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卡拉峰,必須取道於魯卡拉
魯卡拉有一個國內機場,從加德滿都乘搭航機,大半個小時左右便可抵達。
蘇羅早已為我們準備好一切,總共有六個挑夫和兩個廚子,陣容倒算不弱。
蘇羅對我們分析眼前的形勢:「明天,我們就會攀上南溪巴沙,這個地方已經是三
千四百四十公尺的高山,氧氣越來越是稀薄。
「要避免患上高山症,情況就和潛水一樣,盡量避免急上急落。因為只有這樣,身
體才可以逐漸適應。
「照正常情況而論,每天攀登的高度,最多不宜超過五百公尺,路程的遠近反而不
成問題。
「要是感到不適,必須爭取休息的機會,而且要多喝水,以每天不少於三公升為佳。」
我道:「放心好了,我原本就是來渡假的,越是優悠寫意的旅程,越合我的心意。」
蘇羅冷冷一笑:「但你的波士並不這樣想。」
在他眼中看來,我已成為溫守邦的下屬,真是可笑復可惡。
但我並不分辯。這一個脾氣古怪的旅行社東主,我對他並不特別憎厭,卻也不存在
任何程度的好感。
無論他怎樣看和怎樣批評,對我來說,都只是無關痛癢的事。
我們很快就開始了攀山之旅。我一直跟在維夢左右,她穿著的是一套專業運動裝,
色澤五彩繽紛,顏色燦爛得令人目眩。
她告訴我:「這是最新設計的運動時裝,既輕便,還具有調節體溫的功能。」
我笑笑道:「無論你穿什麼服裝,只要沒有把美麗的臉蛋罩住,我就很想吻你。」
我說的是真心話,她是知道的。
她爽快地給了我一個吻。
飛吻。
雖然只是一個「不著邊際」的飛吻,但仍然具有令我遍體酥軟的神奇魅力。
猛地裡聽見蘇羅的一聲喝叫:「在攀山的時候,最忌賣弄風騷,要是在險峻山崖之
上忽然暈其大浪,直掉下去可不怎麼有趣!」
他是專業的攀山嚮導,甚至可以說是這方面的權威專家。可是,我又是誰?
我是驚奇俱樂部的始創人兼會長洛雲。當然,我必須承認,我從沒攀登過額菲爾士
峰,但我這十年以來的種種歷險生涯,又豈是蘇羅所能明白的?
對於他這種態度,我十分反感,也不再打算和這種人客客氣氣。
我疾衝上前,首先告訴他:「我叫洛雲,我的身份,你是早已知道的,但很不幸,
你一直都把我這個會長當作白癡,請問一聲,你憑什麼在我面前胡說八道?」
蘇羅見我來勢洶洶,卻還是緊繃著臉,完全沒有把架子丟開。他粗著嗓子道:「洛
會長,我說的都是事實,別忘記,我是這一支攀山隊的隊長!」
我冷冷一笑:「就算閣下是三軍總司令,也沒有資格在我和未婚妻面前焚琴煮鶴!」
我是把「焚琴煮鶴」這句中國成語,硬譯為英語說出來的。
蘇羅的英語程度再精刮,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明白為什麼要「焚琴」,何謂之「煮鶴」。
要是他態度軟化,我是不會咄咄逼人的。但他居然硬撐到底,甚至還用力在我胸口
上推了一下。
他這一推,勁道十分兇猛,我一看之下,就知道這傢伙是懂得搏擊功夫的。
因為他不單只是伸手一推,另一隻左手更已擺出了攻擊姿態,只要我稍有異動,立
時就會施展更狠辣的襲擊。
我並不是一個三天不打架便會手癢的人。
就算三年不打架,也不會。
因為癢的不是一對拳頭,只會是心癢難熬。
難得對方打算「先發制我」,那是最妙不過的。在他伸手向我一推之際,我已巧妙
地把身子向左後方輕輕卸避。
他感到不對勁,再也不留手,左手「霍」的一拳,直向我右頰轟了過來。
我嘿嘿一笑,心想要是給你打中了,將來還有面目回香港見鄉親父老嗎?
他轟出左拳,我用右爪回敬。
他的拳法,出自何門何派,請恕洛雲孤陋寡聞,看不出來。(尼泊爾這個「偉大的
小山國」有什麼上乘的武功,待考。)但我這一爪,卻是大有名堂。
這是「三鉤鷹爪功」!
