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西諾城堡是中世紀建造的,在望而生長的石砌建築中屬最奇特的堡壘之一。
它是封建時代的造型,莊嚴雄偉。只是,那寬大的穹頂室中已沒有了騎士,拱形窗
前也看不到身著繡花長袍、頭戴尖項帽子的主人,城垛牆口、強力彈弓洞口、吊橋
的狼牙閘處也沒有了守衛的弓穹手。石砌的城堡依然如故,唯有總督和士兵換上了
奧地利現代軍服,看守和獄卒再也不穿黃紅兩色的服裝,與這封建時代宏偉壯麗的
遺跡極不協調。
臨刑前的最後幾小時,桑道夫伯爵就是預計從這座城堡越獄出去。既然犯人們
對於監禁他們的主塔樓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逃脫之後,要穿越什麼樣的地方,這無
疑算是狂熱妄想!
而或許這種徹底的無知倒是他們的幸運呢!若是瞭如指掌,他們一定會在困難
之前屈服退縮,也並不是說完全沒有越獄的可能。
伊斯特裡省並非不具備越獄的有利性,因為,越獄者不管朝哪個方向跑,都會
很快到達海岸,畢西諾城的街道上的戒備也不是那麼森嚴,以至於越獄者剛邁出幾
步就會被抓獲。但是,從畢西諾城堡逃脫,——尤其是從關押犯人的主塔樓——後
來都被認為是不可思議的。連這種念頭都不會萌生。
誠然,請看看主塔樓在畢西諾城堡中的位置和外部形勢吧。
它位於一塊高地的盡頭,城市徒然止於此處。如果人們靠在台地的胸牆上俯瞰,
下面便是無底深淵。峭立的絕壁,綿長的籐蔓交錯其上。沒有一處可供上下的台階,
更無一供用以落腳的平台。到處是風化後外表光滑而條紋模糊的岩石。總之,這個
深淵像魔窟一般,掉下去就有去無還。
正是在這一深淵之上,矗立著主塔樓的側牆,牆上開著很少幾個窗洞,照亮各
層牢房。
若有犯人探身窗外,會因懼怕而縮回頭腦,再膽大也會頭暈目眩!要是掉下去,
又會怎樣呢?要麼在底部的岩石上摔個粉身碎骨,要麼被激流捲走。洪水期間,浪
大流急,勢不可擋!
這條深淵,當地人稱之比科深淵,充任著福伊巴河洪水期的蓄水庫。由於水流
湍急,經年累月的沖刷侵蝕,在岩石間穿鑿出一個巖洞。洶湧的激流湧入洞中,然
後從城市的地底下流走。河水到底流向何方?又從什麼地方重回地面?仍是個謎。
這一巖洞,確切地說,這條在岩層和粘土中穿鑿而成的運河,有多長、多高,它的
流向,都無人知曉。有誰能說出,河水在洞中是否與數百個拐角及中流砥柱衝撞而
過?是否就是這些砥柱和巨石支撐著城堡和整座城市?當水位不高不低,適於小船
進洞的時候,曾有一些無畏的探險者試圖沿福伊巴河下行,通過這黑暗的巖洞。但
洞頂愈進愈低,很快就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礙。於是,對於這條地下河流的情況,至
今無人知曉。大概,它和亞得裡亞海海面以下的某條「隱流」匯合在一起了。
這就是比科深淵,桑道夫伯爵甚至於連它的存在都不知道。而他越獄的唯一路
徑,——他的牢房窗口——就開在深淵之上。對他而言,從這兒越獄跟面對行刑隊
一樣,反正都是必死無疑。
扎特馬爾和巴托裡隨時準備行動。必要時留下來,為幫助伯爵而犧牲自己;如
果共同越獄不妨礙伯爵,就打算跟他一起走。
「我們三個一起走,」伯爵說,「一出去,我們就分開!」
這時,城市鐘樓上的時鐘正敲八點。囚犯們只剩十二個小時好活了。
夜幕初降,——又將是一個沉沉黑夜。濃雲密佈,幾乎紋絲不動地壓在城市上
空。空氣沉悶,幾乎令人窒息,承載著大量的電荷。一場暴風雨逼近了。像充足了
電的蓄電池似的,雲層中雖尚未見電光閃閃,但環繞畢西諾的叢山峻嶺中已響起了
悶雷聲鳴。
漆黑的夜,無可見;喧囂的夜,無所聞。這種情形之中,要是犯人的腳下沒有
這條神秘莫測的深淵,越獄也許還有幾分生機。
桑道夫伯爵立即看出,只有從牢房的窗口逃走,才是唯一的出路。破門而出?
