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福德感到,他在這一天的工作——以及之後的行程——都確定下來了。他要
參加這天的慶祝活動,然後打車前往坐落於特拉維夫西南九英里處的本一古裡安國
際機場。屆時,他的機組人員已做好一切準備工作;他將進行飛行前的安全檢查。
預計當天下午前往巴格達,然後直接飛抵紐約。在這一天的飛行中,他將一如既往
地按慣例行事,但是,在此次飛行——也許還包括他以後的飛行生涯中,他的老闆
已經變成是卡帕斯亞。
晚上,雷福德要在紐約住一夜,然後才能回家。他不知道住在芝加哥是否可行。
或許他和切麗要搬到紐約來住。很顯然,為總統的「空軍一號」挑選飛行員不過是
一個花招。他今後的職業就是,卡帕斯亞要去哪兒,他就要把他送到哪兒。由於某
種原因,雷福德不得不屈從於卡帕斯亞的希望。要求、意志與邏輯。上帝既然將這
個使命交給了他,只要不必過度虛偽的生活,至少在目前他會接受這份職務的。
通過布魯斯的講解以及他自己對預言的研究,他知道,這位基督的敵人終有一
天會撕去偽裝。他會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用鐵血政府來統治整個世界。他會打垮
一切阻礙勢力,殺掉任何一個不肯臣服於他的人。每一位基督徒都將面臨犧牲生命
的考驗。雷福德預見到,他終有一天會為求生存以及幫助其他的信徒生存下去而解
除卡帕斯亞的僱用,成為一名逃亡者。
巴克看到美國安全局的一名特工徑直向他走來。「你是卡梅倫·威廉斯嗎?」
「誰找我?」
「安全局,你應該有所瞭解,能看看你的身份證嗎?」
「我已經出示一萬遍了。」說著,巴克掏出自己的證件。
「我明白。」特工看著巴克的身份證,「菲茨休總統要見你,我要保證給他帶
去的,的確是他要見的那個人。」
特工合上證件夾還給巴克,然後點點頭。「跟我來。」
在克奈塞特大廈後面的一間小辦公室門前,聚集了二三十位記者;他們在努力
搶佔門前的有利位置,等待著菲茨休總統前往簽字儀式現場時衝上去採訪。另外兩
名特工把守著房門——他們帶著領章,耳朵上掛著耳機,兩手抱在胸前。
「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記者們問。
但那兩名特工充耳不聞。他們用不著為記者負責,除非必要時將他們趕開。他
們比新聞處長更瞭解總統的行蹤,但這的確用不著讓別人知道。
巴克盼望著能再一次採訪總統。幾年前,也就是菲茨休再次當選總統的那一年,
巴克曾對他進行了採訪,這是他第二次榮膺《環球週刊》的新聞人物。巴克似乎與
總統相處得很愉快,而總統簡直就是林登·約翰遜的年輕的翻版。菲茨休第一次當
選總統時年僅五十二歲,如今已邁向五十九歲。他身體健壯,富有年輕人的朝氣,
是一位精力飽滿、作風樸實的人。他經常會出口一些粗鄙的言詞,雖說巴克從未遇
到過總統發怒,但在總統身邊工作的人們中間有一些這類傳聞。
這天早晨,巴克的確見識了總統的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
特工擠開門前的人群,守門的兩名特工問到一旁,放巴克進去。人群中的美國
記者見巴克輕而易舉地跨進門去,十分不滿。
「他怎麼就可以進去呢?」
「他真是從來沒有辦不成的事!」
「看來不在於你有多大學問,幹出多大的成績!全在於你認識什麼樣的人!」
巴克真希望被他們言中。他巴不得在談話中得到什麼搶手消息,搞個總統的獨
家專訪。但是,同被擋在門外的其他記者一樣,巴克自己對這場談話的內容也一無
所知。