一爪三鉤,只用拇指、食指和中指的力道,閃電般向敵人施展狠辣的反擊。
蘇羅那一拳,自然是擊中了稀薄的空氣。但我這一爪,卻準確地抓住了他的「巨骨
穴」。
巨骨穴在人體肩外側,鎖骨與肩峰相接的凹處。我用三鉤鷹爪一抓下去,蘇羅的上
半截身體,立時就酸軟起來。
要是他立時投降,我也許會不為已甚。但這傢伙狠勁大發;非但沒有投降,反而右
腳直踢向我的小腹!
我的小腹,是要留待維夢溫柔地撫摸的私家重地,要是給這廝踏出一隻防滑攀山鞋
印,那可不妙。
我立時鬆開了蘇羅的巨骨穴,又把身形一矮,以地堂腿掃向他的左腳膝蓋。
他早已敗象畢呈,又怎能招架,以至是閃避?
這一腳雖然並不致命,但卻令他痛徹心肺,竟然殺豬也似的叫了起來。
我撲前瞪著他,要看看他狼狽的樣子,他竟然一口口水吐出,要是我反應稍慢十分
一秒,已然「中招」!
這傢伙太可惡了。他曾經用可樂潑得溫守邦一臉糊塗,又向我吐口水,要是再不還
以顏色,最少有三幾晚睡不著覺。
我不再留情,反手便是一掌,「叭」的一聲,一掌把他打得鼻孔噴血,仰天倒下。
兩個挑夫急急走了上來,神情又是焦急又是惶恐。我揮了揮手,用尼泊爾語叫道: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人恩怨,很快就可以解決!」
一個挑夫道:「在攀山前打鬥,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道:「這並不是打鬥,我只是動用武力毆打一個自以為是的嚮導!」我是怒氣沖
沖的,甚至是野蠻的,但我實在忍受不住蘇羅這個混蛋!
經過了一番擾攘,到最後蘇羅總算是忍氣吞聲,繼續做他的嚮導,而且還親口答應
了溫守邦,不再找我的麻煩。
我卻事先提出警告:「他不找我的麻煩,並不等於我也不找他的麻煩,要是不滿意,
大可以把這一個攀山旅遊團解散。」
溫守邦大是著急,他把我遠遠拉開,苦著臉道:「洛會長,求求你不要把事情搞垮,
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已不可能走回頭路。」
我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溫總裁,你會否相信,就算我把蘇羅兩條腿一起打斷,
他也會叫挑夫把他抬著帶領我們前往卡拉峰?」
溫守邦一怔:「何以見得?」
我道:「他根本就是高山喇嘛的人!初時,他完全不願意把我們帶到卡拉峰找尋高
山喇嘛,但當我跑到街上對付跟蹤者的時候,他和高山喇嘛聯絡上了,然後,他就作出
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這個人,對金錢並不重視!雖然他是旅行社的老闆兼嚮導,但實際上,他是一個
靈魂學的研究者!」
「靈魂學家?」溫守邦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你的意思,是說梁、祝的現身,
其實就是他們的鬼魂,在一千二百年之後重現於世上?」
我搖搖頭,道:「我只是說蘇羅這個人,並不是一般的嚮導,他和梁祝事件,不一
定有任何程度上的關係。」
我頓了一頓,又道:「但無論如何,他和高山喇嘛的關係,非比尋常,而高山喇嘛
又和甘爾之間,大有淵源。」
溫守邦站著發呆,過了半晌才道:「既來之,則攀之,只要沒患上高山症,我一定
跟著大隊攀上卡拉峰,看看高山喇嘛是否有三頭六臂十二隻眼睛!」
我抬起頭,望向喜瑪拉雅山群峰。
這些山峰終年積雪,一直被視為神仙居住的地方。
在這些人跡罕至的雪峰,究竟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五天後,我們來到了高度接近五千公尺的山區。
在這裡,氣溫很寒冷,但我知道,距離卡拉峰只有一天的路程。
晚上,我和維夢同在一個帳蓬內,我們都各自躺在一個睡袋中。我瞧著她的臉,忍
不住讚歎起來:「親愛的,你真美麗,可惜睡袋太細小,不能同時容納兩個人的身子。」
她沒好氣地一笑:「下次不要帶睡袋,索性改用魚網好了。」
我搖搖頭,道:「魚網不大好,總是令人聯想起『一網打盡』這種字眼。」
就在這時候,我忽然聽見一陣微弱的歎氣聲音。
