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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眾人無奈,只好收拾行裝,繼續上路,怎麼也得先把這段惹麻煩的暴風平原走 過再說。
  宋公哲不住地埋怨自己,怎麼就這麼沒腦子,為討少主歡心,惹出如此大禍, 到頭來連少主也丟了,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一面也不禁疑惑,當初學藝的時 候,恩師說自己嫡傳的天衣真氣有多麼多麼厲害,幾乎無所不包容,那知一到中原, 卻變的如此不堪一擊。
  當下與陳晟、張自若等商議,要待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不得罪了天空騎 士團,又能救了少主回來。可是談何容易,大夥兒七嘴八舌的討論了半天,要講主 意,卻是半個也沒有。
  忽然張自若一聲大嚷道:「俺不想了。這樣吵來吵去,能有個鳥主意!不如俺 蒙了面,偷偷地將少主劫了回來。那狗娘騎士雖然厲害,俺老張不跟他打,他又奈 何俺個鳥!」說著,擎起兩柄板斧,赤的一聲將衣袖割了下來,胡亂向臉上一綁, 連馬也不要,向那五名騎士的方向追去。
  眾人雖覺不妥,可苦無良策,只好任他去了。一面也禁不住想:或許他傻人自 有傻福,陰差陽錯的也能將少主救回來。
  待了一碗茶時間,就見那張自若滿臉憤憤不平的走了回來,手上的板斧早已沒 了蹤影。
  眾人忙圍上去問時,張自若道:「俺剛悄悄的追上去,尋思找個空擋掮了少主 就跑,那幾個人也未必追的上俺,那知還未動手,兩柄板斧就不見了蹤影,俺就想, 板斧沒了也不打緊,俺也不打架了,總之搶了人跑罷,那知那個龜兒子,王八蛋, 千刀殺的狗奴才,你爺爺下次逮著你,一定連剮你娘的一百零八十五刀,少一刀的 不是英雄好漢。」
  眾人均皺起了眉頭,心想這人真是纏夾不清。
  宋公哲耐住性子問道:「張兄弟,罵人的話先別講,後來怎麼樣?少主救到了 沒有?」
  張自若破口道:「還救人呢,我自己還陷進去差點出不來呢。我大喝一聲,沖 了出去,那知五名鬼騎士衝我哈哈大笑,連少主也笑得拍手。我不明所以,問他們 笑什麼,一名騎士道:「你這是跳脫衣舞麼?怎麼光著身子就出來了;你媽媽難道 沒教你穿褲子?』我媽媽教不教關你鳥事。我低頭看時,卻是腰帶不知什麼時候給 偷走了,褲子直掉下來,我連忙扯住,那名騎士又道:「你這板斧樣式挺好,可惜 就是不結實,比腰帶差多了。』說著,從後背抽出兩柄板斧和一條腰帶,我一看, 可不是我的麼,只見他手一抖,左手腰帶抽在了右手板斧上,就將板斧抽成了七八 截,我嚇了一跳,他冷冷一笑道:「我勸你們還是別歪打主意,你這東西大概叫什 麼胡吹大氣的雷神開山斧,同夥的還有亂七八糟的天狼盾,夜王叉,又什麼天衣神 功,自稱天衣無縫,妙相天成,其實千瘡百痍,破棉襖一件,乘早給我歇著,別叫 我想起了你們是誰,到你老巢裡連老婆孩子一齊捉拿歸案。』他奶奶的,這不是胡 說麼?我老婆死了七八年,他到那裡去捉去?」
  宋公哲等人面面相覷,做聲不得。聽敵人的意思,分明知道了他們是誰,卻故 意留臉,並不叫破,如此說來,是講交情了。可是怎麼又把小主人掠走呢?實在是 深淺難測。其時已屆朝賀大典之期,少主不可不回,卻是怎樣個回法?
