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秘魯南部,飛行在納茲卡(Nazca )高原上空,俯瞰著地面描繪的圖形
和線條。
飛機掠過鯨和猴子的圖形,一隻美洲蜂雀赫然出現在眼前。它拍撲著翅膀,伸
出纖細的嘴喙,彷彿啄食花蜜的模樣兒。接著,飛機倏地向右轉,穿越過荒涼崎嶇
的泛美公路(Pan -American Highway),在地面上投下細小的影子。飛機在空中
翱翔了一會,把我們帶到充滿傳奇色彩的蛇頸圖形「阿爾卡特拉茲」(Alcatraz)
上空。那其實是一隻蒼鷺,鐫刻在地面上,身長達900 英尺,想必是某一位想像力
豐富的幾何學家創造出來的。我們在空中兜了一圈,再次穿過公路,飛越一組奇妙
的圖形,看見一隻鵜鶘旁邊羅列著一群魚兒和三角形圖案。飛機向左轉。一隻龐大
的兀鷹伸展雙翼,莊嚴地出現在我們眼前的地面上。
我看得呆了。突然,另一隻蒼鷺出現在飛機旁邊——這可是一隻活生生的蒼鷺
——神情十分桀騖,有如一個墮落的天使,正在駕著一股從地面上升的熱氣流返回
天堂。駕駛飛機的那位老兄喘口氣,試圖跟蹤這只蒼鷺。好一會兒,我看到一隻銳
利冷酷的眼睛直瞪過來,不屑地打量我們。然後,就像古老神話中的神禽,它斜斜
地轉個彎,向後滑翔進太陽光中,留下我們那架單引擎西斯納(cessna)小飛機在
低空中掙扎打轉。
這時,我們腳底下出現一雙筆直的、平行的線條,約莫兩英里長,一路延伸到
天邊,看不見盡頭。右邊地面描繪的一系列抽像圖形,規模非常龐大,製作卻十分
精巧,以至於我們不得不懷疑,這究竟是不是人類的作品。
這一帶的老百姓都說,這些線條和圖形不是凡人的產物,而是半神半人的「維
拉科查人」遺留下的作品1。好幾千年前,這個族群也曾在南美洲安第斯山脈其他
地區遺留下他們的「指紋」。
高原上的巨大線條
秘魯南部的納茲卡高原是一個荒涼乾燥、土壤貧瘠、五穀不生的地方。自古至
今,這一帶的人煙一直非常稀少,將來也不會有大量人口移居這裡——月球的表面,
看起來也沒納茲卡高原荒蕪。
可是,如果你是一位藝術家,而你想創造一幅規模宏大、氣象萬千的作品,荒
涼的納茲卡高原倒是一個理想的地點。它那廣達200 平方英里的遼闊台地,保證你
的作品不會被沙漠風暴刮走,也不會被飛沙覆蓋。
高原上有時當然會刮起大風,但由於某種物理作用,這兒的風卻沒有平地上那
麼強勁,遍佈大草原的小圓石,將太陽的光熱吸收和保留,散發出溫暖的空氣,在
空中形成一個具有保護作用的「力場」(force —field )。此外,這兒的土壤含
有足夠的石膏,可以將小石子「黏貼」在地面下,而這種黏貼劑每天清晨受到露水
滋潤,會永遠保持效力。因此,藝術家把圖畫繪在這兒的地面後,它永遠都不會消
褪。這一地區難得下雨;事實上,十年間總共下過不到半個鐘頭的毛毛雨。毫無疑
問,納茲卡高原是地球上最乾燥的地區之一。
因此,如果你是一位藝術家,而你想創造一幅氣勢恢宏、永遠存在、讓世世代
代子孫都能觀賞的作品,那麼,這塊荒涼奇特的高原台地,就是你夢寐以求的畫布
