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雲台書屋>>科幻小說>>衛斯理>>妖火

雲台書屋

第七部  再探神秘住宅

  胖子的手一提,摘下了他的黑眼鏡。
  他的眼圈,十分浮腫,但是眼中所射出來的光芒,卻像是一頭兇惡的野豬一樣,我知道 我不能低估這個胖子,如今一看那胖子的眼色,我更加認為我的設想,一點也不錯。
  他一摘下了黑眼鏡,我便知道他會有所行動了,因此我立即退後一步。一伸手,已經抓 住了一張椅子的椅背,以便應變。
  但是,室中卻一點變化也沒有。
  那女子仍坐在錄音機旁,那面目陰森的人和胖子,仍然坐著,室中極靜,只有錄音機的 「沙沙」聲,也正因為是他們絕無動作,因此使我料不定他們將會有什麼動作,因之使我的 心神,十分緊張。
  靜寂足足維持了五分鐘,那胖子才緩緩地向那張茶几,伸過手去。我立即注意到,茶几 面上,有著一個按掣,我不等胖子的手按上去,便厲聲喝道:「別動!」那胖子果然住手不 動,但也就在此際,我注意了胖子,卻忽略了另一個人。
  那大漢當然是趁此機會,按動了另一個掣鈕,因為,我「別動」兩字,才一出口,便覺 得身子向下一沉!那是最簡單的陷阱,我連忙雙腿一曲,就著一曲之力,身子向上,直跳了 起來。
  可是,就在我剛一跳起,還未及拋出我手中的椅子以憤之際,突然,一片黑影,兜頭罩 了下來,在我還未曾弄清楚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身上一緊,全身便已被一張大網罩住了!
  那張大網,是從天花板上,落下來的。
  那胖子「哈哈」一笑,道:「這是我們用來對付身手矯捷的敵人的!」
  這時候,我雖然身子被網網住,但是我的心中,卻是高興之極!因為這陷阱,是自天花 板上落下來的那張網,使我知道了這裡是什麼所在!
  因為我早就聽說,有一個十分龐大的走私集團(很煞風景,主持這個走私集團的,乃是 一個「名流」,而並不是下流人物,「名流」正是靠走私發達的),這個走私集團,近年 來,活動已經減少了,但是走私集團總部的種種電力陷阱裝置,卻還為人所樂道。
  我並不自負我的身手,但像我這樣的人,居然也會轉眼之間,便被擒住,那當然是這個 走私集團的總部了。而這位大走私家——我們的「名流」,在走私的現場,被我捉到過一 次,在我的警告之下,他才告斂跡的,但是我卻掌握著一箱的文件,只要我一死,文件便會 公佈,那便足夠使他坐上二十年的苦監的!
  我知道自己身在此處,自然難免高興!
  因為如今,我雖身在網中,但是不一會,我就可以佔盡上風了!
  當下,我冷笑了一聲,道:「對付身手矯捷的人,這網的網眼,還嫌大了些!」
  在他們還未曾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之際,我早已摸了兩枚鑰匙在手,從網眼之中,將那 兩枚鑰匙,疾彈了出去!
  那以後幾秒鐘內所發生的事情,我至今想來,仍覺得十分痛快,兩枚鑰匙,重重的彈在 他們兩人的額上,胖子從椅上直跳了起來,伸手摸向額上,當他看到自己的掌心滿是鮮血之 際,那種神情,令我忽不住哈哈大笑。
  然而就在我笑聲中,那胖子怒吼一聲,已經拔出了手槍來。
  那面目陰森的人正在以手巾接住額上的傷處,我立即向他以本地話道:「大蘋古呢?我 要見他!」
  那胖子的手槍本來已經瞄準了我,可是我這句話一出口,簡直比七字真言還靈,那面目 陰森的人立即叫道:「別開槍!」
  那胖子愣了一愣,道:「為什麼?」
  那人向我一指,道:「他認得老闆。」
  我口中的「大蘋古」,就是上面提到過的那位「名流」。「大蘋古」是他未發跡時的渾 名,如今,已知者甚少了,我能直呼出來,自然要令得他們吃驚!