門板是厚厚的橡木,裹有鐵皮,想都不該想。更何況,哨兵巡視在走廊裡,踩著石
板,蹋踏作響。就算衝出牢門,又如何逃出城堡的迷宮?如何衝過戒備森嚴的狼牙
洞和吊橋呢?比科深淵這邊倒是沒有哨兵,可它卻嚴范地保衛著城堡,決不亞於一
隊哨兵。
桑道夫於是忙著察看,是否能從窗口逃脫。
這扇窗高約三英尺半,寬約兩英尺。內小外大,呈喇叭形,牆厚足有四英尺,
跟要塞圍牆上的槍眼非常相似。結實的斜十字鐵條把窗口封住,鐵條的四端固定在
窗洞牆上靠近牢房內壁的地方。這裡根本不需要普通牢房裡那種封住窗戶的木板,
這種木板使光線只能從窗戶的上方透進來,因為窗上的鐵條使人無法看到比科深淵。
倘若能把斜十字鐵條拿掉或者移動一下,看起來就很容易從窗洞滑下去。
但就算窗口通行無阻,又如何沿著筆直的牆壁下去呢?用梯子?犯人們既沒有
梯子,也不可能製造。用床單搓繩?只有一些粗毛毯放在褥子上,下面是鐵床架,
固定在牆上。若不是桑道夫伯爵發現牆外吊著一根鐵桿,確切點說,是一根可能對
越獄者有用的導線桿,從窗口逃出去就絕無可能了。
這是條避雷針的導線桿。避雷針固定在主塔樓外側的頂端。主塔樓這一面的牆
壁筆直聳立在比科深淵之上。
「你們看這根導線桿,」桑道夫對兩個朋友說,「為了逃獄必需有勇氣利用它。」
「勇氣,我到有的是,」扎特馬爾答道,「但有力氣嗎?」
「沒關係!」巴托裡說,「要是沒勁兒,不過早死幾個小時,如此罷了!」
「不能死,埃蒂安,」桑道夫說,「好好聽著,你也一樣,拉蒂斯拉,仔細聽
別漏一個字。如果有條繩子,我們會毫不猶豫地把它吊在窗外,直滑到地面,對不
對?而這根導線桿比繩子好得多,因為它是硬的,下滑更容易。跟所有的導線桿一
樣,肯定有鐵卡把它固定在牆上。有多少個鐵卡,我們的腳下就有多少個固定支點。
導線桿不會晃動,因為被鐵卡固定在牆上;我們也不會頭暈,因為夜裡,空中的東
西什麼都看不見。因此,只要能通過這個窗口,再加上冷靜和勇氣,我們一定能自
由!冒險,是可能的。然而即使是九死一生的機率,也豁出去了,反正明天一早,
看守在這牢裡找到我們,還不是百分之百的死嗎?」
「言之有理。」扎特馬爾說。
「鐵導線通到什麼地方?」巴托裡問。
「大概通到某眼井裡。」伯爵回答,「但肯定是在主塔樓以上,這就夠了。我
不知道,我只想看到一件東西,在導線桿的盡頭,是自由……有可能的!」
桑道夫伯爵說的沒錯,避雷針是一段一段地,被鐵卡固定在牆上,就像台階一
樣,保證他們下滑不致過快,順著導線下去更為便利。但是,他們哪裡知道,從主
塔樓的基石往下,導線桿沒有固定,搖搖晃晃,懸在空中。導線桿的下端,就浸在
福伊巴水流中,那時剛下過大雨,河水暴漲。他們原本指望著落到谷底,恰恰是奔
騰不息、洩入比科深淵的激流。要是他們事先知道,就會打消逃跑的念頭嗎?不!
