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馬丁迪爾
〔作者簡介〕
巴蒂芬·馬丁迪爾,43歲,生長於德克森。他的寫作生涯已持續了二十三年。他的志向是成為一名專職作家。在完成此篇文章之後,他繼續他的學業。在此之前,他在亞利桑那州立大學攻讀了人類學和語言學。他與妻子--卡倫居往於鳳凰城。
《異域精靈》的故事發生在地球上。我們假定倫納德·達·芬奇在文藝復興時期,發明了太空船驅動裝置。然而,由於歷史發展的方式及進程的不同,他的那些星際探險者攪亂了人們原有的生活常規。
馬丁迪爾巧妙的文學構思令我們有一種身臨其境之感。他的寫作技巧是將我們帶入另一種文化氛圍之中--標題語雙關,就如文章寫作目的有兩個一樣。它令我們在震驚之餘,意識到我們的社會至今仍被嚴格地劃分為不同的空間和階層。而這一劃分帶來的唯一結果是,大部分大眾文學裡的黑人男性,談起話來都像雷馬斯叔叔一樣。在現代科學前提之下,這種純理論的力量,是除文學之外其他手段所無法實現的……
(一)
於是,我們便看到了舊金山公民--傑克·德拉普雷如何開始了他的航行。
在一八幾幾年五月的某一天,艾麗絲·帕特遜號快速帆船,載著二十名船員,啟航離開了波士頓港。船上共載有一百一十名乘客。它將在今後的五天裡在海上渡過,直至到達新康涅狄克州。大部分船員以前從未有過航海經歷,還有一部分人則是老海員。可你略微仔細地觀察一下,就會發現,似乎對於每個人來說,這次經歷懷疑是其人生的第一次。儘管他們完全相信達·芬奇的科學,但他們仍感這次航行前途未卜。但水手們似乎又對這次航海的成功充滿了希望。
唯一能對此泰然處之的人員傑克·德拉普雷。他穿戴考究,為人樸實,是一個幾乎毫無半點矯飾之情的普通紳士。他有一張典型的任勞任怨的美國人的面孔:乾淨,稜角分明。他的一雙藍眼睛閃著誠實、質樸的光芒。然而商業上的成就令其有資格與眾紳士們一起,悠閒地呷著咖啡。他也能像普通勞動者那樣,喝上一杯啤酒,且對此從未感到過羞恥。
傑克對這次航行毫無恐懼,是因為他堅信達·芬奇的科學是完全可靠的。像船上其他所有人一樣,他對達·芬奇的科學毫無懷疑。對於航海,他決非外行。因為在做生意的過程中,他已去過美國的許多州。他在機器之間的過道上散步,卻從未感到厭倦過。他仔細地聆聽著船上鎖栓馬蹄般的輕擊聲,中間偶爾夾雜著幾聲沉悶的聲響,多麼像心臟的跳動聲?在船上他感覺像在家裡。這一點與其他船員在凝神注視茫茫大海之際的思鄉之情截然不同,這種感覺緣於對大型機器的喜愛。
他嘴裡銜著一支長長的雪茄煙,在走廊裡散步。當他走過一處拐角處時,看到一個姑娘。只見她凝神遠眺著星光點點的深藍色夜空,以及夜空下遼闊的海面。他默不做聲地訂量著她,她相當漂亮,穿著亮麗的藍色緊身上裝和一條長裙,腰間繫著淺藍色絲帶。她的淡金色長髮一直垂至裙撐部。她的臉不由使傑克想到天真浪漫的兒童,如此年輕、光潔。她正全神貫注、著迷地望著繁星閃爍的夜空,看得出她已被眼前的景色陶醉。
突然,那姑娘轉過身來,看到了傑克。她驚恐地問道:「噢,天哪,你站在那兒多久了?」
「只有一會兒,」傑克說,「對不起,嚇著你了。」但是我不敢說話。你看起來那麼全神貫注於美麗的夜空,所以我想真的不該打擾你。
「噢,那麼,」姑娘說,帶著難為情的表情,「這沒什麼。」
傑克走過去,摘下禮帽。「再一次為打擾你表示歉意。我是約翰·德拉普雷。朋友們則叫我傑克。」
「你好,德拉普雷先生,我是伊麗莎白·聖·喬治。」
「非常榮幸地遇到你。聖·喬治小姐,」他說著,彬彬有禮地牽著她的手。「請原諒我的冒昧,但我感覺到你跟我有相同的愛好。你看上去對星星十分偏愛。」
