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福德·斯蒂爾坐在本一古裡安國際機場的電話間內。他到達機場很早,比卡
帕斯亞的代表團提前了一個多小時。機組成員正在世界共同體一號上忙碌著,他有
充裕的時間等待接線員接通國際長途。
「我看見你了,爸爸!」切麗笑著說,「他們對每一個被介紹到的來賓都給了
鏡頭。他們給你的鏡頭幾乎就是從正面照的。播音員把你的名字念成了『雷蒙德·
斯蒂』,把尾音都讀掉了;還說你是『空軍一號』的飛行員。」
聽到女兒切麗的聲音,雷福德內心感到一陣溫暖。他笑了,是的,從事新聞的
人還為沒有人信任他們感到納悶呢。
「他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切麗說,「開始,他們有幾次把鏡頭轉到
了巴克,可是他們並沒有讓他出現在屏幕上。後來,有個傢伙一定是聽到了對巴克
的介紹,他們才想到應照『杜克·威爾遜,前新聞週刊記者』的先例來辦。」
「對極了。」雷福德附和了一聲。
「巴克對那位要在有線新聞網上搞現場直播的拉比十分欽佩。你有機會看到嗎?」
「我會在飛機上收看的。」
「你在那麼高、那麼遠的地方能收看得到嗎?」
「你應該見識一下飛機上的先進設備,切麗。這裡的接收效果比你在家裡看還
清楚呢,至少是不相上下。」
巴克感到一陣難以抑制的悲哀。儀式結束後,錢姆·羅森茨韋格至少擁抱了他
三次,口裡高興地念叨著說,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他懇求巴克同他一起乘
飛機去巴格達。「無論如何,你在一個月之內就要為卡帕斯亞工作了。」錢姆說,
「沒有人會把這看作是有損於公眾利益的行為。」
「我會這麼看的,尤其再過一個月,他就要把每一份報紙都攥在自己的手上了,
而我無論到哪兒也只能為他工作。」
「不管怎樣,今天你也不能消極。」錢姆說,「同我們一起去吧,去體驗,去
欣賞。我們已經看到了建設規劃,新巴比倫將無比壯麗。」
巴克真想為他的朋友痛哭一場。這一切災難何時將降臨到錢姆的頭上呢?也許
在意識到受騙上當之前,錢姆就已經死去了。這也許再好不過了。但是,巴克為錢
姆的靈魂擔心。「你看本—朱達今天下午的現場直播嗎?」
「當然要看!怎麼會不看呢?自從早年在希伯來大學,我們就一直是朋友。我
知道,他們會在去巴格達的飛機上收看的。這是你應跟我們一起去的另一個原因。」
巴克搖搖頭。「我會在這裡收看的。可是,一旦你的朋友將他的研究結果公佈
出來,我們就會有不少問題在一起探討。」
「啊,卡梅倫,我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你是知道這一點的。對於齊翁今天要
公佈的結果,我是不會感到驚訝的。他是一位有能力的學者,搞起研究十分細心,
頭腦精明,而且口才極好。他有點兒令我想起卡帕斯亞。」
老天,巴克想,談什麼都可以,但千萬不要得出那樣的結果!
