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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哭牆

  「在猶太教漫長的歷史中,」本—朱達拉比說,「上帝曾經派來過許多見證人。 當年,在舊約時代尤其多;不過,在現代化的戰爭中,上帝保佑以色列免遭荼毒是 又一個例證。」
  巴克轉過身來說:「戰爭發生時,我就在這裡。」
  「我讀過你的報道。」本—朱達說,「但是,由於同樣的原因,猶太人卻對在 他們生活中出現的神跡產生了懷疑。瞭解經文的人都知道,摩西可以將手變成蛇, 法老宮廷裡的巫術師同樣可以辦到;他們甚至還能傚法摩西將水變成血。但以理也 並非王宮內唯一的解夢師。我對你講這些,只是想說明這兩位見證人為什麼會受到 懷疑。他們的威力如此強大、可怕,但是,他們傳帶給猶太人心靈的信息無異於一 種詛咒。」
  「是,他們帶來的是有關彌賽亞的信息。」
  「他們似乎能夠為他們的論述提供佐證。」本—朱達說,「但是,將耶穌視為 猶太人的彌賽亞,已經是兩千年以前的舊觀念了。猶太人甚至將這個名字視為本民 族的污點。」
  「這裡有些人已經信仰了基督。」巴克說,「我是在電視上看到的,人們在柵 欄前彎著腰作祈禱,成了耶穌的信徒。」
  「沉重的代價。」拉比說,「這種情況在少數派中的確有。不過,不論這兩位 基督的見證人給人造成多麼深刻的印象,你會看到,猶太人信仰耶穌的人數不會太 多。」
  「這是你第二次將他們稱作見證人。」巴克說,「你知道《聖經》上是怎麼— —」
  「威廉斯先生,」本—朱達拉比打斷他的話,「不要將我視為僅僅研究『托拉』 的學者。你要知道,我的研究範圍包括世界上各主要宗教的典籍。」
  「但是,如果你瞭解《新約》,那麼,你對見證人會是怎麼看呢?」
  「首先,你說我『瞭解《新約》』未免有些誇大其辭。我還不能聲稱我瞭解 《新約》;我只是在最近三年才較深入地探討了《新約》。第二,你不過是從新聞 報道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
  「我不是作為一名記者來提這個問題的。」巴克說,「我是作為一名基督徒來 提這個問題的!」
  「不要把所有的非猶太人全部誤會成基督徒。」拉比說,「有太多。太多的人 將自己視為基督徒,僅僅由於他們不是猶太人。」
  「我知道這種差別。」巴克說,「咱們可以用朋友對朋友。或者至少可以用熟 人對熟人的方式說,經過你的全面研究,你一定會得出這樣的結論:耶穌就是彌賽 亞。」
  拉比慎重地說:「年輕人,在這三年中,我沒有將我的研究成果透露過。甚至 那些授命和主持這個研究項目的人,也不知道我的結論到底怎樣。我尊重你,我承 認你的勇氣,正像我許諾在猶太教中,《聖經·舊約全書》中的前五篇被稱作『托 拉』一樣。今天晚上我帶你到哭牆去,但我不會將明天要在電視上講的內容透露給 你的。」
  「我理解。」巴克說,「觀看這個節目的人比你估計的要多。」
  「也許。我曾經說這個節目不能與正常的娛樂節目相比,可能是一種虛偽的謙 虛。有線新聞網和委託我進行此項研究的政府機構合作,通過衛星通訊將信息傳遞 給世界每個角落的猶太人。他們告訴我以色列不過是全世界猶太人口中的一小部分。」
  雷福德正在讀《國際論壇》,這時巴克回到旅館,從他的身邊走過去,到櫃台 取了門房鑰匙和一個郵件。雷福德放下報紙時有意弄出聲響,巴克瞟了一眼,看到 雷福德打個手勢,告訴他,過會兒會打電話給他的。巴克點點頭,上樓去了。
  幾分鐘後,雷福德從電話亭打來電話。「你最好給切麗打個電話。」他說, 「你沒事嗎?」
  「我沒事,雷福德。我當時就在那兒!」
  「我看到你了。」
  「和我在一起的那位拉比是羅森茨韋格的朋友。他就是明天下午要作電視直播 的那一位。把能叫上的人都叫上看一看,他的確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我會的。我曾向切麗保證說,不論是誰一旦有了消息,就會給她打電話的。」
