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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的焚裡兒
                   Leyi
  覺得有必要對文章的標題作一下說明,所以在看正文之前打擾一下。焚裡兒是北歐 神話中的狼形怪物,在末日之戰中將主神奧丁吞食,這裡指的是列歐娜被封閉了的危險 力量。
  當然,文章本身想表達的主題卻並不局限於此。
  這一點,覺得還是讓讀者自己去領略比較好。
  「真的要切除嗎,上校?她可能會因此變成一個白癡。」醫生猶疑地望著面前的獨 眼男人,遲遲地不敢動手。
  「對她來說,也許變成白癡還會更幸福一些。至少,她將不用再去怨恨……也不用 再逃避。」獨眼的男人輕輕地歎了口氣,抓著醫生的手,按了下去。
  「指膜核對完畢,編號001的記憶神經系統切除手術開始……」
  1998年秋,哥倫比亞。
  午夜,零點。
  一片厚實的雨雲,遮去了天際垂掛著的銀河璀璨的光芒,淹沒了那一彎畫眉般的新 月,就連都市中那繁星般絢爛華麗的燈火,也正漸漸地熄去,繁喧嘈雜的世界,似是在 這片天地初開般的混沌中,沉睡了過去。
  市中心,第17街。
  被稱為紅燈區的第17街,有著這個城市最出名的夜市。在這裡,只要你有足夠的金 錢,你幾乎可以買到你所能想像的所有東西。
  當然,那些並不存在的東西除外。
  其中,也包括那所謂的正義。
  在街尾的拐角,有一間名為last light的小酒吧,這個城市的很多人都知道這家店 子,雖然它的外表遠配不上它所享有的盛名。
  一間用灰黑色磚塊砌成的小屋,當街開著一扇窄窄的木門,兩面簡單的落地櫥窗, 正對著街對面著名的歐普尤大廈,五六張桃木製的餐桌邊上,橫七豎八地擺著十幾條椅 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吧台後,是一個放酒的酒櫃,酒櫃上放著的飲料,全部可以在 最普通的超市中買到。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也和它那個奇怪的名字不搭調。
  酒吧的老闆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除了額頭的一道兩寸來長的傷疤外,沒有任何特 別的地方,據說那還是和他那個跟人跑了的老婆吵架時,被她養的狗抓的。
  這位連老婆都打不過的老闆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看著街上的霓虹一點一點的熄滅, 直到連街燈也全部關掉為止,所以,他的這間酒吧總是要開到很晚。
  之後,老闆的毛病漸漸在周圍傳開了,於是這裡的人們都打趣地叫這間酒吧last l ight,老闆也並不生氣,反而真的將招牌也換了過來。
  這也就是這間酒吧名字的由來。
  店裡唯一的夥計,是就住在隔壁的鄰居家的男孩,由於沒有孩子的緣故,老闆將他 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每週發薪時,也時常會多給一些。
  店裡的生意只是一般,由於老闆那個特別的嗜好,每天一過午夜,年青的夥計就會 開始抱怨,為了這賠本的買賣影響了他的約會。
  「什麼嗎?根本就沒有一個客人,為什麼還要開著那麼費電的霓虹燈呢?難道就不 覺得浪費嗎?」年青的夥計一邊無聊地擦著桌子,一邊看著牆上的掛鐘,嘴裡小聲地嘀 咕著。
  「又來了,你不會是又約了康妮吧?這個星期已經是第三次了!」
  「我也知道是有些過分,可我今年可是二十一歲啊!老闆,難道您沒經歷過二十一 歲……哎?怎麼又是這個人?這個星期他每天晚上都來這裡啊!」年青的夥計隔著巨大 的玻璃櫥窗,看著街邊的一個人影,略帶些訝異地說道。
  陌生的過客,靜靜地斜倚在對街的電線桿旁,就像是變成了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巍然不動地凝望著長街的盡頭。青灰相間的連帽斗篷,在夜幕下隨著一陣撩人的微風輕 輕起舞,那似乎只是一層薄如蟬翼的柔紗,卻已足以將它主人的一切,全都隱藏起來。