「你認為他會談什麼呢?」
「像大多數正統的猶太教徒一樣,他一定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彌賽亞還未來。
還有一些小派系,正如你所瞭解的,他們認為彌賽亞已經來了,但是,這些所謂的
彌賽亞已經不再是以色列人;他們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遷到了國外。他們沒有「個
給以色列人帶來托拉所預言的正義與和平。因而,像我們所有的人一樣,齊翁將對
《聖經》中的預言作出總結,鼓勵我們繼續等待、守望。這個講話一定會是振奮人
心和催人向上的,我想,這也許就是進行這次研究的初衷。
「他也許會講到敦促彌賽亞的到來。有些教派遷至古代猶太人的居住地,認為
這是他們的神聖的權力,並相信這樣做有助於實現《聖經》中的預言,為彌賽亞的
到來掃除障礙。另一些教派則在盡可能靠近聖殿舊地方建起猶太人教堂。」
「你知道,有一些非猶太人也相信彌賽亞已經來了。」巴克小心地說著。
錢姆朝巴克的身後望了望,以保證他在代表國成員回旅館時不至掉隊。「是的,
我知道,卡梅倫。不過,我更願意相信彌賽亞只是一種意識形態,而非具體的人。」
錢姆準備去追趕其他成員;巴克突然感到一陣絕望,他抓住錢姆的胳膊。「博
士,彌賽亞不僅僅是一種意識形態。」
羅森茨韋格停下腳步,望著朋友的臉。「卡梅倫,對於這個問題我們可以討論,
但是如果你過分拘泥於字面的含義,我不免要亮出我的觀念。如果彌賽亞是一個人,
如果他來是要給世界帶來和平、正義和希望,那麼我同意那些人的觀點:他已經來
到了這裡。」
「你相信嗎?」
「是的,你不相信嗎?」
「不相信彌賽亞?」
「我是說『如果』,卡梅倫。這是一個大大的『如果』。」
「如果彌賽亞是一個實在的人,而且的確要來,那又怎麼樣呢?」當錢姆正要
走開時,巴克懇求地問。
「你沒有看到嗎,卡梅倫?尼古拉已經實踐了大多數預言,甚至可以說是所有
的預言。但是,這不屬於我的研究領域。眼下,我必須走了。我能在巴比倫見到你
嗎?」
「不,我告訴過你——」
羅森茨韋格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我只是以為你的意思是和我們一道走,免
得從被其他採訪者們在那裡得到好處。」
「我是那個意思,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打算去巴格達了。如果我打定
主意到卡帕斯亞所有的一份雜誌去工作,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去巴格達的。」
「你打定主意了嗎?你打算回國嗎?我能在美國見到你嗎?」
「我還不知道。不過,咱們會見面的。」
「卡梅倫,在這個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一天,笑一笑給我看!」
但是,巴克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他一直走回大衛王賓館。賓館的一位辦事員
問他是否要訂去巴格達的機票。「不,謝謝。」他說。
「好的,先生。這裡有你一封信。」
信封上註明了齊翁·本—朱達博士的地址。巴克絕步上樓,將信封拆開。信裡
寫道:昨天晚上對你,實在抱歉。當時簡直沒法與你交談。能否有幸道你與我共進
午餐,然後陪我到演播室,我等你的電話。
巴克看了看表,時間肯定是太晚了。巴克拿起電話,接電話的是女主人,她說