「反正一死,」桑道夫伯爵會說,「為了死裡逃生,傾盡全力,就是死也無悔
了!」
首先必須打開窗戶的通道,把堵住窗口的斜十字鐵條拔除。沒有虎口鉗,沒有
鋼絲鉗,什麼工具都沒有,能辦到嗎?不要說別的,犯人就是連一把小刀也沒有。
「接下來簡直困難重重,」桑道夫說,「但是,就當它不可能,也要干!」
說罷,桑道夫爬到窗口,一手用勁抓住鐵條,似乎覺得不需多大氣力就能拔掉。
固定鐵條的地方確定有些鬆動,窗角的石頭已經龜裂,不那麼結實了。很可能避雷
針導桿曾因年久失修,導電性極差,電流為斜十字鐵條吸引,迸出火花,擊穿了牆
壁。大家知道,放電時火花迸裂產生巨大的能量,因而固定鐵條的地方開裂,石塊
瓦解,彷彿遭到了千萬電火花的轟擊,變成了海綿狀的東西。
這是巴托裡觀察窗口之後對此種現象所做的扼要解釋。
但要緊的不是解釋,而是要刻不容緩地行動起來。先要把固定鐵條的窗口四角
撬開,再將鐵條從牆裡拔出來,然後向外推出。這樣也許更容易些,因為窗洞裡小
外大。此時低空已雷聲隆隆,持續不斷,鐵條落下的聲響也不會被人聽見。
「可我們畢竟不能用手把石頭撬開吧!」扎特馬爾說。
「用手當然不行,我們必須有塊帶刃的鐵……」桑道夫答道。
確實是必要的。不管固定鐵條的地方多麼不牢,想用手指把它搞碎,就會挖斷
指甲,磨破指皮。哪怕有顆釘子也好,否則就難以辦到。
走廊裡暗淡的燈光從門口的媚窗照進牢房。藉著這微弱的光線,桑道夫環顧四
周,用手在牆上摸索,說不是有顆釘子嵌在牆上,可他一無所獲。
這時他突然想到,若把固定在牆上的鐵床床腿拆掉一隻,並非沒有可能。於是
三人一起動手,幹了起來。不一會兒,巴托裡低聲叫住了兩個夥伴。原來長鐵片編
織的床板,其中有一條鉚接鬆動,只要抓住鬆動這端,反覆折合拉開,就能把它從
床架上扭斷。
果然,不一會兒它就斷了。於是桑道夫有了一條長五寸、寬一寸的鐵片,用自
己的領帶將一端纏緊,接著回到窗口,開始挖掉四個洞眼的外沿。這個活兒,不發
出聲響是不可能的,幸好轟隆隆的雷聲把它淹沒了。一旦暴風雨暫時停歇,桑道夫
伯爵也停下來,然後又立即跟著恢復工作,進展神速。
巴托裡和扎特馬爾站在門邊傾聽,看守一走近,便示意讓桑道夫停止工作。
突然扎特馬爾嘴邊發出噓聲,工作驟然停下。
「怎麼啦?」巴托裡問。
「你聽。」
桑道夫把耳朵對準橢圓曲線的焦點,聲學效應再次為犯人提供了叛徒的秘密。
下面就是聽到的間隔甚短的隻言片語:
「明天……獲……釋……」
「是的……獲釋以後……」
「執行槍決之後……我將去西西里島找齊羅納,他會在那兒等我……」
「你在……主塔樓不可久留……」
聽得出這是薩卡尼在和一個看守聊天。薩卡尼剛剛說出一個名叫齊羅納的傢伙,
他大概自始至終參與了告密陰謀。桑道夫留心記住了這個名字。可惜,主塔樓前面
的詞沒有聽見,這也許是犯人最為關注的。當時雷鳴電閃,電流沿避雷針而下,伯
爵手中的鐵片迸出耀眼的火花。若沒有絲織品包裹,他很可能已經觸電。
主塔樓的名字在雷雨中消失了,犯人們未能聽到。而瞭解被關在什麼城堡,必
須經由哪些地方逃跑,對於他們在如此困難的環境的成功越獄,該是何等重要啊!
