了好一陣子,司空曙才從裡面出來,道:「好了。度兒,我們可以上路了。」
  蓮花凝香又趕緊問為什麼這麼快就起程、起碼也要等度兒身體再好些麼……等 等。王度微笑不答。
  司空曙揮了揮手道:「不用擔心了。蓮花好好做飯去,凝香去看你的荷花吧。 度兒有我呢,什麼事都不會出的。」
  蓮花:「還有你呢。我看度兒一個人去還沒什麼,都是有你這個累贅,才害我 這麼擔心。」
  凝香:「看你整天就知道喝酒,我都怕度兒沒被別人砍死,倒被你綁架賣了當 酒錢了。還要你保護呢,善王大人也不知怎麼想的啦。」
  司空曙立時頭也大了,就像剛才王度的頭那麼大。他終於明白了在女士面前吹 牛皮的滋味。
  王度趕緊轉頭對藍衣人道:「藍叔叔,我要走了。你沒什麼要囑咐我的麼?」
  藍衣人沉思了一下,道:「你此去沒有魔法護身,前途未料,可以說是凶險萬 分。不如將我的射日弓和八極箭拿去吧,它們並不輸於那什麼十八般兵器。」
  王度搖頭道:「不用了,藍叔叔。我也該學著自己去面對問題了。」
  藍衣人道:「是不錯。但總可以多一份防身的把握啊。」
  王度笑著搖了搖頭,走到王鼎跟前,道:「大哥,我走了。」
  王鼎將手放在他的肩頭,道:「你終於悟通了,我很高興。照自己認為對的方 向去做吧,做一個很好很好的善王。」
  王度一笑道:「是,我們走了。」
  司空曙一聲長笑,「咕嘟」喝了一大口酒,「錚!」的一聲長劍出鞘。眾人眼 前只見一道極亮極亮的光芒閃過,兩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天際微微一道金光如跳珠 暈波一樣晃了幾晃,王度、司空曙兩人走的看不見了。
  劍遁破空,一點聲息都沒有,簡直比白雲障還要平穩。王度仔細看去,並沒有 看到司空曙的劍,只一團金燦燦的光芒將兩人包住,迅捷地向前飛行。兩人彷彿憑 虛立著,又彷彿腳下也是實地,可以移動、行走。光團中空氣平穩流動,略微可覺 清風拂面,腳下可就是萬里河山。司空曙身上射出微微的氣息,指引劍遁的飛行, 看來這劍遁同魔法飛行的道理基本一致,都是一種氣息的運用。不過劍遁好像更霸 道一些,飛行起來也更覺迅捷。
  司空曙笑道:「怎麼樣,不覺得氣悶吧?」
  王度歎道:「以前我只學習魔法,認為魔法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最有力的, 可這幾天才發現,以前的我不過是井底觀天,實在是沒什麼見識。原來科學和武功 中,還有這樣!」闊的天地,幾乎可以能魔法之不能了。」
  司空曙哈哈大笑道:「你這還沒見識到更神奇的呢。以後你就會發現到,其實 還有更多的門類,它們的神奇之處,也不輸於科學、魔法和武功呢。就算是魔法, 也不止我們善王一族神妙,其它族類中,一樣有它們不可思議的地方。像有一族叫 禪宗的,他們的力量來的神妙莫測,也不用驅動精靈,也不用運用自身的元氣,就 可以殺人於無形之中。最奇怪的是他們殺人時所用的手法都沒人能看的出來,可以 說是最奇怪的一個魔法族類了。其它的地、水、火、風、空、法、自然七族,也都 各有其驚天動地之處,像法是全以精神力量控制人的神經,擾亂敵人的精神而取勝, 而自然則是役使各種生物來戰鬥,不但可以役使有生命的,而且役使亡靈、死屍, 其恐怖驚人之處也很多。地、水、火、風、空也並不單純是操縱這些魔法元素,而 是將自身與這些元素同化,從而生發出超越這些元素的力量來。你若是想聽這些奇 奇怪怪的事情,那真是一輩子都說不完。不過你也不用急,既然你要做善王,將來 你就是不想遇見都不行了。」