拉比二十分種前就離開家了。巴克朝梳妝台猛擊了一掌。他錯過了一個多好的機會,
而且僅僅是由於他沒有打車回賓館!也許他可以打車直接去電視台,午飯後便可在
那兒見到拉比。但是,拉比原本打算在進行現場直播前同巴克談一談的;他會談什
麼呢?
巴克拿起話筒,大堂服務台有了回音。「能給我叫一輛出租車嗎?」
「當然可以,先生,但這兒有一個電話找你。你現在就要車嗎?」
「是的,你聯繫好車子,一會兒我給你回話。」
「可以,先生。請掛上電話,我把電話給你撥過去。」
是齊翁打來的。「本—朱達博士,很高興你打來電話,我剛回來。」
「我也去了簽字儀式,巴克。」齊翁用帶著濃厚的希伯來人口音說,「但是我
沒露面。」
「你的午飯邀請還有效嗎?」
「有效。」
「那麼,咱們什麼時候見面呢?在哪兒見面?」
「現在怎麼樣,就在賓館門前?」
「我馬上就到。」
「主啊,謝謝。」下樓時,巴克向自己叨念著。「讓我告訴這個人,你才是彌
賽亞。」
在汽車上,拉比用兩手握住巴克的手,將他拉近說:「巴克,我們有了一段共
同的非比尋常的經歷。我感到咱們有些緣分。現在,想咱們在吃飯時一起談談,好
嗎?」
拉比吩咐司機把車子開到耶路撒冷繁華區的一間小咖啡館。他用希伯來語對服
務員說了句什麼,服務員就將他領到靠窗子的一張餐桌前,周圍擺著花木。菜譜送
了上來,拉比看看表,揮揮手讓服務員將菜譜拿回去,又用他的本民族語言吩咐了
幾句。巴克猜測,他訂了他們兩個人的飯。
「你現在還需要帶著那個標誌你的記者身份的布嗎?」
巴克將那塊布片從胸前的口袋上扯下來。
「扯下來可比粘上去容易多了,是吧?」
巴克笑起來。齊翁也和他一起笑起來。這時,服務員端來一條剛出爐的麵包、
黃油、奶酪、黃瓜、青蘋果以及像蛋黃醬一樣的調味。
「讓我來動手吧?」本—朱達指了指食盤。
「請吧。」
拉比將麵包切成幾大塊,在麵包上塗了一層厚厚的黃油和調味汁,然後擺上切
好的黃瓜、奶酪、青蘋果,將盤子推到巴克面前。
巴克等著拉比準備自己的一份。「不要等我,趁熱吃。」
巴克輕輕點了下頭,便開始為齊翁·本—朱達的靈魂祈禱。他抬起眼,端起面
前的食物。
「你也有做祈禱的習慣。」拉比一邊準備著自己的一份,一邊說。
「是的。」說完,繼續默默地祈禱;他不知道此時對拉比談談自己的想法是否
合適。這個人在一個小時之後就要向世人公佈他的研究結果,巴克能夠對他有所影
響嗎?巴克感到自己有點兒犯傻。拉比笑了。
「你在笑什麼,拉比?」
「我想起了上次在這個地方接待的一位美國人。他是公費旅遊,到以色列來觀
光,我負責接待他。他是一位宗教界人士;你知道,我們都要輪流到這兒來接待游
客。」巴克點點頭。
「我犯了一個錯誤,就是想請他嘗嘗我最愛吃的一種食物:蔬果奶酪三明治。
也許是我的口音他很難聽懂,也許是他聽懂了,但並不感興趣。他禮貌地拒絕了,
然後點了一份更熟悉的食物,我記得是圓麵包和鮮蝦。可是,我叫住服務員,用希
伯來語吩咐他給我來雙份——也許是出於一種嫉妒心理。那個人沒多久就吃完了自
己的一份,推開盤於來嘗我的三明治。」
巴克笑了。「現在應該直接給客人點這種三明治了。」
「的確如此。」
拉比在飯前也默默地作了祈禱。
「我早飯沒吃。」巴克舉起麵包致意說。
齊翁·本—朱達用快樂的目光注視著他。「好極了!」他說,「各國都有這樣
一句古語:飢餓是最好的調味劑。」
巴克覺得的確如此。他放慢了吞吃的速度,免得吃得太飽——他很少出現這種
情況。
「齊翁」,他終於開口說,「你讓我來,僅僅是希望我在你去作現場直播前陪
你一會兒,還是有什麼事情要談?」
「要和你談一談。」拉比說。他看了看手錶,「順便問一句,我的頭髮怎麼樣?
