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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王度兒迷迷糊糊的覺得有人進了房間,他先不急著睜眼, 讓意識慢慢的恢復過來,感受到周圍的振動,心也逐漸隨著思維的運轉而活潑的跳 躍,恢復了生命的節奏。他將精神放出去,感覺到那人身上有一股熟悉溫暖的氣。 蓮花。
  早上她送自己到這裡後,就沒人來,也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這幾天不知怎麼了, 精神上老是感到疲憊,見了床就想睡覺。王度兒猛一抬腰,坐了起來,揉揉眼睛。 蓮花一面用圍裙擦著手,一面含了笑道:「醒了麼?沒吵到你麼?下來吃點東西吧。」
  王度兒慢慢的下了床,桌上的盤子裡擺著幾個水果,朱紅粉白,還帶著葉子, 看來是剛採摘的。蓮花已經忙碌著將椅子排好,斟了一杯水,等他盥洗完了,請他 進食。
  王度兒道:「蓮花姊姊,你不吃麼?」
  蓮花道:「我已經吃過了,這是為你準備的,你可不要客氣。」
  王度兒也就不說什麼,拿起一個紅的果子,咬了一口,只覺入口芳甜,香透兩 頰,皮兒咬破後,那果子中間純是汁水,略微一吸,就完全進了口中。軟軟滑滑的, 化作一股暖氣,直透入胸腹中,很是受用。一天沒有沾什麼東西,雖然不餓,美食 當前,精神也不禁為之一振。第二個果子是白色的,長長的,像是筍,卻又一瓣一 瓣的分為四瓣,像是橘子。
  王度兒掰了一瓣,放入口中咀嚼,也沒有什麼味道,只是甘脆爽口,王度兒吃 了兩瓣,就不再吃,蓮花遞過水來,只見其色沉碧,入手甚重,飲間涼振齒頰,如 冰箭一般通下去,全身毛孔為之翕合,通泰怡爽,一暖一寒相交,倦意全無,雖沒 有飽的感覺,也覺精神舒適,神安心定。
  蓮花將剩下的撤走,又打來一盆水,要他洗手,她則在一邊看著,彷彿是在照 顧不懂事的小弟弟。手上拿了一條毛巾在等著。見王度兒洗完了,就給他擦手,一 面說:「善王大人在大殿上等你。」
  王度兒道:「有什麼事麼?」
  蓮花道:「應該沒有吧。只是也該說明你的身份,並收你為徒,傳授魔法了。」
  王度兒道:「這還要舉行什麼儀式麼?」
  蓮花道:「儀式倒不需要。只是在傳授之前要先由善王大人運用天地靈合大法, 鑒定你的先天屬性,然後才可以量才施教,看看你適合學什麼樣的魔法。曙大哥因 為鑒定出劍術上的才能,現在天天抱著把劍,像個呆子似的。鼎大哥卻怎麼也不願 意接受靈合鑒定,善王大人也無法,所以到現在沒有傳授。」
  王度兒道:「那蓮花姊姊你呢?」
  蓮花道:「我呀,我是治療系的。可以用樂聲來消除人們的疾病痛苦。本來我 就是侍奉善王大人的,這個魔法最適合我的了。」
  王度兒道:「那姊姊唱的歌一定很好聽的了,唱一首給我聽吧。」
  蓮花一面給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一面道:「現在不行了,大人在等呢。以後 好麼?其實我唱的很糟糕的啦,你聽了可不要笑。」
  王度兒道:「怎麼會呢?姊姊這麼漂亮,唱起歌來,一定好聽的不得了。」
  蓮花笑道:「我漂亮麼?丑都醜死了。漂亮同唱歌好壞還有關係?好啦,我們 走罷。」
  王度兒隨她向外面走著道:「當然有關係了,關係大著呢。這個關係呀,前人 類時代就知道了,那時的人喜歡聽的就是『漂亮』的歌呢。」
  兩人手牽著手走到善王殿去。