  那面目陰森的望著我,道:「你識得老闆麼?」我道:「你立即打一個電話給他,說你 已將衛斯理置身網中了,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那人面上神色,驚疑不定,和那胖子望了一眼,又向那位小姐招了招手,三人一齊走了 出去。我在網中,一點也不掙扎,反而伸長了腿,將網當作吊床,優哉游哉地躺了下來。
  不到五分鐘,那面目陰森的人,面如土包,滿頭大汗地走了進來,他一進門後,連話都 頭不得說,便按動了牆上的一個按鈕,那張網跌了下來,他手兒發抖,替我將網撥了開來, 我冷冷地道:「怎麼樣?」
  那人道:「老闆說他……馬上來……這裡,向……你賠罪。」
  這是我意料中的事,大蘋古可能敢得罪皇帝,但是卻絕不敢碰一碰我。那人又道:「我 ……叫劉森,這實在不是我的主意。」
  我一面站起來,一面道:「我早已看出你是本地人,你卻還裝著外國人的同路來嚇我, 太可惡了!」劉森點頭屈腰,連聲道:「是!是!」
  我在沙發上大模大樣坐了下來,道:「等一會,大蘋古來了,我該怎麼說?」劉森面上 的汗,簡直圍成了幾條小溪!
  大蘋古以手狠心辣著名,劉森顯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會這樣害怕,他連汗也顧不得 抹,突然雙腿一曲,向我跪了下來!
  我倒也不妨他有此一著,道:「你起來,如果你肯和我合作的話,我可以將一切事情, 都推在那外國胖子身上,不提你半句。」
  劉森道:「恩同再造,恩同再造!」
  我又緩緩地道:「如果你不肯合作的話,我就……」我話還沒有講完,他便道:「一 定,一定。」我見得他害怕成這樣,心知這次「失手被擒」,反倒使我有了極大的收穫!
  劉森戰戰兢兢地在我對面,坐了下來,面上這才開始,有點人色,我問道:「這個外國 胖子是甚麼人?」劉森側耳聽了聽,細聲道:「衛先生,我明天到府上來,和你詳談。」
  我點了點頭,這裡既是那走私集團的總部,各種科學上的裝置,自然應有盡有,劉森不 敢在此詳談,可能有他的道理。
  我等了沒有多久,大蘋古便氣急敗壞地奔了進來,一進來,不待我說話,便給了劉森兩 巴掌!劉森捱了兩巴掌,眼淚汪汪地望著我,我道:「不關他事,是那個外國胖子!」
  大蘋古雖然做了「名流」,他那件襯衫的所值,在二十年前,便可以使得他去拚命了, 但是,滿臉橫肉,不是金錢所能消滅的。
  他轉過頭來,頓足罵道:「那賊胖子,他是我過去……事業上的一個朋友,這次來,說 是有重要的事,最好由我派給他一個助手,借給他一點地方,我便答應了他,怎知他弄出這 樣的事來!這傢伙,聽說他在巴西也是第一流富豪了,不知竟還充軍到這裡來幹甚麼!」
  關於那胖子的詳細身份,我明天盡可以問劉森,我只是急於離去,因此我揮手道:「別 說了,你管你去吧。」
  大蘋古道:「老兄,你……不見怪吧?」
  我笑道:「我知道有一家辦得很好的中學,因為沒有經費,快要停辦了,如果你肯化一 筆錢,維持下去,那我就不見怪了!」
  大蘋古忙道:「一定,一定!」
  我笑道:「我會通知那家中學的負責人去找你的。」
  大蘋古道:「是,我去趕走那賊胖子!」
  劉森道:「老闆,覺度士先生和他的女秘書,一知道衛先生認識你,他就走了!」大蘋 古連聲道:「走了最好,走了最好!」
  他命令劉森,送我出去,又匆匆地走了。