伊麗莎白又笑了笑,說,「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總是靜靜地躺在床上,透過玻璃窗,望著窗外的夜空,幻想和猜測著其他星球上會有何種生命。那時我就相信遙遠星球上的人也一定居住在像我們一樣的市鎮裡面。只是看上去很神秘莫測。我猜如果我是個男的話,我也許已經成為一名天文學家了,或者是一名到處遊蕩的水手。這聽起來是不是很愚蠢,德拉普雷先生?」
「一點也不,」他微笑著回答。「宇宙的確是一個能引發還想的地方。不知我是否可以問一下,是什麼讓你參加了這次航行?」
「我父母已經去世了,」她回答道,「我和新大洲的叔叔和嬸嬸住在一起。」
「噢,真遺憾。他們的過世很突然嗎?」
伊麗莎白搖了搖頭,說:「一點也不。我母親已經去世好多年了,而我父親剛剛去世,他身體一直都很不好。他在一次爆炸中,雙腿被炸掉了,所以他一直靠救濟金度日。」
「那麼,我明白了。他沒有接受雙腿移植手術或再生手術嗎?」
「他的身體已無法擔此重負。醫生們只有採取一些措施期待他會好起來。他就這樣維持了兩年,直到最後,他完全癱瘓。我想他的死對他是一種解脫。那麼,你又為什麼參加這次遠航呢?」
「我在新康涅狄克州十字路市有一些生意上的事需要處理。我是一名工程師,專門研究大型發動機。做生意使我有機會經常去往美國各州。」
「這多麼奇妙啊,」伊麗莎白說。「你是從波士頓來的嗎?」
「不,我經常在舊金山。」
「舊金山沒有港口嗎?你為什麼非得從波士頓港出發呢?」
「舊金山沒有駛往新康涅狄克州的船,」傑克說,「所以,我不得不乘飛機到波士頓,從波士頓乘船前往新康涅狄克州。」
「你去十字路市的旅程一定是aug有趣的,」伊麗莎白說。「我要去法姆克裡斯,距離很近。也許我們上岸後,會乘同一班飛機呢。」
「那將是非常令人愉快的,」他說。傑克深深地被伊麗莎白的美貌與自信所吸引。他勇敢地向前邁了一步,說道:「我知道第一次見面就請你一起進餐的做法似乎有些荒唐,但我很冒昧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我想請您與我共進晚餐。」
伊麗莎白似乎感到非常吃驚,以至於有一會兒,傑克深感到自己已令她很不愉快。但相反地,她微笑著表示同意,說道:「為什麼?我絲毫也未感到有什麼不妥,德拉普雷先生。能與您共進晚餐,我感到十分榮幸。然而,今晚不行,因為今晚我將與船長一起吃飯。但也許再找一天晚上……?」
「真的是這樣嗎?」傑克驚喜地喊到,既吃驚又高興。「不過,今晚我也去。」
「太好了。那麼我們今天晚上就一起進餐了。但是,德拉普雷先生,剛才你請我吃飯時是不是有些不安?」
「是的。我們舊金山人比你們新英格蘭人隨便。我不想觸犯你。」
伊麗莎白優雅地做了個屈膝禮。「那麼,謝謝你考慮得如此周全。今天晚上,能與您共進晚餐,我感到很高興。」
這時,一位穿著英式花呢馬甲,氣度非凡的老者走進了休息室。他用懷疑的目光瞟了我一眼,然後他對伊麗莎白說:「你在這兒,聖·喬治小姐,蘭妮邁德夫人一直在詢問你去哪裡了。」
「噢,你好,塔裡博士,」伊麗莎白說,「這是約翰·德拉普雷。他和我正在談論太空問題。塔裡博士和蘭妮邁德夫人是我上船後認識的。」
兩個男人握了握手,傑克友好地微笑著,然而塔裡博士看上去很嚴厲,不苟言笑。也許他認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不應該這樣單獨相處。
「請過來一會兒,聖·喬治小姐,」塔裡博士說。「蘭妮邁德夫人等你吃午飯。」
「是的,我一定去,塔裡博士。」伊麗莎白說。「見到你很高興,德拉普雷先生。我盼望著能在船長的餐桌上見到你。」
「我也一樣,聖·喬治小姐。」傑克說。
伊麗莎白和塔裡博士走遠了。傑克望著廣漠的天際,微笑著。他感到這次航行將比他事先預料的更有趣。
(二)
一場餐桌上的討論,變得更有趣。