特工將巴克交到總統的一名助手手中,助手拉住巴克的衣袖,將他領到房間的
一角。總統正坐在一張大扶手椅中。他的夾克敞開著,領帶也鬆開了,正在與他的
幾位顧問低聲地談著什麼。「總統先生,《環球週刊》的卡梅倫·威廉斯來了。」
助手說。
「讓我們談一會兒。」菲茨休說,助手和幾位顧問紛紛離去。總統抓住其中的
一位顧問說:「你留下,羅伯!你要工作多長時間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我要你留
在這兒。當我說『你們出去一會兒』時,並不包括你。」
「對不起,先生。」
「別道歉了。」
「嗯,對不起。」這話剛一出口,羅伯意識到自己是在為前面的道歉而道歉。
「對不起,啊——對不起。是的。」
菲茨休朝身邊掃了一眼。「叫人給威廉斯弄一把椅子來,行嗎?喊一嗓子就行,
咱們抓緊點兒時間。沒有幾分鐘了。」
「十一點開始。」
巴克伸出手去。「總統先生。」他招呼道。
菲茨休馬馬虎虎地與他握了握手,並沒有朝他的眼睛看。
「坐在這兒,威廉斯。」菲茨休面色通紅,前額上冒出了汗珠。「首先,我們
的談話不得引用,好嗎?」
「好的,你可以隨便談,先生。」
「不,別說什麼可以隨便談。我從前也聽到別人這樣向我保證過,可還是把我
出賣了。」
「我沒有這麼幹過,先生。」
「是的,不是你。可我還記得,一次我對你說了什麼話,事後我說這些話不得
引用;結果你卻對我說,在我聲明之前,從法律上講你是可以引用的。」
「根據我的回憶,先生,在好長一段時間內我對那件事保持沉默。」
「的確如此。」
「事實上,除非你事先聲明,否則,你就不能決定什麼話是不可以引用的。」
「是的,我在這方面有了幾次教訓。因而我要聰明一點,我們的談話從頭至尾
都是不允許公開的,明白嗎?」
「明白了,先生。」
「威廉斯,我想知道卡帕斯亞到底要幹什麼。你和他有過一些交往,你採訪過
他。據說他在想方設法收買你。你瞭解這個人嗎?」
「不太瞭解,先生。」
「說句實話,我被他弄得十分惱火。可是,他是自耶穌之後最受世人歡迎的一
個,我能向誰去訴苦呢?」
巴克對總統的抱怨感到震驚。「我以為,你是他的最大支持者,先生——眼下,
美國的姿態正是如此。」
「是啊,我是的!我的意思是說,我從前是。我把他請到白宮!他在兩院的聯
席會議上發表演講。我很贊同他的想法。直到聽了他的演講,我才成為了一位和平
主義者;說真的,我相信他是能辦到這一點的。但是民意測驗顯示,倘若現在競選
總統,他的選票會超過我的一倍!他只是不想這麼幹。他讓我來當這個總統,而他
要成為我的上司!」
「他是這樣對你說的?」
「別那麼幼稚,威廉斯。如果我知道你這麼不開竅,我就不會找你來談了。可
是你看,他從我手上弄走了『空軍一號』;如今你見到那玩意兒了吧?他在上面寫
上了『世界共同體一號』,下午還要發表一項聲明,感謝美國公民對他的饋贈。我
真想當面揭穿他的謊言,把報界的一派讚揚之聲徹底翻個個兒。」
「這樣幹不會有什麼效果的。」羅伯面帶譎媚的笑容,插話道,「我的意思是
說——我知道您並沒問我,但是他在聲明的時候會裝出一副拒絕的模樣,由於你堅
持要給,他才不情願地接受了。」
總統轉向巴克。「你說說看,威廉斯,你是怎麼想的?你認為他要幹什麼?既
然我把這些廢話都透露給了你,我是否就因此更加陷入了困境?你是否已經到他那
兒去領薪水,而且打算告發我了?」
巴克很想對總統說,他看到了什麼,他所認識的卡帕斯亞實際上是什麼——這
些都有《聖經》作證。「我要說,我不是一名卡帕斯亞的追隨者。」他說。
「那麼,你是菲茨休的追隨者啦?我沒問你在選舉中投的是誰的票——」
「我完全可以告訴你。你第一次競選,我投了你的對手的票。第二次,我投了