  劉森帶著我,走出了這間密室,經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那走廊高低不平,叫人在感覺 上,像是走在石塊上一樣,然後,才從一扇門中,走了出來。那一扇門,通出來之後,便是 曠野了,再回頭看那扇門時,那門由外面看來,和石塊一模一樣,門一關上,絕不知道山壁 上有這樣的一道暗門。
  我出來之後,便道:「你立即送我到頓士潑道去!」因為我還急於要弄明白羅勃楊的秘 密,所以我仍要連夜到那邊去。
  劉森答應了一聲,我們在曠野中步行了大約十分鐘,便到了一輛汽車的旁邊。那一輛汽 車,就是將我從頓士潑道載來此處的那輛。
  我上了車,覺得有劉森在身邊,行動反而不方便,因此便揮了揮手,道:「你去吧,明 天上午十時,你到我寓所來見我,如果我不在,你可以等。」
  劉森點了點頭。在那一瞬間,他面上忽現出了一絲憂鬱的神色來,嘴唇掀動,像是想對 我講些甚麼,但是隨即又苦笑一下,道:「好。」
  我雖然看出他有些話要對我說而未曾說出來,心中疑惑了一下。
  但這時我因為急於要趕到頓士潑道去,所以並沒有在意,見他已答應了,我便駛著車 子,向前疾馳了開去。等到我將車子,停在頓士潑道口上時,我看了看手錶,已是清晨兩時 了。
  我下了車,一直來到了六十九號的門口,上了電梯,不到五分鐘,我便站在那所空屋的 門前了。我心中轉念著,如果我用百合鑰匙,開門進去,那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但是這幢房 子,我已經進去過一次了,那是一間空屋子而已。
  我不是需要再去查空屋了,我是要見到羅勃楊其人!因此,我按動了電鈴。
  電鈴不斷地響著,足足響了七八分鐘之久,還沒有人來應門。是沒有人麼?我可以肯定 不是,因為,當我一站在門口之際,便看到門縫處有亮光隱隱地透露出來,可知這幢空屋之 中有人,雖然那人未必一定是羅勃楊,但總應該有人來應門的。
  我繼續地按著門鈴,又持續了近五分鐘。門內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知道一定有了甚麼蹊蹺,貼耳在門上,仔細地聽了一會,裡面一點聲音也沒有,我的 百合鑰匙,輕輕地打開了門鎖,慢慢地推了大門。
  然而,我才推開了五六寸,便聽得門內「砰」地一聲響,傳來了一下重物墮地之聲!
  我絕未曾料到忽然間會有這樣的一下聲響傳出,一時之間,也不禁為之嚇了一大跳,定 了定神,向內看去。一看之下,我更是呆了半晌。手推門進去,順手便將門關上。
  屋子內仍是空蕩蕩地,沒有家。
  但是,在一幅牆壁上,卻有著一扇半開著的暗門,從那扇暗門中望過去,裡面是一個大 客廳。陳設得十分華貴。那一望之間,已將我的疑團,完全消除了,羅勃楊出現又失蹤,自 然都是這一扇暗門在作怪。而那扇暗門,卻是通到頓士潑道七十一號去的。六十九號和七十 一號,本來就只是一牆之隔!
  由此可見,羅勃楊這個人身份,一定是十分神秘的了,他住在七十一號,但是他卻同時 租下了六十九號,以六十九號作為他的通信地址,但如有甚麼人,像我那樣,想偷入六十九 號,偵查他的行蹤的話,其結果卻只能看到一幢空屋!
  我心中的一個舊的疑團消除了。
  但是同時,我卻又產生了一個新的疑團。
  羅勃楊在我一跨進屋子之後,就在我的身邊,他本來是伏在門上的,因為我一推門,他 才跌倒在地上,而他跌倒在地上之後,便連動也沒有動過,睜著大而無光的眼睛望著我。
  他不是不想動,而是根本不能動了!他的那種面色神情,任何人一看到就可以知道,這 個人已經死了!