  王度道:「天啟王朝不是生平統一,海內底定,大家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的 麼?就是有這些人,也不用戰鬥的啊。」
  司空曙笑道:「這個世界上的矛盾,並不止單純的戰鬥那麼簡單的。人也並不 是物質財富極大化了就能滿足的。只要有人,只要人是居住在一起的,就一定會有 各種各樣的矛盾。所以要有國家的存在,至於是什麼樣的國家,是封建社會還是** 社會就沒很大的區別了,還是要歸結為人治。好了,不跟你探討這些醉酒時說的話 了。前面馬上就是小極樂天的入口,我們進去吧。」
  無形劍遁緩緩停處,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渦旋,似乎周圍的空間都扭曲在這一處, 彷彿黑洞般要吸盡所有的一切。渦旋在兩人的面前扭轉著,空間的變換居然能折射 出七彩的光芒來,表現出一派瑰麗玄幻的景象,宛如宏麗的雕塑出現在面前,讓王 度驚歎不已。
  司空曙的手在王度眼前晃了晃,道:「不要看了。我們進去吧。」
  王度道:「這就是小極樂天的入口?真是好美麗啊。」
  司空曙道:「他們這幫科學怪物,就喜歡搞這些華麗的東西。我第一次跟善王 大人來的時候,也像你這樣張大了眼睛,佩服的不得了。後來見慣了,也就無所謂 了。」
  王度道:「你常來?」
  司空曙道:「也不是很常來。這邊有很多的強手,可以拿來練劍。裡面有一個 小酒店,酒不錯,老店主也不錯,我倒是常光顧。」
  王度道:「那你一定知道至微界、宏顯宮在哪裡了?」
  司空曙搔了搔頭道:「也不是很知道。我以前來,都是在野地裡追逐那些怪物 玩,高興了跟它們狠狠地打一架,反正它們也是打不死的,倒沒怎麼進去。」
  王度皺眉道:「那我們怎麼去尋去?一點線索都沒有。」
  司空曙哈哈一笑道:「何必考慮這麼多?與其站在這裡考慮啊,我看還不若先 進去。說不定車到山前,還真的有路呢。進去吧!」
  劍遁起處,兩人向小極樂天境投了進去。這一投,就投入了一個真正的美麗新 世界。
  眼前是一片廣闊的平原伸展出去,廣袤的看不見邊際。沒有樹,也沒有草,沒 有天空,自然也沒有星辰、太陽什麼的,只渾渾噩噩的一團氣一般的物體,充塞著 整個空間。氣中微微地發著各種明滅的光,不停地變幻著各種各樣的顏色,看去在 詭異中,添了許多美麗的氣氛。回頭望去,已經看不到那個漩渦了,置身於無窮廣 闊的原野上,四面望去,似乎都一個樣。
  司空曙笑道:「這幫科學怪物,住的地方也弄的亂七八糟的,不明底細,還真 不知道應該怎樣走才對。」說著,一聲清叱,劍氣自週身勃然而出,分散成幾千億 股向四周鞭出,「轟」的一聲,將充盈在空間的氣體推開了。
  王度這才看見自己立身的地方並不是普通的土地,而是彷彿琉璃一般的半透明 物質,氣體發出的光反射在它上面,隱隱形成一道流動的光暈,渦旋狀的在其上流 轉。
  但卻看不出是何成分。腳踩在上面軟綿綿的,彷彿還有彈性,但卻不下陷,怪 異之至。四周被司空曙劍氣推開的氣體並不散開,組成一個渾圓脹大的球,將王度 和司空曙包在其中,似乎還有極強的吸力般在吞噬著。
  司空曙昂然不懼,道:「度兒,我們走。」
  周圍看去都是一樣的混沌,司空曙卻似乎能分辨出方向,帶領著王度大踏步向 前走去。王度未免又深以為怪。