了。
專家們檢視鑲嵌在線條上的陶器碎片,並且對這兒出土的各種有機物質進行碳
-14 測量,結果證實,納茲卡遺跡年代十分古老。他們推測的年代,從公元前350
年到公元600 年不等2。至於這些線條本身的年代,專家不做任何推測,因為這些
線條跟週遭的石頭一樣,本質上都是無法鑒定年代的。我們只敢這麼說:年代最近
的線條也至少有1400年歷史。但在理論上,這些線條可能比我們推測的更為古老。
原因很簡單:我們據以推斷這些日期的文物,也許是後來的人攜帶到納茲卡高原的。
大部分線條和圖形分佈在秘魯南部一塊完整的地域上,北邊毗鄰英吉尼奧河
(Rio Ingenio ),南邊以納茲卡河(Rio Nazca )為界。泛美公路從北端進入,
斜斜穿越這個四方形的黃褐色沙漠,綿延46公里。就在這塊土地上,散佈著數以百
計形狀各異的圖形。有些描繪各種飛禽走獸(總共有18種不同的鳥類),但更多的
是幾何圖形,包括不等邊四邊形、長方形、三角形和直線。從空中鳥瞰,這些幾何
圖形——在現代人看來——如同幾十條縱橫交錯的飛機跑道,彷彿有一位妄想自大
狂的土木工程師,受命在這兒興建一座奇異怪誕的機場似的。
這就難怪,有些人會把納茲卡線條看成外星人登陸的機場跑道——畢竟,直到
20世紀初人類才學會飛行。這種想法當然很有趣,可惜禁不起邏輯的驗證。我們很
難理解,擁有先進科技,能夠穿越數百光年距離的太空從事星際旅行的外星人,為
什麼需要一座機場,供他們的太空船降落。難道,他們所掌握的科技還不足以讓他
們搭乘的「飛碟」垂直降落嗎?
經過仔細檢視,我們可以斷定,納茲卡線條根本不曾被「飛碟」或其他飛行器
當作起降跑道使用過——儘管從空中鳥瞰,有些線條看起來確實很像機場跑道。從
地面觀看,這些線條只不過是地上磨出的一道道痕跡;顯然,有人將覆蓋在沙漠上、
數以千噸計的黑色火山礫刮掉,讓底層的淡黃色沙土顯露出來。以這種方法刮成的
溝痕,全都只有數英吋深,而地基非常鬆軟,不足以承受飛行器的輪子。德國數學
家瑪麗亞·雷施(Maria Reiche)研究納茲卡線條達半個世紀之久,數年前,她以
一句簡單扼要的評語,推翻了外星人理論:「我擔心太空人會陷入泥淖中,動彈不
得。」
如果不是「外星神」的火戰車降落時使用的跑道,那麼,納茲卡線條的用途又
是什麼呢?老實說,沒有人知道答案,也沒有人能夠鑒定出它們的真正年代。這些
線條是歷史上的一個謎團。你越仔細觀察,就越覺得這些線條和圖形充滿玄機。
例如,這裡的鳥獸圖形,年代顯然比「跑道」的幾何圖形久遠,因為有許多不
等邊四邊形、長方形和直線穿過比較複雜的運動圖案,將它們切割得支離破碎。我
們可以據此推論,今天我們看到的這幅繪於沙漠上的藝術品,必定是分兩個階段制
作的。此外,我們還可以推測,前一階段完成的作品,在技術上比後一階段的作品
進步,儘管這種推論違反科技進展的法則。動物圖形的繪製所要求的技巧,比鏤刻
直線所牽涉的技術畢竟複雜精細得多。現在問題是:這前、後兩個階段之間,在時
間上究竟存在多長的一段距離?