「很好。只是有個帽子壓出的印,可以在化妝室梳理一下。」
「化妝室?我倒忘了還要化妝。難怪他們要我早點到。」
本—朱達又看了一下手錶,他推開盤子,把一隻大活頁夾舉到餐桌上,裡面夾
了足有四寸厚的手稿。「我的辦公室裡還有這麼幾本,」他說,「但這是精華,我
和我的學生三年深入細緻的——也是耗盡心血的——工作的成果全在這裡了。我要
說,我的那些年輕的學生們給了我巨大的幫助。」
「你不是幻想著要花一個小時之內把這些東西讀一遍吧?」
「不,不!」本—朱達說著,大笑起來。「這是我的所謂『兒童玩毯』。倘若
我的腦子裡真的出現了空白,我就可以求助於它。不論我翻到哪兒,我都能找到要
說的話。你可能想知道我是不是已經把在電視上要說的話都記下來了吧?」
「夠一個小時講的話嗎?」
「三年前,這件事的確令我有些膽怯。可是如今,我可以不看筆記一連講幾個
小時。當然我必須嚴格按照我的計劃講,否則稍一離題,就講不完了。」
「你得帶上你的筆記。」
「我信心十足,巴克,但我不是傻瓜。我一生中有許多時間在公眾場合講話,
但有一半是用希伯來語講的。為了讓更多的觀眾聽得懂,有線新聞網自然希望我用
英語講。這對我來說困難更大些。為了不至使我出現慌亂,我不想作出讓步。」
「我就說,你能講得很好。」
「這麼說,你對這一餐飯很滿意嘍!」拉比笑著說,「不過,請你一餐飯並不
吃虧。」
「看來,你是需要人給你鼓鼓勁兒。」
拉比對巴克的美國人用語考慮了一會兒;不過,巴克覺得他的話是很好懂的。
「是的,」本—朱達說,「鼓鼓勁兒。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說你覺得這個問題
不宜對外人說,也可以拒絕回答。」
巴克攤開兩手,彷彿在說:可以談任何問題。
「昨天夜間,你問到我關於彌賽亞的研究結果;我的回答大意是說,你得等著
與其他人一起觀看我的現場直播。現在,讓我來向你提出這個問題。」
讚美主,巴克想。「我們有多長時間?」
「大約有二十分鐘。如果講不完,我們可以在去演播室的路上談,甚至在化妝
室還可以談。」
拉比不禁對自己的幽默感到好奇,而巴克已經開始構思了。「你知道,當俄羅
斯人進攻以色列時,我在這裡的一個集體農莊。」
本—朱達點點頭。「這一天,你放棄了不可知論。」
「是的。而在失蹤事件發生的那一天,我正在前往倫敦的飛機上。」
「你沒有談過。」
於是,巴克開始講起自己的精神歷程。直到拉比從化妝室出來,緊張地坐在演
員休息室時,巴克還未講完。「是不是講得太多了?」他問,「我知道,即使作出
注意聽的樣子,也會牽扯你不少精力,而你的心思全在現場直播上。」
「不,巴克,」拉比說,他的聲音頗為激動。「我就是睡著了也會講好的。倘
若到了現在我還在往腦子裡塞東西,非砸不可。」
「就這些嗎?沒有呼應,沒有感謝,甚至連一句你是個傻瓜的話也不說嗎?」
經過很長的沉默之後,拉比終於說:「巴克,我很感謝你能把這些話講給我聽。」
一位年輕女人腰間挎著電池包,頭戴耳機走進來。「本—朱達博士,」她說,
「我們已經準備就緒,請到播音室來試音。現在離轉播還有一分半鐘。」
「我已經準備好了。」本—朱達沒有動。
那個年輕女人有些猶豫,面帶疑惑的神情。很顯然,對於不曾有半點緊張的主
講人,她還不太適應。她離開了房間。
齊翁·本—朱達立起身,將他的大活頁夾夾在腋下,打開房門,用空著的那只
手抓住門把手說:「巴克·威廉斯,你能幫個忙,在這裡等我嗎?」
「當然可以。」
「既然你是個作祈禱的人,那麼,能不能為我作個祈禱,保佑我只說上帝讓我
說的話?」
巴克點點頭。他舉起一隻拳頭,在給他的這位新朋友鼓勁兒。
「願意接過去嗎?」雷福德問他的副手。我想去看看有線新聞網的特別節目。