金特裡船長的餐桌被設置在靠近旅客餐廳的沙龍裡面。在那,傑克發現各種豐盛的菜餚已經擺好,其中有烤牛肉、燒土豆,還有各種各樣的綠色蔬菜。每樣都放在純銀器皿裡面。他看見伊麗莎白坐在一位老太太,想必一定是蘭妮邁德夫人,和一位樣子古怪、著裝樸素的紳士之間。這位紳士留著一字須,禿禿的頭頂看起來閃閃發光,像是出汗了。一名黑人詩者把傑克安排在儀態雍容的塔裡博士與一位衣著特別華麗,看起來相當富有的婦人之間坐下。金特裡船長儀表不凡,充分顯示了一名巨輪船長的風姿。他把桌邊的客人做了相互介紹,那個樣子古怪的紳士是來自於新佛蒙特州立大學的林德塞爾教授。那個衣著華麗的婦人是艾德娜·布蘭特夫人,她來自於弗吉尼亞州的衛士滿,丈夫剛剛逝世。坐在林德塞爾教授旁邊的人是克雷頓·布戴恩,他是來自北加利福尼亞的一名種植園主。傑克對他們-一致意,然後拿起餐巾端端正正地放在大腿上。
「德拉普雷先生。」金特裡船長一邊打開餐巾一邊說道:「我聽說你是一名工程師,沒錯吧?」
「是的,船長。」傑克說。「事實上,船上使用的許多機器設備都是以我的設計為藍本的。」
「真的嗎?」布蘭特夫人驚歎道,放下手中的刀叉,擺出一副吃驚非小的樣子。「天哪,我還一直以為這些機器是達·芬奇的創造呢?」
「噢,是的,他們是來自於達·芬奇的發明。但達·芬奇只是在理論上做了創造。而像我這樣的人則以此為基礎做出了進一步的創造。」
「噢,當然,千真萬確。」布蘭特夫人說,看起來有點尷尬。「我的意見並不是指像大型快船這樣的東西,能在倫納德時代出現。那是因為距離我們現代已有400年的歷史。」
「恕我直言,德拉普雷先生。」克雷頓·布戴恩說,「你是否預計將來的某一天,機器設備在所有的領域會代替體力勞動。」
「我懷疑你想知道是否奴隸勞作將會被廢除。」傑克狡黠地說道。
「事實上我是這麼想的。我不得不承認做你這行的人總是令我躊躇。」
「可以問為什麼嗎?」
「我懷疑科學的進步威脅到了布戴恩本人的利益。」塔裡博士詼諧地說。
「不是為了自己,博士,」布戴恩回答道,「是從道德方面考慮的。我的感覺是各種類型的自動化生產將完全地廢除奴隸制。因此就亂了上帝對黑人的安排。」
「確實如此嗎?」傑克充滿懷疑地說。
「當然,我從未指望像你這樣從舊金山來的紳士能瞭解我的處境,以及我們南方特有的方式。但作為一名基督徒,我覺得你會認為解放黑人是可行的和正確的。上帝的意願是讓黑種人服侍白種人,你的職業--所謂的自動化都意欲使白種人別無選擇,把黑奴從奴役中解放出來,因為自動化後就不需要他們的勞動。」
「你對自動化的結果瞭解得非常透徹,」傑克說,同時他平靜地咬了一口烤牛肉。「然而,你對基督徒感受的瞭解都是錯誤的。我自己就是一名虔誠的信徒,但是我的感受是奴隸制在幾年前就應該退出歷史的舞台。實行奴隸制的各州本應於兩個世紀前就能通過自動化生產,產出更多的棉花和煙草,然而他們堅持使用奴隸來做這些事情。」
布戴恩並未作聲。相反他卻是呆呆地、冷冷地盯著傑克,眼中充滿了不可名狀的敵意。傑克深知那位種植園主的反應也將如此。因為奴隸制各州的資慶們對自動化的生活方式自來持抑制態度。但是是布戴恩引起的這場辯論,所以傑克對此並不覺得怎樣。
然而,當更刺耳難聽的話還未被說出口之前,金特裡船長用他那威嚴的聲音驅散了餐桌上濃濃的火藥味。
「先生們,」他說道,以他那種深沉的威嚴的船長特有的語氣。「此時此地不是辯論時機。請再選擇其他適合的機會繼續你們的爭論。」
「你說得對極了,金特裡船長,」布戴恩說道。
「一個紳士不該讓女士們承受這些敵視之辭。女士們,對此我深表歉意。」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德拉普雷先生?」蘭尼邁德夫人問道。