  「她看見啦?」
  「是的,是在早間新聞看的。」
  「我馬上就給她打。」
  巴克向旅館的接線員登記了國際長途,就掛上了電話,等電話接通後通知他。 他坐在床沿上,垂著頭,回憶起上午見到的情景,他不禁有些後悔。拉比和他見到、 聽到的完全相同,但他得出的結論竟然是他們既可能是上帝的見證人,也可能不過 是魔術師。
  電話接通了。他拿起電話。「喂!」
  「巴克!」
  「是我,切麗。我很好。」
  「噢,感謝上帝。」
  「啊,謝謝。」
  切麗的聲音裡充滿了激情。「巴克,那兩位見證人能夠分辨信徒和敵人,對吧?」
  「我真的希望如此。我今天晚上就能弄清這一點。拉比要帶我去見他們。」
  「拉比是誰?」
  巴克將本—朱達的情況告訴了她。
  「你肯定這樣是明智的嗎?」
  「切麗,這是一生中難得的機遇。還沒有人與他們交談過呢。」
  「拉比持什麼觀點?」
  「他屬於正統派猶太教徒,但他懂得《新約》,至少是瞭解《新約》的內容。 你和布魯斯明天下午肯定是要看他的節目的——當然,你們的時間要早六個小時。 要讓教會的每一個人都看一看。這個節目會很有意思的。如果你要看條約簽字儀式, 就得早點兒起來。」
  「巴克,我想你。」
  「我也想你。你簡直想像不出我有多想你。」
  雷福德回到賓館,收到哈蒂·德拉姆送來的一個信封。裡面有一張便條:
  斯蒂爾機長,這次可不是惡作劇。
  秘書長送你一張明天上午慶祝活動的門票。由此可見你在「世界共同體一號」 上的服務已經給他留下了多麼深刻的印象。明夭下午去巴格達的路上,他要對你的 服務當面致謝。我也對你表示謝意。
  
  哈蒂·D.
  雷福德將門票夾人護照,便條丟進了垃圾箱。
  巴克還沒有從時差變化給他帶來的疲勞中休息過來,上午又經受了一場考驗。 晚飯之前,他努力睡了幾小時。晚飯是獨自吃的,他一邊輕輕地嚼著,一邊思考著 與上帝的兩位見證人相見是否有個禮節問題。他們是凡人還是精靈?他們相互稱 「摩西」和「以利亞」。他們會有幾千歲嗎?與他們相見,巴克甚至比採訪國家首 腦或尼古拉·卡帕斯亞更緊張。
  晚上氣溫會很冷。巴克穿了一件裡子很厚的毛料運動衣,運動衣上的兜足夠大, 他也免得帶皮包了。他只揣上筆、筆記本和錄音機;他又提醒自己關照一下吉姆· 鮑蘭德和《週刊》的攝影記者,至少要用長鏡頭拍下兩位見證人布道的情景。
  晚上九點四十五分,電視機開著,雷福德正坐在床上打腦兒。突然,電視中播 放的內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聽到了「芝加哥」這個詞,或許說的是《芝加哥論壇》。 他一下子清醒過來。他一邊聽著新聞,一邊換了睡衣。播音員正在對美國的國內要 聞作綜述。
  「秘書長在週末離開了國內,目前無法進行採訪;然而,世界各大新聞財團印 證了這個消息。
  「一項令人感到意外的立法已經通過,允許一位經選舉的官員和一個不以營利 為目的的國際組織佔有一切新聞媒體,這就給聯合國——不久就將更名為『世界共 同體』——購買和控制報紙、雜誌、廣播、電視、有線通訊網以及衛星通訊線路。
  「對於世界共同體經營上述產業的惟一限制就是資本的佔有量;但是據傳言, 下述新聞媒體已經列入世界共同體的購買對像:《紐約時報》、《長島日報》、 《今日美國》,《波士頓環球報》、《巴爾的摩太陽報》、《華盛頓郵報》、《亞 特蘭大法規日報》、《坦帕論壇報》、《奧蘭多前哨報》……」
  雷福德坐在床沿上聽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尼古拉·卡帕斯亞居然辦 到了這一點——將自己擺在了控制輿論,進而控制絕大多數人的思想的位置上。
  播音員還在以單調的聲音播送著這份名單:「體育新聞網、有線新聞網、娛樂 體育電視網、哥倫比亞廣播網、美國廣播公司、福克斯電視網、國家廣播公司、基 督教廣播網、家庭廣播網、三位一體廣播網、時代箴言、迪斯尼、美國新聞及世界 報道、環球週刊、週末新聞、讀者文摘,還有一批新聞及報業聯合體。