「可以。那個拉比的節目?」
「是的。」
副手搖了搖頭。「那種節目會讓我睡著了。」
雷福德走出駕駛艙。令他失望的是,主艙中的電視正在收看別的節目。他又走
到官員和記者們聚集的另一台電視機前。他想轉身離去,尼古拉·卡帕斯亞看到了
他。「斯蒂爾機長!請過來,與我們一起坐一會兒!」
「謝謝。不過,我想看——」
「有關彌賽亞的轉播,當然可以!播過來!」有人把電視播到有線新聞網的頻
道。「你們要知道,」卡帕斯亞用所有的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宣佈說,「我們的機長
相信耶穌是彌賽亞。」
錢姆·羅森茨韋格說:「坦白地說,作為一名不信教的猶太人,我認為尼古拉
比耶穌更符合《聖經》中的預言。」
雷福德對此話大不以為然。多麼褻瀆聖靈!他知道巴克喜愛和尊敬羅森茨韋格,
可是,瞧他說的是什麼話!「恕我冒昧,先生,我很懷疑多數猶太人是否相信一位
不是出生於聖地的彌賽亞——即使他們認為彌賽亞還未來。」
「啊,那麼,你這樣看嗎?」羅森茨韋格說,「我對《聖經》研究不多。這個
人,」他指了指電視屏幕——在電視中,播音員正在向大家介紹齊翁·本—朱達。
「這才是你們的宗教學者。經過三年的深入研究,他將指出彌賽亞的主要特徵。」
我敢打賭,他會的。雷福德想。他躲開通道,站在一個角落,斜倚在艙壁。卡
帕斯亞脫去身上的夾克,一位服務員立刻接過去掛上。他鬆了鬆領帶,捲起上衣的
袖子。他坐在電視機前,手中端著一杯摻了混合酒的礦泉水。卡帕斯亞肯定覺得這
一個小時可以很好地消遣一番,雷福德想。
播音員在畫外聲明道,這次現場直播的觀點和見證,均不代表有線新聞網和轉
播這個節目的電視台的意見。
雷福德發現,本—朱達博士是個很有吸引力的演講人。他兩眼直視著鏡頭,盡
管口音很重,但他講得很慢,很清楚,十分易懂。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對自己研究
的項目充滿了熱忱與激情。這是雷福德完全沒有料到的。雷福德本以為是一位蓄著
長長的白鬍鬚、彎腰駝背的老拉比呢,面前還擺著發霉的古代卷本,手持放大鏡認
真核對每一個細部。
事實並非如此。本—朱達在簡單介紹了自己及研究過程之後,便保證說:「我
已得出明確的結論,因而我們完全可以準確地辨別彌賽亞的特徵。我們的《聖經》
中有明確的預言和先決條件,人類中只有一個人可能符合這些要求。你們跟著我一
同思考,看看是不是能夠得出相同的結論。我們可以明白,彌賽亞是不是一個實在
的人;他是已經來了呢,還是尚未出現。」
本—朱達拉比說,他和他的研究小組幾乎花了一年時間,核對已故的語言學家
阿爾弗雷德·埃德賽姆和格林菲爾德講師對七十賢人本希臘文《聖經》的研究的精
確性,據埃德賽姆統計,經文中有關彌賽亞的文字共有四百五十六處;他又從古代
拉比的著述中找到有關文字五百五十八處之多。
「現在,」拉比說,「我們不去搞那些繁瑣的數據統計;我要說,這些預言性
的段落中有許多是重複的和含義不明的。但是,經過我們的認真研究,我們相信,
至少有一百零九條預言分別、明確地講述了彌賽亞應具備的必要條件。這些條件要
求一個人如此的非比尋常,他的生活如此的無與倫比,我們完全可以將一切偽裝者
排除掉。
「然而,在短短的一個小時內,我無論如何無法將這一百零九條預言全部論述
到,我只能舉出一些最明確和最有代表性的段落。我曾請教過一位數學家,如果我
從一百零九條預言中挑選出二十個偶數條目,那麼,世界上每一個人可能符合這些
條件的概率是多少。他計算的結果是一百二十五萬億分之一到一千萬億分之一!」