  我呆了半晌,不聽得有甚麼特別的動靜,但是我仍不能肯定這兩層房子中。除了我以 外,便沒有他人了。所以,我由暗門中向七十一號走去,化了三分鐘的時間,搜索了那三間 房間,確定了沒有人之後,我才又回到了羅勃楊的身邊。
  羅勃楊仍然穿著那件睡袍,從他屍體的柔軟度來看,他的死亡,只不過是半小時之內的 事情,我很快地便發現了他的死因:在他右手的手腕上,釘著幾枚尖刺,其中有一枚,恰好 刺進了他的靜脈。
  那種尖刺,正是我在張小龍的實驗室前,曾經撿到過,交給老蔡,又給人偷去的那種。 我又小心地將這幾枚尖刺,拔了下來。羅勃楊當然是在一開門時,便被人以尖刺射死的,所 以他的屍體,才會壓在門上。
  接下來,我便想在羅勃楊的身上,和他的房間中發現些甚麼,但是卻一無所獲。
  我不知道害死羅勃楊的人是誰,但是我卻可以肯定,害死羅勃楊的人,和張小龍的失 蹤,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
  從傑加、羅勃楊這一條路,追尋張小龍下落的線索,已經斷了,但是我卻並不感到灰 心,因為我還有劉森,他可以供給我更多的線索。
  我想就此退出,但是一轉念間,我便改變了主意。我至少要讓殺死羅勃楊的兇手,吃上 一驚才行!
  因此,我拖著羅勃楊的屍體,走進了暗門,又將暗門小心合上,一直將羅勃楊拖到了廚 房,將他的面部,壓在煤氣灶上面,打開了煤氣,關上了廚房門,這才由大門退了出去,上 了車,回到了家中。
  我知道,明天或者後天,當兇手由報上看到羅勃楊死在廚房中,而且是由於煤氣中毒而 死,那麼兇手一定會大大地吃上一驚的!
  雖然,這可能對我,沒有甚麼好處,但能夠擾亂一下敵人的心神,總是不錯的。
  我到了家中,已經五點多了,忙了將近一夜,仍然說不上有甚麼收穫來。我專心一意, 等著劉森來到之後再說,可是,第二天早上,當我看到早報上的消息之際,我不禁呆了。
  羅勃楊的死訊,還未曾登出來。但是,劉森的死訊,卻已在報上了,劉森的身份「
  行高級職員」,這家「行」,就是那位走私專家的大本營,他是死於「被人狙擊」, 「警方正嚴密注視」云云。
  我頹然地放下了早報,又死了一個!
  我想起,如果昨天,我和劉森一起到頓士潑道去的話,那麼劉森可能不會死了,我又想 起,如果昨晚,我能及早發現那扇暗門的話,那麼,羅勃楊也可能不會死了!
  羅勃楊和劉森之死,自然不會給我以甚麼負疚,但是,剛有了一點頭緒的事,又墮入五 裡霧中,陷於一片黑暗的境地之中了!
  我放下報紙,呆了許久,才又拿起了報紙來,細細地讀著那段新聞。
  報上的記載,非常空泛,但是有一點,卻引起了我的懷疑,那便是劉森死亡的地點。
  劉森死在一家著名的大酒店旁邊的一條冷巷之中,死亡的時間,是在和我分手後的半小 時,而劉森必曾在和我分手之後,一刻不停,還要以極快的速度,方始能趕到那地方去。由 此可知,他到那地方去,一定是有目的的。因為劉森之死,曾有人目擊,兇手在逃,屍體並 沒有被移動過。由此,更可知道兇手知道劉森一定會到那地方去的。
  我憑著這一點,想了半晌,忽然跳了起來!那間著名的大酒店——那是國際富豪遊客的 憩息之地,我想起了大蘋古對胖子覺度士的評價,覺度士已成富豪,他會不會住在那家酒店 中呢?劉森又會不會是趕去會他,而覺度士因為劉森知道得太多,所以才殺他滅口呢?