桑道夫又幹了起來。四個洞眼中的三個已經挖鬆,斜十字鐵條的三個端點已能
在洞眼中活動。空中電光閃閃。他藉著閃電,全力以赴地挖開第四個洞眼。
夜裡十點半鐘,工作全部結束。只要一推,斜十字鐵條就會脫離牆壁,順著窗
台滑到牆外去。當扎特馬爾聽著哨兵走向走廊盡頭時,他們便把斜十字鐵柵推出了
窗外。它翻滾了幾下,消失在空中。此時正值暴風雨間歇之際,桑道夫側耳傾聽,
想聽到這個沉重的物體落地的聲音,結果什麼也沒聽到。
「主塔樓大概建在山谷之巔高大的岩石上。」巴托裡猜想。
「那有什麼關係!」桑道夫說,「避雷針導線桿肯定接地,要想有效,就必須
觸地。所以我們順著它就能下到地面,不會有墜落的危險!」
通常,這種判斷是對的。可現在卻不同,因為導線桿的一端泡在福伊巴河的水
裡。
窗口終於打通,越獄時刻來臨。
「朋友們,咱們這麼辦。」桑道夫說,「我最年輕,也最強壯,所以我第一個
攀沿鐵桿下去。要是遇到意外障礙,不能著地時,也許還有氣力返回窗口。兩分鐘
之後,埃蒂安從窗口滑下,追上我。再過兩分鐘,拉迪斯拉斯跟上。我們在主塔樓
的樓腳下會合,伺機行事。」
「就照你說的幹,馬蒂亞斯,」巴托裡贊同,「你叫怎麼幹,我們就怎麼千!
你讓去哪,我們就去哪。可是,我們不願讓你一個人承擔最大的風險。」
「我們當中,你的生命最重要!」扎特馬爾補充說。
「為了伸張正義,我們的生命都很重要。我們之中,只要有一人倘能生存,就
應為此而戰!擁抱我吧,朋友們!」
三個人激情奔放,相互擁抱,彷彿從緊緊的擁抱中,汲取了巨大的力量。
於是扎特馬爾在牢房門口放哨,桑道夫爬出窗口。不一會兒,他便懸在空中,
兩手一上一下,雙膝緊貼導線桿往下滑。雙腳碰到一個固定鐵卡,就稍稍停靠一下。
當時暴風異常猛烈,雨不下了,風卻大得可怕。主塔樓上空,閃電一個接著一
個,曲曲折折,相互交惜,劃破夜幕。主塔樓高高聳立,形單勢孤,極易招致雷電。
電流在避雷針的尖端積聚,迸發出白色水光,針桿在狂風中晃個不停。可以設想,
攀沿在電流不斷通過的導線上,眼看就有葬身比科深淵的危險。如果避雷針系統性
能良好,就無觸電之災,因為金屬是極佳的導體,人體與之相比,導電性就微不足
道了,所以就可能保全勇士們的性命。要是避雷針稍稍變鈍一點兒,只要導線上有
連續的水溶液,或者下部斷裂,總之,只要避雷針有缺陷,由於陰陽二種電荷互相
吸引,導致電壓升高,即使沒形成雷電,也可能遭到電擊。
桑道夫不是不知道要冒多大的風險,一種比保全自己更加強烈的情感驅使他臨
危不懼。他在放電的環境中緩慢而謹慎地下滑,雙腳順著牆壁尋覓每個固定卡,在
那兒休息片刻。當一個強閃電映亮他身下的深淵時,他試圖看出它有多深,但無法
辦到。
在下到距窗口約六丈遠的地方時,桑道夫感到有個更加可靠的立足點。這是高
牆基礎的外延部分,一條寬約數寸的台狀物。避雷針導線桿在此尚未終止,它向下
垂到更低的地方,而且事實上——這一點越獄者無法知曉——從這兒往下,導線桿
就不固定了,它有時挨著石壁,有時碰到突出深淵之上的岩石之後便懸在空中,左
右搖動。
桑道夫兩腳蹬住台邊,雙方抓住導線,停下來喘息了一陣。他明白了,自己所
到達的是主塔樓基礎部分的第一層基石。可是從這兒到谷底還有多深,他無從得知。
他想,「大概深不可測。」
果然不差,在耀眼的閃電中,大鳥在他周圍急驟地拍打翅膀,驚恐地飛旋,而