如何通過一些特徵來分辨一個人的身份,本—朱達博士打了一個聰明的比方,
雷福德感到十分恰當。「儘管我們這個星球上居住了數十億人口,可是,你只要在
明信片上標明我的一些特徵,那麼收到這張明信片的只會是我。當你把它寄到以色
列時,就把世界上許多其他地區排除掉了。你還可以進一步縮小範圍把明信片寄到
耶路撒冷。你寫上街道、門牌。樓號,這樣,收信人的範圍就很小了。然後,再寫
上我的姓名,你們就把我從數十億人口中挑選了出來,收到這張明信片的只能是我。
我相信,有關彌賽亞的預言也是這樣;這些預言一次次地排除,最後,只有一個人
完全符合這些條件。」
本—朱達博士的演講如此富於吸引力,飛機上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走動、交談,
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甚至尼古拉·卡帕斯亞也在聚精會神地聽著,只是偶爾呷一
口手中的礦泉水。雷福德似乎感覺到,卡帕斯亞因過於專注地看電視而有些不大自
然。
為了不致分散人們的注意力,雷福德說了聲對不起,迅速溜回駕駛艙。他把手
搭在副手的肩上,說了一句什麼。副手摘下左邊的耳機。
「我想讓飛機在這個小時結束前五分鐘開始著陸。」
「我們正按計劃飛行,機長,在這個小時結束前的二十分鐘就開始著陸了。」
「不管你採取什麼措施,把速度調整一下。」
「明白。」他伸手去取對講機,「巴格達指揮塔,我是世界共同體一號,報告
完畢。」
巴格達指揮塔:「一號向前航行。」
「我們降低飛行速度,預計在這個小時結束的五分鐘之前到達。」
「明白,世界共同體一號。出什麼問題了?」
「沒有。只是檢驗一下新飛機的性能。」
副手抬起眼睛,詢問地望著雷福德。雷福德向他豎大拇指,然後匆忙趕回去看
電視。
巴克一邊看著電視,一邊作著禱告。其他攝制組成員也都圍坐在監視器前。平
日間機房內的閒聊沒有了,他們全都被屏幕上的拉比吸引住了。為了抑制內心的驚
奇,巴克掏出鋼筆和筆記本,飛快地做著筆記。要趕上拉比的速度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在滔滔不絕地講解著一條又一條預言。
「對於猶太人來說,彌賽亞並非僅僅是一些預言而已。」本—朱達說,「多少
個世紀以來,我們猶太人尋找他,盼望他,並為他而祈禱;然而如今,我們已經停
止了對於經文中有關彌賽亞的特徵的研究,轉而求助其他。也就是說,我們在尋求
為我們昭雪冤屈、帶來和平與正義的政治領導人。」
錢姆·羅森茨韋格走向卡帕斯亞,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又轉過身去望著每一
個人。然而這時,幾乎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轉到錢姆,包括卡帕斯亞。
「有些人相信,彌賽亞會將人類世界恢復到所羅門的全盛時代。」本—朱達拉
比繼續說,「另一些人則認為,彌賽亞將使我們人類煥然一新,在我們這個星球上
開創一個從未有過的王國。然而這些預言將告訴我們彌賽亞將要做什麼。讓我們在
餘下的時間裡來檢查一下這些預言。」
「根據《彌迦書》中的預言,彌賽亞必須出生於伯利恆。」拉比翻開面前的筆
記,讀到:「伯利恆的以法他阿,你在猶太諸城中為小,將來必有一位從你那裡出
來,在以色列作掌權的。他的根源從亙古、從太初就有。」
錢姆·羅森茨韋格不安地來回走動著,他是飛機上惟一沒有安靜下來的人。雷
福德感到,這位老人自己愚弄了自己,而且固執己見。
「尼古拉,」他開口問道,「你出生在伯利恆,後來才遷到克盧日的,對吧?