  司空曙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微笑道:「別看這地方彷彿只是一團糟亂,沒有 方向感,但你若能不依照眼睛,而從內裡,通過氣息來確定自己的位置,就很容易 地辯知方向了。善王也許跟你說過,這小極樂天也就是個異度空間,雖然同咱們的 空間不在一個時間空間緯度上,但畢竟還處在這個宇宙中,同咱們的空間還是有這 樣那樣的聯繫的。而且它還同咱們的空間連在一起,就更好分辨了。按照科學的理 論來說,宇宙中的萬事萬物都是互相聯繫的,那麼,自然也包括兩個不同空間中的 事物。所以,只要能找出這個空間的事物在那個空間中的對應,自然就能如在自己 家中一樣自由了。而且按照相對的理論來說,這個空間雖然同那個空間是平等的, 但也可以看做是那個空間中的一個事物,就有它的規律和性質,就可以拿來應用, 確定它的唯一性。這樣歸結起來,我們雖然在這個空間方向對我們來說是不可知的, 但向這個方向行走,跟向那個方向行走,從宇宙的角度來說,是絕對不一樣的。如 果我們能把握住這種絕對性,找出指示這個不同的狀態參量,再將這個狀態參量同 我們熟悉的東南西北聯繫在一起,自然就可以分辨清楚方向了。」
  王度聞所未聞,呆了一會道:「你怎知這個狀態參量是什麼?」
  司空曙道:「你若被動的去尋找,自然是窮一生之精力都找不到。所以我們就 要用一種方便的方法來『創造』出一個指示的狀態參量來。度兒,你想想我們在這 個空間中,跟在那個空間中,什麼是不變的?」
  王度思索道:「至少我們自身是不變的吧。」
  司空曙打了個響指道:「對了!就是千變萬變,我們這具軀體卻不會變的,所 以呢,我們就大可從這具軀體上來找尋指示的狀態參量來。度兒,你現在能不能感 覺到原來那個世界的花草的馥郁、鳥獸的可愛?」
  王度將精神力量在身體中輪轉一圈,他雖然不能施展魔法,但精神力量卻絲毫 沒失去,依舊是那個無可匹敵的魔法王子。但他精神到達腦際九宮的時候,就產生 了梗塞,再也沒有那種自然遊走於天地自身的神妙的感覺了,自然也就不能感受到 周圍絲毫的魔法呼應。於是悵然搖頭道:「不行。一點都感覺不到。」
  司空曙道:「但我能感覺道。我現在走在這麼荒蕪的土地上,走在這個讓人想 想都覺得討厭的乏味單調的空間中,卻依然能聞到孔雀花的香氣,一樣能看到那紛 敷披散下來的枝條在糾結著,如天女一般散下層層的香花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王度喃喃道:「那是為什麼?」
  司空曙道:「空間與空間之間本來是基本獨立的,而且空間的質量一般異常巨 大,也就具有不可思議的慣性,本來以人類的真氣或魔法精神力量是不能左右的, 也就完全可以隔絕人類的思維,使空間之間保持相對穩定的獨立,使一個空間的毀 滅性的災難,不會影響到其它的空間。但宇宙的造成的時候,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原 因,空間與空間之間往往如小極樂天那樣,有著黑洞這樣的維繫點,人的力量可以 通過這些點,傳達到另一個空間。但這樣的維繫點往往是空間扭曲造成的,在其中 有強大的力量,要使一切的有序變成無序,變成混沌的統一。而這種扭曲的力量也 一般不是人力所抗衡的。但這個小極樂天中情況略微好一點,那納克畢竟不想放棄 我們這個空間的江山,在小極樂天和原世界中開闢了一個通道,用變星爆炸的原理 將空間接合處的扭曲力量抵消了大半,從而可以使人類可以較自由地出入。我在每 次通過那個通道的時候,總是在原空間中留下一部分的真氣,它們同原世界結合在 一起,提供給我原世界的一切數值,從而構成我在這個未知空間中的狀態變量,也 就使我即使在這樣一個不熟悉、也難以熟悉的環境中,能像在原世界那樣自由行動。 這就是主動的狀態參量的構建方法,說來比較複雜,做起來卻容易的多。可惜你現 在精神力量不能達欲外,否則一試便知。」
