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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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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難題是怎樣全面地監控這間辦公室。他們在房子裡安裝竊聽器,但必須保證竊聽器不被發現。對手特爾雖有點瘋狂,但畢竟是採礦學校培養出來的最具才幹的保安總長之一。
  假如喬尼等人能把這件事做得很圓滿,他們就能夠把遠距傳物的全套技術及其數學理論錄製下來。那樣的話,他們就可能通過攝影錄音器得知塞庫洛星所發生的事情,就可以探尋其他種族和行蹤和意圖,就要以與其他星系取得聯繫,並可以在地球上保衛他們自己。
  特爾必須得從畫草圖開始設計並製作出運輸機控制儀,原有的在舊平台附近的那台已全部報廢,被炸得不成樣子了。
  喬尼他們需要一種裝置,能夠從特爾的肩上錄下他翻開的每部書,他記下的每個數字。給他辦公室的工作間裡要裝上一種儀器,能夠錄下特爾拿起的每一個電阻器,放入的每一根電線。
  特爾每天工作前或結束後,肯定會用探測器檢查這兒的每一個角落,而且會檢查得非常非常仔細。
  如果特爾稍微有所察覺有人在監視他,他就不會開始工作。如果他認為技術被外族人窺探到了,他就會自殺。特爾的腦袋裡毋庸置疑有一種裝置,同他們在塞庫洛屍體裡發現的那一種一樣。
  安格斯終於明白了喬尼一直讓特爾活下去的用意,明白了他們為什麼戰鬥機把這些地方炸成一團糟。這事情很玄妙,成功的機會很小,但也不得不這樣做。他們冒著多大的風險啊!喬尼把生命作賭注押了上去但回報也是可觀的,塞庫洛遠距傳物技術!整個地球就靠它了。
  櫥子終於被打開了,裡面盛滿了一名保安總長所需的各種裝置和用具,還有特爾認為非常重要的圖紙與記錄文件。
  喬尼搜尋著有關遠距傳物及其數學理論的超機密文件,但沒發現任何與之有關的東西,倒是發現了另一件有趣的東西。
  那是一件各種礦物在地球上的貯量的記錄。公司早在幾百年前就勘探了地球上各種礦物的貯量,後來就沒再進行過勘探。但特爾自己卻做了新的勘探。
  喬尼禁不住微笑起來,地球上還有十六條黃金礦脈,都與開採過的那條一樣貯量豐富!在安第斯山和喜馬拉雅山--這兩處離得太遠,而且在這兩處開採會太引人注目,所以特爾還沒有著手進行。啊,天!其他的礦脈還含有豐富的鈾礦。
  關於地球現存礦物資源的記錄很厚,幾百年來,每一個保安總長都詳細地記錄下無線遙控飛機的勘探發現,說是為了安全才進行巡視,實則是為了探礦。
  公司使用「半巖心」法可以勘探到熔化的巖心層,甚至可以不穿透地殼就勘探到地殼的最下層。他們采足了自己所需的礦物後,就把剩餘的貯量作為財產保持下去。
  特爾暗中把公司的貯量勘探記錄挪開了,他有自己的目的。
  喬尼迅速地把記錄的每一頁內容錄下來,他雖然不是為這而來,但他們確實需要這些文件,這些文件能夠告訴他們這個星球上還有豐富的礦產資源,還遠遠沒有被開採一空。
  安格斯剛剛發現了他們所要尋找的--特爾的竊聽器探測器。那是個長方形的盒子,有根天線從盒子裡探出,頂端是一個圓盤狀的小東西。盒子上有開關,有各種調節頻率、光束、蜂音器的按鈕。
  他們選擇了從前車克所用的接待室,在那裡開始了工作。房間很大,喬尼在一張桌子上搗鼓著竊聽器探測器;安格斯和科爾則用金屬板搭起一個工作台,把它跟地板焊在一起,然後又韌煉了焊點,使工作台牢固得不能被挪動。他倆又弄來一個凳子,擺在工作台前。弄好這些,基本的佈局就算完成了,喬尼把他的那一攤挪到工作台上來。
  喬尼已經有了些進展,他使用了遙控器裡常用的微型竊聽器發報機,把它們裝在探測器的鍵鈕裡,只要探測器一打開,遙控繼電器就會把脈衝信號中轉發出。遙控繼電器小得必須使用顯微鏡才能看見,是用分子噴布器把它們噴布在鍵鈕裡的,難就難在必須把它們噴在需要的地方,而且必須在顯微鏡下操作,肉眼是看不見的。
  喬尼在探測器的遠處放上一個示波器,然後調動探測器的各個鍵鈕,觀察示波器的反應,還好,效果不錯。
  下一步就更難了,需要採用飛機視屏顯像管上的可變光纜簧片,把它們安裝到探測器裡邊。這些簧片非常微小,它們是同軸心的,能夠從開度很大到完全閉合,可自動調節受光量。
  喬尼先把簧片分開,把它們噴布到探測器上,再噴布上鉛,然後把它們組裝在一起,讓它們不僅能夠工作,而且能夠開合自如地保持良好狀況。
  他們找到些收縮環裝在這些鉛包的簧片周圍,再用微型竊聽器裝在收縮環裡面,激發它們活動。
  他們共作出一十五個,都進行了全面的測試。探測器一打開,簧片就閉合。探測器一關閉,簧片就張開。也就是說,探測器一旦打開,鉛包的可變光纜片就閉合起來,這樣就等於在竊聽器外布上了一層鉛,竊聽器不再工作,不能再探測或是「看到」、「聽到」任何信息。探測器一旦關閉,那層鉛就從竊聽器外消失了,竊聽器就又恢復了「看」和「聽」的功能。
  迄今為目,進展順利。他們到各個貯藏室巡查了一圈,拉茲又出現了,他們告訴拉茲正在尋找紡綞形緩衝器--實際上他們尋找的是營地裡所有能找到的竊聽器探測器以及能夠製作竊聽器探測器的元件。他們把找到的器件全放在一個盒子裡,把盒子放到車上準備運出去。
  現在他們已製作出了一個運轉政黨但盡做無用功的竊聽器探測器和十五個可被用來遮蓋竊聽器的可變光纜簧片組。
  拉茲又過來了,說他們工作毫無聲息,是不是在怠工;科爾把他趕走,然後摸出一個磁盤播放起來,裡面立刻傳出了錘擊、鑽眼、敲敲打打的聲音。
  他們清理好一切,把研製出的新產品隱藏好。這時他們才意識到這一天真漫長啊。他們一直都還沒吃東西。還有很多事情要辦,但是眼下他們該休息了。
  喬尼和安格斯不想回到飛行學院,怕遇到太多的飛行學員,他倆決定在查爾以前的房間裡住一夜。科爾回學院去給他倆弄些吃的,再捎些工作服過來。
  丹那迪恩應該已經抵達飛行學院了,喬尼用車克的打字機打了個便條,讓科爾去送給他。
  字條的內容如下:
  一切順利。三天後將營地牢房裡的三十三塞庫洛運往指定的康恩沃。謊報海上失事,暗中把他們送到醫生處。必須在三天後進行。你不會有困難。這些塞庫洛自己鬧著要離開。把這張字條吞掉。
  科爾接過字條,急匆匆地走了。
  喬尼和安格斯舒展一下軀體,覺得一天的工作進展還算順利,都覺得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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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尼躺在查爾二十英尺長的床上,聽著空曠的營地裡傳來的點點回音,神經有點緊張,他焦急地等待著科爾返回。天已經很晚了,不知道科爾因為什麼耽誤了。為了消磨時間,喬尼拿起本書看起來。
  他正在讀「為結束礦物匱乏而進行的第一次星際大戰」一章時,科爾回來了。
  科爾顯得很嚴肅,即使是隔著面罩也能看出來。「丹那迪恩被捕了。」他說。
  科爾說,丹那迪恩駕駛著戰鬥機,傍晚時到達飛行學院,他先去安排食宿,在走出大廳的時候,兩名穿猴皮衣挎子彈袋的人從陰影裡躥出來,說他被捕了,把他帶走了。遠處還埋伏了一小隊那樣的人。