學者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很草率地,他們把這兩個階段的文化硬扯在一起,
稱之為「納茲卡文化」。在他們看來,納茲卡人只不過是一個原始部落,莫名其妙
地發展出一套精細老練的藝術表現技巧,然後就從秘魯消失。好幾百年後,他們的
繼承者——西方人比較熟悉的印加人——才出現在秘魯的土地上。
「原始的」納茲卡人,在文化上究竟有多成熟?他們的知識水準到底有多高,
以至於能夠在秘魯高原上留下規模龐大、氣象萬千的藝術傑作?首先,我們似乎可
以確定的是,納茲卡人精於觀察天象。根據芝加哥「艾德勒天文館」(Adler Pane
tarium)天文學家菲麗絲·皮魯格博士(Dr.Phillis Pitluga )的研究,納茲卡
人稱得上是相當優秀的天文學家。在電腦協助下,皮魯格博士對納茲卡高原上的星
象圖形展開密集研究,結果作出這樣的推論:那幅有名的蜘蛛圖形所顯示的,實際
上是獵戶星座(orion )的形狀,而連接這個圖形的筆直線條,作用在於追蹤獵戶
星座三顆明星的行徑3。
皮魯格博士的發現所蘊含的意義,我們將在下文中詳加探討。這兒,我們必須
特別指出:納茲卡的蜘蛛圖形也精確地描繪出一種學名為「節腹目」(Ricinulei )
的蜘蛛的形狀。這種蜘蛛十分罕見,全世界只有亞馬遜河雨林中最偏遠、最隱秘的
地區才找得到它。「原始的」納茲卡藝術家,如何穿越高聳險峻的安第斯山脈,進
入亞馬遜河流域,以取得一定節腹目蜘蛛作為樣品?更讓人納悶的是,他們為什麼
不辭勞苦,千里迢迢去抓一隻蜘蛛?他們沒有顯微鏡,為什麼能夠精細描繪出一隻
蜘蛛的身體結構,尤其是位於右腳末端的生殖器官?
納茲卡高原的圖形充滿這類奧秘;除了兀鷹之外,它所描繪的鳥獸幾乎沒有一
種是土產的。一如亞馬遜河蜘蛛、鯨和猴子在這個沙漠環境中,顯得格格不入。有
一個圖形描繪伸出右手、瞪著滾圓的眼睛、腳上穿著厚重靴子的男人,這個人長相
奇異,怎麼看都無法確定他究竟屬於哪一個時代或民族。其他圖畫展現的人體也同
樣奇特:頭上圍繞著燦亮的光環,模樣宛如來自外星的訪客。在體型上,納茲卡圖
畫所描繪的鳥獸也龐大得驚人:蜂鳥身長165 英尺,蜘蛛身長150 英尺,兀鷹從呼
到尾羽幾乎長達400 英尺(鵜鶘在體型上也不遑多讓)。尾巴如今被泛美公路切成
兩半的蜥蜴,身長617 英尺。納茲卡高原上的圖形,幾乎每一幅都稱得上規模宏大,
而且,全都是使用艱難的方法製作——以一根連綿不絕的線條,小心翼翼描繪出一
個動物的輪廓。
類似的精細手法也顯現在幾何圖形上。有些圖形採用的直線超過5 英里長,看
起來如同古羅馬的公路,穿過沙漠,伸入乾涸的河床,翻越亂石坡,從頭到尾保持
筆直。
這種精確度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也勉強可以理解。最讓人驚異的反倒是那些
動物圖形。當時沒有飛機,不能從空中檢視創作的進度,藝術家如何完成如此龐大,
如此完美的圖形?站在地面上觀看,這些圖形只不過是按刻在沙漠上的一條條雜亂
無章的溝痕。只有從數百英尺的高空俯瞰,我們才能看到它的真正形貌,而附近並
沒有一座山丘提供這樣的觀景點。
製作線條和地圖的人
我搭乘飛機翱翔在這些線條上,探索其中蘊含的意義。
駕駛飛機的羅道夫·艾裡亞斯(Rodolfo Arias )剛從秘魯空軍退役。開了半
輩子的噴氣戰鬥機,他嫌這架西斯納單引擎小飛機速度太慢,死氣沉沉的,如同一
輛裝上翅膀的計程車。我們已經飛回納茲卡機場一次,打開機艙的窗子,讓我的伙
伴桑莎(Santha)以垂直的角度,拍攝地面上那一條條謎樣的溝紋。這會兒,我們
嘗試從各種不同的高度獵取鏡頭。從兩三百英尺的空中俯瞰,平原上那幅亞馬遜蜘