  王度更是聽的都呆住了。他一向專心休習魔法,對科學、武功什麼的一律嗤之 以鼻。在他的心目中,只有魔法才是高尚的,是人類一切智慧和力量的凝結,是最 強者的光榮;而科學、武功什麼的,都有著難以言說的粗俗,在魔法上沒有造詣的 人才會去學它們呢。但現在看來,好像自己的理解去事實太遠了,科學與武功不但 都有它們驚奇神妙的地方,而且可以能魔法之不能,照樣恢弘大氣,強暴凌厲。自 己以前真的是坐井觀天了。他決定從這個叫做小極樂天的空間中出去後,一定要好 好讀幾本科學和武功的書,起碼要做到知己知彼,方可近於百戰百勝。他想了想, 忽然道:「司空大哥看來對科學很有研究啊。」
  司空曙聳了聳肩膀,道:「這些是必須的。要知道學習武功是一件很艱苦的事 情,不是每個人都可修習的好的。像用劍就要學金屬學、彈道學、力學、工程學, 要砍人就得學人體構造學、經絡學,要抵禦魔法攻擊就要學自然學、五行學、動物 學、植物學,另外還要學基本的幾何學、鍛造學、神學,等等等等。命苦啊!要不 是我本身就是個天才,但這些書本就早把我累死了。更何況還要鍛煉手部力量、肘 部力量、腹部力量、頸部力量、腰部力量、腿部力量、趾部力量,還要學習這些部 位之間的協調統一。你知道這樣有多難麼?單是手部力量就分腕部、外指部、內指 部、掌心部、外掌部,每一個都要鍛煉,都要調和,簡直就是要練死人嘛。還有神 經、還有骨骼、還有皮膚……連毛髮都要鍛煉了來感知周圍的氣流。武功真的是很 苦很苦的啊。要學好多好多實在不想學的東西,就像在清華裡上學一樣……OK,到 了。」
  王度問他是否對科學有研究,他扯到肌肉鍛煉上,突然又來這麼一句到了,真 是讓王度摸不著頭腦。幸好眼前在一片霧濛濛中露出難得一見的綠色,王度高興之 余,也就不再注意司空曙的語言習慣。兩人按下劍遁,只向前面投去。
  這也是個彷彿魔法護罩一樣的東西。一座很矮小的房子坐落在其中,房頂上一 邊是煙筒,一邊是一桿巨大的塔狀物,直鋌而起,從上端仿若噴泉一般噴下一種水 一般的液體,阻住瀰漫在空間中的氣體進入。房子的周圍好像護城河一樣有一圈溝 渠,液體就噴到這渠中,通過四個張著口的銅蟾流到不知哪裡去。
  司空曙似乎對這裡很熟悉,一下子落到房子前面,大叫大嚷道:「臭老頭!你 還沒死麼?有客人來了,趕緊把你的酒全拿出來!」
  只聽房門支呀一聲,走出一位小老頭來,身型不高,略顯富態,臉上帶著和藹 的笑容,向司空曙淡淡道:「來了?進來吧。」
  司空「砰」地一聲,將劍遁落下,「嚓」,長劍入鞘,充盈在王度身周的逼人 劍氣一瞬間歸於無影無蹤。司空拉著王度的手道:「走,我們去嘗嘗臭老頭的雲仙 春釀去。上次騙你喝了靈石神髓,這次讓你見識一下真正酒的味道。保管你啊,喝 過一次,就再也不想別的飲料了。世間樂趣多多,卻惟有這杯中之物,才是我們男 兒所應當沉湎者。餘者何足道也!」
  當下老頭兒在前面拱手肅客,王度不敢懈怠,執後生禮敬附後入內。司空卻渾 不在意,大咧咧地踱進門去,將劍望牆邊一丟,拍著桌子大呼:「酒呢!酒呢!老 頭,你不先預備好酒,光叫我們進來有什麼意思?酒來!」
  小老頭似乎司空見慣,臉上的微笑並不減半分,自櫃中取了個小小的罈子出來, 一併拿出兩個寸許高的酒杯,放在王度與司空的桌上。
  那罈子方一啟蓋,王度便覺空氣中微微一涼,似乎夏日燥悶的午後忽然看到一 片綠蔭,心神祇覺一陣清爽。小老頭很小心地開了蓋子,在兩人的杯中各傾了大半 杯。
  酒色沉碧,略顯渾濁,與杯子的石青色相映,彷彿碧藍的天色,溶了一塊在裡 面。一種芳馨的氣息,淡淡縈縈地從杯中透出,不飲已有熏熏之意。那酒似乎很涼, 半分厚的杯子,才傾進這麼一會,就在外壁積了一層微小的水珠。