  他們把丹那迪恩押上一輛陸地車。拉茲開車,把他送到了那個國會大廈,就是古城裡圓頂被粉刷一新的那幢大樓。他們把他送進法院,第一星球長立即給羅列了一大堆罪名。如擾亂委員會工作計劃,挑起戰爭等等;可是後來,第一星球長仔細看了看他,說:「你不是泰勒!」第一星球長把衛隊長叫來又詢問了一番。然後他讓丹那迪恩發誓不挑起蘇格蘭與他族的戰爭,就把丹那迪恩又放出來了。
  丹那迪恩回到飛行學院之後,我把字條交給了他。他現在很好,讓我提醒提醒你。
  「這就是說,」科爾總結性地說,「他們認為是你回來了,他們一定是到處派了眼線,他們要抓的是你!我們得抓緊幹活,小心點,越早幹完越好,我們要盡快把你弄出這塊危險的地方。」
  喬尼和安格斯吃了些科爾帶來的食物,然後睡了四個小時。科爾也回到他自己從前的老房間,戴著面罩睡了一會兒。
  天亮之前,他們又開始了,而且加快了速度。科爾放上了另一張唱盤,播放著捶捶打打,敲敲碰碰的音樂。他們所進行的工作跟那聲音可真是太不協調了。
  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眼睛」--圖像發射器安裝到不會被看到或探測到的地方。
  他們在鉛色玻璃房頂上的合適位置鑿了許多「子彈孔」。房頂最高的部位玻璃顏色最深,閱讀器就得安在那兒了。
  「子彈孔」周圍必須造出些星狀紋,那些頭髮絲樣的裂紋能使它們看起來像是子彈從外部射進來。他們不僅在特爾的辦公室房頂上製造出一些子彈孔,還在其他房間的房頂上也造了一些出來,這樣就不顯得特爾的辦公室特殊了,特爾也就不容易起疑心了。
  他們把閱讀器和發射機放進小孔,然後用單向透明罩把小孔修補起來,再多加上些玻璃膠粗略地補在周圍的裂縫上。
  每個閱讀器都有一個鉛包的可變光纜簧片,一起被放在一個微型鉛盒裡。看上去的效果像是一個粗心的工人馬馬虎虎地把小孔修補過,但修得非常不精緻。特爾辦公室的兩個房間都被安上了諸如此類的閱讀器和發射機。
  「他不會想到的。」科爾呲著牙說。「他害怕的是呼吸氣被用光,而空氣鑽了進來。」
  到下午的時候,他們完成了房頂閱讀器工作,用探測器和接收機試過,效果很好。探測器打開時,它們就不再有探測功能,好像不存在一樣;一旦探測器關閉,它們就開始正常工作。
  他們開始了管道作業。這回可真得捶捶打打了。他們要把鉛包--簧片閱讀器裝在房間裡的管道內,閱讀器從黑暗的管道內向外能看見工作間的相當一部分地方。他們把閱讀器分別裝入管道入口和出口。科爾個子雖矮,力氣很大,他彎弄鐵片就像在折疊紙張一樣輕鬆。
  科爾把管道連接處處理得很巧妙,每當他們進入或走出的時候,管道就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如果用手碰,它們看起來就像要散架,馬上要四分五裂的樣子,可是實際上它們都是被鋼板焊接在一起,異常的堅固。
  閱讀器裝好測試之後,他們把管道擺放到原地,打開了循環器氣泵。夜已經很深了,他們毫不在意地一直工作下去。到晚上一點鐘的時候,整個的呼吸氣循環系統修復開通了。
  他們追趕時間似的毫不鬆懈,接著開始了下一步,就是怎樣把所有閱讀器上的內容集中起來清楚地傳送到幾英里外的飛行學院。
  所有的閱讀器都只能在幾百英尺以內的距離內工作,它們的動力裝置必須在幾百英尺以內,接收它們的信號也必須在幾百英尺以內。它們還分別有各自的頻率,這意味著一個非常龐大繁雜的電線系統。
  喬尼在探測器上又多加了一個遙控開關,讓它來操縱多路電線盒。這很簡單,很容易辦到。難辦的是很難使信息集中傳送到飛行學院。他們採用了陸地電波以解決這個難題。陸地電波與空中電波的不同就在於陸地電波只能通過陸地傳送。發射與接收的天線就用天線桿埋入地裡即可。陸地電波有不同的波長波段,不會被任何探測器探測到。地球上的塞庫洛使用陸地電波並不廣泛,喬尼他們只好自己動手,把大量的零件組裝好,將普通的無線電電波轉化為陸地電波。
  正值秋天,天仍然很黑,安格斯和科爾急急忙忙地回飛行學院去安裝接收機的錄像機。他倆把一部機器裝在一個衛生間裡,另一部裝在一個廢棄的電話亭裡,第三部裝在教學祭壇前一塊鬆動的瓷磚下面。
  喬尼在這邊把電線盒埋在房子外的地面下。他心裡準備好了,只要有人問他,他就說「在找電纜」,但是這話沒用上,外面一個人都沒有,整個世界都睡著了。喬尼把燃料箱也埋進去,裡面的燃料能用半年多,燃料箱外裹了一層防水布。然後他把陸地天線也砸入地下,再覆蓋上草皮。沒人能看出來那一塊草地被人動過--這要感謝他作為獵手的高超技藝。
  喬尼又回到房子裡檢查了一遍,每個鉛包簧片組都運轉正常,閱讀器已通上了電,隨著電線盒的開關而受到操縱。喬尼通過它們向科爾和安格斯發出了信號。
  喬尼忙忙碌碌地擺放好桌子,把桌子焊牢,又把板子一一放回原地。
  八點鐘的時候,安格斯和科爾悠悠蕩蕩地回來了,看起來像是按時來工作的樣子。他們插好門,然後不約而同地對喬尼咧著嘴笑了。
  「效果良好!」安格斯說。「我們看到你在忙碌,甚至能看到你焊接管上的編號。所有的十五產閱讀器都能在屏幕上顯示出來!」他猛地甩出手來,手裡拿著一個視盤。「這兒是所有的錄像!」
  喬尼將錄像釋放了一遍,確實很清楚,連微小的顆粒都能看清楚,更不用說讀數字了。
  他們三人都深深地舒了口氣。
  安格斯用手搭在喬尼的肩膀上,指著門對他說:「前面的這些活需要有你的才智,下面的事就簡單了。不過是使特爾相信,說服說服他就是了。你現在多呆一會兒,就多一分危險。」
  科爾把他們組裝好的探測器放回到原地,把壁櫥裡的東西擺放得跟從前一樣。他一邊動作著,一邊對喬尼說:「我叫你來的時候就準備好了一架飛機,已加好油了,就停在機庫大門對面的地方,編號的最後兩位數字是93。一切都準備好了,你走吧。他們想抓的是你,他們不會抓我們。」
  安格斯又說道:「我們再用四十五分鐘就能把剩下的這些事情料理好。羅伯特命令你離開這裡--也命令我們讓你盡早離開。」
  科爾鎖好了壁櫥,又開始把壁櫥一角撬歪,使它看起來像被搗弄過而最終又沒被弄開。「再見吧!」科爾用很強調的口氣說。
  是的,剩下的活不多了,他們很快就能幹完,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了。喬尼想過之後說道:「我在飛機裡準備好等著,一切都弄完後去告訴我一聲。」
  「你趕快走!」安格斯說。
  喬尼向他倆敬了個禮,走了出來。他倆在他身後又把門鎖上了。喬尼先到查爾的房間去收拾東西。那時是早晨8:23,他已經晚了兩個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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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早晨五點鐘的時候,布朗.利穆普確信他已找到了泰勒。
  這段日子以來,布朗.利穆普真是食不甘味,寢不安眠,連靜靜坐一會兒都不可能。他一天二十四小時瞪著狂亂、執著的眼睛,唯一的信念是抓到喬尼,懲罰喬尼。
  下午三點的時候,布朗.利穆普似乎看到勝利在向他招手。他從一部錄製儀裡抽出了一張拍攝得很清晰的飛行照片。這部錄製儀自從被搬進國會大廈,他就經常埋怨它的操作太複雜,一旦錄製不出他所希望的畫面,他就對它敲敲打打。近一段日子,他一直通過這部儀器搜索從蘇格蘭飛出的每一架飛機。這張照片上的飛行員一定是喬尼,瞧,他又在高地上空玩弄他那些小技藝了,讓飛機在空中跳躍翻騰。照片是無聲的,可是布朗.利穆普卻覺得耳朵被飛機的響聲震疼了。是的,就是泰勒,穿著獵裝,沒錯!