你的票。」
「我把你爭取了過來,對嗎?」
「對的。」
「那麼,你和卡帕斯亞的問題在哪兒呢?他是那麼溫和,那麼富於說服力,那
麼令人信服。我想,他幾乎可以將任何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我猜想,這就是我的問題之一。」巴克說,「我不知道他到底玩的是什麼把
戲,但似乎很能奏效。他可以得到任何想得到的東西,而且會裝出一副不情願的樣
子。」
「的確如此!」總統說著,不禁朝巴克的膝蓋上猛擊一掌,弄得巴克生疼。
「他正是這麼捉弄我的!我發誓說。」他又罵了一句。接著,他的每一句話中都賭
咒發誓地帶出一些褻瀆的字眼。巴克擔心總統會因此而氣炸肺的。
「我不得不阻止他這麼幹。」他怒氣沖沖地說,「這真弄得我煩心透了。今天
就要舉行簽字儀式,他要讓我扮演一個十足的懦夫。我是說,他要讓美國給全世界
做個表率,可是,眼下我們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個傀儡。我是一個強悍的人,一個敢
作敢為的領導,我要自己拿主意。可是,不知怎的,他卻弄得我現出一副馬屁精、
馬前卒的模樣。」說到這裡,總統不禁歎了一口氣。「威廉斯,你知道我們和民兵
遇到的麻煩嗎?」
「我只是做一些猜測。」
「我要說,他們的觀點有些道理,我沒法說服他們!我們的情報顯示,他們正
在儲藏一些重型武器,因為他們是如此強烈地反對我的計劃——也就是銷毀百分之
九十的武器,將剩餘的百分之十交給聯合國——或叫『世界共同體』以及諸如此類
的玩意兒。我倒希望能夠相信他的願望是純正的,相信這是進入真正和平的最後一
步。但是,可能這又是會叫我驚詫不已的花招,就像眼下的飛機事件。
「我們有了一架新飛機,我們也需要這架飛機。我也不在乎誰去駕駛它,只要
他有這個能力。我們從一些值得信賴的人手裡拿到一張名單;可是突然之間,令我
們這位『卡帕斯亞大帝』滿意的名單只留下了一個名字。如今,我對這件事的確不
該太介意了。因為我猜想,我已經把這架飛機和機組人員一併送給了卡帕斯亞!」
他又開始咒罵起來。
「噢,先生,我不知道該怎麼對您說,不過,您沒有享受到這位新飛行員的服
務,的確十分遺憾。我認識他,他是個頂尖好手。」
「你以為我在自己的國家中找不到好的飛行員嗎?不!我只是生氣白白便宜了
卡帕斯亞。聯合國——對不起,我該說『世界共同體』——要進行一場變革,不久
安理會就要對此投票。如果秘書長成為了統領全世界所有保留下來的軍事力量的總
司令和全球銀行業的金融總裁,那麼,就要給他一個『更合適的頭銜』。而且最糟
糕的是,這項動議竟然是由我們自己的大使提出來的;在提交給安理會之前,我居
然對此毫無所知。我惟一能夠求助的手段就是堅持說這不合法律程序,他不能投自
己的票,不能自己罷免或辭退自己。如果這個傢伙由於提議,要給受到全世界人愛
戴的世界共同體首領加個更好的名號,而被我炒了魷魚,這會使我處於怎樣尷尬的
境地呢?」
總統沒有給巴克回答的機會,這倒使他暗自慶幸,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
好。
菲茨休總統向前傾了傾身子,低聲說:「還有新聞媒體!我們承認,同世界其
他國家相比,我們關於違背公眾利益行為的法律比較嚴厲;既然已如此接近世界和
平,那麼我們不打算限制聯合國——或隨便叫作什麼——在新聞出版方面有更大的
自由。這樣,我們就給他留了一個漏洞。看看吧,我們由此給自己招致了怎樣的後
果!他已經買下了所有的報紙。雜誌、電台和電視網,我們根本來不及改變主意!