它們不往高處飛,卻向下俯衝翱翔。由此可見,這淵澗之深,也許是萬丈無底了。
此時有聲音從導線桿上部傳來。桑道夫趁瞬息電閃的亮光,望見桿上影影綽綽
有個黑影。是巴托裡爬出了窗戶。他剛剛抓住金屬桿,緩緩下滑,來趕桑道夫。桑
道夫雙腳牢牢蹬住台沿,等著他。當桑道夫繼續下滑,巴托裡也可在此停歇。
一會兒工夫,兩人便到了一處。一俟陣陣的雷鳴靜止下來,便好開口,相互間
就能聽見話音了。
「拉迪斯拉斯呢?」桑道夫問。
「一分鐘之後就到。」
「上面沒有令人不安的情況吧?」
「沒有。」
「那好,我把位置留給拉迪斯拉斯。你,埃蒂安,你在這兒等他。」
「好的。」
這時,又一個巨大的閃電包圍了他們,彷彿順著導線桿一直下來的電流穿過了
他們的神經,他們以為挨了電擊。
「馬蒂亞斯!……馬蒂亞斯!……」巴托裡喊道,他身不由主,感到恐懼。
「要沉著!……我下去了!……你一定要跟上來!」桑道夫說。說話間他已抓
住導線,想滑到下一個固定卡,再停下來等他的同伴。
突然,他們聽到主塔樓上部有喊聲,似乎是從牢房窗口傳出來的。之後,喊聲
一直往空中迴盪。
「你們快逃!」這是扎特馬爾的聲音。
話音未落,一道強光射出牆外,接著是一聲短促而沒有迴響的爆炸。這一次,
既不是劃破夜空的斷續閃電,也不是空中滾動的雷聲。很可能,有人在主塔樓的某
個窗口盲目放了一槍。不管是看守發出了信號,還是向越獄者開的槍,都說明越獄
行動已被發覺。
果然是獄吏聽到了某種聲響,叫來了五、六個看守,撲進牢房。馬上發現少了
兩個犯人。窗口的情況證明,那是犯人出逃的唯一途徑。說時遲,那時快,在受到
阻止之前,扎特馬爾探身窗外,向他們發出了警告。
「不幸的人啊!」巴托裡大聲呼喚。「別管他了,馬蒂亞斯!」
又是一聲槍響。這一次槍聲和滾雷聲混在一起。
「願上帝可憐他!」伯爵說。「可是必須逃出去!來吧!埃蒂安!」
時間緊迫,樓下各層的窗口都已打開。又是一陣槍響,發彈的亮光照耀著他們,
還傳來一些嘈雜的聲音。也許看守們要沿著牆基搜索,以切斷他們的退路?也許他
門會被主塔樓其他位置射出的子彈命中?
「來呀!」桑道夫喊了最後一聲,便沿著導線往下滑,巴托裡也立即抓住了導
線。
這時他倆才發現,基石以下,導線桿在半空中搖晃,可供喘歇的固定卡一個也
沒了。兩人隨著導線桿在半空中晃動,雙手撕裂了,子彈在耳邊呼嘯。他們用雙膝
緊緊夾住導線桿往下滑,一分鐘下滑了八丈多。他們心裡在想,是否要掉進一個無
底深淵裡!此時身下怒濤的吼聲已清晰可聞,他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導線桿通到
激流裡。可是怎麼了?想爬回主塔樓的基石上去,已力不從心。況且反正一死,還
不如葬身在這深淵裡。
這時電光眩目,驚雷震耳。儘管塔樓尖端的避雷針未直接遭到電擊,但其電流
已如此之強,致使導線桿灼熱發白,如同電瓶或電池放電時的鉑絲一般。
巴托裡疼痛難忍,一聲尖叫,撒手掉了下去。桑道夫眼見他兩臂僵直,擦過自
己身邊。
鐵導線燒傷了桑道夫的雙手,他也鬆開了導線,從四丈多高的地方,墜落入福
伊巴激流——神秘莫測的比科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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