  布朗.利穆普笨手笨腳地操作著機器,往回翻找那架飛機的航線,他總是區別不開那些塞庫洛數字,不過還好,他總算拍攝下那個飛行員的照片了。
  那不是泰勒,布朗.利穆普很失望,但也意識到自己太不理智。泰勒怎麼可能用手臂亂揮亂舞呢?上次在營地見他的時候,他一條腿跛著,拄著枴杖走路,右手臂受傷,根本不會動。
  下午4:48的時候,布朗.利穆普又從儀器裡抽出了另一張照片,一架飛機飛過維多利亞湖上空,在湖邊降落,一個人從飛機上下來,在湖邊投擲石塊。那人穿獵裝,一樣的頭髮,一樣的鬍子。天,是泰勒!但轉念一想,那不可能是泰勒。那人用右手投擲石塊,而且走路的時候,很平穩,顯然不是跛腿。
  布朗.利穆普氣哼哼地把照片扔下了,正在這時,拉茲闖了進來,似乎有什麼消息要向他匯報。布朗.利穆普問他知不知道有兩個泰勒,同時出現在相距遙遠的兩個不同的地方。
  「我正是想說這事。」拉茲大聲叫道,「其實有三個蘇格蘭都長得跟泰勒很像。特爾告訴我們應該根據泰勒脖子上長期戴頸圈留下的傷來找。我搞不明白斯道麥朗為什麼老把領巾豎得那麼高,裹住脖子。他以前不這樣。我剛才醒過來的時候,突然把一切都想明白了。他是用領巾遮掩那傷痕!泰勒現在就在營地,他冒充斯道麥朗!」
  莫名其妙,他們居然得出了正確的結論。
  布朗.利穆普立刻行動起來,他已一次又一次聽到過拉茲關於偉大的軍事領袖希特勒的宣傳,又受到了特爾的有預見性的點拔,他早就預謀好了一切,等待這一時刻。
  兩天前,他與史尼斯將軍最終達成協議。每人每天一百元的報酬是有點太高,但布朗.利穆普認為付給史尼斯將軍是值得的。
  兩個突擊隊被派到了喬尼家所在的村子。他們掃蕩了那個村子,把人們統統趕到了山的另一邊。他們根本不聽村民們的強烈抗議,有可能製造事端的五個年輕人被布朗.利穆普招收到了飛行學院,其中三個學機械操作,兩個學飛行駕駛。至於老人和孩子,布朗.利穆普根本不屑於考慮。他們為來年冬天播種的莊稼和準備的一切全被毀掉了。布朗.利穆普跟他們宣稱,讓他們遷移是為了挖掘和清理村子地下的古老的戰略基地。
  他們在泰勒家的房子裡埋藏好了地雷和炸彈,設好了陷阱。布利崗提爆破專家向布朗.利穆普保證,只要喬尼一開門,就立刻會被炸成碎片。
  他們打算等喬尼一出現,就告訴他他家所在的地下有舊礦井,有一個已經爆炸,喬尼一定會不聽警告,自己開門去看,那麼一切就都成定局了!這樣布朗就不會因為泰勒的死而擔任何責任或受到譴責,從而引起眾怒民憤。這位第一星球長自己也搞不清這到底是他的主意還是特爾的主意,但不管怎麼樣,都不失為一條妙計,充滿了政治智慧。一定要為國家和民族除去這個窮凶極惡的罪魁禍首泰勒,同時要保證使國體政體所受的影響壓縮到最低限度。布朗.利穆普想到這些的時候,會有一種強烈的意識,他認為自己已成長為一個偉大的政治家,比古今往來的許多知名人物毫不遜色。
  下午六點,布朗.利穆普命令史尼斯將軍,撤換營地的看守與警衛。學員們被永久地從營地裡解除出去了,他們在飛行學院的學業將不再受到打擾,國家現在有了專門的保安部隊。到八點鐘,營地將全部換上布利崗提人值勤。
  布朗.利穆普收到緊急報告,跟「斯道麥朗」一起的那兩個人離開了營地,向飛行學院去了。營地值班員已將此做了記錄。
  突擊隊隊員們都已拿到了發放的潛水式機槍。拉茲接受了簡潔的命令。他帶著兩個身背潛水式機槍的布利崗提士兵去營地,他要在那裡靜靜地等著,只要「斯道麥朗」一出現,就把他抓起來,然後把他帶到這裡的法庭。拉茲被警告,不要跟泰勒衝突,發生戰鬥。泰勒將在一兩個星期後,受到世界最高法院的審判,那將通過官方的正式的手續。這種「緝捕」和「審判」都是布朗.利穆普查字典查找出的辦法。經過審判後,再把他帶到那個村子,把他引入設下的陷阱,說不定到時候押送他的學員和俄國兵都得跟著他一塊被炸死。
  拉茲曾說:「趁他現在在特爾的辦公室,我馬上把他抓住。」
  布朗.利穆普說:「不行,特爾說他能識破喬尼的鬼把戲。你現在抓他,另外跟他在一起的那兩個會幫他;我們要抓的只是罪犯泰勒。一定要平和地穩穩地把他帶來控告他,然後再把他引到村子裡的炸彈上去。盡量禮貌地對待他,滿足他的合理要求,不要急於求成,避免引起騷動。」
  「也不要再把辦公室損壞了。這一項是特爾的要求。」
  拉茲記住了要點,帶好兩個士兵,檢查了他們的潛水式機槍,上了一輛裝甲陸地車,向營地開去。
  布朗.利穆普又告訴史尼斯將軍:「讓你的士兵們隱藏在營地內不要被人發現,今天早晨務必提高警惕,保持高度注意,除非受到攻擊,否則不要開槍。
  史尼斯說能辦到,但士兵們都只關心報酬問題。
  布朗.利穆普根據古代法官的長袍樣式給自己做了一套法官服,準備在正式場合穿,現在他拿出來套在身上,他不時走到窗口向外望望,最後站在一塊破舊的裂了縫的鏡子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為一生中所忍受的謾罵和羞辱,報仇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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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尼向查爾的房間邁進去兩步,一支烏黑的潛水槍槍管頂在了他的左肋,另一名布利崗提從椅子後冒出來,端著另一支潛水式機槍瞄準了他。
  拉茲從床後站出來,手裡舉著手槍對準他。
  「我們來不是為了要殺你。」拉茲說。然後他把布朗.利穆普的話加上自己的潤色說了一遍。拉茲從布朗.利穆普的嘴裡聽到的喬尼全是怎樣地狡詐,怎樣的有欺騙性,怎樣地危險,所以拉茲以為要抓到他一定得像希特勒一樣有手段有辦法。「按照我們的要求去做,我們不會傷害你的。這是一個完全合法的正規程序,是委員會的命令要逮捕你,這些是委員會派出的部隊。」
  喬尼進來的時候,忙著摘空氣面罩,否則他能夠聞到布利崗提人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奇臭無比的氣味。
  安格斯和科爾還需要一個小時,一個小時之後就能把特爾辦公室的一切「修整好」。這些臭傢伙有可能去那辦公室,把他倆也抓起來,他一定得拖過這一個小時去。
  喬尼意識到拉茲和那兩名布利崗提已經在這兒呆了一會了。喬尼讓科爾捎工作服的時候,科爾已把斯道麥朗的東西都收拾起來,捆成了一堆,整整齊齊的擺在床上。可是現在,那捆衣物被翻得散落開,鋪了一床。從非洲和飛行學院帶來的食品袋也被拎了出來。安格斯的東西很少,工具袋他隨身帶走了,所以這些東西顯然只是一個人的。
  站在喬尼身後的布利崗提,朝同伴一使眼色,把喬尼的槍從腰間掏了出來。
  喬尼聳聳肩,心想:一定要拖時間!「你們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
  「你今天上午要到委員會,你受到委員會的指揮。」拉茲說道。
  喬尼隨意地把門關上,不讓走廊上的人看到。安格斯和科爾不會從那條路到機庫去,但他們肯定會弄出點聲音來。最糟糕的是,他們可別放棄了手上的工作跟這幫人打起來!