  而酒色在四周閃爍的光芒下,分外顯的誘人。端在手中,波紋輕輕晃動,好像 有一種媚惑的眼睛,在對你秋波送媚。只管心中警惕,不可濫飲,然而受了它溫柔 的規勸,卻忍不住要淺嘗輒止。既然淺嘗已得,又怎麼能管中窺豹,略見其一斑就 可以呢?自然要循循善之,三五番之,奉承應之,然後杯汝來前之。
  老頭自把酒送上,就獨自挾了條板凳,坐在天邊看那非有非非有的天色,王度 與司空曙自斟自飲,頃刻已是十數杯下肚了。王度還是一杯一杯,做些品酒的功夫, 司空則簡直是往口中倒。那罈子看上去沒多大,兩人盡情歡飲,卻也不見其少。
  王度忽然停杯道:「不喝了。」
  司空曙愕然道:「為什麼?這麼好的酒,讓它呆在罈子裡,而不是肚子裡,那 不是浪費麼?我們正是在教老頭子儲存酒的好辦法,臭老頭雖然釀酒有那麼一手, 可論這儲藏,就遠遠不如我司空公子了。為什麼不喝呢?」
  王度凝思良久,心中也奇怪自己為什麼一反常態,痛飲起酒來。苦笑道:「再 喝只怕就醉了。」
  司空道:「我還道什麼大事,原來是怕這個。醉有什麼不好?擊劍狂歌,銜杯 且樂,正是男兒自在之事,何必管什麼醉不醉?醉也好,不醉也好,只要是本我真 性,難道還怕別人笑話?來來來,我們再浮三大杯。」
  小老頭卻走上來,提起罈子道:「先生好雅致,只是酒卻沒有了。」
  司空一把奪過罈子來,晃了晃,果然其中空空如也,豎起罈子望口中倒了倒, 居然說沒有就是沒有,一滴也沒有了。當下將罈子一丟,道:「酒既沒有,還留戀 個什麼勁?去休去休!」拿起劍,就向門外踉蹌走去。
  王度問小老頭道:「酒資怎麼算?」
  司空回手一把抓住王度,道:「還說什麼酒資,小老頭這裡不要錢的。他不想 招待的人,一千億萬也休想買得他的酒來,他喜歡的人,卻是想怎麼喝就怎麼喝。 你去問他酒錢,反而惹惱了他。走唄。」破空劍遁起處,滿地都是光芒,兩人已經 到了半空中了。
  這次卻沒有以前那麼平和。劍遁中真氣青森森的,宛如實質,漲大成一巨圓, 四周電火旋繞,激滋之聲,時或聞見。也不在九天之上,平貼著地面,劍氣將周圍 的氣體完全推開,轟通奔波聲中,宛如流星一般,向前方疾走。
  一時酒氣發作,司空興致更高,大笑對王度道:「度兒,我給你看個好玩的。」
  一提氣,劍遁形成的圓球破空直上,瞬間鑽入了天際。司空真氣一放,劍遁斜 斜墜下,轟的一聲大響,擊在地面上,直將那不知名的「地」擊出好大的一個坑來。 劍遁卻又反震而上。司空真氣縱送,劍遁忽起忽落,就如同皮球一般。王度耳中暴 鳴,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好玩的。司空曙卻得意異常,不斷調整劍遁的形狀,務求讓 它能彈的最高。還要鑽到地中去,再從另外的地面上鑽出來。王度稍覺不妥,但酒 氣上湧,也無暇顧及。
  忽聽雲中一個細細的聲音道:「此乃幻空仙境,什麼人在此鬧事?」
  司空回頭對王度道:「來了!來了!」
  王度還沒明白他說什麼來了,就聽司空高聲道:「同你一樣,是男人。哈哈哈 哈。」
  那聲音卻不為所動,依舊平緩地道:「同我一樣?」
  語聲未消,就見劍遁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人,說他是人,也許並不準確。只見 他生的三頭六臂,手上枝枝椏椏地拿滿了兵器。一隻手上握了個金圈,一隻手握了 金磚,一手紅綾,一手火焰蒸騰的罩子,中間兩手舉一柄火尖槍,身上裹了一件紅 肚兜,只有三五歲的樣子,粉白可愛,然而脖上三隻頭顱,足下踏著火炎炎地兩隻 輪子,看去觸目驚心,簡直說是怪物一點都不過分。他一顯身,也不多話,腳一舉, 向劍遁直撲而來,手中長槍幻成一片紅光,直擊司空曙!