  「今天晚上的風很大啊!」胖胖的老闆喃喃地自語著,往銀製的調酒壺中加著酒料。
  「去,請他進來喝一杯。」
  說完,好心的老闆開始慢慢地晃動酒壺,開始只是順著時鐘,非常規則地畫著圈, 然後漸漸地越轉越快,最後竟像是玩著雜耍似的在空中拋來拋去。
  應聲而去的年青人來到的店門口的大街上,向著對面的陌生人大聲叫嚷了半天,奇 怪的是,對於這突然的邀請,對方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那可以說是一種漠視,不單單對一街之隔的這個年青人和他的酒杯,而是對這整個 世界,甚至對他所擁有的這一生命的漠視。
  一分鐘後,失望的夥計獨自一人回到了老闆的面前。
  「不識好歹的傢伙,真是的……擺什麼臭架子……」碰了一鼻子灰的夥計一邊咒罵 著,一邊撓著頭接著說道:「不過……老闆,那好像是個……女人。」
  老闆卻像是沒有在意,只是「哦」了一聲,隨手抓過一個酒杯將酒壺裡的酒倒了出 來,血紅色的液體,像是寒夜中的一團烈火,在精緻的酒杯中默默地燃燒著。
  「可惜了這杯血腥瑪莉……唉……」年青的夥計看著酒杯,輕聲地歎惜著。
  「把這杯酒拿去給她。」老闆將酒杯推到夥計的面前說道。
  「哎……我說老闆……」
  「別囉嗦,快去。」老闆低著頭重複著他的命令。
  於是,倒霉的夥計雖然極不情願,卻也只有拿起酒杯,再去跑一趟。
  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兩道眩目的強光擋住了他的去路,那是一輛勞斯萊斯房車的 前車燈發出的光亮。
  車速可能只有二十幾碼,但離他們卻已只有一二十米的樣子,司機顯然是看見了街 邊的兩個人,才會亮燈示意。
  但就在這時,對街的陌生人卻忽然有了動作,神秘的斗篷中伸出一隻纖細白皙的玉 手,一把將這層偽裝扯下,一個長髮戎裝的妙齡少女,便如飛蛾蛻變般突現。
  少女輕揮著她那柔若無骨的臂膀,在夜空中畫了一道漂亮的弧線。一串銀色的細線, 從她那蘭花初綻般的指尖射出,轉眼間便和少女飄忽的身影一起,在那強烈的燈光中消 失不見。
  一團青綠色的暴焰,如震怒的雷霆般,將這個城市的半邊天空也照亮。
  遭到迎頭痛擊的房車,在距離他們面前不足十米的地方,被炸得在半空中翻了幾翻 後才轟然落地。緊接著,是更為猛烈的由汽車的油箱引起的第二次爆炸,赤紅色的烈焰, 夾雜著無數的帶著火苗的碎片,在空曠的長街中飛躥,一團團襲人的氣浪,也隨著強勁 的火勢向四周蔓延。
  嚇壞了的夥計,端著那杯血腥瑪莉,下巴脫節了似的張著一張大嘴,呆立在當場。
  顯然,這是一個非常遲鈍的傢伙,照理說他至少應該趴下才是。不過好在他的運氣 還算不錯,站得這麼近,居然會一點兒也沒有受傷。
  直到半分鐘之後,有人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才讓他回過了神來。
  「你是對的,不該請她喝酒,如果你走到她面前,很可能連骨灰都不會剩下。」胖 胖的老闆說著,拿起了小夥計手中的酒杯,淺淺地茗了一口。
  「是啊,至少……看來比波比先生要好一些。」年青的夥計斜眼看著不太正經的老 板,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酒杯,將殘酒一飲而盡。
  他所說的波比,也就是這輛車房車和他們面前的這棟歐普尤大廈的主人,整個美洲 地區最有名的毒販-波比.歐普尤。
  據說,由他經手的毒品所產生的利益,已差不多相當於整個哥倫比亞國民生產總值 的一半以上,在政府的各個大小機關部門,都遍佈他的耳目親信,以至於他數次因為各 種不同的罪名被國際法庭起訴,卻都因為政府的干預而不了了之。時至今日,在哥倫比 亞早已沒有任何可以對抗他的勢力存在。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沒有死在無數次的幫派火拚中,也沒有死在眾多刑警的槍口下, 卻被一個名不見經轉的小姑娘,炸死在自己的家門口。