  所有的人都在了,連司空曙都一本正經的站著,那把長劍斜插在肩上,柄上系 著葫蘆,頭髮紮了一個辮子拖在背後,更顯得飄逸出塵。王鼎一直是那副滿不在乎 的樣子,除了恭謹外,似乎是一個空殼。善王端坐在上面,兩邊列著李伯冉諸人。 一個個默不做聲,殿中沉寂一片。
  王度兒踏進來,對善王行了一個禮,蓮花已站到了一邊。
  善王待他站好,眼光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遍,道:「今天我召集大家來,就是 為了說明兩件事情。第一,」向王度兒指了指,「這次到長都去,蒼天有眼,教我 看到自己兒子。」
  眾人聽了,依舊默不做聲,似乎這根本沒有什麼可驚異的。只李伯冉越眾而出, 拱手道:「恭喜善王大人父子團聚。」
  善王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第二件事,就是我決定收度兒為徒,傳授我一身 的功夫。今天正是黃道吉日,揀日不如撞日,就選今天為度兒開啟靈竅,量才而施, 教他魔法。」
  眾人也沒什麼可說的,只是隨和著恭喜恭喜。蓮花呈上香燭等物,在天地台案 上擺開,善王率領諸人跪下,禱告天地祖先畢,王度兒行拜師禮,善王向他介紹眾 師兄。
  原來善王真正的徒弟只有司空曙一個人,傳授的是他不太精熟的劍法,王鼎根 本沒有拜師,蓮花只是侍奉善王的巫女,雖然屢獲指點,卻不算是真正的師徒。李 伯冉諸人因職司而列善王城,魔法同善王毫不相干。所以在拜師上,王度兒真正要 拜的,就是善王師傅和司空曙師兄。
  善王任由他叩了三個頭,司空曙卻還了半禮。
  王度兒行禮完畢,起身時,眼角掃過,只見王鼎兩手抱胸,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似乎渾然不是這中間的人,不由一呆。
  善王待他行禮完畢,道:「跟我來。」當先緩步進入側面的一個小門中。
  王度兒見那門上用古篆寫了兩個字:「天機」,裡面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見, 沒什麼可遲疑的,也跟了進去。
  餘人在大殿上等著。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什麼動靜也沒有。
  蓮花忍不住問道:「曙大哥,你開啟靈竅那一次用了多長時間呀?」
  司空曙道:「也就一會兒的功夫,就覺得腦際一股熱流透進,百脈俱沸,全身 好像要爆炸一般,接著又一股涼氣注入,師父就叫我出來了。應該沒有這麼長的時 間。」
  蓮花焦急道:「那麼度兒怎麼要這麼長的時間呢?不會出什麼事吧?」
  司空曙見她滿臉的擔憂,安慰她道:「能出什麼事呢?難道連師父的本領你都 信不過?天大的禍事還不是大事化了,不用擔心,一會兒就出來了。」
  又過了兩盞茶的功夫,還是什麼動靜也沒有。善王城本來就是半透明的,這時 外面的星光照進來,依稀還可以看到對面的人影。紫薇星漸漸的行近中央,已經是 午夜了。不但蓮花,連司空曙、李伯冉也奇怪起來。只有王鼎依然冷漠的站著,一 動也不動。蓮花忍不住瞟了他一眼。
  突然中央三星間顯出一點光芒,就如流星般飛墮而下,光焰越來越大,顏色正 赤,就如長龍傾天蓋地直撲過來,轟然一聲,直擊在天機玄捨上空,一道彩虹般的 強光隨之升起,龍吟之聲不絕,已經直貫於天地八表。剎那間群聲相和,嗚哦之聲 不斷,那彩虹五色紛絢,如颮輪般在空中疾旋,天上億萬星辰一齊大放光明,向中 間匯照而來,那彩虹益發光輝燦目,耀的人眼睛都睜不開,大小光粒如花雨般紛紛 而降,下面隨落隨滅,上面衍生不絕,周天都是一片光明,一時蔚為奇觀。