「當然可以,夫人,」傑克點頭說道。「像你試樣如此孰術機器的人,能否告訴我為什麼我經常能聽到各種機器發出的啪啪的聲音?每次從一台機器前經過時,我總是能聽到類似大樹被折斷的聲音。」
「這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夫人。發動機內部的鎖栓裝置的運動能產生靜電,而這種靜電則在發動機殼內累積。你聽到的聲音就是這種靜電的突然釋放。」
「它就一點沒有傷害性嗎?」
「根本沒有。只是聲音大了點兒。」
「也許這些聲音不僅僅是來自於靜電,」林德塞爾教授說道。「也許是魔鬼不安於寂寞呢。」
「不要這麼說,教授,」金特裡船長微微地皺了皺眉,說道:「這種說法是毫無根據的。」
「是什麼樣的魔鬼,教授?」伊麗莎白問道。
「據說這只魔鬼就隱藏於這船的發動機殼裡面。」林德塞爾教授繼續解釋道。「我是學生物學的。但我已對占星術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工作,按照《拓克鬼怪導讀大全》來看,這艘船駕駛室裡的天線防風板在15年前曾彎曲爆裂過,一種可怕的射線罩住了一名年輕的水手泰爾華·丹尼遜。幾分鐘之後,年輕的泰爾華就死了。但《導讀大全》說,他的靈魂仍舊存在於駕駛室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它就居住在主發動器內。
「簡直是胡說八道,」塔裡博士輕蔑地說,「魔鬼只是虛構和想像的東西。」
「我同意,」金特裡船長說。「十五年來,我一直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你們發動器內沒有魔鬼藏身。」
「你意思是說你從未聽見過魔鬼的敲擊聲?」林德塞爾教授說。
「當然沒有。」
「但你的船員在結束工作期限之後,就拒絕再繼續為你工作這一點都是事實。而原因就在於此。」
金特裡船長滿面怒容地看著手中的牛肉,好像回想起一些令人不快的記憶。「我承認,我的許多船員確認為駕駛室鬧鬼,因此,合同結束的時候,他們就紛紛離開到別的船上工作。雖然我是一名才疏學淺之人,但還算明智。我從未見過也未聽說過有什麼鬼怪,那只不過是有些愚蠢的人幼稚的想像。也許在座的女士們被你的臆想嚇壞了。所以說話要注意分寸。」
當他停下來時,伊麗莎白答言道:「我毫不擔心,船長。至於鬼怪對於我來說,只是一種遐想的源泉。它能令我在閒暇時,對世間的奧秘想要一探究竟。」
「你是個勇敢的姑娘,伊麗莎白小姐,」布蘭特夫人稱讚著伊麗莎白,笑道:「我也不怕鬼,金特裡部長。我們南方人對鬼怪非常熟悉;我敢說沒有任何一座古宅沒有過自吹自擂的淒慘的鬼怪的故事。我仍能依稀地回憶起,當我小的時候,一天夜裡睡覺前,爺爺走到我的床前給我講述一個故事的情形。」
「毫無疑問,一定是鬼故事,」塔裡博士以一種譏諷的口吻說:「腐蝕你年輕的頭腦。」
「根本不是,博土。我的爺爺識是給我講了一些神話故事哄我睡覺。他一直這麼做,直到兩年前他去世的那天晚上。我想也許他想彌補過去失去的時光。」
蘭尼邁德夫人吃驚地喘著氣說:「你是想說你爺爺是鬼嗎,布蘭特夫人?」
「不,看他的時候一點也不像,」這美麗的寡婦答道。「但他那時已經沒氣兒了,而且,月光穿過他的身體照射過來。他肯定是個鬼。」
「你就不害怕嗎?」
「我愛我的爺爺。我知道他不會傷害我。那麼,我又如何會因為他是個鬼而感到一絲的恐懼呢?」
傑克和伊麗莎白交換了一下眼光,不自然地微微笑了一下。在他的一生當中,傑克已經看到了許多事物,其中包括在許多不同的行星上。但他卻從未見過鬼。但這並不足以證明世間的確並無鬼怪。實際上,如果駕駛室的驅動器裡果真藏有鬼怪的話,那對於他將是非常有趣的一個值得研究的工程學課題:是否在某種程度上這種無形的能量改變了整個機器的運行,或由於它的那種超自然的力量增加了發動主機的性能?