  「我從昨天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喬尼說。「能不能讓我先吃點東西再走?」
  拉茲後退幾步,站到牆邊。兩個布利崗提士兵也跟著退後了幾步。喬尼把食品袋裡的東西和盛水的葫蘆都拿出來,坐下,先喝了點水,然後扒了幾根香蕉吃起來。
  布利崗提士兵自從離開非洲之後還是第一次看到香蕉,喬尼給他倆遞過去幾個,他倆本想接住,但拉茲一聲斥責,他們只好又站了回去,保持警惕。
  喬尼吃了香蕉,看到了小米麵包,於是又有當地牛排給自己夾制了一個三明治,然後非常仔細地一片一片地吃著。他手上的那塊塞庫洛大號手錶一分一秒地向前走著,喬尼照著一個小時的時間往下磨蹭。
  「都是些什麼樣的指控?」喬尼問。
  拉茲很勉強地笑笑,他正為了自己能夠保證委員會機密不被洩露而感到驕傲,「你會被告知的,在合適的地點,由合適的人。」
  喬尼吃完了麵包,又拿起一些果仁。表針還是不緊不慢地移動著,還有四十九分鐘。
  喬尼再次看了看食品袋,從裡面抽出些非洲甜甘蔗,他剝了皮,津津有味地嚼著,時不時從葫蘆裡咂兩口水。
  喬尼想,如果他們一直這樣沉默,萬一安格斯和科爾闖進來看看他是不是已經走了,那事情可就糟了。或者安格斯認為喬尼已經帶著工具上了飛機,也有可能進來看看,那時也會被抓甚至遭到槍擊。喬尼於是立刻大聲說起話來,想讓他倆聽到房內有奇怪的聲音。
  還有四十二分鐘了。
  「你們把我的衣服弄得一團糟。」喬尼埋怨道,「我還得再重新收拾。」
  拉茲心中正在想另一件事。他想驗證一下眼前這人的真實身份,剛才一著急,忘了這事了,現在想起來,他急於要看到領子下面的傷痕,但拉茲也變得聰明了些,他擔心喬尼會揪住一個布利崗提做護身,所以耍了個小把戲。他見喬尼的夾克衣領高高豎起,遮蓋住了脖子,於是說道:
  「我並不是故意說你衣著不合適,你現在穿的是工作服,但在委員會面前露面是件很嚴肅的事,在那樣莊重的場合出現,還是應該換套衣服。你如果願意,現在就可以換,我們已把槍械全除去了,你儘管隨便點。」
  喬尼聽到拉茲提到委員會,就覺得噁心,充滿厭惡,但他還是滿面笑容地說:「太好了,既然這樣,我就換套衣服。」
  喬尼把散落在床上的衣物都揀在一起摞好,還故意弄出點聲音來。他想,最好讓拉茲能一直不停地說下去。再堅持三十九分鐘。
  科爾把斯道麥朗的衣服都給喬尼帶過來了。喬尼把所有的都收拾乾淨,擺得井進有條,然後看看這件,看看那件,用一種很挑剔的眼光,似乎在決定應該穿哪一件。「這件行嗎?」「這件怎麼樣?」「平常人們去委員會的時候都穿什麼衣服?」喬尼不斷地提問,徵詢拉茲的意見。委員會非常正式,非常嚴格,很注意它的威嚴和派頭,它有無窮的力量。大家都應該認識到。拉茲絮絮叨叨而又無比驕橫的說著。還有二十八分鐘。
  喬尼突然看到了那套衣服,他沒想到斯道麥朗這個挺講究穿衣,講究乾淨利索的人會把那套衣服保留到現在。那套衣服是從前在礦脈時喬尼給他的,為了讓他看起來和喬尼相像。克瑞茜做了好幾套和這一模一樣的衣服,喬尼把它們分別給了丹那迪恩、索爾、斯道麥朗,使他們三人看起來和喬尼無法分辨。喬尼解開那件鹿皮獵裝。還有二十三分鐘。
  喬尼脫下身上的夾克,想簡單沖個澡再穿衣服。
  拉茲一下把身子斜過來,看到了,脖子裡佈滿了細密的傷痕。特爾曾告訴他一個好的保安總長總是靠軀體上的印記來判定人的身份。這回沒錯了,他就是喬尼!他抓到喬尼了!拉茲暗暗高興。
  「你最好能快一點,」拉茲說,「我現在知道你確定無誤是喬尼.泰勒。你脖子裡有傷疤。」
  他原來是為了這個,喬尼想。
  「其他人幾小時前離開了,是不是?」拉茲問。
  「對,他們是幾小時前走的。」聽到這兒,喬尼明白了,安格斯和科爾去飛行學院安裝接收器和錄像機的時候,營地看他倆離開的記錄,但他倆回來的時候,營地沒有做記錄。這樣就太好了!還有二十分鐘。
  「你留在後面是不是要搞什麼小動作?」拉茲又說。「我們早晚能夠發現,你的偽裝該結束了,泰勒先生。」拉茲覺得自己這幾句話說得很有份量,而且全是自己發揮出來的話,於是他進一步命令道:「穿衣服。」
  喬尼沖了個澡,沒想到卻把布利崗提士兵看呆了,他們從沒見過或者壓根就沒聽說過還有洗澡這回事。
  「你們是怎樣發現我的?」喬尼問。
  「這恐怕不能告訴你,有關國家機密。」拉茲回答。
  還有十七分鐘。「啊,是不是又是從希特或者別的什麼人那兒學來的招數?」喬尼說道。他想到科爾曾告訴過他拉茲對這個話題瘋狂著迷。
  「是希特勒!」拉茲很生氣地糾正他。
  「希特勒,這名字聽起來不像塞庫洛,塞庫洛人名一般不是兩個音節。不過個別時候也有兩個音節的名字。」喬尼說。
  「希特勒不是塞庫洛人,他是人類。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軍事領袖和宗教領袖。」拉茲抑制不住地狂笑起來。
  「那一定是很久以前了。」喬尼又說。還有十五分鐘十七秒。照他倆的計算,四十五分鐘就能完工,但萬一用一個小時呢?還是拖延到一個小時吧。
  遠處傳來一聲車的啟動聲,車從斜面上響了一下開走了。沒錯,是科爾瘋狂的開車方式!他們已經完工離開了。
  喬尼穿好了衣服,打好了行李,尤其把斯道麥朗的飛行服,領巾和護目鏡整理好,把所有的都捆成了一堆。
  「你保證把這些東西交給斯道麥朗。」喬尼說。見拉茲沒有搭話,喬尼決定還是隨身帶走。
  喬尼不知道如何從目前的境況中脫身,他還沒想過,不過他有點奇怪,為什麼飛機還在那兒停著,安格斯和科爾卻開車走了呢?儘管如此,喬尼想他倆總算是逃出去了,還不賴。
  「我們走吧。」喬尼說。
                     5
  他們從另一層的門裡往外走,這個門平常是上鎖的。喬尼掃視了一圈,想找個學員,讓他把斯道麥朗的東西捎出去,但一個也沒看見。
  「我會負責把它送到飛行學院。」拉茲推測出了喬尼的意圖。喬尼還沒完全看出來,拉茲故意選了一條不會碰到別人的路線,他害怕萬一被學員們和俄國兵看見會引起騷亂,學員們和俄國兵當然站在喬尼一邊跟他對壘。有些學員和俄國兵是剛剛從地下軍事基地來的,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風暴就要來了,濃重的烏雲從山邊滾滾而來,裹挾著電閃雷鳴,風越吹越勁,地上的草往一邊倒去。幾片枯葉在空中飄飛,秋天已深,在這個地勢較高的平原上,空氣中已帶有一絲涼意。
  這場風暴給了喬尼一種警戒,他離開非洲的時候是在風暴之中,來到美洲等待他的還是風暴。他把行李卷放在車後部,自己也鑽了進去。車窗玻璃的顏色故意染過,防止外面的人看進來。兩挺潛水式機槍對準著他,車往國會大廈開去。
  拉茲駕車技術很糟,喬尼很瞧不起他,而且喬尼從他的話裡聽出,即使是他們瑞典人,也都瞧不起他。喬尼認識很多瑞典人,覺得他們都很好,很善良。
  拉茲仍然沉醉於他那古代的軍事領袖,喋喋不休地說著,喬尼可真聽夠了,他從後面嚷了一聲:「你閉嘴!你自己是個什麼樣,還好意思說。閉嘴,你這個叛徒。」喬尼這樣說實在是太不明智了,不過他實在忍受不下去拉茲的聒噪了。
  拉茲閉嘴了,但眼睛瞇了起來。他忽然感到萬分歡快,因為他想到喬尼再過幾個小時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車在國會大廈從來不用的一個邊門停下了,周圍沒有人,走廊裡也沒人。拉茲是提前預謀好的。
  他們把喬尼從車裡押出來走到一扇門內,許多布利崗提士兵隱在暗影裡,端著槍對準了他。子彈已上膛待發。
  法庭辦公室裡坐著布朗.利穆普。
  布朗.利穆普坐在高台上的一把椅子裡,穿一件黑色長袍,兩邊各擺放著一本古代法律書,臉上有一種不健康的光澤,兩隻眼睛倒是很亮,儼然一隻禿鷲準備撲向死屍。房間裡空空的,只有他、布利崗提士兵和喬尼。