  這樣持續了一頓飯的功夫,又是一聲龍吟,半空裡的光華越旋越小,聚成一條 輝帶,略一盤旋,將餘氣清掃殆盡,一聲響亮,向玄捨中投進去。眾人心馳神搖, 就彷彿做了一場大夢,司空曙喃喃道:「師父這一次可揀了個厲害的傢伙回來。」 卻聽王度兒一聲驚呼。
  眾人不明所以,王鼎首先衝入天機玄捨,餘人也一湧而入。
  只見善王盤膝坐在中央,嘴角沁出一絲血跡,面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兩手 都結不成印了,王度兒驚惶的站在一邊,卻不知如何是好。
  蓮花慌忙扶住善王,口中吟唱著聖歌,為他療傷,善王微微的搖了搖頭,制止 了她。蓮花滿臉驚惶,善王吸了一口氣,臉色微見紅潤,取過司空曙手上的酒,飲 了幾口,「哇」的一聲,全吐了出來,酒色已變成淡紅。
  善王臉色更轉,一手撫住胸口,一手拇、中兩指相扣,放在臍前,但見空氣如 水流一般從他的口中進入,卻不見吐出,空氣越進越多,善王頭上漸漸的透出白氣, 盤旋繚繞,將他整個身軀都包圍起來,只聽劈啪的骨節作響,就如爆豆般不絕。白 氣中朱光閃爍,將舍內都照的亮了。
  一會兒白氣散盡,善王顯出,臉上是一貫淡淡的神色,嘴角的血跡未乾,他擦 都不擦,對眾人道:「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轉頭向王度兒道:「我是沒有想到你天生的秉質如此特異,居然四大系的魔法 天分都具有,而且強勁無比,還沒有修煉就能同天地相呼應。從古至今,除聖王外, 沒聽說別人如此過。
  開始時我用本身先天元氣按於你命門之上,與你的呼吸相和,想就此引發你的 本身精神頻率,借共振而使它激發閃現出來,但覺察到你的精神自振由緩而速,再 由速而緩,並沒有一個基本的頻率,這在於人身上,是絕不可能的。因為人的天生 屬性是確定的了,後天的訓練只能使它更純粹,卻不能改變它。而天生屬性對應的 就是人的精神自振頻率,也是確定而不可改變的。一個人所役使的精靈也只有同他 的頻率相近的才可以。怎麼你的振動幅度卻如此之大呢?我百思不解,一再試探, 你的體內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是我一時大意,認為你出生的時候受了什麼干擾,以至於先天虧缺,遂驅動兩 極太乙天火,想補充你根骨之不足,那知天火下擊,我正要引導它自你泥丸宮中進 入,燒去先天鈍根,卻不料激發了你的本身潛能,將天火壓制,隨即內灼外發,同 萬物共鳴,勢頭越擴越大,最後連星辰也受了影響。
  這時已不是我的功力所能收束控制的了,大變將成,我只好勉為其難,將我五 十年修煉的太液金津放出,本來也只想將天火擋一擋,那知水火交融,竟然互相掣 就,化做一股陽和之氣,進入了你的體內,天火也就熄了。事情雖然凶險,於你卻 有莫大的好處。有了這太液天火的補潤,再加上你自身根骨的超絕,日後學什麼都 是事半功倍,再無凝滯。」
  王度兒道:「父王,你真的沒事麼?」
  善王搖搖頭道:「這些身體上的變化,能影響什麼呢?世人就老是因為表面的 現象而驚惶失措,甚是無謂。我只是一時把握不好,岔了真氣,有什麼大不了的? 過幾天就好了。只是不能親自教你魔法了,你先跟李叔叔學學魔法的基礎功夫,待 你小成之後,我再來傳授你。」
  王度兒答應道:「是。」見善王不願多說,也實在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心中雖然忐忑,卻沒有辦法。