  命運,有時真是充滿了諷刺。
  次日,紐約。
  國際刑警總部-最高指揮室。
  「這是什麼?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一臉怒氣的半禿老頭兒大發雷霆 地拍著桌子,指著辦公桌上的一份晨報,訓斥著一個身穿軍裝的只有一隻左眼的男子。
  「這並不說明什麼問題,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件事和我們特別行動組 有關。」獨眼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答道。
  「哈迪蘭……我知道你很行,可是你也要明白,這裡是我的管區,所有的行動都要 符合程序,我不准任何人在這兒胡來,包括你-哈迪蘭……上校。」老頭兒弓著身子, 嚴厲地警告著面前的這個傲慢的男人。
  「遵命,如果沒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查爾斯……將軍。」
  獨眼的男人像是背台詞似的說完了告辭的話,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後便轉身離去。
  「真是個刺兒頭。」老頭兒看著獨眼男人的背影,搖頭歎了口長氣,又拿起了桌上 的報紙。
  獨眼男人的辦公室就在將軍辦公室的樓下,一個身穿制服的紫發少女,已坐在門口 的休息室裡等了他很久。
  「你在那兒等了多久?」獨眼的男人坐在辦公室中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側著頭用他 那僅有的一隻左眼,看著面前的紫發少女,冷冷地問道。
  「六天六夜。」
  神色木然的紫發少女目視前方,身體挺得如標槍般筆直。
  「你確信這是最好的時機?」
  「是。」
  「現場還有些什麼人?」
  「只有一個酒店的夥計在場。」
  「他看見你出手了?」
  「是。」
  「但沒看清楚?」
  「以當時的條件來說,他不可能看得很清楚。」
  「你在現場也沒留下什麼證據嗎?」
  「沒有。」
  「你確定?」
  「絕對沒有。」
  「真的沒有嗎?那……這是什麼?」兩人的問答飛快的進行著,同樣生硬堅定的語 氣,就像是一個人自己在和自己吵架。直到哈迪蘭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團青灰相間的柔 紗。
  那是一頂用最好的絲線,織就的斗篷。
  「這是……我的斗篷……」少女那冷漠的臉上閃現著幾分不安的神色,但還是大聲 地回答著獨眼男人的質問。
  「還不止這些……」獨眼的男人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翻起了斗篷的帽簷,讓兩根縫 合線邊上的那根淡紫色的長髮,為他的話作了充分的補充。
  少女一言不發地低著頭,看著她的錯誤。
  只是一根頭髮,看似微不足道,但對一個特工來說卻已足以致命。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一個特工只要失手一次就有可能致命,這一點……你應該很 清楚。」
  「我明白。」
  像是很難以決斷似的,獨眼的男人低首沉吟了許久,放緩了語氣淡淡地說道:「你 暫時不要參加任何行動,放幾天假吧。」
  「是……」紫發少女稍稍遲疑了一下,極迅速地用眼角的餘光,瞟了桌上的一封蓋 有奇怪火漆的信函一眼後,便轉身退了出去。
  獨眼的男人皺眉凝視著桌上的信函,口中喃喃地自語著:「kof大賽……想要參加嗎?」。
  一種不祥的預兆,在這位獨眼偉男子的心中油然而生,就像是一場漸漸被淡忘了的 惡夢,忽然間又在他記憶的最深處重新復活。
  沉思,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直至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