  苦思未就,忽然眼前仿若靈光一閃,回頭對陳晟諸人道:「眾位賢弟且慢走, 愚兄去去就來。」
  陳晟問道:「宋兄哪裡去?」
  宋公哲匆忙答道:「楓海雪眠鎮。」
  白蛟遁起處,已在千里之外。
  颶風王朝北面是茫茫一片積雪,本是居民們享受傳說中的冬天的地方,再往北, 就是蔓延幾千里的一大片楓林,並無人煙蹤跡,久而久之,就成為帝國暗下交易的 地方。
  這裡的繁華,可以說是比王都都要更甚幾分。帝國明令禁止的許多東西,都可 以在這裡發現,你可以尋得到妓院,酒館,賭場,也可以雇得到殺手,甚至還可以 買到外星奴隸。倘若你有足夠的錢,在這裡,絕對可以享受到史詩中所描寫的貴族 式的生活。
  本來「錢」作為一種貨幣,在帝國中是不必要的,天啟王朝專門設立了幾乎囊 括所有門類的公共服務場所,並派遣專業的高層人才給大眾提供服務。
  食物從各種各樣的動物、植物進化成一種叫做「雲泥」的魔法食物,雲泥比起 傳統意義上的食物,不僅沒有滓渣,而且美味可口但絕無上癮的危險。它可以被自 由的調治出各種各樣的味道,食用量少並且有飽的感覺。它被列為「影響人類未來 發展事業」的最偉大的五項發明之一,廣泛的在世界各地免費提供,成為颶風帝國 繁榮的最重要的標誌。
  在這樣的社會中,一個人可以說是有了充分的自由了。你有生存的權利,有學 習和勞動的權利,環境對於人的局限已經被限制到了最小的限度內。但是,人總是 奢望於那些憑自己的力量而無法得到的東西,換句話說,人的天性就是傾向於無限 制的享樂;至少在大部分人的思想中,有這種趨勢。
  曾經在人類科學發展到基因工程的地步的時候,人類的共同領導者聖王與賢王 討論過是否通過科學的手段將人類基因中那些阻礙社會優性發展的東西去掉,把那 些讓人的思想墮落和萎靡的東西從人類的隊伍中清除出去。
  但是這個議案最終被否決了,因為聖王、賢王雖然偉大,他們也無法預料究竟 這個工程會有什麼樣的副作用。雖然利益是眼看著的,但是倘若不良的成分不可收 拾的暴露出來的話,人類就很可能滅絕。
  誰也說不清楚這幾百億萬年來究竟是人的不良因素在推動歷史的發展呢,還是 良的因素在推動。人的本質是良的呢,還是不良的。當然,這不良並不是壞,而是 那些以個人或者是純粹利益為考慮的思想;而良呢,通俗的說,就是愛。另外,人 類的發展應該向哪個方向發展,總應該由人類自己來決定。
  這一思想被後來的統治者延續著,才有現在的這個楓海雪眠鎮的存在,因此從 某種意義上來說,它的存在也是由天啟帝所默許的。這裡面提供的完全是古代文明 社會的東西。
  比如,雲泥已是食物中的理想了,有很多的人偏偏就喜歡復古,就喜歡吃炒菜, 麵條,當然這樣的行為是很奢侈很奢侈的了,也當然這樣的菜館並不只是楓海雪眠 鎮有,幾乎每個城鎮都設有這樣的館子,因為這是大眾的「正當」嗜好,但是要講 最正宗的古代菜餚,卻絕對要到楓海雪眠鎮來。
  再恰當的比如一下,人的暴力傾向和嗜血的愛好可能許多的人不承認,但是確 實有很大的一批人熱中於此的。然而王國的第一禁令就是禁止私下以各種形式打架 鬥毆,所以,你要在平靜中生活的話,外面的世界就足夠了,但是倘若你還要尋求 一些額外的刺激,那就只有到這裡來了。
  楓海雪眠鎮通行的貨幣是一種叫做「黃斑」的晶石,它最初是作為療傷用的。 黃斑最大的功用就是使用者不需要任何的知識,就可以憑借它迅速而有效的療傷, 從而成為旅行者的必備品。它的產量的稀少使它變的名貴。
  當天啟皇帝率領天空少年騎士團縱橫大地,轉戰數十萬光年最終定基建國後, 一個夢想中的富足而安定的國家誕生了。幾乎所有的需求的滿足使人們自動放棄了 貨幣這東西,那一百年應該說是人類唯一的純幸福時刻,但是隨著滿足感的消退, 進一步苛求的到來,人們又覺得需要貨幣的存在了。