蛛圖形彷彿活了起來,張牙舞爪,飛騰到空中將我們一口吞噬。在500 英尺的空中,
我們同時看到了好幾個圖形:一隻狗,一棵樹,一雙怪異的手,一隻兀鷹,好些三
角形和不等邊四邊形。飛到1500英尺的高空時,地面上那些龐大的動物圖形倏地縮
小了,變成一堆堆散佈各處的小圖案,週遭環繞著巨大的、雜亂的幾何圖形。從高
空鳥瞰,這些圖形不再像機場跑道,反倒像巨人鋪築的道路,以各種形狀和角度縱
橫交錯地穿越過高原。乍看之下,真教人眼花繚亂。
地面不斷後退,我們愈飛愈高,視野愈來愈開闊。俯望腳下那一條條鏤刻在高
原上、有如楔形文字般的溝痕,我心裡想,製作這些線條一定需要某種「方法」。
我想起居住在納茲卡高原,自1946年以來就一直研究這些線條的數學家瑪麗亞·雷
施所做的評論:這些幾何圖形使我們想起某種密碼:相同的字有時用大寫字母書寫,
有時用小寫。有些線條的組合尺寸雖然相差極大,形狀卻十分相似。所有的圖形都
具有若干基本的要素……4搭乘顛簸搖蕩的小飛機盤旋在高空中,我忽然想起,直
到20世紀人類學會飛行後,納茲卡線條圖形才開始被正確地辨識出來。16世紀末葉,
名叫路易土·狄蒙松(Luis de Monzon)的地方行政司法長官,是第一位親眼看到
這些神秘的「沙漠印記」的西班牙人。他不但帶回目擊報告,也搜集了跟納茲卡圖
形有關的「維拉科查人」各種奇異傳說5。然而,直到1930年代,秘魯首都利馬
(Lima)和南部城市亞雷奇帕(Areguipa)之間的定期班機通航後,世人才驀然發
現,全世界規模最大的平面藝術作品,竟然存在於秘魯南部的荒原。航空工業的發
展,讓凡人飛上天空,像諸神一樣俯瞰世人前所未見的一幅幅炫奇、美麗的圖畫。
羅道夫駕駛西斯納小飛機,繞著地面上的猴子圖案盤旋一周。這只體形龐大的
猴子,是由一連串謎樣的幾何圖形構成的。如此設計出來的圖樣,給我一種難以言
喻的詭異感覺:它看起來十分複雜,可是,不知怎的,卻具有一種魅人的、近乎邪
惡的力量,使人忍不住盯著它看。猴子的整個軀體是用一根連綿不絕的線條描繪成。
這根線條蜿蜒攀上階梯,翻越金字塔,鑽過一系列鋸齒形的障礙,進入一座螺旋狀
的迷宮(猴子的尾巴),最後轉化成一連串星形的曲線。這個圖形如果畫在在在一
張紙上絕對是一幅曠世傑作,可是,這裡是納茲卡沙漠(在這兒,他們做任何事情
都是大手筆、大規模的),而這隻猴子的身體至少400 英尺長、300 英尺寬……
製作這些線條的人,就是製作地圖的人嗎?
為什麼他們會被稱做「維拉科查人」呢?
註釋:1莫裡森與霍金斯教授《通往諸神之路》,21頁。TOny Morrison with
Professor Gerald S.HaWking ,Pathways to the Gods,Book CLub Associ ates,
L0ndon,1979,p .21.亦見魏斯伍德編《秘境地圖集》,100 頁。Jennifer Westwood,
ed,The Atlas Of Myterious Places ,Guild Publish ing ,L0ndon,1987,p 、
100.
2《通往諸神之路》,21頁。
3筆者曾於信函中和皮魯格博士討論這個問題。
4瑪麗亞·雷施《沙漠中的奧秘》,58頁。Maria Reiche,mystery on the Desert,
Nazca ,Peru,1989,p .58.
51586年,狄蒙松擔任納茲卡附近魯卡納斯(Rucanas)和索拉斯(Saras )
地區的行政兼司法長官(Corregidor)。見《通往諸神之路》,36頁,以及《秘
境地圖集》,100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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