  抓到了泰勒!喬尼邁進門的那一刻,布朗.利穆普就認出了他。喬尼帶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誰都不可能認錯他。布朗.利穆普從小時候就恨他,恨他輕鬆自信的步子,恨他天然生就的那副勻稱骨架,恨他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他恨喬尼有而自己永遠不可能有的一切。但是看看現在,誰更有力量?是布朗.利穆普!他夢想這一刻夢了多少年啊。
  「泰勒嗎?」布朗.利穆普發話了。「走過來站在法官席前!回答我:你的名字是喬尼.泰勒嗎?」布朗.利穆普打開了錄音機,以使程序顯得合乎原則,合乎法律。
  喬尼走到法官席前站住,說:「你搞這一套幹什麼?布朗.利穆普,你當然知道我叫什麼。」
  「安靜!」布朗.利穆普故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洪亮深沉,「被告必須嚴肅認真地回答法官的提問,否則以蔑視法庭罪論處。」
  「我沒看到什麼法庭,」喬尼說,「你怎麼穿著一套那麼好笑的衣服?」
  「喬尼,我會再在這些指揮後面多加一條蔑視法庭罪。」
  「你想加什麼就加什麼吧,」喬尼覺得很無聊,不願意理他。
  「等我宣讀完對你的指控,你就不會再這麼漫不經心了。今天只是讓你聽聽,一兩個星期後,世界最高法院就成立了,對你的審判也將在那時進行。作為一名重要罪犯,你有權聽到對你的指揮,以便受審時為自己進行辯護。」
  「現在,你聽著。第一,你被控犯下謀殺罪,受害者是錢姆科兄弟,國家僱傭的忠實僱員。他倆被你謀殺未成,擊成重傷後因傷口劇疼而自殺。」
  「第二,你被控犯下綁架罪,在兩名協調人接受委員會的委派執行公務時,你凶殘地綁架了他倆。」
  「第三,你被控謀害和槍擊熱愛和平、空手無助的布利崗提部落,殘酷殺害了突擊隊一半的隊員。」
  「第四,你被控對一個和平商業團體的護送隊進行了血腥屠殺,殺光了護送隊的全體人員。」
  「他們是塞庫洛,」喬尼說,「那些塞庫洛組織起來準備來攻打我們的首都。」
  「那麼這一條可以從記錄中勾銷!」布朗.利穆普說。他想得記著把這條從磁帶上抹去。「你現在不是受審,只是讓你瞭解你所受到的指控,這些都是本星球無比正派的有威望的人們對你的指控。你要好好聽清楚!」
  「法庭還注意到--,」布朗.利穆普繼續往下說。他費了多大的功夫從古書裡翻找這些法庭用語啊!他希望把這一切做得正確合法。「許多指控現在還未提出,在進一步證實後將被提出。」
  「能舉個例子嗎?」喬尼問。他對眼前的這個小丑變得很冷漠了。
  「你當初從特爾手裡搶過無線遙控飛機的控制板,向下面的人群掃射,並且當特爾試圖打下那架飛機時,你把特爾射傷了。雖然現在有證人,但你肯定一口咬定證人是在歪曲事實做偽證,所以這一項指控暫時未被列入,有可能將來再提出。」
  「這些就是你知道的全部指控了?」喬尼滿含諷刺意味地問他。「就沒有諸如偷小孩的牛奶一類指控?我真是感到驚奇!」
  布朗.利穆普威脅喬尼說:「你再聽到其他指控,就不會這麼驕橫了。我是一名公正無私的法官,這是一個合法的公正無私的法庭。在你接受審判前的這段時間,不允許你繼續使用我的……我是說,不允許你繼續使用委員會財產如飛機、汽車、房屋、裝備以及各種用具!」
  這些財產全屬於布朗.利穆普!他擁有這一切!布朗.利穆普心中好像劃過一道閃電,他猛然間想起了與星際礦業公司之間的關於購買地球支部的合同。布朗.利穆普抽出合同甩給喬尼看。
  喬尼拿起合同,見上面寫道:特爾,甲方合法代表,以二十億元的價格,將土地、礦區、礦產、營地、飛機、工具、機械、汽車、坦克……等等,……出售給乙方,地球委員會。從現在始,乙方將永久擁有上述一切的所有權。下面簽名是「特爾」。喬尼認識特爾的筆跡,看出來這個簽名一定是特爾用另一隻爪子寫的。
  喬尼將合同塞入自己的袋子裡。
  「不行,不行!」布朗.利穆普叫道。「那是合同原件!」他從桌上胡亂抓起一份影印件把原件換了回來。喬尼把影印件放入自己的口袋裡。
  布朗.利穆普說:「整個星球都是星際礦業公司的財產,這也是有契約的。」他拿起原件,又放下,換成複印件,遞給喬尼。
  喬尼掃了一眼,特爾這個滑頭,他賣給這幫傻瓜本就屬於他們自己的星球!
  「這些契約是有效的。」布朗.利穆普裝腔作勢地說,「等它們一被記錄下,立即生效。」
  「在哪兒?」喬尼問。
  「當然是在塞庫洛,」布朗.利穆普說,「特爾完全出於善意,不辭辛苦,要把這些契約帶回去登錄。」
  「什麼時間走?」喬尼又問。
  「等把被你毀壞的儀器修整好,馬上就走。」
  「他把錢一塊帶走嗎?」
  「那當然,他得把錢交給公司,他是個誠實正直的人!」
  「塞庫洛,是誠實正直的人?」喬尼說。
  「對,塞庫洛是。」布朗.利穆普糾正道。他忽然變得有點惱火,喬尼問了太多法庭以外的問題,那樣子倒像是他是法官。
  「因此,」布朗.利穆普讀道,「依照被告喬尼.泰勒的合法權利,他將在家中的草地上遭到逮捕,在世界高級法院對他進行審判之前,只允許他在家中及附近地區活動,不得離開。以上由委員會監督執行,委員會由選舉產生,代表地球政府行使一切權力。阿門!」布朗.利穆普認為用宗教詞彙作為結束語會加強莊重感。現在他很傲慢地坐在法官席上。「被告還有什麼請求?」
  「是的,有一個請求。」喬尼一直在迅速深入地思考著。他以前從未對布朗.利穆普多加注意,今天他所顯示出來的惡毒、虛偽和醜惡真使喬尼有些吃驚。那架加了油的戰鬥機還在營地機庫裡。「我要是去草地的話,能不能先去帶上我的馬。」
  「當然可以,你現在還擁有房屋和你自己的一切財產,你當然可以去帶你的馬。出於禮貌和對被告權利的尊重,我批准你去帶上你的馬,從那兒直接到村子裡的草地和你的家去。」布朗.利穆普還在虛張聲勢。
  喬尼輕蔑地看看他,走出了法庭。
  布朗.利穆普眼睛賊亮地一直盯著喬尼走出門去。泰勒的未日到了!他顫抖著長出了一口氣,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這一刻他盼了多少年?二十年。不,這不能算報復。他必須得這樣做!責任心要求他這樣做!地球上的人們現在回到了善良人的手裡--回到了布朗.利穆普的手裡,他要為大家盡自己的最大努力,為大家謀取福利,不管要經受多大的磨難。
                     6
  那天正午發生了後來稱為「比蒂.麥克洛德被害案」的事件。這次事件導致了星球戰爭,使眾多人喪生,並成為許多民謠、傳奇和浪漫故事裡的一個主題。事件是從比蒂在世界之都丹佛不幸認出了喬尼開始的。
  俄國分遣隊隊長自從接受了喬尼在非洲所下的命令,讓他們包圍美洲地下基地,俄國人認為很明顯喬尼和他們都不會再到美洲居住,接下來就產生了馬的問題。馬匹對俄國人來說是財富,他們曾在美洲餵養過一群馬匹,他們不想把馬匹拋棄掉。
  比蒂.麥克洛德認為自己應該負責照顧好喬尼的馬,於是他很堅決地要求跟隨伊萬上校他們一起回來,把喬尼的馬帶走。當大家反對的時候,他很固執地頂了回去:跟著俄國士兵,他的安全是有保證的;喬尼的馬認識他。「風馳」,「丹塞」和「老波克」在飛機上作長途旅行會被嚇壞,必須有人在旁邊安撫它們。由於上述理由,再加上比蒂的頑固不化,伊萬上校只好同意了。
  俄國士兵在那天拂曉前將美洲的地下基地和核導彈倉庫完全包圍了。任何人想進去,如果不知道路線或沒有鑰匙的話,就被炸成碎片。返程飛機已經安排好了,要帶回去的物資都已裝載完畢,剩下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去找到喬尼的馬,把它帶來。