哈!」
其他人都注意他靜下來。卡帕斯亞靠坐在椅背上,似乎有所領悟。「我知道這
個要得出的結論!他說,你沒看出來嗎?真是再明顯不過了。」
我知道,雷福德想。比卡帕斯亞知道得還清楚。
「他是在宣佈,他自己就是彌賽亞!」卡帕斯亞高聲道。
「啊!」錢姆說,「你是在說我的一位好友。他決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一位乘務員側過身低聲說:「你的電話,秘書長。」
「誰來的?」
「你的一位助手從紐約打來的。」
「哪一位。」
「德拉姆小姐。」
「做個電話記錄。」
卡帕斯亞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本—朱達拉比繼續說:「如果我有更多的
時間,我還要從希伯來文《聖經》中引用數十條預言來證明彌賽亞的身份。在講話
結束時,我留下電話號碼,你們可以訂購我的研究著作。這部著作會使你確信,我
們完全可以肯定地說,能夠成為我們的彌賽亞的只有一人。
「我要說,三年來,我深入地研究了摩西的律法和預言,這是我一生中進行的
最有價值的研究。我廣泛地閱讀了史書和其他一些宗教典籍,包括非猶太教的《新
約》,梳理了每一個詞語,看看是否有一位符合彌賽亞的身份,是否曾有一個人出
生在伯利恆,他的母親是一位童貞女,他是大衛王的後裔,而他的血統可以上溯至
我們的祖先亞伯拉罕;他曾被帶到埃及,後被召回加利利傳教;他曾有一位先行者,
他受到上帝選民的厭棄,被人以三十塊錢出賣掉,受刑而死,死後與富人葬在一起,
最後從死亡中復活了呢?根據以色列最偉大的先知之一但以理的預言,耶路撒冷城
『在艱難的時候』重新建造起來,下距彌賽亞代民受死整整四百八十三年。」
本—朱達博士兩眼直視著鏡頭。「耶路撒冷的城牆重建四百八十三年之後,拿
撒勒的耶穌為以色列民族獻出了自己。他是騎著驢來到耶路撒冷的,正如《撒迦利
亞書》中預言的那樣:『錫安的民哪,應當大大喜樂;耶路撒冷的民哪,應當歡呼。
看哪,你的王來到你這裡。他是公義的,並且施行拯救,謙謙和和的騎著驢,就是
騎著驢的駒子。』」
在演員休息室,巴克從沙發上立起身,目不轉睛盯著監視器。攝制組的其他人
也都聚攏到電視機前,但巴克已經激動得難以自抑,他大聲喊道:「是的,說下去,
齊翁!阿門!」巴克聽到大廳裡不斷傳來電話鈴聲,而拉比還沒有給出自己的電話
號碼。
「耶穌基督就是彌賽亞!」拉比作出結論說,「沒有其他的選擇。我只能得出
這個結論,但我又害怕照著它去做,而現在已經太晚了。耶穌已經來過了,將他的
會眾提往天國,正如他曾經所說的那樣。我沒能隨他們一同升天,因為我搖擺了。
但是從此以後,我就將他視為我的救世主。他在七年之後還會再來!要準備好!」
突然,演播室充滿了騷亂聲。正統派的拉比們和憤怒的以色列人把門敲得「砰
砰」直響;技師們在等待著切斷電路的信號。
「如果你們要獲得更多的消息,這裡是我的電話號碼。」拉比說,「如果他們
不打字幕,我來給你讀!」他讀了;與此同時,導演發出關閉鏡頭的指令。「瑪利
亞的兒子耶穌,就是耶和華塗膏的那一位!」拉比迅速地喊道,「耶穌就是彌賽亞!」
然而,屏幕上一片空白。
本—朱達拉比收拾起筆記,用目光急切地尋找著巴克。
「兄弟,我在這兒!」巴克說著,衝進了演播室。「車子在哪兒?」
「藏在後門,我的司機還不知為什麼要藏起來!」
電視台的經理們衝進演播室。「等等!觀眾要見你!」
拉比有些猶豫。他望了望巴克,「如果他們向我要耶穌怎麼辦?」
「他們可以打電話!」巴克說,「我帶你衝出去。」
他們從後門衝出去,奔到電視台的內部職工停車場。但拉比的車子並不在那兒。
忽然,馬路對面,拉比的司機跳下車子,一邊向他們招手,一邊喊著什麼。巴克和
拉比迅速朝他奔過去。
「這有點兒叫人掃興。」尼古拉·卡帕斯亞歸結說,「我倒希望他宣佈說,他
就是彌賽亞。他的結論實在是老掉牙的了。許多人都相信這個神話。現在,一位知
名的希伯來拉比也改宗了。這可是個大新聞。」
的確如此,雷福德想。他轉身進了駕駛艙,準備著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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