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度兒初試魔法，很是高興，突然身子一沉，向下面直跌下去。他慌忙收束精
神，將自身的氣機和周圍的保持一致，心平和的跳動著，呼吸似乎都不再只是口鼻
的事，而是由全身散發出去，然後再吸收回來。他的身體好像也變成了一塊巨大的
球體，在海空中一浮一沉的，穩住了身形。
王鼎讚道：「做的不錯。你已經可以自行領會了，魔法雖然說是驅使精靈的事，
但自身的加強卻是基礎。純粹學別人的，永遠成為不了真正的，可以令天地都黯然
失色的高手。」
王度兒道：「可是別人的也要借鑒。如果沒有大哥教導，我也不會學會這些魔
法的。」
王鼎搖頭道：「要是你能領悟，我不說你也能領悟；要是你不能，我費盡口舌，
你也未必聽進去一點點，所差的只是時間問題。
魔法的學習，絕對不要火球術、閃電術的一個一個的去學，而應當是學精神的
運用。所有的法術只是精神運用的外在表現，只要你精神足夠的強，運用技巧合適
得當，就無所不能，達到天人的境界。
精神的修煉，普通的人要一點一點的修『自己』的真氣，是何等愚蠢的行為，
只要天人交感，同天象合一，則整個天地都是你的，何須自己修煉！只是道理雖然
人人都懂，做到的卻沒有幾個。就是父王，也只是先修好自身靈機，運用變化而求
感應天道，還不是真正的與天相合，但威力已經大的無窮。
現在看你的樣子，已經完成了與天交合的這一步驟。怎樣如此的，我想不清楚，
應該說來，不會是天生的。但以人力修煉，你又彷彿太年輕。你所具有的功力之純
正，威力之強，已經是無與倫比，只差運用的技巧了。難得你現在也體會到了這一
步，以後就看你自己的了。」
王度兒道：「我還不能駕御自身的真氣。它好像是自己干自己的，根本不聽我
的話。」
王鼎道：「當然了。你聽說過誰能駕御天意？你的真氣不是單純的修煉的結果，
而是整個的天地靈氣，既不能增一分，也不能減一分。天自然有它自己的軌跡，你
又何必要強行改變它？控制只是最下等的方法，天之循環，不以人之好惡而更改。
你只須存想應該是怎樣怎樣，它就會是怎樣怎樣了--這就是天道相合的道理。你的
炎龍劍呢？使出來我看看。」
王度兒照藍衣人的教授，真氣內吸，納入外物元氣，一變為融和舒暖之氣，歸
於內府，一變為陽剛熾烈之氣，從指尖挺然而出。但見一芒森然，冰冷徹骨，光華
都不再流動，凝成一道寒輝，大小也只有三尺，然吞吐開合之際，彷彿天都斬的下
來。至陽而為純陰，大鋒而若無有，自覺功力又精進，心中頗為快慰。
王鼎搖頭道：「這樣不行，還是沒有領會到真正奧妙之處。並不是要你運用
『自己』的氣，要隨時想的，你在精神上不是王度兒，也不是我的弟弟，而是神，
是天，這世間的一切，都是你的，萬物都由你來支配。你的真氣不是在身體中流動
的這個，而是天地間讓春夏秋冬代替，讓日月星辰輪轉，讓山川河岳有所寄托憑藉
的沛然之氣。你執有一切之權力，足可以傲視天穹，踐踏海若，輕賤人間魔界的所
有生靈而為宇宙之王。這才符合你的身份。想一想吧，思緒不要被拘束住，自由的
放開一切的倫理規則，還一個真實的你給自己！」
他的眼中迸射出強烈的光，要是王度兒足夠細心的話，就會看出，他根本不是
借王度兒的力量才能在空中站立著的。
但王度兒這時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的心靈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震撼，彷彿突
然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他喃喃的道：「讓春夏秋冬代替……讓日月星辰輪轉……讓
山川河岳有所寄托憑藉……真實的自己……」他突然嚷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哈哈哈哈！」