這一陣歎息的聲音,其實並不微弱,只是因為距離太遠,所以只能隱隱聽聞。
我並非不以為意,只是這聲音來自遠方,我就算把腦袋探出帳蓬外,也一定不會看
見什麼,與其如此,不如繼續逗留在帳蓬內,癡癡地凝視著維夢的臉。
維夢道:「你怎麼老是看著我的臉?」
我歎了一口氣,道:「請問方小姐,你現在除了這張臉孔之外,還有什麼地方是從
衣服、睡袋之中展露出來的?我喜歡看的是你,並不是你身上的衣服、睡袋。」
我的解釋,合情合理。但維夢井沒有把身體上其餘任何一寸肌膚解除束縛。
我從來不會強人這難。就算有這種事情發生,也只會是偶一而為之,而且無論在事
前事後,都會有合理的解釋。
我認為,當一個人肯定自己永不撤謊,永不勉強他人,永不這樣永不那樣的時候,
這人已接近瘋狂邊緣,再不然,就是一個愚蠢的騙子。
我不打算做聖人,什麼柳下惠坐懷不亂,只當是海市蜃樓般的虛幻故事。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我又聽見那一下微弱的歎息聲音。
然後,又聽見了一下號角的聲音,似乎正在從另一個相反的方向,傳了過來。
號角聲原本是巨大的,但它也和歎息聲一樣,來自遙遠的地方。
維夢當然也聽見了。她蹙了蹙眉,道:「這兩下歎息聲,和這一陣號角聲,似乎是
互相呼應的。」
我完全同意她的見解。我道:「在喇嘛廟,經常都會響起巨大的號角聲。」
維夢說:「號角聲可以及遠,但一個人歎息的聲音,每每在咫尺之外,已不可聞,
要是兩者之間,竟可相隔數里,甚至是數十里外互相呼應,可不簡單。」
她一面說,一面已從睡袋裡站了起來。
我跟著她,一起走出了帳蓬。
天色黝黑,但夜間從高峰上的雪光倒映下來,仍使人看見喜瑪拉雅山群峰的聳高和
偉大。
蘇羅也站在帳蓬外,他仰著首,面向東北,神情若有所思。
我走了過去,緩緩道:「是高山喇嘛的歎息?」
蘇羅點了點頭,道:「不錯,他已在卡拉峰等待著我們。」
我道:「高山喇嘛遠在卡拉峰,他的歎息聲怎能傳到這裡來?」
蘇羅道:「密宗大法,有數之不盡的神秘力量,甚至連元神都可以出竅。」
我道:「那一聲號角,又是什麼意思?」
蘇羅道:「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我道:「你還沒有說,怎見得我會不
相信?」
蘇羅道:「我們曾經大打出手,你不怕我懷恨於心,向你提供不真確的消息嗎?」
我道:「你當然可以提供不真確的消息,但我也可以透過自己的思考,加以分辨。」
蘇羅看了我一眼,忽然笑笑:「驚奇俱樂部的會長,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道:「那一聲號角,是否有人從喇嘛寺廟中,向高山喇嘛傳遞訊息?」
蘇羅道:「不錯,但那訊息究竟是什麼意思,相信只有高山喇嘛才能明白。」
我忍不住問:「蘇羅先生,請問高山喇嘛和你有什麼關係?」
蘇羅抓起了一個形狀古拙的水壺,徐徐地喝了一大口清水,然後才道:「他是我的
父親。」
我怔呆半晌,蘇羅立時雙眼翻白,道:「我的說話,你最好連半個字也不要相信。」
他說完之後,就鑽回他自己的帳蓬中。
翌日清晨,我們繼續登山的旅程。
下午,我們終於到達卡拉峰。在這裡,可以看遍喜瑪拉雅山所有的山峰,視野一望
無際,令人在心曠神怡之餘,更有著平生難以忘懷的感覺。
但在這山峰之上,一片清幽,完全看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我問蘇羅:「高山喇嘛呢?怎麼他不在這裡?」
蘇羅沒有回答我的質詢,卻站在山峰一角,四處眺望,但我循著他視線所及之處,
並沒有任何發現。
我沒有發現,並不等於蘇羅也是一樣。過一片刻,他忽然指著一個山坡,失聲叫道:
「是高山喇嘛的符咒盒!」
山坡距離我們並不遠,但所處的位置,相當險峻。我還沒有作出任何建議,他已找
了兩個挑夫,帶備繩索,和一些專門攀登陡坡的用具,向那個山坡進發。
半小時後,他已成功地把一個黝黑的盒子帶了回來。我問:「你肯定這是高山喇嘛
遺留下來的?」
蘇羅的神情,十分凝重,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把這個符咒盒打開。
盒子一打開,我看見的是一隻乾枯了的蝴蝶!