「他從哪兒弄到這麼多的錢?威廉斯,你能告訴我嗎?」
巴克遇到了一場良心上的危機。他已經對卡帕斯亞表示過,他不會將卡帕斯亞
繼承斯通內爾的遺產一事告訴任何人。但是,對魔鬼作出的許諾也一定要信守嗎?
一位賊人闖進來,問你的親人在哪兒,你向他撤了謊,這二者的性質是否完全相同
呢?
「我不能。」巴克說。他並非感到自己一定要忠於卡帕斯亞,而是擔心這個消
息有可能傳到卡帕斯亞的耳朵裡。只要可能,他就要努力使自己保持理智。
「你知道我們的諜報人員偵察到了什麼?」菲茨休總統繼續說,「卡帕斯亞的
最終計劃是,由安理會的十個成員所代表的各國首腦要以下屬的身份向他們的駐世
界共同體大使匯報工作。因而,這十位大使也就成了卡帕斯亞手下的世界之王。」
巴克皺起了眉頭。「換句話說,也就是你、墨西哥總統和加拿大首相要向聯合
國的北美大使匯報工作啦!」
「是這樣的,威廉斯。但是,你又說成『聯合國』了,它現在叫『世界共同體』。」
「我搞錯了。」
「噢,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
「先生,我能做些什麼呢?」
菲茨休總統望著天花板,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汗珠。「我不知道。我猜想,我不
過是想發一通牢騷,而且我認為或許你會有一些見解。我們有什麼辦法煞一煞他的
威風才好。無論如何要在他的盔甲上找到縫隙。」
「我希望我能給您更多的幫助。」巴克說。突然,他意識到這話是打了折扣的。
他不能揭發說,卡帕斯亞是個撒謊的殺人犯和會催眠術的基督的敵人。雖說巴克反
對他,然而任何一位不信基督的人是決不會理解或同意他的說法的。這位敵基督的
出現,多少個世紀以前已經預言到了;幕布既已經拉開,這台戲總要演到底的。
尼古拉·卡帕斯亞將吞掉美國總統以及對他有所阻礙的每一個人。他要獲取最
高的權力,然後,一場真正的搏鬥——天堂與地獄之間的戰爭——便開始了。冷戰
終將演化為一場生死拚搏。令巴克感到欣慰的是,這場拚搏的結果從一開始就確定
了……儘管他是在最近幾個星期才知曉的。
將巴克介紹給菲茨休總統的那位助手禮貌地打斷他們的談話。「對不起,總統
先生,秘書長要求在儀式開始之前進行五分鐘的會晤。」
菲茨休又說話了。「我想,我們的見面得結束了,威廉斯。無論如何,我很欣
賞你的談話,並對你的信任表示感激。」
「我當然相信您,先生。啊,最好不要讓卡帕斯亞知道我在這兒。他會問我們
談話的內容的。」
「是的,對。聽著,羅伯,你出去對卡帕斯亞的人說,這個房間不適合見面,
他可以任選一個會晤的地點,我一會兒就到。另外,把胖子給我叫來。」
「胖子」顯然就是最初陪著巴克來這裡的那位特工。這個綽號與這位身材挺拔
的年輕人完全不符。「胖子,帶威廉斯出去,注意別讓卡帕斯亞的人見到他。」
總統繫好領帶,扣上衣扣,在特工人員的陪伴下前去與卡帕斯亞會晤。在胖子
的掩護下,巴克出了那間與總統談話的辦公室,來到安全地帶。然後,巴克再作為
美國代表團成員,進入會場。
雷福德得到了一個靠近前排的美國官員的座位。他知道哭牆的那兩位傳教士是
對的,而今天在這裡舉行的簽字議式是邪惡的。但瞭解這一點的人屈指可數。他了
解這一點,但他感到自己無能為力。誰也無法阻止歷史的潮流。
布魯斯讓他懂得了許多道理。
雷福德已開始思念布魯斯·巴恩斯牧師。雷福德很喜歡他們每天晚上的聚會和
他在會上學到的知識。布魯斯的引導是正確的。聖地如今真要成為名副其實的聖地。
倘若第一批十四萬四千位猶太人在此地皈依了基督,那麼,布魯斯肯定會欣然目睹
盛況的。
根據布魯斯對雷福德、切麗和巴克的講解,世界各地都有信仰的信徒,這會是
一次罕見的豐收——或許今天有上億的人皈依基督。其中十四萬四千是猶太人,在
他們民族的十二支派中,每個支派都有一萬二千人皈依。許多世紀以來,他們散居
到世界各地;他們將重返故地,聚集到一起。想想看,猶太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操
著本民族的語言,引領著上百萬人皈依他們的彌賽亞耶穌,這將是怎樣一種盛大的
場面呀。
儘管他們還要經歷種種痛苦與磨難,但前途是光明的。雷福德盼望著他們的最
終的勝利。然而,他卻沒法接受他們的「災難之光」的解體與分裂。倘若卡帕斯亞
真的控制了所有的新聞媒體,誰知道巴克會落到怎樣的下場呢?倘若切麗與巴克的
關係有了結果,誰能預見到他們的前景會如何?