  畢竟貨幣提供了一個公平的尺度。比如說,一件東西,你想要,我也想要,怎 麼辦?有貨幣就好多了;一件事,自己幹不了,需要幫助,怎麼辦?有貨幣就極容 易了,其後和平中慾望的膨脹使貨幣的重出現成了必然的事情。
  人們需要一種東西,它稀少,珍貴而又為大家所接受。黃斑晶石理所當然的成 了最佳候選人。民間流行的貨幣分三類:龍幣,太陽幣與禿幣,以色澤、純度和雕 琢的花紋來區分價值的高低。
  與以前意義上的貨幣不同的是,在坦斯星中,貨幣代表的就是享樂,是奢侈; 同生存,必需什麼的半點也沒有關係。但是這正是促進人類奮鬥的一個巨大動力, 所以仍然有絕大部分的人是為錢工作。生活中仍離不了這個東西。
  獲得錢的手段同以前也大同小異。不過,這只是限定在楓林雪眠鎮之中。因此, 當你在此中見到落魄的歌手,塗脂抹粉拉客的外星美女,吆吆喝喝的跑堂店小二, 醉態潦倒的江湖客,也就不足為奇了。
  在這之中,另一項同樣古老的職業也被保留了下來,就是殺手。宋公哲所要找 的,也就是這樣的人--或許有一點點小小的不同,應該叫「專門幫助別人的人」。 當然,還要附帶幾枚晶幣,而且一定是質地純粹,色澤鮮明,雕琢精細的那種。
  宋公哲的天雨白蛟遁是憑借大氣中些微的水蒸氣間的相互聯繫而潛行的,其勢 若長虹經天,迅捷而不帶風聲,比較適合於長途奔行。但見他身形展開,恍若自身 也溶成了水汽,淡淡的影子一閃,已掠空而去。他的思維鎖住前面那座臆想的都市,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只覺無數的山川,平原,沙漠,沼澤自腳下飛去。
  終於,地面變的越來越白,到了雪山的邊界了。再飛一段時間,眼前一片廣闊 無邊的楓樹叢林展開,所有樹的葉子都透紅了,上面堆滿了晶瑩的雪花,上白下紅, 再向下是陽光照不到的烏黑,三色分明,煞是好看。日光彷彿一襲輕紗,淡淡地籠 在積雪上面,微微的風吹過,變幻出七彩絢麗的顏色。時時一聲嘹亮,飛過一群悠 閒的白鶴,或者什麼不知名的鳥兒,當真是神仙境界,迥不似凡間。
  楓林中又行了盞茶的工夫,但聽人聲鼎沸,群氣上激,眼前顯出一座大邑來, 人煙輻輳,百業並興,就是雪眠鎮了。
  宋公哲按下遁法,欲待尋找自己心目中的人,卻向哪邊找去?眼見四處人來人 往,明明滿街都是,卻也茫無頭緒,無處下手。
  正自徘徊,忽然一人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叫道:「客官,客官,要歇腳住店, 休息就餐,還請照顧小店的生意。本店服務上乘,價格公道,床位乾淨,飯菜絕好; 萬事包打聽,預購火、輪、機、汽票,包您一個滿意。」
  原來是個招徠顧客的店小二,宋公哲甩了甩袖子,就想離開,忽然聽他說「萬 事包打聽」,倒要正好請教。當下問道:「你知道這裡的僱傭傭兵的地方在哪裡麼?」
  那人一聽別人請教,正對了胃口,忙興高采烈地回答:「這不?您哪,問我就 問對人了,您要問別人,一准讓坑了,不定給指到哪旮旯去了呢。我在這雪眠鎮, 少說也住了二十幾年,大小的地方,誰有我熟啊?要說這雪眠鎮哪,可真是大,剛 來的人,那十個之八個連方向都摸不著,可您要住長了呢,那就東是東,西是西的, 還就愛上這地方了。」
  偷眼一看宋公哲臉色不對,連忙止住扯淡,說:「老客您要找那兵器場,左拐、 左拐、右拐、左拐再右拐,看見一個大廣場,中間有一條很大很高的柱子,就到了, 要說那裡的人呢,可真是凶,沒事都是一副要拔刀子的模樣,我們這些小百姓可從 來不敢到那邊去。」