  我一躍而起,匆匆地洗了臉,喝了一杯牛奶,便衝出門去。
  但是,我剛一出門,一輛跑車,便在我家的門口,停了下來。車中下來了一個穿著織錦 棉襖的女郎,正是張小娟。
  張小娟見了我,秀眉一揚,道:「要出門麼?」
  我連忙道:「正是,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們一面走,一面說,本來,我已經很有了一 點頭緒,但是如今,卻又斷去了線索,我正在努力想續回斷去的線索!」
  我一面說,一面已經跨進了她跑車的車廂,她上了司機位,道:「到哪兒去?」我道: 「到酒店。」張小娟以奇怪的眼色看著我,道:「到那裡去幹甚麼?」我道:「等一會再 說,說來話長著呢!」
  張小娟不再多問,駛車前去,轉過了街角,她道:「我也有一點收穫,我在警局的一個 朋友處,查出了那個死在實驗室門口那人的姓名,叫作勞倫斯·傑加。」
  這一點,我早就在胖子覺度士的口中知道了。但是我不願太傷害她的自尊心,因此道: 「好啊,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發現。」
  張小娟一面駕車,一面道:「這個人,以前曾經領導過一個奴隸販賣集團,那一集團中 的人,都叫他傑加船長,而因為幾次遭到圍捕,他都能安然無事,所以又有不死的傑加船長 之稱,他是極端危險的犯罪分子,化名來到此地的。」
  我忙問道:「他來此地的目的是甚麼?」
  張小娟道:「警方沒有查出來。但是警方相信他來此,一定另有目的,所以,便暫時沒 有發表他的身份。」我「嗯」地一聲,心中暗忖,這件事本來已經夠複雜的了。如今,警方 一插足,自然更複雜了。
  我至少知道,勞倫斯·傑加和羅勃楊是一夥,但如今他們兩人都死了。傑加船長是不是 還有第三個合夥人呢?到目前為止,還不得而知!
  我正在思索間,車子已到酒店門前,停了下來,我吩咐張小娟,將車子再駛到轉角處停 著,注意著出入的人客,如果見到一個胖子出來,便緊緊地跟著他,別讓他走脫,也別讓他 發現。
  張小娟點頭答應,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勝任的。
  我則走進了酒店,並不用化費多大的麻煩,我便看到了酒店住客的登記簿(我所用的辦 法,讀者大可自己去猜度,包括出點錢,冒充警方人員等等多種,這裡不便說明我究竟用的 是哪一種辦法)。
  在住客登記簿上,有五名住客,是由南美洲來的,但是其中,卻並沒有一個叫作「覺度 士」的。我又用得到登記簿的同樣的方法,得知了住在六○二套房的那位森美爾先生,就是 我所要找的覺度士!
  這半個小時中,我的收穫極大。我出了門口,向張小娟招了招手,張小娟走了過來,我 道:「張小姐,我已發現了一個非常危險,但是又十分重要的人物,就住在這家酒店的六○ 三室,我如今要去見他——」
  我才講到這裡,張小娟便道:「我也要去。」
  我連忙道:「張小姐,這太不適宜了,這個人,是嗜殺狂者,去與他會面,是極度危險 的事情……」張小娟只是重覆著四個字,道:「我也要去。」
  我斷然地道:「不行!」
  張小娟冷冷地道:「你憑甚麼來管我的行動?」我早就知道張小娟是性格十分倔強的 人,但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卻絕不能放棄自己的主張。
  覺度士是一個靠走私而發達的人,這一種人,是人類中的豺狼,而且覺度士到此地來, 又顯然負有十分重要的任務。
  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和覺度士一見面,毫無疑問,將會有極其劇烈的鬥爭,而像張小娟 那樣的千金小姐,置身於這樣的鬥爭之中,那是無論如何,都不適宜的事。
  所以,我立即毫不客氣地道:「我說不行就不行,你再要固執,我就通知令尊,你弟弟 失蹤的事情,我袖手不管了!」
  我這一句話,果然起了作用,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心中顯然十分惱怒,道:「好,你 以後再也別想在我口中得到些甚麼!」
  我將語氣放得委婉些,道:「張小姐——」
  但是,我只叫了一聲,她已經轉過身去,上了那輛跑車,轉動油門,跑車像示威似地, 在我的身邊,疾掠了過去!