第一次見曼施公主的那種衝動的感覺，收服小精靈時那種熟悉的認識，剎那間
都在心頭間閃現，卻已不再是淡漠的，不可理解的了。大哥說的對，這一切本就是
我的，我不過是收回寄存在別人處的東西。驀然間他覺得身體中的真氣一點一點的
消失，散入到周圍中，他的身體也不再是手腳軀殼這些的組合了，而是實實在在的
歸入到大氣中。
思緒停滯住不動，根本不用思考，世間一切的運動都是在自己的安排下發生的，
一切的記憶、一切的知識，都不用溫習就永遠駐留在腦海裡，他忽然有一種沉穩的
感覺，也感到超卓。身體不用真氣的支撐就凌空懸立著，風吹在臉上也不再覺到清
涼，就彷彿手指生在手掌上，你又有什麼特殊的感觸呢！
王度兒手掌翻處，炎龍劍騰空而出，似是蛟龍般上下旋舞，就如同是活的。光
焰烈烈，氣勢向人。何必說什麼純陰純陽的花巧？陰就是陰，陽就是陽，變來變去
的脫不出氣的範疇，就是一樣。
王度兒笑了。炎龍劍越括越大，龍頭已經像山嶽般，他身形展動，漫天都是龍
吟之聲，光華就如風暴般席捲而起。他手一抖，炎龍劍脫手而出，化做一條巨龍，
爪鬣紛張，毛羽生動，獠牙飛翼，電舌雲尾，掉身轉頭之際，滿空霹靂不斷。
王度兒又是一抖手，又一條青龍掉尾而出，連抖三下手，就是五條神龍，整個
天空都被佔滿了。太陽暗淡無光，雲生風聚，波濤湧起，威勢大的就像是天崩地裂，
盤古復出，要另外開闢一個世界一般。
王度兒左手指出，一座七寶蓮台升起，在雲煙間就如同不動山，王度兒同王鼎
立於上面，看著五龍戲水互鬥。
王鼎道：「你這樣，不怕水勢大起，淹了近海的城市？」
王度兒微微一笑，手一擺，剎時煙滅雲消，海上什麼也沒有，五龍蹤跡全無，
波濤仍然寂寞的鼓動著，根本沒有嘯起的樣子，可是王鼎知道這不是幻術，那麼王
度兒的功夫，的確是已經如天地一樣，不可抗拒了。
王鼎笑道：「來、來、來，讓我試試你其他的功夫怎麼樣了。南邊有一群島嶼，
據說上面有美麗的人魚，唱的歌連聾子都為之讚歎，我們去那裡看看去，運氣好的
話，可以順便捉一隻回去。」
王度兒道：「大哥覺得運氣好，自然就運氣好了。」
王鼎絲毫未覺的情況下，已經來到了積沙島的上面。這一動作，已經不是魔法
或者是武功所能做到的了。他微笑道：「說說看，你是怎麼將我們移動到這裡來的，
似乎不是前面我教的方法呢。」
王度兒道：「天地如一，同就是不同，我何必找什麼異同的關係呢？既然可以
以精靈之腦思考，為何不可以人類之腦思考？我借由大哥的腦中得知這島的位置，
則這島是存在的，既然存在，為何不可讓我們去呢？既然可以去，為何我們不在那
裡呢？
道理上既然可以講的通，我們就應該可以在，所以我們就在了。」
王鼎鼓掌道：「妙論、妙論！執此之論，星星都可以摘的下來了。我們且看看
有沒有人魚。」
王度兒道：「沒有也可以引它出來。人魚既然喜歡唱歌，自然也喜歡聽歌聲，
我們就化成人魚的形狀，唱歌來吸引它們出來。」
王鼎道：「這也是個好辦法，只是我們唱的歌，恐怕人魚不但不來，還嚇的跑
了影都沒有。」
王度兒道：「那就用魔法唱也好。」
兩人落下來，揀了一塊靠海邊的礁石坐著，王度兒撮嘴欲嘯，王鼎道：「我們
還沒有化做人魚的形狀，恐怕你能引它們出來，也嚇跑了。」
王度兒道：「已經化了。」
王鼎看了看自身，道：「我怎麼看不出來？」
王度兒道：「自人的眼中看去是人，自人魚的眼中看去，就是人魚了。現在我
們引它出來。」
他也不是唱什麼歌，自唇間發出一陣璁瓏的聲音，初聽如青玉相鳴，雛鳥嘯林，
漸漸聲大，若山泉飛迸，海波湧起。再如磬，如笙，如簧，如箏，如絲絃縱彈，鐘
鐃交擊，鼓吹相和，嬌喉漫吁，一時群聲皆備，萬妙並集。堂皇與柔靡齊作，雄渾
清纖者有之。
如是時許，群響皆沉，唯余一低淺末音，如山間回聲，如夢後自語，如臨別殷
囑，偏又似是而非，若有若無，格外撩人的心腸。側耳聽去，彷彿沒有，心中卻只
覺得有人在曼聲呼喚，而且是極熟的，牽想不斷卻又隔了很久的那個。
王鼎心中一陣哀傷憂愁，無可聊賴，身邊景色望出去都是一片的蕭索，似乎這
已不是樂聲，而是心情。