蝴蝶!又是蝴蝶!我呆住了!又問蘇羅:「這是什麼意思?」
蘇羅搖搖頭,道:「在符咒盒裡擺放著的不是符咒,而是蝴蝶,這種情況,我以前
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他的臉上,露出了茫然之色,顯然,在這件事情上,他比
我還更莫名其妙。
維夢卻在擔心高山喇嘛的安全。她道:「符咒盒在那樣險峻的山坡上被發現,它原
來的主人會否出了意外?」
她的擔心,在這樣的情況下,絕對不能說是多餘的,但看蘇羅的神情,反而只是專
注在這一個神秘的符咒盒之上。
不久,他從一個皮袋之中,取出了一把異常鋒利的雕刻刀,在符咒盒的底部用力一
插。
盒底立時裂開了一道口子,只見在缺口之中,原來暗藏著一張米色的紙條。
蘇羅把紙條張開,上面沒有任何文字,但卻包裹著一條鑰匙。一條鑰匙,唯一的作
用,自然是用來把一個和它配成一套的鎖打開。
但這是什麼鎖的鑰匙?鑰匙在這裡,鎖呢?屬於這條鑰匙的鎖在那裡?在鎖的背後,
又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我是一個來自遠方的「遊客」,以前甚至從沒見過高山喇嘛,對於一條收藏在高山
喇嘛符咒盒內的鑰匙,究竟有什麼樣的意義和作用,我是完全不可能明瞭的。
但蘇羅呢?要是他沒有撒謊,他便是高山喇嘛之子。對於這一條鑰匙的來龍去脈,
他很有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蘇羅把鑰匙牢牢地抓在手裡,忽然長長的歎了口氣:「高山喇嘛走了,他再也不會
回到人間。」
我吸一口氣,道:「你認為,這條鑰匙是高山喇嘛故意在這裡留給你的遺物?」
蘇羅道:「不錯。他早就對我說過,到了他要離開人世的時候,他就會把這條鑰匙
交給我。」我望著他:「有了鑰匙,對你有什麼用處?」
蘇羅道:「他曾經告訴我,那是關乎一個極重大的秘密,足以影響後世一百年、一
千年,甚至是一萬年!」
我和維夢互望了一眼。蘇羅的說話,雖然很含糊,但卻充份顯示出事情的嚴重性。
但另一方面,由於高山喇嘛是一個宗教人士,他所指的所謂「影響」,說不定只是關乎
著宗教上的。
這時候,溫守邦忽然插口:「我們要找的人,是否已經在空氣中消失?」
蘇羅橫了他一眼,道:「假如閣下要找的是高山喇嘛,你是說對了。」
溫守邦苦笑一下,道:「我們並不是來遊山玩水的,我們要找的人,聽說只有高山
喇嘛才能幫助我們一臂之力,但到了這個地步,除了一條鑰匙之外,他卻什麼也沒有留
下……」
我望了他一眼,道:「別看輕一條鑰匙,有時候,它可以改變千千萬萬人的命運!」
維夢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這條鑰匙和甘爾的失蹤,是否有直接或者
是間接的關連?」
我的未婚妻頭腦很清楚,對我來說,可謂半憂半喜。
喜者,是我將來的另一半,會是一個冰雪聰明的賢內助,至於憂者,自然是娶她過
門之後,決不能「行差踏錯」,別說是在外面拈花惹草,便是跟平時有所交往的「女性
朋友」,都得一一劃清界線,以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我們攀上卡拉峰,是想見一見高山喇嘛,但喇嘛不在,只留下了一個符咒盒和一條
鑰匙,除非蘇羅願意和我們充份合作,否則,就算明知道鑰匙內有乾坤,我們也是一籌
莫展的。
到了這個時候,溫守邦開始發揮了大財閥的威力。他把蘇羅遠遠拉開,和他展開了
冗長的談判。
以下的對話,是溫守邦後來補述的。當時的情況如下——
溫守邦把蘇羅遠遠拉開,蘇羅的臉色很不好看。
溫守邦的臉色也是一樣。他開始擺出大集團領導人的架子,道:「蘇羅先生,我和
你是活在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的人,但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用可樂潑我的臉,你可知道