雷福德挪了挪身子,望著會場內的人群。還有許多人在陸續人場,會場內的警
衛人員可以說是戒備森嚴。開幕的時間到了,攝影機紛紛打開了鏡頭,音樂聲減弱
了,記者們在「噓噓」地試著麥克風,會場內的人群安靜了下來。雷福德將帽子放
在大腿上,坐直了身子。他不知道遠在芝加哥郊區的切麗能否在電視節目中看到他,
那裡正是半夜時分。切麗的目光尋找巴克的時候肯定要比尋找他的時候多。她在電
視屏幕中很容易找到巴克,因為巴克正坐在錢姆·羅森茨韋格博士的斜後方。
大會司儀開始介紹到會的貴賓,人群中響起了禮貌的掌聲。這些貴賓包括克奈
塞特的退伍老兵,世界各國的外交官,美國的官員及前總統,以色列領導人。
介紹到第二排貴賓席時,被介紹到的人就立起身向台下致意。巴克的身份是這
樣介紹的——卡梅倫·巴克·威廉斯先生,美國《環球週刊》前本部資深記者、現
任中西部分社記者。台下對這個介紹反應冷漠,巴克只能報之以微笑。雷福德也笑
了。很顯然,每一個人都對他的這種身份以及何以被視為貴賓感到困惑不解。
當介紹到最後五位貴賓時,台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他們是猶太教首席拉比,
曾獲得過諾貝爾獎的植物學家錢姆·羅森茨韋格,以色列總理,美國總統和世界共
同體秘書長。
當卡帕斯亞以其特有的略帶靦腆的自信風度來到會場時,全場與會者起立鼓掌
歡迎他的到來。雷福德也不情願地立起身,他將帽子塞到腋下,雖說也做出了鼓掌
的樣子,但並沒有拍出聲響。他發現,要他裝出一副歡迎這位敵基督的樣子,很不
容易。
錢姆·羅森茨韋格轉過身去望著巴克。巴克面呈笑容。巴克希望能夠將這位老
朋友從劫難中拯救出來,但時機還未到。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讓這位老人享受一番
此時的快樂,因為這種快樂實在為時不久。
「這真是個大喜的日子,卡梅倫。」錢姆低聲說,伸出兩手握住巴克的手。他
又輕輕拍了拍巴克的手,彷彿是在與自己的孩子親切交談。
一那間,巴克幾乎不希望上帝看到他。閃光燈頻頻閃亮,記者們忙著將現場這
些支持這一歷史性條約的貴賓們拍攝下來,傳之子孫後代。在記者們留在底片上的
這些畫面中,只有巴克瞭解卡帕斯亞的底細,只有他明白這個條約的簽訂正式開啟
了大劫難時代。
忽然,巴克記起揣在衣袋裡的那個《環球週刊》標誌。他掏出那個標誌準備貼
到胸前,可是,標誌後面的尼龍搭扣粘在了衣兜的上蓋上。他想把標誌扯下來,可
那尼龍搭扣粘得很牢,把整個夾克都提了起來,露出了腰間的皮帶;他放開手,尼
龍搭扣的一邊又恰巧粘在他的襯衣上。當他撫平了夾克,用兩手使勁拽下那個標誌
時,他的這一套雜技表演般的動作早已不知被拍攝了幾十次了。
當掌聲落下去,會場內的人們坐回到椅子上時,卡帕斯亞手持麥克風站了起來。
「這是具有歷史意義的一天。」他微笑著說道,「當所有這一切終於在這重大的時
刻來臨之際,我們不會忘記那些為將世界上的一切力量團結到一起而付出艱辛努力
的人們。今天,我們應感謝的人很多,首先應感謝我的尊敬的朋友兼師長、一位像
父親一樣對待我的人、以色列傑出的科學家錢姆·羅森茨韋格博士!」