  善王對李伯冉道:「度兒以後就累你了。」
  李伯冉拱手答道:「大人放心,卑職一定盡力。」
  善王點了點頭,對王度兒道:「你以後要聽李叔叔的話,魔法學起來不是件容 易的事,可要耐住性子,不可耍小孩子脾氣了。」
  王度兒聽他語氣中滿是親切關懷,不禁心中激動,哽咽道:「是,度兒知道。 父王也該保重身體。」
  善王道:「你們去罷。蓮花以後就不用到我這裡來了,多照顧照顧度兒,他還 小,這城中住的不慣。」
  蓮花答應一聲。
  善王盤膝坐起,眾人見他用功,不敢打攪,先後退了出去。
  李伯冉道:「度兒,今天已經晚了,你先歇息吧,明天我們再開始修習,好吧?」
  王度兒垂手答道:「是。李叔叔。」
  司空曙笑道:「那麼我以後就有了練習的對手了。魔法對劍術,正是冤家對頭, 可也是最好的練習對象。以後我們可以一起喝酒,喝醉了就大打出手,也算是人生 快事。是吧,度兒?」
  蓮花嗔道:「你就沒有忘了喝酒。度兒,不要聽他的,最好一點也不要理他。 看鼎大哥多好,什麼嗜好也沒有,你還算是男子漢麼?整天糊糊塗塗的。」
  司空曙回頭道:「鼎大哥……咦,他什麼時候走了?蓮花你整天就是鼎大哥、 鼎大哥的,什麼時候也說說我曙大哥的好處呀。」
  蓮花的臉都紅了,道:「你再胡說,看我不告訴善王大人去?」
  司空曙抱拳道:「好好好,我錯了,說錯話了,你不要生氣。我走啦。你同度 兒也早安歇吧。李叔再見。」
  蓮花白了他一眼道:「你會去安歇?不喝酒啦?不喝你睡的著麼?」
  司空曙哈哈一笑,也不回答,一個踉蹌,從窗口直摔出去。
  王度兒一聲驚呼,待要衝過去看他是否摔傷,蓮花一把拉住他,道:「沒事的, 他就是喜歡這樣嚇人,我們不要去理他。走吧。」
  王度兒還是不放心,終於走過去,向下面張望,只見雲海茫茫,下面燈火明滅, 襯著滿天的星辰,也分不清楚天上人間。司空曙就站在一朵雲邊,葫蘆已在嘴上痛 飲。天風鼓蕩,吹動他的衣襟,直如劍俠飛仙。他見王度兒探頭出來,舉手招了招, 身子一沉,沒入雲濤漫漫中,就再也看不見了。
  王度兒心中茫然若失,蓮花走過來道:「走罷,他就是這個樣子慣了。你越理 他呢,他就越厲害。時間也不早了,應該歇息去了。」
  半夜裡王度兒突然魘醒過來,哭著叫媽媽。蓮花就住在他隔壁,慌忙跑了過來, 問怎麼了。
  王度兒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好一會子才說:「我夢見回到了家,媽媽卻不理 我,問我是誰家的孩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說我是王度兒呀,媽媽你不認得我 了麼?媽媽說王度兒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這裡,就抱了一條小狗出來。我還 夢見宋老爹、張叔叔等人,他們都不認識我了,見了我都說:這個丑小孩是誰呀? 怎麼跑這裡來了?媽媽不要我了。嗚嗚……」
  蓮花聽了,忍住笑道:「這是做夢。你剛到一個地方,難免睡的不舒服,做噩 夢也就是常有的事了。好啦,好孩子,不要想它了,趕緊睡罷,明天還要跟李叔學 魔法呢。等你學的厲害了,就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王度兒抽抽噎噎的道:「我還夢見天晚了,媽媽點起燈,一面做衣服,一面哄 那小狗睡覺。我要到我的床上睡,媽媽趕我下來,說這床是為小公子準備的,髒小 孩不許上來。他們都打我,嗚嗚……」