  我望著遠去的車子,聳了聳肩。張小娟的合作,對我工作的進行,有著極大的幫助。
  但是,我總不能為了找尋張小龍,而將張小娟送入虎口之中,她不瞭解我,一怒而去, 對我來說,也是絕無辦法之事。
  我並沒有耽擱了多久,便轉身走進酒店去,不到五分鐘,我已在敲打著覺度士的房門 了。好一會,裡面傳來了一個粗魯的聲音,講的正是那種不甚流利的英文,道:「甚麼 人?」那聲音使我認出正是覺度士。
  我道:「先生,你的信。」
  覺度士道:「從門縫下塞進來!」我道:「不行,先生要我親手交給一位覺度士先生 的。」我說的「先生」,便是大蘋古的名字。
  房內傳來了一個自言自語的聲音,說的並不是英語,道:「奇怪,他怎麼知道我在這 裡?」一面說,一面門已打了開來。
  就在門才打開一條縫之際,我已經伸手,掏出了一柄槍來——附帶說一句,我是不喜歡 帶槍的,如今,我掏出來的一柄,只不過是製作得幾可亂真的玩具左輪而已。
  我肩頭用力在門上一撞,「砰」地一聲響,和覺度士的一聲怒吼,我已經進了房門,以 槍對住了他,並且,關好了房門。
  覺度士立即認出了我來,他面上的肥肉,不住地抖動著,面上的神色,難看到了極點, 無可奈何地舉起手來,眼睛向四面望了一下,道:「你要甚麼?」
  我冷冷一笑,道:「首先,需要你站著不要亂動。」
  他立即道:「然後,你要甚麼?」
  我道:「和昨天晚上,你對我的要求一樣,我問,你答!」覺度士笑了笑,態度漸漸恢 復了鎮定,道:「是你問,還是我問?」
  我冷冷地道:「覺度士先生,或許我會以為你的幽默很有趣——」我揚了揚手中的槍, 續道:「但是它大約不會感到有趣的!」
  我一面說,一面以槍管頂了頂他的肥肚腩,他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看著我手中的槍!
  當時,我還十分得意,以為已經嚇倒了覺度士。可是,在十秒鐘之後,我便知道自己任 由他看清我手中的槍,乃是一件極大的錯誤,因為,他立即放下了舉起的雙手,哈哈大笑起 來!
  當時,我實是愕然之極。事後,我才知道,覺度士是世界上有數的槍械收藏和鑒別的專 家,他的藏品之豐富,堪稱世界第一,在他的藏品中,有海盜摩根曾用過的手槍,也有中國 馬賊用過的步槍,不下千百種,而我卻想以一柄假槍去嚇唬他!
  當下,我還不明白他是為甚麼大笑起來的,厲聲喝道:「舉起手來!」
  覺度士用他肥短的手指,指著我的槍,道:「就憑這孩子的玩意兒?」
  我愣了一愣,覺度士倏地伸手入懷,一柄精巧已極的左輪,在他的手指上,迅速地轉 著,槍口又迅速地對著我,道:「我這是真的,現在,你該拋棄你手中的玩意兒了?」我在 這時,已經知道自己的把戲,被他揭穿了!
雲台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