全場報之以熱烈的掌聲。錢姆立起身,腳下有些站立不穩,他向人群微微招手
致意,快樂得像個小孩。巴克想拍拍他的後背,以示祝賀,但他為這位老朋友感到
悲哀。羅森茨韋格被人利用了。他成了一個卑鄙陰謀的幫兇,而這個陰謀的得逞對
於他本人和他的同胞來說,則是一場災難。
卡帕斯亞對猶太教首席拉比、以色列總理分別表示了謝意,最後說到「美國總
統傑拉爾德·菲茨休閣下,以色列最偉大的朋友」。
掌聲更加熱烈。菲茨休立起身向人群致意。當掌聲漸漸落下時,卡帕斯亞又帶
頭鼓起掌;他將麥克風塞到腋下,走回到總統面前起勁地拍著兩手。
菲茨休的面上顯出尷尬的神情,幾乎可以說有些慌亂地望著卡帕斯亞,不知他
要幹甚麼。卡帕斯亞兩眼凝視著總統,彷彿在為總統感到激動不已。他聳聳肩,將
麥克風遞給菲茨休總統,總統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然後他揮了揮手,表示拒絕。
在人群的熱烈歡呼聲中,他終於接過了麥克風。
巴克十分欽佩卡帕斯亞控制人們的情緒的能力。這顯然是事先編排好的。可是,
菲茨休在這個場合能說點兒什麼呢?惟一得體的反應就是表示謝意和為朋友唱一首
頌歌。儘管菲茨休對尼古拉·卡帕斯亞的卑鄙勾當逐漸有所醒悟,然而,他不能不
承認尼古拉在目前的和平進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菲茨休立起身時衣服擦了一下椅子,弄出一些聲響,他尷尬地退至國務卿面前。
他等著人群安靜下來,而人們的歡呼的掌聲彷彿永遠不會停下來。卡帕斯亞衝過去,
抓起菲茨休的一隻手臂高高舉起來,就像人們見到的拳擊手獲勝的場面一樣。人群
中爆發出更加熱烈的掌聲。
卡帕斯亞終於退到後面,把菲茨休總統留在了講台中央。菲茨休開始講話,巴
克立刻感覺到,卡帕斯亞的某種力量在總統身上起了作用。巴克不希望再一次目擊
殺人場面,就像他在紐約見到的那樣,但他確信,卡帕斯亞正以其罪惡的力量一步
步左右著事態的發展。因為,眼下傑拉爾德·菲茨休正以飽滿的精力向熱情的人群
發表演講,與幾分種前巴克見到的那一副頹喪的模樣截然不同。
聽著菲茨休的演講,巴克感到脖子有些發熱,兩個膝蓋變得虛弱無力。他向前
靠了靠,抓住羅森茨韋格的椅背,設法制住渾身的顫抖,但他的努力並沒有奏效。
他真切地感到某種邪惡力量的存在;然而,一陣強烈的暈眩攫住了他,幾乎將他打
倒。
「當此之際,我不想用一些題外話來破壞大家沉浸在這個歡樂時刻的美好心境。
然而,承蒙大家的好意,承蒙我們目前已更名為世界共同體的卓越領導人的好意,
我不免要簡單地談談幾個問題。
「首先是我們躬逢盛世,親眼見到尼古拉·卡帕斯亞在短短幾個星期內便取得
如此偉大的成就。可以肯定地說,我們的世界由於有了他而變得更加美好、和平。」
卡帕斯亞努力要收回麥克風,但菲茨休總統仍握住不放。「先生,現在是我在
發言——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他們的爭執在人群中引起一陣笑聲。「我以前曾說
過,現在我還要說,秘書長的關於銷毀全球武器的計劃是一個天才的創舉。我毫無