  「目前,這些媒體的業主的最初反應簡直令人吃驚,他們大多數人對這個新的 資本佔有者持歡迎態度;當世界共同體的領導人尼古拉·卡帕斯亞保證說決不干涉 這些媒體的經營方針時,他們認為他的話是算數的。」
  雷福德想到給巴克打個電話。可是在這條新聞公佈之前,巴克肯定已經得到了 消息。《環球週刊》的某位職員也許會通知他的,或者,到以色列來參加簽字儀式 的數百名記者中某一位,會將這個消息透露給他。但是,也許每個人都這樣想:會 有人通知巴克的。雷福德不想讓巴克成為最後瞭解真相的人。
  他拿起了電話,但是,巴克的房間沒有人接。
  在茫茫的夜色中,人群在離哭牆約五十碼的地方游動著。
  雖說在微弱的路燈下可以看見那兩位傳教士正立在哭牆的一端,但沒有一個人 敢靠近一些。兩位傳教士既不走近人群,也不再開口。
  當齊翁·本—朱達拉比的司機將車子開進空曠的停車場時,巴克想問拉比是否 相信祈禱。巴克知道拉比會說相信,但是,巴克想要放聲祈求基督的保佑,一個正 統派的猶太教徒是不許可這樣做的。於是,巴克只好默默地祈禱。
  巴克和本—朱達離開轎車,遠遠繞過那一小夥人群,緩慢而小心地向前走著。 本—朱達將十指交叉地放在胸前,巴克注意到這一點時不禁吃一驚。這是一種非常 虔誠的、幾乎是有點兒賣弄的手勢——尤其是本—朱達在宗教研究領域享有崇高的 地位,這個手勢顯示出一種消除敵意的謙卑。
  「我在用一種傳統的表示尊敬、和解的姿勢走路,」拉比解釋說,「我想防止 誤會,防止誤解。那兩個人知道咱們是懷著謙卑和好奇心而來的,這對咱們的安全 十分重要。咱們對他們沒有惡意。」
  巴克直視著拉比的眼睛。「事實是咱們兩個怕死,不想給他們任何殺死咱們的 理由。」
  巴克感到,他看到拉比的臉上浮現出了笑意。「你有一種一針見血的本事。」 本—朱達說,「我在祈禱著咱們能安全地回來,能夠討論咱們在這裡共同經歷的一 段奇緣。」
  我也一樣,巴克心想,但他並沒有說出口。
  有三位以色列士兵擋在了巴克和拉比面前,其中的一位用希伯來語激烈地說著 什麼。巴克掏出自己的記者證,但他馬上意識到,這東西眼下不頂事。齊翁·本— 朱達走上前去,用希伯來語誠懇而緩慢地向那位帶隊的士兵解釋著。那位士兵又提 了幾個問題,但語氣中比開始明顯地減少了敵意,而增加了好奇心。最後,他點了 點頭,他們可以通行了。
  巴克又回頭看了看,那幾個士兵沒有動。「剛才是怎麼回事?」
  「他們說,只有正統派猶太教徒才可進入這個區域。我向他0〕保證說,你是和 我在一起的。這些士兵在強制施行宗教法令,我感到有些好笑。他警告我早上這裡 死了人,可我對他們說,我們是約好的,甘願冒這個險。」
  「甘願嗎?」巴克輕聲問。
  拉比聳聳肩。「也許不是。但是,咱們無論如何得往前走,對嗎?因為咱們說 要來的,而且誰也不肯錯過這個機會。」
  當他們繼續向前走時,那兩位見證人注視著他們。他們此時離哭牆大約有五十 英尺。我們到柵欄那兒去。拉比指著那間小房子說:「如果他們仍願意我們來,他 們會過來的。咱們和那兩位見證人之間還隔著一道柵欄。」
  「在出現了今天上午的那個場面之後,看來柵欄不會頂什麼事的。」
  「咱們手上沒有武器。」
  「可他們怎麼會知道呢?」
  「他們不知道。」
  當巴克和本—朱達走到離柵欄十二三英尺的時候,其中的一位見證人舉起了一 只手,他們停住了腳步。他用一種宏亮的聲音——雖說不是他們早晨聽到的那種高 聲——說:「我們會過去,做些自我介紹。」那兩個人慢慢走過來,站在鐵柵欄內。 「叫我『以利亞』,」他說,「他是摩西。」
  「是英語?」巴克低聲問。
  「是希伯來語。」本—朱達答道。
  「安靜!」以利西用粗嘎的聲音低吼道。
  巴克下了一跳。他記起這天早上,他們中的一個曾對一位拉比這樣喊過;幾分 鐘之後,就有一個人倒在地上,被燒成了焦炭。
  以利亞示意拉比和巴克走近。他們走到離柵欄一兩碼的地方。巴克對兩位傳教 士破舊的長袍感觸頗深。一股灰燼的味道籠罩著他們,彷彿就是剛剛燒過的那場火 留下來的。遠處的路燈閃著微弱的光亮,他們的頎長、強健的雙臂筋肉飽滿,堅實 有力,一雙大手梭梭見骨,雙足赤。