  到喬尼的馬所在的地方要穿過石城丹佛,俄國士兵都沒走過那條路。再說,俄國兵們最近開始領薪水了,他們都想回家看看,他們都有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朋友。
  丹佛最近剛開了幾家商店,商店多數是從古城廢墟裡刨出來的,又進行過修補,也有一些是本地部落的新產品。商品種類主要有衣服、鞋、布料、珠寶、各種器具和文物紀念品。商店不多而且比較分散。既然離起飛時間還早好幾個小時,而且士兵們不願坐在草地上乾等,他們決定到丹佛去逛街採購些東西。
  他們把車停在國會大廈前,因為那兒空間很大,粉刷一新的圓頂非常醒目,很遠就能看見,正好作返回時的路標。然後大家散開了,各自去辦各自的事。
  比蒂後邊專門有個非常非常壯的俄國兵做他的護衛,名叫德米特瑞.托姆洛夫,,是比蒂非常要好的朋友。伊萬上校叮囑他,一定要緊跟著比蒂,不要粗心大意,不管到哪兒都要帶著機關鎗和子彈袋。
  比蒂和他的護衛發現了一個珠寶飾店,是一對瑞士老夫婦開的,瑞士老夫婦發現並修復了一部雕版機。他們很聰明,總是有辦法修復那些從古時商店遺址挖掘出來的東西。
  他們的兒子正在商店的裡面,準備隨時抵抗布利崗提人到這兒來搶劫。布利崗提人到處宣稱自己是「警察」,他們拿著棍棒,到處走動,見什麼喜歡就抓到自己口袋裡。一些人到丹佛去告狀,委員會的答覆是:布利崗提人是國家僱傭的警察,法律和秩序對一個國家來說很重要,反抗警察就是犯罪。沒有人知道「警察」這個詞,但逐漸養成了一種意識,認為那是壞人。瑞士老夫婦已決定搬別的地方去,所以很多珠寶都降價處理。
  瑞士老婦人正在幫著德米特瑞挑選。德米特瑞有很多親戚朋友。但他選的第一件東西是給比蒂的,是一條銀柄馬鞭。比蒂雖然討厭用馬鞭去抽打馬匹,可這條馬鞭實在是精緻好看。馬鞭有兩英尺長,跟布利崗提人的弓長度相同。
  這些珠寶價格都很低,但對比蒂來說要支付仍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想送給帕蒂一件特殊的禮物,他倆不久就能見面了。比蒂看來看去,看中的東西又買不起。比蒂沒多少錢,他的薪水只有每星期兩元,而一名士兵的薪水是每天一元。他領薪水的時間很短,目前只有四元錢,可是稍微好點的珠寶就要十元錢。更麻煩的是,比蒂說英語,老夫婦講一種德語和法語混合在一起的語言,他們彼此只好邊打手勢,邊用筆在紙上畫圈表示,總之眉毛和手指全用上了,才算把意思表達得清楚了些。
  比蒂終於發現了一件他所希望的東西,是一副心形的純金掛墜,上面嵌著一朵玫瑰,玫瑰仍然保持著鮮亮的紅色。掛墜可以打開,時邊可以嵌入照片。掛墜上還帶著一條細細的項鏈。反面可以刻上一些字句,太好了,可以請老夫婦雕刻上幾個字,他們一定會願意。掛墜加上雕刻共需要六元,多可惜,要六元,可他只有四元。
  瑞士老夫婦看到比蒂那極失望的表情,覺得很不忍心,他們還是賣給了比蒂。然後老夫婦遞給比蒂一張卡片,問他想刻什麼字,讓他寫在卡片上。這又使比蒂犯難了。在掛墜後面刻什麼呢?喬尼和別的人曾說過,他和帕蒂年紀太小,不能結婚。如果刻上「獻給我未來的妻子」,別人一定會笑話。老夫婦建議他刻「給我所愛的帕蒂,比蒂」,他又覺得太簡單,不想那麼刻。俄國兵一點忙都幫不上。突然比蒂想起一句「給美麗的夫人帕蒂,比蒂」,可是老夫婦又說太長,刻不下。到最後沒辦法,還是刻了「獻給帕蒂,我未來的妻子」。不是很理想,別人可能會笑,但是沒有更好的說法,只能這樣了。老夫婦支開機器開始刻起來。
  這些事費了好多時間,比蒂開始焦急起來。說到底他回美洲是來帶走喬尼的馬。那是他的工作。他不停地頓腳催促老夫婦加快速度。終於刻完了,掛墜用一些舊紙裹起來放到一個很好看的盒子裡。俄國兵也買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們付清帳,急促地回到了集合地點。
  天很冷,下了些霜,枯葉飄零。風暴似乎正從山邊滾過來。一切似乎都在催促比蒂,讓他快點。
  但當他們回到集合地點時,透過雲層看太陽的位置,估計剛到正午,還沒有人回來。
  俄國兵鑽到車裡司機的座位上,開始翻檢他買到的所有禮物。比蒂在塞庫洛的這種大座位裡,整個人差點被遮沒了,他關上車窗擋住寒風和飄落的落葉,坐在那裡很不耐煩地把玩著新馬鞭,不時往窗外看一眼,看其他俄國兵們是否回來了。
  從他坐的那兒能看到國會大廈的邊門,那兒正停著一輛大陸地車,車窗顏色很深。
  猛然,他看到了喬尼!是喬尼,穿得跟平常一樣,是獵裝,不會有錯。喬尼從邊門走出了國會大廈,陸地車的門從裡面打開了,喬尼坐了進去。
  比蒂使勁夠著去打開窗子,一邊大聲叫著。車窗只開到一半,他怎麼也開不動了。
  然後有人從國會大廈出來了,穿得像個學員,脖子用石膏固定著。那人停下往國會大廈樓梯喊了句話,大概是有人在樓梯上問了他一個問題。
  那人喊的話是:「他要先去營地帶上他自己的馬。」然後那人也上了車,車開動了。
  比蒂簡直急瘋了!他沒能把車窗搖下來,沒能喊應喬尼。去帶馬,他就是為馬才回美洲來的。
  比蒂拚命勸說德米特瑞啟動卡車跟上去,但德米特瑞怎麼也不聽他的命令,不管他怎麼打手勢,怎樣反覆說明,俄國兵就是不肯。他堅持要等分遣隊的其他士兵回來。
  比蒂把他從車裡拉出來,他倆急跑到各處去尋找其他人,幾分鐘過去了,還是沒有找到。這個石城太大了,面積那麼廣,找人實在不容易。
  忽然間看到一名俄國兵,他正獨自沿著公園的邊緣向前走著,嘴裡吃著剛買的果子。他叫阿米爾,腦子不很敏捷,但人非常好。
  比蒂連比帶劃地向他說明形勢緊迫,讓他趕快去找別的人回來,比蒂急切地希望他有聽懂的表示,但他看起來很茫然。德米特瑞看了比蒂的這一系列動作,明白了嚴重性,決定去追趕那輛陸地車。比蒂跟他坐進車裡,他把車一發動,迅猛地向喬尼所乘的那輛陸地車追了上去。
                     7
  拉茲.索瑞森每一步都進行得非常小心謹慎。他想:只要用足夠的武器時刻在暗中保證泰勒不會逃跑,只要沒有武器和士兵的公開露面,那麼泰勒的朋友們就不會警覺,就不會偽裝潛入來營救他。
  拉茲在押送喬尼的過程中一直讓警衛留在車裡,也沒讓任何一名布利崗提在街上或在走廊裡公開出現,並且通知突擊隊在營地裡隱藏好,不要被人看見,做好戰鬥準備,但除非受到攻擊,否則不要開槍。
  泰勒要去一趟營地,這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一切都防範得很好。他想即使是希特勒本人也會讚揚他拉茲的戰術手段。他們去帶上喬尼的馬,穿過古城到草地,命令喬尼走進自己家的房子,然後,一切就都結束了。這個對國家安全有重大威脅的人就被除去了,委員會不會為此遭到任何譴責。
  天色變得越來越灰暗,太陽被濃重的烏雲遮沒了,風正變得強勁,滾滾的灰塵和片片枯草樹葉先於風暴而來。
  拉茲開車技術太糟了,一路上汽車一直喘著粗氣艱難地往前走,拉茲選的行車路線又不對頭,所以他們速度不快。
  喬尼在考慮逃生的機會。他不相信他們甜言蜜語作出的保證。他想:從石膏固定架上的哪一點能夠把這個叛徒的脖子擰斷?那兩個端著潛水式機槍的布利崗提人看上去多麼熟悉。
  那種武器,雖然殺傷力很強,卻是塞庫洛人一百年前進攻地球時用的,後來就沒用過。它打的是手槍子彈,可是手槍子彈用到這種手握式自動機槍裡,衝勁太大,每打完一發子彈,機槍就劇烈向上彈起,必須得使勁握住槍口往下按住。有一種「槍口補助器」可以緩衝槍口上揚,保證射擊準確度,但布利崗提士兵的機槍上沒裝。他們的機槍上只裝配有六十發子彈的彈匣,彈匣上的彈簧很細弱,經常不能將子彈快速送出。使用這種古代武器必須得很在行。出了故障得知道怎樣迅速重新觸發子彈,以保證機槍能夠自動射擊。喬尼對這一切很熟悉,安格斯第一次從一輛古代軍用卡車裡發現這種機槍之後,喬尼和安格斯一起把它們研究了個透,那些機槍在濃重的油層和真空子彈箱的保護下已經在那裡躺了幾個世紀。這些布利崗提人也懂得這麼多嗎?他們有可能用這種機槍射擊過幾輪,但一定是他們首次使用發射武器。想到這兒,喬尼腦中閃現出一個構想:跟他們談論武器,然後拿過一隻槍來詳細指點給他們看,趁他們不注意,把他們的腦袋打掉。