突然間水波「嘩」的破開，海面上顯出幾個少女的頭來。她們的長的明顯和人
類有些不同。頭髮很長，也很粗，微現出一點綠色來。披拂而下，給水沾濕了，緊
貼身子上，在嬌柔中平添出一絲嫵媚。眼很大，很亮，鼻子不很挺，皮膚很白，看
上去猶如大理石一樣光滑明潔，似乎還有光透出。身子整體顯得苗條，最吸引人的
是那雙眼睛，帶著海水的深藍，清澈但看不到底。她們的嘴很小，薄薄的兩片，透
出口中細細的白牙來。
雖然都很美，但臉上的神色卻冷冷的，也正像那海水，完全不帶了表情。她們
受了王度兒魔法催逼的歌聲的吸引，慢慢的從海面上浮起來，將柔弱的身子整個托
在水波上，一條魚尾擺來擺去，隨著海水的蕩漾，口中哼著歌聲同王度兒相應和。
她們似乎是天生的音樂家，唱的歌雖然沒有王度兒那麼勾魂攝魄，但一股清新
之氣充沛於其中，令人不禁想到花香，樂園，秋天的果子剛熟了，在晴朗的天氣裡
採摘，姑娘們的歌聲，就應該是這樣的吧。完全沒有大海中的蒼茫浩森的氣勢，只
有讚歎式的歡樂，和臆想中的最美的幸福。
也許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這麼樣的臆想吧，王鼎聽的意醉神迷，幾乎要開口
相和了。
王度兒道：「大哥，我們捉哪個回去呢？」
王鼎回神道：「讓我看看……恩，中間的那個看上去比較像人些，我們就選她
吧，捉回善王城，給她個小池子，也可以讓她長住了。」
王度兒笑道：「不用。我把她變成和人一樣就可以了。」
王鼎道：「唔……你能夠做到這一步了？試試吧，不過不要太勉強。」
王度兒答應了一聲，思維從四面八方聚攏來，瞬間將那人魚隔離，精神在她身
上上下遊歷，將她和人的同與不同做了一個詳細的判斷：同的是要保留的，而不同
之處，則是要因利乘便改進的。
人魚雖然同人極為相似，可以說是最接近於人的動物了，她們會說話，會思考，
有交往的傾向，而且外型上更是足以亂真。要將她轉變為人，就要保留她有益的部
分，略顯不足的則能刪則刪，不能刪則取而代之。
首先就是這條魚尾，怎麼將它變成人的雙足，直接劈成兩半，外型上變為兩條
腿是容易的，但是要將她的水波划動式運動轉化成直立行走，將對於周圍的水的感
應變成主要面對地面的力的作用，就是件很難的事了。還不要說諸如平衡的掌握啦，
關節運動的擬合啦什麼的……
其次是要將她用歌聲來表達心情的習慣改成人類最常用的語言形式。這就要讓
她學會語言的運用，舌頭和呼吸系統也要做大的變動……再次，她們是適應在水中
的生活的，一旦到了陸地上，就得按人得方式生活，長久浸泡在水裡的皮膚暴露在
空氣中有什麼樣得不良後果？改……再次，她的食物，用具，睡眠，等等，改……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要將她的思維徹底的改變，她以後不能用人魚的方
式思考了，她要用人的眼光來看問題，用人的腦袋來思考，用人的方式來行事。一
切動物式的殘留，改……
王度兒皺了皺眉頭，精神突入到人魚的身體裡，把她原來的精神挪移出來，剎
那間將她的外型變了一個樣，然後精神轉移，從王城中抽取一千個少女的思維，用
最優算法擬合出標準女子思想系列一，然後以這個思想為藍本，將人魚的神經同完
善後的肌肉相連接，再將她的精神同這標準思想融合，去除其中不利的方面，只保
留人魚的作為人的不至於有妨害的那些，然後將這精神植入，空間變換，他們已經
處在了不遠處的沙灘上。
王度兒隨手給人魚做了一套衣裳，同王鼎站在一邊，靜靜的等人魚醒來。這時
的她已經不是那個水上的妖怪了，柔軟的身子側躺在沙灘上，長長的睫毛合著，還
沒有從沉睡中醒來，臉蛋又紅又白，平靜安寧中帶一抹淡淡的微笑，提示她是個多
麼可愛而清麗的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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