  城郊,墓地。
  遲暮的夕陽,帶著它那僅存的一線光芒向黑暗中滑去,沉寂的世界裡看不見一個生 命的影子,只有一陣陰冷潮濕的山風,在連綿起伏的墓碑群中徘徊。
  在那夕陽的餘暉已無法照亮的角落,是一個還未建成的新的墓園。
  花青草綠的山丘上,一位紫發少女迎風而立,在這片最接近死亡的大地上,探求著 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但混亂的思緒和重重的疑問,卻像是一個由無數線頭糾結而成的線團,不論她如何 使勁的拉扯,都無法得到一條完美的直線。
  這個可怕的心魔,已經在少女的心中反覆掙扎了一年,整整的一年。
  或者說,它一直沉睡於少女的心底,只是在一年前,它終於開始甦醒。
  那重複了無數遍的夢境,不時地在她的腦海浮現,男人瘋狂的狂笑,女人的絕望尖 叫,神秘的旋風,巨大的盤旋扭曲的影子,所有這一切都遍佈著謎團,就像是有著一隻 無形的巨手,將她推到了懸崖的邊緣。
  她想要逃避,卻已避無可避,她想要回頭,卻已進退維谷,她大聲的求救,回答她 的卻只是她自己的哭泣,她伸出雙手,抓住的卻只是一張白紙。
  一張完全空白的白紙。
  她曾努力地追尋著這張白紙的秘密,用盡了所有的方法。
  結果得到的,卻是一張又一張更大的白紙。
  所有關於她的一切,似乎都只是一片空白。
  出生地不詳,戶籍不詳,家庭成員不詳,一切記憶-消失。
  所有有關她的重要資料幾乎都只有四個字-國家機密,只有監護人一欄上寫著-哈 迪蘭。
  少女似是已厭煩了這無謂的掙扎,無力地闔上了疲倦的雙眼,昂首深吸了口氣四肢 放鬆地仰天睡倒。
  倒在了大地寬厚親切的懷抱裡,倒在了繁茂如織的雛菊花叢裡。芬芳清新的泥土氣 息,使得少女困惑的心情漸漸地歸於平靜。
  平靜得接近空靈,平靜得聽得見風的呼吸,雲的腳步。
  淡淡的呼吸聲,像是從天邊的最遠處傳來,淡泊而悠長,恬靜而有致。
  沙沙的腳步聲,像是從黑暗的最深處傳來,沉重而不失堅定,緩慢卻不乏穩健。
  熟悉的節奏和陌生的步伐交織成一曲不盡和諧的交響樂,在少女的心中和耳邊縈繞 不休。
  「我找了你很久。」獨眼男人那特有的冷漠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隱藏的關切。
  少女笨拙地站起,一言不發地望著面前的男人。
  她那水晶般晶瑩剔透的雙眸,映射著獨眼男人那張消瘦的臉,昔日那張冷峻無情的 臉,如今卻只剩下了躊躇和疑慮。
  一種對於無法決斷的難題的躊躇和疑慮。
  獨眼的男人也用他那僅有的左眼注視著面前的少女,眼中的那個曾經無慾無求的少 女,現在卻已掩飾不住她心中的渴望。
  一種對自己未知的過去的渴望,一種對所有問題的答案的渴望。
  就這樣,兩個人靜靜地默然相對,那毫不避忌目光,就像是在看著鏡中的另一個自 己。
  也許在這一刻,語言已成了最多餘的東西。
  不知過了多久,泥雕木塑般的兩個人,同時伸出了他們的右手。
  少女手中握著的,是一付深黑色的手套,沒作任何修飾的織物,卻給人以一種難以 言喻的安全感。
  獨眼男人手中的,是一個未拆的信封,殷紅如血的火漆,凸出的KOF三個字母,如斧 鑿石刻般清晰可鑒。
  三天後,血之祭壇。
  幽冥的閉室,籠罩著層層屍氣,不知有多少無主的冤魂,在這人間煉獄遊蕩。
  森森白骨,堆砌成一個龐大的圓形血池,池中的鮮血如火山的岩漿般滾沸而溢,通 過地上的無數溝槽,化成了千百條紅色的細線,於閉室的中心會聚成一點。
  空氣中陣陣刺鼻的血腥氣,幾欲令人作嘔。
  「果然是他……」看著面前的白骨血池,獨眼的男人不由得雙拳緊握。
  在他目光所及,一個渾身插滿了導管的男人從血池的中央浮現,雙手低垂神色輕蔑 地看著面前的兩位不速之客。
  深黑色的戰鬥服,血色的長褲,一頭灰白色的長髮,熟悉的裝扮和四年前的那個惡 魔幾無二致。
  機械的右手,紅寶石替代的右眼,也正是那一次又一次出現在獨眼男人生命中的夢 魘。
  哈迪蘭身著一色的雪青軍裝,與他的惡夢相峙而立。
  「盧卡耳!這次我要親手把你送回地獄!」獨眼的男人手指著他面前同樣只有一隻 左眼的男人,發出了他的挑戰。