(三)
飯後,鬼的話題發生了有趣的變化。
飯後,男人們離開了金特裡船長的客廳。女人們則退到他的起居室裡閒談。船長用白蘭地和上等的雪茄煙招待他的客人。在擺著花氈面椅子的房間裡,男人們坐下來悠閒地品著美酒,抽著雪茄煙。林德塞爾教授為每個人倒了一小杯白蘭地,遞到每個人的手中;但他拒絕抽雪茄:他從不抽煙,因為他相信吸煙有害整個身體健康,儘管他看上去並不拒絕白蘭地酒。事實上,當其他入開始喝酒的時候,他已經喝完了一杯,並給自己又倒了一杯。
塔裡博士專注地抽著煙,然後轉過身不贊成地看了傑克一眼,這種眼光同他第一次與傑克不期而遇時看傑克的眼光一樣,當時,傑克與伊麗莎白、聖·喬治小姐正在賞月。
他用一種苛刻的學者般的語氣說:「德拉普雷先生,我可以坦白地說嗎?」
傑克回答道:「如果您願意的話。」
「我和蘭妮邁德夫人想知道你追求聖·喬治小姐的動機是什麼。你有個人的企圖嗎?」
「如果你說我追求她有企圖,我只能說我還沒有考慮到這一點。畢竟,我今天剛剛遇到她,為什麼你要這麼問呢?」
塔裡博士繼續說道:「在沙龍時,你們兩個人總是呆在一起,一個年輕的女士,沒有女伴的陪同,同一個紳士交談是不適當的。」
傑克說道:「在公共場所,我感覺沒有不合體的行為。塔裡博士,在舊金山,我們並不像你們在波士頓和新哈夫,康涅狄克那麼正統,我們懂得舉止得體與不得體之間有什麼區別。我確切地知道,在公共場合沒有女伴的陪同,沒有對年輕女士的誹謗,不同的性別的人可以很好地交談。博士,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塔裡博士僵硬地點點頭說:「是的,相當的充分,我會把你的回答轉告給蘭妮邁德夫人。」顯然,對這種回答,他很不高興,但唯一令他滿意的是事實並沒有他想像得那麼可怕。
林德塞爾教授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當傑克和塔裡博士走過去時,他問道:「德拉普雷先生和塔裡博士,告訴我,紳士們,你們對鬼這個話題的真實感覺。」
塔裡博士粗暴地說:「我不相信神靈。我想你誹謗了這艘船的名譽。」
「博士,我不是惡棍。我是一個研究科學的人,對神靈的研究是我的一點追求。德拉普雷先生,你沒有表示懷疑,你相信發動機中有鬼嗎?」
傑克回答道:「從工程的角度出發,我必須承認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但我對這個問題沒有很好的見解,坦誠地說,我願意接受新事物。」
布戴恩站在那裡,帶著一種不悅的神情說道:「真的是那樣嗎?我想如果一個自稱是基督教的人,他不能解釋鬼的可能性。」
「布戴恩先生,那是為什麼呢?」塔裡博士問道。
「《聖經》上說:無論一個人的地位如何,他都要離開人世。他從上帝那裡得到獎賞和懲罰。相信鬼就是不相信那種說法。我問一下,人的靈魂是怎樣變成鬼而留在人世間的呢?」
「這是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也許鬼同靈魂是分開的,我還沒有找到答案。」林德塞爾教授回答道。
金特裡船長手裡拿著白蘭地,夾著香煙加入了討論的行列。他說:「謝謝您有這樣的觀察力。但是先生們,請記住這是十九世紀,不是無知的、迷信的中世紀,我們得到達爾文科學的恩賜,他闡明鬼的說法是錯誤的。因為鬼是無知的見證。」
林德塞爾教授問道:「為什麼很多人都說他們在船上聽到了鬼的敲門聲呢?」
「教授,他們以為有鬼嗎?也許那是玻璃杯的撞擊聲或是偶爾旅客聽到的靜電的辟啪聲響。」
「部長,這是那些敏感、有才智的人的看法。」
金特裡船長立刻大聲說道:「荒謬,儘管船上的旅客有點不喜歡我,但他們從未說過有關鬼的事情。」