  蓮花當下極力撫慰,見王度兒實在怕的厲害,就不回去了,坐在他的床前,給 他講些奇聞異事,哄他入睡。王度兒就絮絮叨叨的說他們在南疆的生活。什麼媽媽 給扎的風箏了,什麼過節媽媽送的禮物了,什麼媽媽叫他在家裡乖乖的,等她視察 百姓回來後再帶他玩啦。蓮花這時就含著微笑聽他說,不時給他掖掖被子。或者也 點一盞燈,坐在桌邊給他縫扯破的衣衫,昏黃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窗外 是微微吹過的風,王度兒就覺得心中平靜異常,慢慢也睡著了。
  此風相習,王度兒以後居然就少不了蓮花,每次都要她在,才肯入睡。好在大 家都寵著他,也就由著他性子。日子一天一天的過,王度兒魔法越來越高,這個脾 氣卻始終未改。
  而我們,都忘了他只是一個合地球上十歲多一點的孩子,正是任性的年代。
  修習中卻忽然遇到了梗滯。
  李伯冉教王度兒先淬煉自己的精神,要做到使無形之精神成為有形之物,如鋼 之柔,再如絲之軟,大小無不隨意,然後至於無所不能。才可以同外物相合,役使 天地精靈。
  王度兒起初按他的傳授,感覺到身體中的一股沿天象循環的真氣旋流,漸漸的 能夠掌握它,要它同身體相合,將周天脈絡當成自然星辰,讓真氣盤旋於其中,與 呼吸相通,身體越覺輕便,自己知道有所進益,但隨之就寸步不進。
  李伯冉再教他按口訣將這股真氣收束鍛煉,越純粹,越細小越好;教他以髒為 府,以丹田氣海為捨,納真氣於其中,盤真氣於其內,又教他收發之法,控御之道, 但是王度兒卻說什麼也收束不了。
  真氣自己在體內潛藏運行,說什麼也不聽他的掌握。李伯冉也是沒法子,只能 歸結為一句火候不夠,教了總訣,要他自己修煉,有什麼疑點隨時請教。
  王度兒就天天捧著魔法書,念:「魔法之道,在於定心,心定而意平,意平而 行節,行節而志安,志安而神通,乃至於聰慧明覺,無所不能。夫心定之訣,意恆 如也,處變不驚,寵辱兩達。外物之變,如吾何加。心悠然而似喜,欲茫茫而有暇。 心恆一而守中,舉磐石之固拙;意暢恍而游外,蕩海波之汪泗。知所行,祥所志, 斯神乃閒……」也是一點收穫也沒有。看來頓悟實在是一件艱難的事,不是想來就 可以來的。
  一日王度兒正按照李伯冉所教授的鶴意拳來調節精神的節奏。這鶴意拳是故老 相傳的一種象形拳,模擬野鶴的舒翅拳足,飛翔橫耆的種種姿態,意隨身走,身意 相合,用身體上的鍛煉來達到精神上的修習。
  王度兒一招「翎鶴羽」,左掌從側下探出,斜向右引,身隨掌轉,右掌上行, 但覺一股暖暖的真氣自左胸向右行來,心中很是歡喜,只聽背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 「你這樣練下去,再練八百年,也練不出什麼成果來。」
  王度兒一驚,收掌起立,回頭看時,只見王鼎遠遠的站在樹下,抱手看著他, 當下叫了一聲:「大哥。」
  王鼎走過來,道:「武功要練真氣,魔法也要練真氣,你知道這其間的差別麼?」
  王度兒一呆,道:「不知道。」
  王鼎眼向上望,道:「科學、武功、魔法並稱三大武學,你知道他們之間的異 同麼?」
  王度兒又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王鼎道:「人們提起科學,往往想到機槍大炮,提到武功就想到拳頭內力,而 魔法則是水火雷電,這只是一點表象,不能說明什麼。
  要在武學的角度上來講,武學就是要克敵制勝,就是要殺人,能殺人的就是好 的武學!否則漂漂亮亮的什麼用都沒有。然而殺人雖然一樣,力量的運用卻不同。 科學借由物質世界的規律,將一切界定為物質和運動,它力量的來源是物質。雖然 古老,但這個世界本就是物質的,威力卻大。