  這人似乎嘮叨成了脾氣,逮了個機會,要不嘮叨幾句,就彷彿心神不定。
  宋公哲既然知道了目的地,當然再聽他嘮叨的義務也就盡到頭了,當下扔下一 枚太陽幣,匆匆而去。
  那店小二意外財喜,心花都開了,不住的道謝,總覺得今天的天都是黃澄澄的, 轉念一想,不由心下大悔:「早知這人是職業的冤大頭,就應該多嘮叨幾句,說不 定還可以再撈幾塊黃晶;至少也應當賣賣關子。」
  一念及此,恨恨不已。但他不過是個店小二,無處撒氣,只好等到晚上回家, 尋了個理由,狠狠打了老婆一頓完事。
  宋公哲依店小二所示,穿過幾條人潮洶湧的街道,來到了他要找的僱傭兵的第 一基地,途中不免拉客者有之,騷擾者有之,乞討者有之。
  但見眼前一片黑石鑄就的廣場平坦地鋪開,場中一無所有,只中間孤零零地樹 著一根擎天的石柱。那柱子通體漆黑,上下混成,也不知是什麼材料所造,只覺蒼 蒼茫茫地立著,彷彿上接青天,下鄰地獄,猛然就會有餓鬼從中爬上來。其勢莊嚴 肅穆,不語而自然威猛。
  場中疏疏落落的三一群五一夥,儘是做「生意」的人。本來有人所聚居的地方, 就少不了打打鬧鬧;怨恨之所集,往往就訴諸於武力。自己的力量不能解決的,找 幫手便是很正常的事。幫手找的多了,就變成為需求,自然接一步演變就成了職業。 起初是相熟的人,慢慢的只要有錢就可以。許多少年人初出江湖,缺少歷練,往往 就從事這樣的職業。
  也有一些人天性中有著不安於本分的因素,帝國所提供的優渥的生活反而使他 們感覺厭惡,投入到這一職業中,至少可以在一定的許可範圍內打架。所以在其中 也不乏奇才異能之士。一般這種人都很有原則,倘若他們不想幹的事,便是金山銀 山堆在面前,也是絲毫不為所動。
  甚至也發生過僱主反而被殺之事。當然怎樣選擇自己的對象,那就是個人的本 事了,所謂「蝦有蝦路,蟹有蟹路」。
  宋公哲決定先觀察一會再說。其時陽光漸收,人群四散,店舖關門,已到黃昏 時節。卻正是此地交易初開張之時。廣場上看去疏落,但少說也有幾千人。所有的 交易都在默默地進行著,彼此本就是互不相識的人,萍水相聚,也沒有什麼心好談, 只是錢與快意的談判,來的又是恰當的地點,自然如風行水上。宋公哲看來看去, 並沒有特別出色的人才,可以擔當單挑天空騎士的任務。心想倒也不急在一時。
  交易一件一件的完結,天色逐漸變淡,宋公哲天衣精氣緩緩在廣場中遊走,卻 一直沒有感受到值得震撼的力量,不禁心下黯然。畢竟楓海雪眠鎮是颶風王朝中的 盲點,看來是徒有虛名,不值一提,自己這趟可是來錯了。
  當下轉過身來,就要離開,突然吃了一驚,心生徵兆。眼見四周並沒有特異奇 怪的東西,心神卻一陣陣未寧。
  定睛看時,前面石柱旁一名藍衣少年背靠石柱正在打瞌睡,那少年背上一張黑 漆雕弓,腰間別了三隻箭,一併也是黑的,卻在箭頭上顯出隱隱的淡紅,週身上下 並沒有特異的地方,宋公哲卻直覺正是他令自己心神不寧的,於是試將天衣精氣凝 結成塵末游絲,緩緩地從那少年身上掠過,但覺略無凝滯,那少年就如同不存在一 般。不禁大驚,如此修為,可以說是功參造化,壽並乾坤,一身同萬物如一,入水 不溺,入火不焚,入金石而無礙,刀兵利器所不能傷,乃是無論魔法還是武術中的 最上乘之境界,幾乎就相當於神了。但這少年小小年紀,卻如何修煉成這般境界。 此次倘若有這種人物襄助,小主人無憂矣。
  見那少年似乎對萬事皆不關心,自顧自的酣睡,正是高手風範,不禁心折,輕 輕走過去,拍肩呼道:「小兄弟,小兄弟。」
  那人抬起頭來,宋公哲看時,卻是與想像中大不一樣,他的臉色略顯蒼白,面 容清瘦,唇間微微留了一撇髭鬚,神色中隱含一抹慵懶,眼角又掛了幾許滄桑。說 是少年自然也可,說是青年彷彿也行,再仔細看看,似乎中年中也有這樣的,可就 鬧不清楚了。