也許是巧合,船長的話音剛落,走廊裡傳出一聲可怕的尖叫聲。男士們衝到大門口看熱鬧,女士們則站在朝向走廊的休息室門口。蘭妮邁德夫人躺在走廊裡,腳邊放著毛線。金特裡船長想要叫服務員,但塔裡博士向他保證他能救醒這個女人。當女士們走到她的身旁時,博士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手掌大的生物掃瞄儀,準備給她會診。
蘭妮邁德夫人很快恢復了知覺。她雙手捂著臉坐在那裡哭了起來。伊麗莎白走過去安慰她。
這個堅強的女人,此時看上去非常脆弱,她氣喘吁吁地說:「哦,天那!太可怕了!我想我要崩潰了。」
傑克盯著金特裡船長,他發現他的臉色蒼白,這個男人似乎隱藏了蘭妮邁德夫人受到驚嚇的秘密,這大大地激起了傑克的好奇心。
「金特裡船長,」他說:「直覺告訴我你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希望不是剛才提到的事情。」
金特裡船長反駁道:「你真的這麼看?你根據什麼得出這樣的結論。」
「也許我會發現的。」
塔裡博士檢查完她的病情後,建議她坐一會兒,喝一點白蘭地放鬆一下,然後她被扶進了屋裡。
蘭妮邁德夫人喝些白蘭地恢復後,她講述了她的可怕的遭遇:
「我離開休息室,想回房間織毛衣。我剛到走廊沒走幾步時,我看到了可怕的幽靈。我有密蘇里家族的血統,並且生性多疑。但我必須承認,我看到那個怪物像魔鬼一樣時,我所有的疑惑蕩然無存了,我所見到的同林德塞爾教授描繪的一樣。」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場面啊!他有一副可怕的面容。一隻眼睛上有一大塊傷痕,另一隻眼睛大大地瞪著你,好像指責我做錯了什麼事。他的衣服很破舊,身上傷痕纍纍,好像被野獸襲擊過。我發誓我正看到一些貧窮的水手,遭受了可怕的襲擊。哦,上帝!我可憐的心決要爆炸了。
「多麼奇妙啊!多麼奇妙啊!」林德塞爾教授大聲喊道,「金特裡船長,這就是有力的證據,如果這個女人看到了鬼,那麼這裡會有另外一些!」
金特裡船長不同意地說:「蘭妮邁德夫人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我想你不會從中受益吧!」
傑克仔細地看了看船長,品味著他的幽默。儘管他害怕通過這次討論會揭示些什麼,但恐懼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
「金特裡船長,對於這件事,你想和我們大家說些什麼呢?」他說。
「我說什麼呢?」船長問道:「我對蘭妮邁德夫人受到驚嚇深表同情,但我改變不了所發生的一切。」
蘭妮邁德夫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德拉普雷先生,請不要對金特裡船長談論此事,他也無能為力。親愛的船長,你不會受到責備。但是請相信它是存在的,我沒有膽量在每個陰暗處都見到它。
金特裡船長用一種尊敬的口氣說:「是的,蘭妮邁德夫人,當然是這樣。我現在懂得那些聲稱有證據的人,對它是很敏感的。」
伊麗莎白問道:「我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呢?」
布戴恩說:「也許所有的男士應該聚在一起共同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是的,同意你的看法。」傑克說,「喬治小姐、布萊恩夫人,最好把蘭妮邁德夫人扶上床休息,她會很快恢復過來的。」
塔裡博士說:「我應該陪著她,以便讓她放鬆情緒,安心睡覺。」
傑克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對她說:「親愛的蘭妮邁德太太,很遺憾我必須談及此事。
伊麗莎白好奇地問道:「我們怎麼辦呢?」
「我不怕鬼。但這個鬼真令我膽戰心涼。」
「我們知道鬼在哪,林德塞爾教授具有超自然的知識,因此,我想我們會除掉這個鬼。」