  武功又稱搏擊,是人類在自身的保護和發展中變化完善的。它將對抗的雙方簡 化成個人,靠個人的力量來達成勝利,就不可避免的要受個人感情的影響。憤怒和 悲痛能使一個人的力量倍增,也可以使一個人完全的失去抵抗力,所以怎樣控制自 己的感情,並讓它將自己的潛能最大的激發出來,就是武術的秘訣了。因此武功的 力量來源是人的感情,愛和憎永遠左右人的行動,但是也造就了一個又一個奇跡。
  魔法就大大的不同了,它所依賴的是人的精神,是完全超脫於物質上存在的東 西,所以它也就具有物質方面所不可思議的超能力。而精神是物質上的,第二位的, 它同物質的結合就是以一種神秘的力量的方式,進而可以操縱物質的運動,建立夢 幻般的功績。精神與精神之間的共鳴,使人能夠役使精靈,這樣大大增強了魔法的 威力,使戰鬥不再局限於個人的圈子裡,很大的提高了破壞力。精神在世界萬物中 的維繫又使人的行動前所未有的自由,所以魔法在三種武學中,是超越般的強大, 受到了歷來的推崇。
  三者比較來看,科學免不了的受太多客觀規律的限制,武功只是個人的力量爆 發,而魔法則是聯合後的群體力量的爭鳴。當然,武功到了後來也有借用的辦法, 魔法也越來越注重於個人精神力量的修行,而科學的人文思想也越加越多,但從根 本來看,分別還是明顯的,而且這分別是各不相容的,倘若用武功的方法來修習魔 法,無疑是自尋死路。」
  王度兒遲疑道:「你是說我的這種練習方法是錯誤的?」
  王鼎道:「不但這種方法是錯誤的,整個就是錯的。」
  王度兒一時沒有明白:「整個就是錯的?」
  王鼎道:「對的。李叔訓練你的方法根本就是錯的。那種方法對於一個對魔法 完全沒有經驗的人來說,是很合適的,可惜你不是這種人,你是天才。用庸才的方 法來訓練天才,一點收效也沒有也是很正常的。
  譬如說,一般人的真氣是要自身體中引發,然後借用天地玄功鍛煉,使之一點 點壯大,這是普通的播種收穫的概念,但是對於天才,就完全行不通。他們的精神 先天的就和天道相合,壯大的過程不再是培養,而是引發。天道誰可改變?他們的 精神也就是不可控制的。只能順其自然,借天人之交感,化天意為仁人之心,從而 迸發出不可抗拒的力量。
  而你又經過父王用天火的鍛煉,精神已經凝固,所行乃天之正道,豈可搖撼。 再談什麼收束控御,無疑癡人說夢,枉費你時間。」
  王度兒道:「那……該怎麼做?」
  王鼎道:「實戰。」
  王度兒皺眉道:「實戰?什麼實戰?」
  王鼎舉起手,一滴露珠從樹梢上滴下來,他伸指接住,早晨的露珠在他的指尖 上反射出太陽的光輝,他注視著露珠的光芒,道:「你看這露珠,想到了什麼?」
  王度兒向那露水看了一眼道:「水、陽光、絢爛、花蕾、河流,海洋……」
  王鼎道:「這滴水和海洋裡的水有什麼同與不同?」
  王度兒沉吟道:「從物質上來說,都是水;從精神上來說,有地域上的不同。」
  王鼎道:「倘若要你通過這一滴水到鯤海中去,你怎麼做?」
  王度兒道:「通過這一滴水到鯤海去?沒有別的工具麼?」
  王鼎道:「自然沒有。聖人不滯於物,能自在遨遊,斯所謂大樂。一滴水同一 所宇宙飛船在聖人的眼中,也應該是一樣的吧。」
  王度兒道:「我不知道。」