  那人唇邊帶了種散漫的笑容看了看他道:「有事找別的人罷,別打擾我睡覺。」
  正是一副標準的浪跡天涯歸來的模樣。
  宋公哲卻有了興趣,揮手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是有人介紹來的。」
  那人聽了,才懶洋洋的站起來,道:「誰介紹來的?是不是癩頭李?這傢伙就 淨給我找麻煩。」
  宋公哲故做神秘的道:「我這個朋友比癩頭李有效的多了,說不定兄台也得賣 他的面子。」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口袋,嘩啦啦一聲,倒出了一堆的晶幣,儘是 最最上乘的帝國中最流通的龍幣,其價值足可以讓一千個人去死了。
  旁邊的人已是一擁而上,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大堆晶幣,有些人口水都流了出來, 只等少有罅隙,立即搶了就走,平靜的廣場上立即變的嘈雜起來。
  藍衣人淡淡的看了一眼,道:「我似乎記得沒有這個朋友,在下武功一無是處, 你找錯人了。」轉身就要走開。
  宋公哲責任在身,那容機會放過,所謂急中生智,對旁邊一早已瞅紅了眼的大 漢道:「你想不想賺這筆錢?」
  那人幾乎是本能性的說:「想!」
  宋公哲道:「那好,去將那人殺了,錢就是你的了。」
  那人大喜之下,也來不及回答,刀也不拔,和身就撲了上去,旁邊早有人忍不 住了,問:「我若殺了,錢給不給?」
  宋公哲微微一笑,道:「照付不誤。」
  一句話未了,只聽喊殺聲震天,滿空刀劍齊舞,也不知有多少人衝了上去,登 時將藍衣人圍的水洩不通,嘩啦啦兵器聲響成一片,料來擠都已經把他擠死了。
  宋公哲一面是為了激那藍衣人,一面也是為了看一看他的武功,見了此種景況, 不禁略有悔意,只等為他收屍了。卻見人浪微微一分,藍衣人已經站在了人群外面。
  也不知他用的什麼身法。接著就如同蝴蝶展翅一般,默無聲息地滑開了三四丈, 最先撲上去的那名大漢依舊緊緊地抱在他後背上,看樣子,不拿到錢是不會放手的 了。人群迅疾發現中間並沒有獵物,又轟的一聲,分散了向他衝來。有幾個人腦袋 一下子轉不過彎來,還在地上呆頭呆腦地尋找著,疑惑是不是被砍成了碎片,想總 能找一片,多少換一點錢。
  那藍衣人但見一片人流,猶如狂潮一般席捲而來,四面八方的義勇軍也爭先恐 後地奮湧而至,眼見走是走不了的了,當下手向後翻,要待以弓箭來殺出重圍。哪 知手猛力一扯,卻未能將弓拿到手。卻是那名大漢,正死命抱住他的後背,連弓一 齊緊緊握住,你殺了我可以,要我放手,那是想都休想。
  眼見人流已衝至面前,藍衣人不慌不忙,腳微一用力,身子如輕煙一般向後方 飄去。左手虛握似弓,右手滿引似箭,但見連珠箭發,不住向前面射去,哧哧之聲 不絕,追的人已倒了一片。前後相傾軋,廣場中登時一片混亂。後面的人還未粘身, 就被一股威猛至極的力道撞的七歪八斜,那麼多的一群人,居然攔他不住他箭一出 手,宋公哲心下立即釋然。
  藍衣人所用的手法,是以自身真氣化成漩渦,吸取空氣中的水蒸氣凍結成柱, 再以漩渦之力推動冰柱遠發射人,左手後拉,漩渦內吸,蒸汽凝固成型,反手推出, 就是一箭。由於水箭極細,肉眼難以覺察,彷彿是空手發箭,頗為神奇,不過是水 系魔法的一種應用而已。
  只是他的手法同天衣神功非常相似,無怪乎先前對宋公哲以精氣相試無知無覺。
  這就譬如一桶水,你再倒一杯水進去,不過仍是一桶水,他又何嘗有知有覺呢!