  司空曙罵了聲:「這怪物!每次都是話也不多說就殺上來。」劍遁驟然縮小, 將王度遠遠送開,自身憑虛而立,長劍青光如虹,直向長槍迎去。那怪物一聲長嘯, 週身生出無數的火焰,將自身周密裹住,長槍卻如同暴雨一般傾下。司空曙哈哈大 笑,一面道:「過癮」,一面在槍鋒間化成一道青光,游鬥起來。
  兩人一青一紅,打不了多時,紅光青霧紛紛而下,就如節日的煙花般。王度凝 神看去,那怪物雖然有足下的火輪相助,行動疾如飄風,但槍法似乎略欠火候,快 卻靈動不足,往往不能抓住有效時機,給司空曙從容遁脫。反觀司空,卻並不怎麼 逼迫,劍鋒主要向它的長槍上招呼,似乎沉醉在打鬥的樂趣中,並不在意誰輸誰贏。 那怪物卻有著旺盛的鬥意,真氣也似乎源源不絕,殺招層出不窮,兩人一時鬥了個 旗鼓相當。
  鬥到酣處,司空一聲長笑道:「度兒,今個讓你看看武功的奧妙之處。」
  長劍電伸電縮,一道森森青芒自劍尖上標出,王度離的那麼遠,猶覺得劍氣侵 肌蝕骨。劍芒並不很強烈,可是直刺人的眼睛。那怪物絲毫不懼,挺槍奮力直刺過 來。
  槍影如虹,分成上下十幾路,就如同長江大河一般,招式如怒濤洪峰,傾瀉而 下。司空絲毫不看他槍的來路,左手好整以暇地做了個舉杯的動作,右手斜引,劍 勢自左向右平行擊出,只聽「嚓」的一聲輕響,劍芒透槍而過,將怪物腰斬而成兩 段。跟著反手長劍標出,一道青芒自劍尖脫出,將怪物的上半身定在了半空中。
  司空手一抖,劍上青芒消逝於無形,轉頭對王度笑道:「怎麼樣,我司空公子 的劍術還可以吧?」
  王度看的目眩神迷。司空這劍中青芒之術,幾乎已經強於元天縱的振雲氣,猶 在生平所見的高手之上。不想這麼個酗酒滋事,吊兒郎當的人,竟是如此高手!可 見自己平時傲視天下英豪,可有些過了。當下道:「如此神功,天下可稱無兩。只 是出手就殺人,略嫌草率了些吧?」
  司空大笑道:「你以為他是人類麼?不是的。你看他死了沒有?」
  王度抬頭看時,果然那被定在半空中的怪物並沒有死,臉上的神情仍然是淡淡 的,沒有絲毫痛苦的樣子。手上的槍被司空的劍氣削成兩段,卻仍然緊緊握住,身 子還一聳一聳的,極力想跳起來同司空打。王度咦了一聲,司空道:「你看他削斷 的地方可有血跡?」
  王度定目一看,真的沒有,不由道:「難道他不是人類?」
  司空道:「當然不是了。我還沒那麼草菅人命。它學名準確的說,應該叫『機 器人』。似乎是這個小極樂天的巡邏。每次我來,都要跟他們打那麼幾仗,可打來 打去,這幫傢伙就是不認識我,每次就是那麼幾句台詞,我都聽膩了。來來去去的 也就那麼幾招,一點新鮮感都沒有。臭那納克老頭子也不多造幾個品種出來。」
  王度道:「那也不用將它劈成兩半吧。」
  司空哈哈笑道:「你可真是小孩子見識。哪那麼容易破壞的。不信你看。」
  右手長劍斜指怪物定住的半截身軀,真氣湧動,奪的一聲將劍芒收回。只見怪 物上身發出一種奇怪的光來,鎖住掉落在地上的腿部,一陣刺耳的聲音響過後,居 然自動接合在一起,完好如初了。王度初次聞見,自然又是眼鏡大跌。
  司空笑道:「看看,是不是?不會再怪我虐待動物了吧?它還有不少的寶可以 顯呢,只不過我不給它機會而已。」說著,長劍挑出,劍芒再顯,在那怪物胸前點 了一點。王度只聽見怪物體內一個平板的聲音道:「啟動第二作戰系統,請稍候。」 接著嘟嘟嘟嘟幾聲響,怪物的眼中光芒轉了幾轉,突然一個彈跳,疾向後退去,司 空道:「看著啊,它要顯寶了。」