塔裡博士說:「德拉普雷先生,你說話當真?像我們這樣的凡人怎樣能把鬼魂驅除?」
林德塞爾教授告訴他:「博士,有一個辦法,《格蘭吉鬼魂書》中有一個是有關驅鬼的。對於巨鬼,我不知道效果如何,但我試過人間的鬼,並且獲得了成功。」
金特裡船長滿懷熱情地說:「教授,干吧!我寧死也要擺脫鬼的糾纏。」
傑克說:「就這麼定了。教授,告訴我們該怎麼辦。」
林德塞爾教授說:「我先回房間取書,然後我們從那出發。」
(四)
勇敢的人面對塔爾華·丹尼森,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傑克一行人到達後,驅動甲板上一片寂靜。當他們走進驅動室時,水手們站在那裡,滿臉灰塵好奇地看著他們。金特裡船長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親自領著他們走進驅動室。除了機器聲外,聽不到其他聲音,發出聲音最大的是驅動器。把驅動器比做船的心臟很恰當,它發出的聲音好像心臟的跳動聲。
林德塞爾教授說:「如果塔爾華死在驅動器殼上,他的鬼魂只能佔據驅動器的主機:因為鬼魂必須留在死者生前停留的地方。
蘭妮邁德夫人嘟噥說:「除非鬼魂四處遊蕩,令其他人靈魂出殼。」
「然而他的根源必須呆在老地方。」
傑克說:「或許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讓我們順其自然吧。」
起初,傑克想說服婦女們留在後面,別影響男人們工作,但是她們不聽。因為她們一開始就參與此事,她們說她們絕對不會礙事。就連蘭妮邁德太太也加入到了驅鬼的行列,她不需要伊麗莎白或布萊恩太太的攙扶。於是,男人們的態度溫和起來,允許她們一起去。
他們最終抵達驅動器殼處,那裡機器聲嘈雜,幾乎令他們望而卻步;驅動器主體不停地上下翻騰,像貓弓起身體舒展筋骨;如果塔爾華呆在那裡,凡人怎麼會戰勝它呢?林德塞爾教授對成功毫不擔心;因為他站在驅動器殼前時手裡還拿著驅鬼的書。
鮑丁納悶:「我們怎樣才能把鬼引誘出來呢?」
林德塞爾教授自信地笑著說:「像以前一樣簡單。金特裡船長!你當然知道如何引誘他。」
「當然。」船長勇敢地說。他朝驅動器殼喊道:「塔爾華·丹尼森!你是個騙子!不配呆在大屋子裡!沒人需要你。既然這樣,快滾出來吧!讓你可憐的靈魂現出原形吧!在你離開這裡,被地獄和天堂拋棄之前,基督徒要再看你一眼。」
一道亮光罩在驅動器殼上,現出人形。附近的水手盯著幽靈,毫不害怕,只是可憐他。他們都是塔爾華的老相識,所以並不恐懼,因為他就像一個同伴,雖然從來不曾謀面,卻又從來不曾遠離。
鬼用手指著金特裡船長,譴責他。船長向後退去。林德塞爾教授莊嚴地舉起手,朗讀書上的字句。「塔爾華·丹尼森,你冷酷無情、死氣沉沉。而我們的世界卻充滿青春活力。你死了,你欺騙了靈魂的締造者,你屬於他。下地獄去見他吧。離開這裡,再也別回來。」
鬼一動不動,教授百思不得其解,皺了皺眉頭。他說:「搞不懂。這本書驅鬼避邪上們奏效,今天怎麼就不靈驗呢?」
「我也這麼想」,傑克說,「因為我認為這不僅僅是陰魂不散。」他走上前面對鬼。可是鬼只盯著船長。傑克說道:「塔爾華,聽我說。你恨船長情由可原,卻危害極大。你在驅動器裡居留了很長時間。在此期間,流量急劇變化。上下邊界被沖刷。當宇宙射線由短變長時會腐蝕驅動器主體。而你的存在自然使流量增高,從而使之遠遠超出正常值。也許你認為自己呆在此處無可非議。也許你是對的,但不能以驅動器力代價。想想後果吧!你每在這兒多呆一年,驅動器主體離它完全毀掉就更近一年。捫心自問,為報復船長而犧牲這些發動機,值得嗎?」
塔爾華·丹尼森的靈魂長時間地瞪著傑克。他飽經風霜的臉上顯出驚訝的神情。隨後,他像剛才現原形一樣漸漸消失殆盡。人們啞口無言。本傑明·克裡弗蘭悲傷地說:「哦!塔爾華走了,永遠走了。肯定如此。他去了自己該去的地方。
(五)