  這種辦法不到最後關頭不能採用,這是拉茲式的笨蛋方法,最好能想出別的妙計良策。
  營地在他們前面遠遠地出現了,還有一些畜群散佈在周圍。拉茲剛費勁地躲過一頭野牛,又避過一棵矮樹,在一個水溝邊差點把他們「砰」的一聲拋下去,又碰在一堆石頭上把他們顛簸得夠嗆;車子終於沒有挺過去,在離籠子很近的一個小緩坡那兒停下了,離那緩坡一端有一百英尺遠。
  這個位置離營地還有一段距離,不是喬尼想像的那麼近。忽然之間喬尼看出了拉茲把車停在這兒是有用意的。前方的地形,除了有幾個亂石堆以外,非常開闊,誰如果試圖逃跑,立刻就會被擊斃。
  他的馬就在那邊,有三匹馬迎風站立。「丹塞」呢?在那兒,喬尼看到了,它樣子沒什麼改變。「丹塞」那邊有塊巨石,再過去就有了一些可供射手隱蔽的天然掩體。喬尼從擋風玻璃向外觀察著,心裡嘀咕:「怎麼回事,難道有埋伏或者是個陷阱?」他本以為會有學員看守出現,但一個也沒看到。
  現在,拉茲選擇了這一時刻--按照他從希特勒或從特爾那裡學來的辦法--來給大家造出一份驚奇。「如果你想使某人消失,就去粉碎他的希望;然後給他一個虛幻的希望,引領他入你的軌道,再把他徹底消滅!」這真是無比智慧的軍事格言。
  拉茲很放鬆地坐在駕駛座上,懶洋洋地說道:「編號後兩位數是93,加過油後停在機庫裡的那架。我想你知道我指的是哪架,現在已不在那裡了,燃料被取出來了,今天早晨它被轉移到看不到的那個機庫去了。」
  喬尼明白了那天安格斯和科爾沒有停頓的原因。他倆沒看到戰鬥機。肯定以為他已安全飛離。因此也再沒有人查詢他的蹤跡。現在喬尼不再奢望有誰會來幫助他了!這樣也好,他們不來就不會撞在這群瘋狂的布利崗提人槍口之上了。
  叛徒拉茲給喬尼留了幾分鐘的時間,讓他習慣並思考這份驚奇,然後又說道:「我們不能騎著馬去村子,我到車庫去弄一輛卡車來,把馬裝上,甚至可以允許你把車往山裡開。」其實他根本就不想照自己說的那樣做,只是給喬尼一個虛幻的希望。拉茲接著說:「你出去把馬牽過來。這兩名布利崗提士兵會保護你。」
  拉茲下車向營地另一邊的車庫方向走去。
  喬尼被槍管推出來,站在車身左邊,兩名布利崗提一邊一個夾住他,手裡握著槍,手指放在扳機上。喬尼研究著顯然空無一人的營地,心中暗想:難道這兒就是屠殺場?
                     8
  喬尼從風中辨出卡車行駛的聲音,他往北看去,一輛沒裝貨的卡車正相當快地開過來,裡面的司機現在還看不清。卡車後邊一直到北邊遙遠的地平線是空曠的平原,一輛車也看不見。
  喬尼又聽到隆隆的響聲,是飛機?他看到一架飛機從東方緩慢地飛過來,就飛在陰雲之下,只不過是架巡視拍攝照片的無線遙控飛機。
  不要再指望什麼外援了,只能靠自己了。那卡車已經開得很近了,肯定也是他們一夥的。
  喬尼回頭看看營地,他能感覺到那兒有一雙雙警戒的眼睛,有一種潛在的危險。
  兩名布利崗提跟在他身後一步遠,他們好像也在看那輛新開來的卡車。他倆端著的槍正好被陸地車擋住,卡車裡看不到。
  那輛大卡車從他們身邊「呼」地開過去,停在陸地車的另一邊,離「丹塞」站立的緩坡很近。車停得很急,把地上的灰塵猛一下子捲了起來。
  有人從車裡跳出來,穿過地上油濺起的灰塵,向斜坡上的「丹塞」跑過去。
  喬尼簡直無法想念自己的眼睛。
  是比蒂.麥克洛德!他手裡還拿著一件東西,是馬鞭?還是開關盒?
  「比蒂!」喬尼在震驚中大叫。
  男孩的聲音從風中飄回來:「喬尼先生,我去牽馬。這是我的工作!」比蒂邊說邊向斜坡飛跑。
  「回來!」喬尼大叫。但是飛機的隆隆聲和天邊滾過的一陣陣響雷淹沒了喬尼的聲音。
  俄國兵一直在試圖把卡車停平穩,卡車被一塊石頭墊住,正傾斜著。現在俄國兵把門打開,也向比蒂大叫道:「站住!停下!」
  男孩還是往前跑,他馬上就能夠著「丹塞」的馬韁繩了。
  「上帝啊!比蒂,你回來!」喬尼尖聲叫喊起來。
  太晚了。
  從一塊石頭後面,就在那匹馬的旁邊,一名布利崗提站起來,舉著他的潛水式機槍,對準奔跑著的男孩的腹部直射過去。
  比蒂被子彈擊中了,向後倒退兩步,軀體被子彈拋向了空中,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
  俄國兵正飛奔著往前衝,想衝到比蒂身邊,他一邊飛奔一邊從脖子上往下摘挎著的機槍。
  又有兩名布利崗提從不同的地方站了出來,舉起了機槍,三挺機槍都響了,俄國兵被打得粉粹。
  喬尼立刻狂怒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兩名布利崗提還沒反應過來,喬尼一轉身,一步跨到他倆身後,將他倆拎起來,撞在一起,像扔兩個雞蛋殼一樣把他倆扔了出去。
  他從倒下的布利崗提身上抽出機槍,把腳踩在他的腦殼上,猛一使勁,把那人的腦殼跺成了肉泥。
  他把槍口對準另一名布利崗提,一陣猛射,在他身上打出好多窟窿眼。
  喬尼單腿跪地,將機槍偏到一邊,以便使子彈連續擊發,瞄準剛剛站起的那兩名布利崗提,把他們打成了碎片。
  然後喬尼一躍而起尋找向比蒂開槍的那個,沒有找到。
  五名布利崗提捅進了營地,朝著喬尼猛烈射擊。
  喬尼手中的機槍卡殼了,他扔掉又揀起另一隻。
  喬尼對身邊呼嘯的彈雨毫不在乎,他彎著身子,邊射擊邊向俄國士兵飛跑過去。
  他跪在俄國士兵的屍體旁,把機槍偏在一邊向那五名布利崗提連續射擊,把他們打得縮了回去。他們還沒來得及臥倒,第二批彈子又在他們中間開花了,屍體被炸得橫飛到空中。
  喬尼從俄國身上拿起機關鎗,猛地一拉槍栓,子彈上膛,他一定要追到打死比蒂的那名布利崗提。
  他的左右和後面有八個布利崗提,他們一直躲在山谷裡,現在湧了出來。
  喬尼向前狂奔起來,把那八個布利崗提全引了出來,等最後一個也走出山谷的時候,喬尼站直了身子,把機關鎗端在肩膀上,瞄準了那一隊布利崗提的最後一個,射中了;然後喬尼用槍從後朝前掃射,把他們打得一個個直挺挺地趴倒在地。
  拉茲在車庫裡聽到槍聲。他立刻向回飛奔,然後他聽機關鎗對著營地猛擊。拉茲立刻明白了喬尼沒死。布利崗提人沒有這種機關鎗,這種機關鎗發射迅速,介乎手槍和來福槍之間,比布利崗提人帶的機槍厲害得多。拉茲曾想搞到一隻但沒成。拉茲停了下來。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機關鎗的掃射。布利崗提人機槍的笨重的響聲逐漸變得零零星星,後來就聽不到了。拉茲忽然間為自己想出了一條行動路線。
  他又潛回到車庫裡,一直跑到車庫的最深處,在那兒找到一輛汽車殘骸,鋼板人報廢損壞的車體上剝落下來,亂堆在地上,拉茲爬了進去。又聽到一陣機關鎗重重的炸響。拉茲往更深處縮了縮,由於恐懼而抽咽起來。
  喬尼飛跑到一塊石頭後查看著殺死比蒂的那名布利崗提的蹤跡。
  另一隊布利崗提從營地的另一邊向他衝來,一邊向前衝一邊向喬尼射擊。喬尼把自己撐在石頭後,用機關鎗從石頭上面向他們猛射,把他們打得渾身佈滿窟窿。
  特爾緊貼著欄杆下的胸牆,平躺在地上,以便躲避空中飛來飛去的子彈。他這會稍稍坐起一點兒。居然是那只動物!他立刻又低下去,時刻擔心那只動物來打他,把他射出窟窿來。假如換了他,他會那麼做。他在考慮能不能從洞裡拿出藏著的炸藥製造一顆手榴彈,但又一想那樣做會暴露自己,於是放棄了這個主意。他躺在那兒。因為害怕而大口地喘著氣。
  喬尼藉著樹和石頭的掩護,仍然堅定地尋找著那名殺害比蒂的兇手。
  風越來越大,滾滾的雷聲與機關鎗的喧囂交織在一起。那名布利崗提究竟藏在哪裡?