  王鼎將露珠彈開,道:「要因這一滴水而到鯤海中去,聽起來似乎可怕,但魔 法的威力就在於它的不可思議。魔法的一個基本要訣就是求同存異,並不是不去管 它的『異』,而是盡量淡化它,由兩者的『同』而構造統一,再借這個統一達到地 域或者能量上的置換。第一步就是要將這滴水和鯤海中的一滴水建立起聯繫來,然 後在露水和海水中取得自在的轉化。人的工作就是找出這個轉化的關係,或者說是 憑借,至於真實的轉化,就是精靈的事了。實現起來也很簡單:只要將物質上的相 同,轉換為位置上的相同,不就是空間上的移動麼?從道理上來講,憑借任何物體, 都可以做到這個轉移,只是相似的成分越多,實現起來就越是容易,速度就越快。 你先試著在這滴露水中感覺到水精靈的氣息。」
  他的手又接了一滴露水,傾在王度兒手中,王度兒凝視著那晶瑩的水滴,慢慢 將精神集中,王鼎道:「每一種精靈都有它們的精神頻率的波段的,而每個精靈都 有它自己的精神固有頻率,你慢慢將自己的精神頻率由緩到速的振動,當到了它的 頻率點的時候,就會在心中出現它的影像,這時它的精神就已經完全的交給你了, 你怎麼對待它都可以。」
  王度兒順著他的意思,本來他精神的搏動就是由緩到疾,再由疾到緩的,這時 毫不費力的就捕捉到水滴中精靈的影像,只覺得心中微微的一動,露珠中現出一個 小小的身影,王度兒將大半精神維持在水精靈的波段上振動,其餘的仍然緩疾不一 的呼吸著,看清楚那精靈一雙長長尖尖的耳朵,大大的眼睛,銀白的頭髮,背上兩 只小翅膀,在忽閃忽閃的飛著。這只精靈還很小,並不知道怎麼侍奉人類,它從露 珠中升起,並沒隨著王度兒的精神軌道盤旋,而是自己飛著,用靈活的眼睛觀察著 這個世界,似乎什麼都是新奇而有趣的,比精靈世界好的多。
  王鼎問道:「看到水精靈沒有?」
  王度兒閉著眼睛道:「看到了。很小的一個,好像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王鼎喜道:「很小的精靈?你是說還沒有給別人役使過的?」
  王度兒道:「應該是吧。看它只有幾寸高,什麼也不懂,好像第一次來這個世 界。」
  王鼎道:「那你的運氣來了。被別人役使過的精靈難免要受到別人的魔力或者 習慣的制約,一般很難憑借他們發揮出你的全部的威力。要是自己從頭飼養的就不 一樣了。你看它的額頭,有沒有一點紅記?」
  王度兒凝神看了看小精靈的額頭,果然有一點紅記,好像是痣,又像是眼睛, 在兩眉之間,道:「是有一點紅記。挺可愛的。」
  王鼎微笑道:「那你的運氣真的是來了。有這種紅記的精靈,是屬於上等精靈 之類,平常是不會到人間來的。這隻大概還小,不懂得自己身份的高貴。你趕緊用 精神包圍它,將它收束到自己的心尖,用心血浸泡它,開始它可能有一點反抗,但 一沾到你的心頭熱血,就乖了,你將它的精神通過血和自己的融在一起,直到不分 彼此,它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它的,然後再將它順著血管運送到左手手心,讓那 裡作為它的居住地,它就永遠是你的了,別人搶也搶不去。此後你的魔法力量有多 高,它的也就有多高。而且可以離身單獨行動。但是無論離你多麼遠,都不能脫離 你的精神籠罩,可以說是你的一個身外化身,平白添了一倍的功力。」
  王度兒聽了,自然心中欣喜,忙將精神分散到大氣中,慢慢化成一張無所不包 的大網,向中間收攏來,快到了小精靈的身上,卻突然遇到了梗塞。那小精靈睜著 一雙圓圓的眼睛,盯著網上,王度兒的精神居然落不下來。它彷彿還不會說話,只 是睜著雙大眼睛,雙翅一忽一忽的,在空中慢慢的飛,似乎在找空子逃走。
  王度兒一急之下,精氣噴薄而出,滿空是燦爛的雲霞,忽張忽收,雲中雷電交 舞,金蛇竄動,正是天火的威容。那小精靈似乎有些懼怕,王度兒趁著它一縮身的 空擋,漫天的精氣包抄過來,小精靈咿唔一聲,已經被他挾持到心中去。