隨著不平凡航程的結束,所有的謎都水落石出。
當「艾麗絲·P」號駛入新康涅狄克城的港口時,已近中午。船靠岸後,乘客向渡船走去。傑克穿著自己最棒的行頭,看起來輕鬆、愉快;他悠閒地走在寬敞的過道上。過去五天的經歷依然記憶猶新,對此間無常感慨萬端。他由衷希望塔爾華無論身居何處都快樂無憂。
他拐過街角,走向渡船時幾乎與伊麗莎白撞個滿懷。他脫帽致歉,但伊麗莎白毫不在意笑容滿面。
「德拉普雷先生。再次見到你,我真高興。塔裡博士、蘭妮邁德太太和我沒有想到我們會再相見。」
傑克說:「再見到大家,我深感幸運。」他向高尚的博士和健壯的女士致意。他倆站在伊麗莎白身後,好像是她的雙親。「我還以為我們再不能見面了呢!我們還沒有一起吃過飯呢!」
「我想會有機會的。不過德拉普雷先生,由於好奇,我禁不住想問你那天後來的事,你能告訴我嗎?」
「聖·喬治小姐,你是問我驅鬼的辦法嗎?」
「對」
塔裡博士說:「我們也想知道。我們以前沒問過,現在想問。」
傑克笑著回答:「本傑明·克裡弗蘭,也就是在傳動室裡說話的那個黑人,他讓我想起我一直懷疑的事。塔爾華·丹尼森是優秀的輪機手。他愛發動機甚過愛自己的生命。他寧死都不會傷害機器。在他事業中,他身受愛戴。我對林賽教授的驅鬼術深感懷疑。也許它對居室的鬼有效,而對丹尼森卻不能奏效。因為他被夾在陰陽之間,他只想看看機器是否被妥善保管。本傑明告訴我,水手們從來沒有見過塔爾華,卻經常聽到他敲擊驅動器,告訴人們他狀態良好。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他當然是因為他們對驅動器保養得很得當。然而,金特裡船長擅自允許驅動器殼上的輻射罩腐蝕。金特裡船長自然會被塔爾華永遠糾纏。」
蘭妮邁德太太說:「我原本以為塔爾華之所以糾纏船長是因為他應為他的死負責。」
傑克點頭說:「也許果真如此。不過很多跡象表明,這與驅動器有關而不僅僅是他的死亡。我懷疑他對驅動器安全的興趣遠遠超過對船長的報復。當林德塞爾船長的方法對塔爾華不奏效時,我恍然大悟。因此,我就告訴塔爾華他留在驅動器裡會使機器慢慢受到侵蝕。因為他深深地愛著發動機,他只能離開生機。而當他離開時,他就完全隔斷了與物質世界的最後一線聯繫。於是驅鬼大功告成。」
塔裡博士稱讚道:「你真聰明!我認為你前程遠大。」
布萊恩太太、林德塞爾博士和鮑丁先生隨後而至,向渡船走去。他們停下來向一路上的同伴致意。教授和種植園主相互道別。自從驅鬼那天起,種植園主對傑克的態度逐漸好轉,他甚至邀請傑克在新康涅狄克的港口逗留時去拜訪他。
布萊恩太太用鄉村人般爽朗地笑著說:「我對你的所作所為敬佩得五體投地。丹尼森先生是他所在行業的驕傲。正如我已故的先生(願他安息)常嘮叨的那句話:『如果一個人深愛他的工作,即使墳墓也不能把他與工作分開』。」
「已故的布萊克很聰明,」傑克說,他親切地拉著她的手,「再見了,布萊恩太太。」
「德拉普雷先生,再見了。」她說,接著她去找渡船去了。
「我想我們得走了,」伊麗莎白說,「我要到五號船的甲板上去。」
傑克很吃驚。「我也去,聖·喬治小姐。」他伸出胳膊。「我陪你去。」
「好吧,稱叫我伊麗莎白吧。」
「我當然會的,伊麗莎白。你叫我傑克吧。」
「傑克,非常感謝。」
就這樣,他們大踏步地離開了,去找五號船。塔裡博士和蘭妮邁德夫人不能說這對年輕人的做法,因為他們從未正式介紹過,但他們表示年輕人應該有自己的自由,這也沒有什麼辦法。
「但是,」塔裡博士經過再三考慮後說,「我覺得他們會處理好的。」他把胳膊伸向蘭妮邁德夫人,「夫人,我們走吧?」
蘭妮邁德夫人仔細端詳著他,然後她笑了,欣然接受了。「好吧,先生,你可以叫我阿加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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