  「試試看吧。」叫盧卡耳的男人獰笑著拔去了身上的導管,一團慘白色的焰火,如 夢似幻地在他的背後驟現。
  哈迪蘭左手輕揮,示意站在他背後的少女後退。
  頭髮紮成巨大馬尾的美貌少女,穿著一身淡綠色的野戰服,簡約明快的設計,露出 了少女腰部和四肢雪玉般白淨細滑的肌膚,恰好能充分體現她肢體的美感。
  只是那張冷艷絕倫的俏臉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存在。
  她默然地慢慢向後退去。
  一步,兩步。
  每一步都是那麼的輕盈,每一步都是那麼的鎮靜。
  十米,少女最多只是後退了十米而已。
  但對急於一決生死的二人來說,卻已足夠。
  一個人的背後,是千萬計的生命和畢生的理想,另一個人的背後,是多年的積怨和 血池地獄。
  他們誰都不能後退,也不想後退。
  所以,當少女第二十次邁出腳步時,像是事先已有了約定似的,兩條矯健的身影同 時拔地而起。
  一青一黑的兩條人影,如鬼魅般忽隱忽現,堅如鐵石的身體在空中激烈的碰撞,縱 橫交錯的拳腳,激盪著四周混濁的空氣,淡藍色的刀芒和烏黑的鐵抓所及之處,片片飛 紅便如一陣陣花雨飄落。
  這已不單單是武技的較量,而是兩人精神與肉體的搏鬥,敗的一方固然是會失去性 命,但勝的一方也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
  忘我的廝殺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飛灑的血花像是聚成了一團淡紅色的薄霧,將 鏖戰中的兩個人影層層包裹。
  忽然,一道暴張的藍芒,如破空的閃電般將這紅色的霧氣斬裂,眩目的弧光,幾乎 將那飄忽不定的黑影劈成兩半。
  這是哈迪蘭蓄謀已久的殺手,用左手擋開盧卡耳右手的鐵抓,而後對他空門大露的 胸膛施以全力的一擊。
  他的戰略得到了完全成功,銳利的手刀,在盧卡耳那早已傷痕無數的身體上留下了 一道新的印記。
  但結果卻完全出乎意料,受到如此強烈斬擊的黑影,像是沒有絲毫的感覺似的,反 而趁機揮拳猛擊哈迪蘭的腹部。
  那是哈迪蘭計算之外的右手,因為對一個死人來說,無論他有多少隻手都無濟於事。
  但現在的問題是,那一刀並沒有致命。
  於是,獵手精心設下的陷阱,最終卻變成了他自己的墳墓。
  青色的人影被重重地擊飛。
  而那隻金屬的魔手,也如蛆蟲附骨般緊逼而至,眼看就要觸及哈迪蘭的脖頸。
  就在這一切看似已成定局時,一道耀眼的白芒,如經天的流星般在黑夜中劃出一道 完美的弧線,將盧卡耳鐵鑄的右手,定在了半空。
  那是一把只有半尺來長的短刀,森然的刀刃如月亮的碎片般雪亮。
  有著一頭淡紫色長髮的美貌少女,單手持刀擋在了近在咫尺的兩個人中間。
  她怔怔地看著躺在地上的獨眼男人,看著那一身被血水浸透的軍服,看著那一道道 深可見骨的抓痕,看著那張冷漠的臉上流露出的痛苦。
  她,就這樣看著她生命中唯一真實的存在。
  許久,許久……
  終於,一聲淒厲的怒吼響徹了寰宇,整個世界在少女的眼中變成了一片血紅。
  叫盧卡耳的男人,緩緩地垂下了懸在半空的右手,微微地側著頭,略帶些訝異的看 著少女這突如其來的變異。
  那張平日裡冷艷而毫無表情的臉龐,此時已因過度憤怒而扭曲變形,那雙如藍寶石 般清澈透明的眸子中,像是有著一股不知名的焰火,在少女那明亮的雙瞳中熊熊燃燒。
  「我們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面吧?」盧卡耳看著面前似曾相識的少女,擰著一張臉 問道。
  「到地獄裡去慢慢想吧!」少女狂叫著揮刀疾斬,成V字形的刀芒後一股灰色的氣焰 從地表沖天而出,氣焰的中心呈現一個骷髏的圖形,像是象徵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傲慢的男人毫無懼色地揮手擋格,卻似是已承受不住如此的重擊,銳利的刀鋒將他 無力的右手震開,斜斜地劃過他的左肩。
  一串淒艷的血花,順著刀光在半空中飛過。