  王度兒覺出它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就將精神的束縛放鬆,一股靈氣若有若無 的包著它暖暖的身子,心頭熱血澆下,小精靈似乎突然被定住了,王度兒只覺得有 種熟悉的感覺從它的身體中蔓延而出,瞬間襲至大腦,同他原來的思維交融在一起, 似乎一下懂了很多很多的東西,但究竟是什麼,卻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從大腦中又 緩緩而下,遍佈身體的每個角落。
  王度兒呆立在那裡,好像有許多甜蜜而值得回憶的事情突然被別人提醒,但自 己卻因時間太久而忘記了。他努力的回想著,小精靈受了他思維的交換,活潑潑的 在他心房間盤旋。
  王度兒終於什麼也沒有想起,搖了搖頭,精神放鬆,將小精靈慢慢納入左掌掌 心。
  王鼎道:「收服了麼?」
  王度兒點點頭。
  王鼎道:「現在你試著用它的腦袋思考。」
  王度兒道:「用它的腦袋?怎麼用它的腦袋思考呀?」
  王鼎微笑道:「你的精神既然能夠同它的共振,你自己在思考,共振源自然是 你的大腦。你試著將這個源頭轉移,交與它的腦袋中,精靈是不能自己思索的,所 以這思考的力量仍然要由你來提供,不妨將它的腦袋想成你的第三個腦半球,就可 以了。」
  王度兒遲疑道:「我試試。」
  他先在心中存想片刻,一呼一吸之間,小精靈躍然腦中。他漸漸的將思維的力 量過渡到小精靈的身體裡,卻出乎意料的順利,他的眼睛變了,看出去的景象與原 先的截然不同。空氣不再是透明的什麼也沒有,而在其中有很多的東西一閃一閃的, 晶晶發亮。許多的精靈在悠閒的漫步著,他們的翅膀就像是陽光,照耀著這個大地。 樹的樣子也不同了,所有的都乾淨而舒活,帶著生命呼吸的色彩。
  王鼎道:「你再用它的思維去聯絡鯤海上的精靈。」
  王度兒道:「怎麼聯絡?」
  王鼎道:「這不用我說的,它自然知道。記住,你所控制的,只是它的思維, 至於真實的動作,還是它自己的主觀去完成的。」
  王度兒答應一聲,將這個念頭傳給小精靈。小精靈得意的哼唱起聖歌,王度兒 只覺得精神在迅速的旋轉,腦海中已然出現了一片汪洋大海,上面也是有精靈在唱 著歌,藍色的眼睛中充滿友好的表情,在同他的精靈相呼和著。
  王鼎道:「現在就可以去了。將你的思維蔓延到鯤海精靈的身上去,再以那邊 為固定點,精神收縮,就可以到達了。不過還有一步沒有完成。」
  王度兒道:「還有什麼呢?」
  王鼎道:「你也要帶我去的。那樣的結果是你去了,可我就只好留在這裡。」
  王度兒此時已經心悅誠服,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王鼎悠閒的道:「不能我什麼都教你的,記住,我只是一個不會魔法的人,只 不過是懂得一些魔法的常識。再記住,你是個天才,也是個男人,什麼事應當自己 想,不要老是問別人。」
  王度兒道:「是。」心中懷想,精神將王鼎一齊包裹,也不管他是站的還是坐 的,思維通過自身精靈蔓延出去,抓住鯤海精靈的頻波,「叮」的一聲,兩人沒入 了露珠中,當再出現時,已經在鯤海的上空了。
  四周浩瀚無邊,水氣上騰,映著麗日朝暉,變幻出千姿百態,遠處鷗鳥相鳴, 濤聲湧起,腳下湛碧一片,令人渾覺身在天上,何須存半點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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