後果有多嚴重?」
蘇羅瞪著眼:「我知道你很富有,但這並不等於任何人都會在金錢之下變成奴隸。」
溫守邦也瞪著眼,而且比他瞪得還更大:「我也知道你是攀山旅遊業的權威;但你
同樣沒有權把一個門外漢當作是小丑般看待!尊重人格,是雙方面的,你不能只是要求
富有的人品行甲等,而你自己反而可以像只喝醉了的螃蟹,橫行無忌!」
蘇羅給溫守邦據理反攻,不禁連臉都脹紅起來。
溫守邦得勢不饒人,繼續向對方炮轟:「中國人有兩句說話:『有理能服天子,無
理難壓庶民。』相信就算在你們的國度裡,也是一樣的!」
究竟是不是一樣,對溫守邦而言,絕對是另一件事,他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在氣勢
之上壓倒蘇羅,然後以高姿態繼續追查一切有關於高山喇嘛和甘爾之間的秘密。
事實上,在潑可樂事件之上,蘇羅是理虧的。他的態度開始軟化,吶吶地說道:
「要是為了這件事情,我願意道歉。」
溫守邦卻火起起來,大聲說:「我不要你的道歉!我是一個生意人,每天等待我處
理的業務不知凡幾,但為了一件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糾紛,我莫名其妙地站在卡拉峰跟
你討論這條鑰匙,我現在只想你爽爽快快,坦坦白白把鑰匙的秘密說出,別老是裝作神
秘莫測的樣子!」
蘇羅搖搖頭,道:「這是高山喇嘛的秘密,沒有他的同意,我不能把鑰匙的秘密向
外界披露。」
溫守邦冷冷一笑:「我站在卡拉峰之上,還可以說是身不由己,但你又怎樣?你分
明早已不打算接這一樁生意,理由是你根本不在意這一點錢,你有你自己的一套理想,
也許,你會成為另一個高山喇嘛,但你肯定了沒有?你真的要成為一個喇嘛嗎?還只是
心中的一種衝動?」
蘇羅張大了嘴巴,答不上來。
溫守邦繼續窮追猛打,道:「心中的一種衝動,並不等於會成為事實。我年輕時,
心中也曾有過許多衝動,但衝動歸衝動,若真的要把衝動變成為事實,恐怕要付出很大
很大的代價!」
他在大談哲理。
蘇羅是高山喇嘛之子,他也的確想成為另一個喇嘛,繼承父親的衣缽。
但他可以嗎?他真的可以拋開一切,去廟院裡修行嗎?
他是拿不穩主意的。溫守邦看準了他的弱點,繼續施以猛攻:「高山喇嘛令你改變
主意,把我們帶引到卡拉峰,這是事實,當日,洛雲從旅行社走了出去,你接到了一個
電話,那是高山喇嘛給你的指示,他要你把我們帶到這裡來,對不?」
蘇羅點了點頭,表示承認。
溫守邦道:「既然如此,他把鑰匙留下來,就很有可能會和我們的事件有關!」
蘇羅沉吟半晌,道:「但也有可能並非如此!」
溫守邦冷笑一聲,「我是生意人,你既然開得了一間旅行社,也同樣是個生意人。
這樣吧,我開一個價錢出來,只要你肯答應充份合作,這筆錢在三天之內,就可以存入
閣下的帳戶。」
他一面說,一面用筆寫了一大堆數目字,寫在蘇羅的掌背之上。
蘇羅呆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溫守邦更提出了補充:「這不是尼泊爾盧布,
是美金。」
目前,一美金可以兌換四十五尼泊爾盧布,若然是黑市兌換,更可高達五十或以上。
溫守邦的銀彈攻勢,又再一次打了勝仗。
蘇羅答應充份合作。他對溫守邦道:「我們要找尋鑰匙背後的秘密,首先必須離開
這裡。」
溫守邦道:「鑰匙是用來打開一道門?還是一個箱子?」
蘇羅搖搖頭,道:「也許都不是,它是一個人的食物。」
「食物?」溫守邦吃了一驚,「你在開什麼玩笑?」
蘇羅望住他,歎一口氣道:「在一筆天文數字財富面前,我的幽默感已給深深地埋
葬。」他用水把手背上的數目字抹掉,從這一分鐘開始,他已變成了另一種人。這一種
人,永遠都是地球上比率最多的人。那是——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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