  雖然藍衣人的地位從神降了一格,但武功仍然是很好很好的了,好到對付幾個 天空騎士,似乎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宋公哲心下暗喜,忽然藍影一晃,藍衣人站在了他面前,臉上仍然是散漫的不 在乎而悠遠的笑容,眼中卻露出了刀鋒般的殺氣,宋公哲中心顫慄,只聽他說道: 「閣下一定逼我出手,究竟是何用意?」
  這句話配合滿廣場唉天呼地的呻吟聲,不啻驚雷過天,看來宋公哲是在劫難逃。
  藍衣人似乎看出了宋公哲的心意,微笑道:「你不必擔心,他們不過被我凍結 了氣血,暫時消去了行動能力。我下手一向不狠,也從不為己甚,一會兒就好了。」
  宋公哲咳嗽一聲道:「在下出此下策,實在也是逼不得已。賤姓宋,字公哲, 無名兼無能之輩,有一小主人,不過一歲多點,竟以細故被皇家騎士團捉走,在下 多方營救不得,只好到這裡來試試運氣。為激閣下,不得不借莽漢之手。還請閣下 諒解,並盼援手是幸。」說著,深深一揖。
  那藍衣人冷冷地打量了他幾眼,似乎在忖度他說的有幾分是真實的。
  宋公哲雙手將絲囊奉上道:「客中無以為敬,薄物些須,請俠士收用。俠士若 有別的要求,在下可以擔保一概滿足。」他這是見事情有成的可能,抓緊再誘之以 利復敲釘轉角。
  藍衣人怫然不悅道:「事若可為,不戰亦可屈人之兵,我援手自然可以;事若 不可為,豈有人為這些身外之物而開罪天空騎士團!你自己收用罷,我無福消受。」 轉身就走。
  宋公哲心下大急,假意長歎道:「可憐小主人早歲喪父,惟一白髮老母在堂, 倘若知道主人三長兩短,怕不要眼睛哭瞎!看來天空騎士團威風大的緊哪,人間再 無正直之人了!」
  藍衣人聽了,心中似乎很有感觸,停了腳步。
  宋公哲趕緊繼續歎道:「人家母子在堂,歡歡喜喜,是何等的快樂;我家主人 卻眼睜睜的就是子凌遲死,母傷心死。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我家卻 是母子俱罹於難,而且沉冤難雪。一個孩子,能識得什麼?而且欲加之罪,何患無 詞。主人哪,我看老僕只好於你同死了。人情如紙薄,誰又肯為了素不相識的人而 開罪天空騎士團呢!」
  藍衣人聽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兩句,身上一震,宋公哲就 知道事情成了七八分,當下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大哭起來。
  果然他緩緩地轉過身來,道:「這事情我接下來了,他們在哪裡?」
  宋公哲大喜,忙道:「聽說是在半山村。我那小主人穿一身白衣服,最好認的。
  臉蛋也是白的,很討人喜歡。大約有這麼高,脖子上佩了一枚玉麒麟,喜歡吃 甜的東西,總賴在人身上。他乳名單字一個『度』,你叫他王度兒答應的就是了。 不過千萬別摸他的鼻子,這孩子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碰他的鼻子了。唉,也不知這一 路上他受沒受委屈,他這麼小……」
  還要嘮叨下去,藍衣人已聽的皺起了眉頭,或許是因為這樣的訴說使他想起了 過多的事,因此他馬上止住道:「我怎麼找你?」
  宋公哲道:「我們正要去京城--」
  藍衣人道:「好。你們先走,我救出人後就去匯合你們。」
  宋公哲還要說什麼,藍衣人頭也不回的走了,他的人融在黃昏稀落的人群中, 晃了幾晃,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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