  「有意思,居然能夠使用八岐之力,你叫什麼名字?」盧卡耳低頭看了眼肩上正往 外滲著鮮血的傷口,操著嘶啞的嗓音問道。只是他臉上瘋狂的神色,卻似是比先前更盛。
  「名字?」正發動第二輪攻勢的少女聞言微微一怔,揮出了一半的短刀驟然停止。
  「是呀,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少女疑惑地看著手中的短刀,喃喃地自語。
  「我的名字……為什麼我想不起我的名字?我到底是誰?為什麼在這裡,你又是誰…… 你的名字……我的名字……名字……」
  「你……你怎麼了?……列歐娜?」躺在地上的獨眼男人輕聲的呼喚著他面前的少 女,就像是一位慈父在呼喚著他最疼愛的女兒。
  少女本能地回首,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失去的記憶如閃電般在她腦海中劃過, 沾滿鮮血的雙手,地上的屍體,灰色的童年,可怕的事實,獨眼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 任務,紅色的頭巾,藍色的軍帽,KOF大賽的激烈,朋友們的關愛,一切的一切從未如此 的真實。
  「你的名字叫列歐娜。」
  「列歐娜小姐,請多指教。」
  「出手吧,列歐娜。」
  「列歐娜中尉請出列。」
  「列歐娜……列歐娜……」
  少女木然呆立在當場,臉上不停地變幻著喜怒哀樂,無數的情感在她的心中碰撞, 重拾自我的喜悅,和痛苦不堪的回憶,在她的心中反覆的交戰,竟然使她忘記了自己正 面對世上最可怕的對手。
  「怎麼了?連自己的名字也不記得了嗎?」盧卡耳充滿惡意的笑著,緩緩地張開了 雙臂,一團疾走的電流包圍在他身體的四周。
  「不!」躺在地上的獨眼男人不知是從哪裡來的力氣,怒吼著一躍而起,擋在了少 女的面前。
  刺目的銀白色電光閃過,與之正面遭遇的人影,像是撞上了牆壁的乒乓球般被彈開。
  少女茫然地看著用生命守護著她的男人的身影,一點一點地在面前滑落……滑落……
  少女的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像是有一層厚厚的霧氣,聚在她眼中久久地不肯散去。 恍忽間,她好像看見了一對慈眉和目的夫婦,微笑著向她揮著手,輕聲的鼓勵著她,要 她堅強的站起來,要她勇敢地去面對屬於她的人生。
  少女黯然地垂首,閃爍的晶體無聲地墜落,在她的手心綻放成兩朵晶瑩的淚花。
  八年,整整的八年。
  在這八年中她所失去的一切,現在終於又回到了她的手中。
  包括,這久違了的眼淚。
  少女執刀的右手,重新握緊,揚起。
  冰冷的刀鋒,斜斜地指向那個獨眼男人發誓要打倒的黑影。
  平滑如鏡的刀刃,在暗夜中成為一切光線的交點,與之交相輝映的,是少女那一泓 秋水般清澈透亮的雙眸。
  一切,似乎是又回到了原點。
  一切,似乎又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黑色的影子,就像是那永遠都不能醒來的惡夢般矗立在大地上,他那充滿惡意的微 笑,就像是狡猾的野獸,在準備吞噬自己垂涎已久的獵物前的表情。
  年青的少女,昂首注視著面前的惡魔,在她那張冷艷如昔的俏臉上已不見了悲傷, 不見了困惑,甚至連那份冷漠和無情也已消失無蹤。
  取而帶之的,是那無比決絕的自信,和韌不可拔的堅毅。
  所以,這一次她沒有後退。
  因為她不能後退,也不想後退。
  不知過了多久,幽冥的閉室中彷彿又傳來了盧卡耳那黑色的嘲諷。
  「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列歐娜,列歐娜.海因斯。」
  少女清冷的聲音,在黑暗中輕輕的重複,她的語氣堅決,沒有絲毫的猶豫。
  就好像,在宣佈著她這一生中最引以為豪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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