保留地支持這次計劃,並要帶頭將我們的百分之九十的武器銷毀掉,剩餘的百分之
十捐給卡帕斯亞先生領導下的世界共同體。我為美國能在這個問題上起到表率作用
而驕傲。」
巴克感到頭暈目眩,他在努力維持著身體平衡。
「作為我個人和我國全體人民的一項具體的行動,就是我們已經將嶄新的『空
軍一號』贈給世界共同體。這架飛機的重新噴漆與命名的費用由我們支付。你們可
以在本一古裡國際機場見到它。
「現在,我得把麥克風交到人類命運的主宰者,我的私人朋友與同胞尼古拉·
卡帕斯亞手中了,而他目前的頭銜與他在整個世界政壇上的影響太不相稱了!」
尼古拉不情願地接過麥克風,似乎因受到眾人的矚目而有些不自然。他顯得有
些不知所措,好像對這位固執的、滔滔不絕地講了他那麼多好話的總統不知該怎麼
辦才好。
當人群中的鼓掌聲終於落下時,卡帕斯亞努力裝出一副極其謙卑的神態說:
「我為我的朋友的頗多讚美之詞表示歉意,他太友好,太慷慨,世界共同體欠了他
一份不小的人情。」
雷福德一直在注視著巴克。巴克的情況不妙,他幾乎要跌倒在地。雷福德懷疑
是高溫或前面那些相互吹捧的客套話弄得巴克面色蒼白,心中作嘔。
以色列的官員們——當然羅森茨韋格除外——對於銷毀武器的計劃反應冷漠。
幾十年來,他們一直是以強大的軍事力量來保障自身安全的;倘若沒有與世界共同
體簽訂的這項條約,他們是不會同意卡帕斯亞銷毀武器的計劃的。
自從總統的頗具鼓動效果的講話之後,儀式的其餘部分顯得平淡無奇——在雷
福德看來,似乎還有些凌亂。菲茨休對卡帕斯亞的喜愛彷彿在隨著他們的每一次接
觸而增強。不過,他的態度僅僅是世界上絕大多數人對卡帕斯亞的喜愛的一種反映。
除非深入地鑽研《聖經》中的預言,否則,人們很容易將尼古拉·卡帕斯亞認作上
帝在世界歷史的危急關頭給人類派來的和平使者。
隨後,其他各國的領導人紛紛就他們即將簽署的這份條約的重要性,歷史意義
頌揚一番;在他們說著這些不關痛癢的話題時,巴克漸漸恢復過來。大會服務人員
拿來了幾隻裝飾精美的鋼筆,錄音機、攝影機照相機將鏡頭對準了幾位簽字人。鋼
筆在他們中間傳來傳去,他們煞有介事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是握手、擁抱、親
吻對方的面額,於是,條約便開始生效了。
這些簽署條約的人——只有一人除外——對於這項條約可能帶來的後果茫然不
知;他們也沒有意識到,他們因此便成了這個邪惡同盟中的一員。
條約已經簽署。上帝的選民——這個計劃重建聖殿、重新實施潘祭,直到迎來
他們的彌賽亞的民族,剛剛與魔鬼敲定了一項買賣。
主席台上只有兩個人知道,這個條約的簽定便意味著世界末日的來臨。他們中
間的一位心中充滿了瘋狂的念頭,另一位則為即將到來的恐怖感到不寒而慄。
在哭牆下,兩位見證人在傳達著真理的聲音。他們宏亮的嗓音越過聖殿山,回
蕩在天宇之間:主啊,世界末日來臨了!
人類開始了最後的七年之厄。
這是最後的大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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