  又有兩名布利崗提出現了,子彈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有一發擦傷了他的脖子。
  喬尼端起槍衝他倆一陣猛射,那兩人像兩顆肉球一樣滾落在地。
  喬尼從袋子裡摸出新彈匣換上,那個他要找的禽獸一定是躲在哪部廢舊車輛的後面,喬尼試探著向那堆破車上射擊,子彈紛紛跳飛到車後。
  就是他!那個布利崗提從車後鑽出來向遠處跑去,喬尼緊追不放,邊追邊放槍。那布利崗提一回身剛想開槍,喬尼一發子彈射中,將他從中間分成了兩半。
  巡視飛機的聲音遠去了,雷聲暫時消失了,除去風的細弱的呻吟聲,一切都安靜下來。
  喬尼又裝上一匣子彈,他快步穿過那塊地方,掃視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一名布利崗提在爬動,手正在伸向一挺機槍,喬尼迅速地給他補上幾發子彈。
  喬尼停頓片刻,好像不會有危險了,響聲沒有了,動靜也沒有了。喬尼緊抱著機關鎗,走到了比蒂所在斜坡上。
                     9
  比蒂躺在鮮血染紅的地上。喬尼以為他已經死了,沒有人能承受得住那麼多子彈,更何況他還是個孩子。
  喬尼跪在比蒂身邊,覺得很難過。他把胳膊墊在比蒂的腦袋下,將他的頭稍稍抬起,正想把他抱起來,忽然覺出了輕微的呼吸,那呼吸極細弱。
  比蒂的眼睛顫抖著睜開了,看到了喬尼,認出了喬尼。
  比蒂的嘴唇在動,傳出非常非常微弱的聲音。喬尼彎身伏在他嘴邊。
  「我不是個很稱職的侍從……喬尼先生。」
  眼淚從孩子的兩個眼角滾落出來。喬尼想說話,但聲音怎麼也出不來。他想告訴比蒂,你是個最稱職最無私的侍從!你救出了喬尼的生命!但他就是說不出來。
  孩子的麻木感消失了,疼痛開始加劇。比蒂的手伸出來去抓喬尼的腰,忽然間因疼痛而抽搐起來,身體也疼得扭曲成一團,腦袋歪向了一邊。
  他死了,沒有心跳了,沒有呼吸了,也沒有脈搏了。
  喬尼坐著哭了很長時間,他沒能跟比蒂說出最後的話,說他是個好侍從。比蒂走了,再也回不來了!
  一會兒之後,喬尼抱起比蒂走下斜坡,非常輕柔地把孩子放在車座上。他又回去把俄國兵的屍體也抱回來放到車上。「風馳」看到他,從遠處向他跑過來,其他的馬從驚嚇中恢復過來,也向他走近。
  喬尼把比蒂放在他膝蓋上,非常緩慢地駕車向飛行學院開去。那些馬匹,見車走得很慢,就都跟在後邊。這一小隊人馬就這樣穿過了那塊地方。
  他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到了飛行學院。喬尼把車停在戰壕邊,他就坐在那裡懷抱著比蒂。
  一名學員看到了,一會兒眾多的學員們開始從樓裡走出來,越來越多人走出來,院長從上層的窗戶看到也出來了,丹那迪恩、安格斯和科爾走到人群的最前邊。
  喬尼下車了,抱著那孩子的屍首。他想對大家說話,卻不能發出聲來。
  一大隊俄國人高聲叫喊著衝過來,加入了人群。
  幾名學員飛奔回武器庫,端著衝鋒鎗身背子彈袋出來了,他們向周圍的人們分發傳遞著。
  憤怒的呼聲越來越高地從人群中爆發出來!
  幾名學員奔回自己宿舍,整理好武器,紮好子彈袋,裝滿子彈,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走出來。
  一輛卡車滿載著俄國人從營地方向開過,停了下來,濺起一陣灰塵。車上的俄國人指著營地大聲叫喊,沒有人聽得懂他們在喊什麼。
  一輛小型陸地車從丹佛方向開過來,猛地一下停住,又揚起一陣灰塵。負責飛機巡視的飛行隊長從車裡跳出來,擠進人群,試圖向大家展示所發生的事件,飛機上拍攝下的大疊照片在他手中隨著他的動作劈啪劈啪地響。他從飛機上一拿出照片就趕來了。
  一名協調人聽明白了那些俄國人的叫喊,大聲告訴別人說:「那些布利崗提全被打死在那兒了!有整整一個小隊!」
  「特爾還活著嗎?」有人叫喊著問。
  「他還沒死,活著呢,」協調人又從俄國人那兒聽到了消息,對大家說道。
  人潮湧動,好多爬到了俄國人的卡車上;俄國人則按照一名軍官的軍令站成了一列,檢驗著他們的衝鋒鎗。
  伊萬上校,走到喬尼跟前,沉痛萬分地注視著比蒂的臉,恨恨地詛咒著:「塞庫洛,你們都者死!」
  喬尼終於克制住了自己,他站在一輛陸地車的車頂上,手裡仍然抱著孩子,向下望著人群,讓大家靜下來,聽他說話。
  「不,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在我們周圍的宇宙星系中,還有遠比布利崗提更大的危險存在著。我們在打一場艱巨的硬仗,我們出了疏忽,這無辜的孩子被打死了,我已殺死了那名兇手。錯誤已經犯下就無法再更正,但是我們還得繼續前進。」
  「在那個戰壕裡,一千多年前,六十七名學員為反抗塞庫洛入侵全部戰死。我第一次看到那個戰壕時,就從那裡看到了人類的希望。他們與一切不幸和絕望抗爭,他們沒有失敗。他們沒有白白犧牲,我們跟上來了,我們重新開始戰鬥,我們要擁有地球上的天空。」
  「我現在要離開了,把這孩子送回蘇格蘭,讓他的家人們埋葬他。」
  喬尼從車頂上下來,一輛礦石運輸機已經準備好了,人們把喬尼的馬裝上去,喬尼抱著比蒂也上去了。
  俄國人接過了德米特瑞.托姆洛夫的屍體,把他送回家鄉去。
  喬尼坐在飛機裡,望著下面的人群,緩慢而清晰地說:「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人群點點頭,喬尼關上了機門。
  飛機起飛了,鑽進了灰色的蘊含著風暴的天空,消失不見了。
                     10
  更嚴肅的危機還在蘇格蘭等著喬尼,一場有可能打亂他的計劃的危機。
  蘇格蘭人正重建愛丁堡的羅克城堡,整理和修復兩千年前曾經是蘇格蘭民族活動中心的大廈,現在那座大廈被稱作丹奈丁。
  喬尼在羅克城堡的一個公園裡降落,大群的蘇格蘭人和衛兵蜂擁上前迎接他。
  營地戰鬥的照片早就通過不停進行巡視的飛機到達了蘇格蘭,人們從各地乘礦區客機趕來。蘇格蘭人充分利用從塞庫洛手裡奪取的各種交通工具,平板卡車被他們用作了公共汽車。
  比蒂的母親及家人早就等在那裡了。喬尼把比蒂的遺體交給他們,讓他們去準備葬禮。長笛手吹起如泣如訴的悼念曲,鼓手敲出沉痛而緩慢的節奏。第二天,他們將比蒂.麥克洛德埋葬在聖蓋爾斯教學的地下室墓地。送葬的隊伍有一英里長。
  喬尼對克蘭.費格斯首領說:「我們要用騎士的禮節來埋葬他。」
  費格斯--蘇格蘭的名義國王,大不列顛諸島國王--為遺體蓋上長袍,用劍輕撫比蒂,授予他騎士封號。
  牧師致了悼詞,伴著悲愴的長笛曲子,比蒂下葬了。他的墓碑上刻著:
  比蒂
  一名真正的騎士
  他們知道比蒂喜歡這樣。
  帕蒂聽到比蒂死去的消息簡直驚呆了,在葬禮結束的時候,她拿到了人們在比蒂口袋裡的小盒子。盒裡盛的是那枚掛墜,帕蒂麻木地看著背面的刻字:「給帕蒂,我未來的妻子。」
  她的淚水沖破閘門一瀉而下。帕蒂再也撐不住了,她倒在比蒂的石棺上,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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