  那怪物將某只手握的金磚上面包著的紅綾一扯,就見一道紅光沿著金磚表面迅 速地由一端向另一端遊走,頃刻到頭,怪物嗖的一聲,將金磚向司空曙扔了過來。 司空曙劍尖前指,天武劍遁開處,將週身護住。只見金磚斜斜地落在了劍遁前面, 王度正詫異為何準頭如此之差,卻見怪物臥倒在地,雙手抱頭,就聽驚天動地的一 聲大響,似乎地被摔到了天上,再落了下來。雲煙瀰漫中,就聽見那怪物也發出一 陣咯咯的古怪的笑聲,似乎很得意自己伎倆的得逞。然而雲霧散盡,司空曙挺立當 場,身邊劍遁依舊燦爛,做了個鬼臉道:「沒事。」
  怪物立時暴怒。又將手上的九龍神火罩取了下來,用乾坤圈瞄了瞄準,一拍後 面機關,就見九龍神火罩的口自動打開,一個聲音道:「準備攻擊完畢,倒記時開 始。
  5、4、3、2、1。攻擊!」就見一道強極的火舌從罩中噴出,達達達達之 聲不絕於耳,盡情向司空攻擊過來。
  司空大喝一聲,雙手握拳,牢牢立在大地之上,任憑神火衝擊,卻一點也不後 退。王度暗暗喝彩。那怪物伎倆既窮,將法寶一撤,就想逃走,司空身形一轉,搶 在了它前頭,微笑道:「你倒很好啊,打了人就想走。連句道歉的話都不說,你們 家怎麼教育的你,一點修養都沒有。」
  那怪物連試幾個方向,司空曙也並不見有什麼動作,卻每次都搶在它前面,天 武劍遁盛氣凌人,壓的它寸步難行。司空更將劍芒在它面上滾來滾去,道:「我雖 然看不出你是用什麼材料做的,但想必也是金屬,不如我從我們的世界引些雷電來, 給你舒舒筋骨如何?我想一定很舒服的,你要不要?」
  那怪物數衝不出,急的吱吱怪叫,司空曙劍芒吞吐開閡,在它四周縱橫來去, 笑道:「我給你個機會,趕緊道歉吧。要不,你這輩子是走不掉的了。」
  那怪物忽然一聲長嘯,嘯聲干雲而起,直上層宵。司空道:「你還想叫同伴啊, 你也真笨,你這樣的就算來那麼一千一萬個,於事又有何補益?你們機器人的腦袋 真是不好用,難道就只會按照程式辦事?就不會變通一下?喂,喂,我說你幾句你 不要生氣啊。拜託,不要自爆好不好……不要啊!!」
  就聽司空曙一聲慘叫,那怪物體內忽然升溫,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那個 打敗的機器人居然就自爆了!這次司空曙卻沒那麼好整以暇了,離的又近,爆炸的 能量又大,直將他拋出幾百丈去,氣血翻湧,護身的劍遁都破碎了許多。就聽遠遠 的也是一聲長嘯傳來,那嘯聲來的好快,才發聲時彷彿相距甚遠,倏忽之間,嘯聲 已在耳邊,其聲更如海潮湧動,自天地四面八方一起響應而來,摸不清究竟從何方 向傳出。
  司空曙凌空駕御著劍遁調息身中翻騰的氣息,一面也驚心這嘯聲來的詭異,突 然,心靈延展在四周的真氣微微地震動了一下,司空暗叫不好,當下避無可避,一 個倒栽蔥,從空中直跌下來。就聽一件極其沉重的兵器從腦後迅捷無比的掠過,只 差了這麼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就從黃泉邊上轉了一圈回來。
  好險!司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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