  以利亞說:「我們不回答有關我們的身份、來歷的問題。到了期限,上帝會將 這些啟示給世人的。」
  齊翁·本—朱達點點頭,輕輕鞠了一躬。巴克把手探進衣袋,撳下錄音機的錄 音鍵。忽然,摩西走近柵欄,將他那張生滿鬍鬚的臉從兩根鐵柱之間露出來。他用 一雙突出的眼睛凝視著拉比,臉上留著幾道汗水的污痕。
  他的聲音鎮靜、低沉,但每一個詞巴克都聽得清清楚楚,他不必問本—朱達聽 到摩西講的是英語還是希伯來語。
  「許多年以前,有一位猶太人的師傅,法利賽人尼哥底母。他和你一樣,夜晚 來見耶穌。」
  本—朱達拉比低聲說:「以利亞和摩西,我們知道你們兩個來自上帝;因為, 如果不是與上帝同在,沒有誰能行出這些神跡。」
  以利亞說:「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人若不重生,就不能見神的國。」
  「人已經老了,如何能重生呢?」本—朱達拉比說。
  摩西答道:「我實實在在告訴你,人若不是從水和(聖)靈生的,就不能進神 的國。從肉身生的,就是肉身。從靈生的,就是靈。我說你們必須重生,你們不要 以為希奇。」
  以利亞又說:「風隨著意思吹,你聽見風的響聲,卻不曉得從哪裡來,往哪裡 去。凡從(聖)靈生的,也是如此。」
  好像提示台詞一般,拉比問:「怎能有這事呢?」
  摩西揚起頭,道:「你是以色列人的先生,還不明白這事兒?我實實在在地告 訴你,我們所說的,是我們所知道的。我們所見證的,是我們見過的。你們卻不領 受我們的見證。我對你們說地上的事,你們尚且不信,若說天上的事,如何能信呢?」
  以利亞點點頭,繼續說:「除了從天上降下仍舊在天的人子,沒有人升過天。 摩西在曠野怎樣舉蛇,人子也必照樣被舉起來,叫一切信他的都得永生。神愛世人, 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都得永生。」
  巴克激動得有些頭暈目眩。他彷彿置身於幾千年前,親眼目睹了這一場有名的 夜間長談。有很長一段時間,巴克已經忘記了他的同伴並非古代的尼哥底母,那兩 位見證人也並非耶穌。雖說他熟悉這段史實還不太久,不過,他知道摩西會得出怎 樣的結論:「因為神差他的兒子來,不是要定世人的罪,乃是要叫世人因他得救。 信他的人,不被定罪;不信的人,罪已經定了,因為他不信神獨生子的名。」
  拉比突然變得生機勃勃起來。他大膽地舉起兩手,向摩西攤開,彷彿在演戲或 在朗誦會上。他向他們問道:「罪名是什麼?」
  那兩位見證人齊聲答道:「光已來到世間。」
  「世人何以未見到光?」
  「他們不愛光,倒愛黑暗。」
  「為什麼?」
  「因自己的行為是惡的。」
  「上帝寬恕我們。」拉比說。
  兩位見證人答道:「上帝寬恕你們。我們的啟示至此結束。」
  「你們不再多講一些了嗎?」
  「不再講了。」以利亞說。可是,巴克並未見他開口。他想也許是自己搞錯了, 或許說話的是摩西。但是,以利亞繼續以清晰但並不太大的聲音說:「摩西和我不 再說什麼了,直至天明之後繼續見證主的降臨。」
  「但是,我還有許多問題。」巴克說。
  「不再說了。」兩位見證人同聲說。巴克見他們兩個都未開口。「祝福你們蒙 了神的恩典,祝福你們得到耶穌基督帶來的和平,並與聖靈同在。阿門。」
  兩位見證人離去時,巴克感到兩腿發軟。在拉比和巴克的注視下,他們退回到 小房子旁,倚著牆坐下。「再見,謝謝。」巴克說,他感到自己顯得很傻。
  本—朱達拉比唱了一支優美的聖詩,這是一支巴克聽不懂的表示祝福的歌曲。 以利亞和摩西似乎在作祈禱,然後就坐在那裡睡著了。
  巴克沒有開口,他隨著本—朱達拉比朝一道很低的鐵鏈走去。他們邁過鐵鏈, 離開聖殿山,跨上一條通向樹林的馬路。巴克以為拉比或許要獨自待一會兒,可以 他的動作看似乎是讓巴克留在身邊。
  當他們到達樹林的邊緣時,拉比停下腳步,兩眼望著天空。他用手摀住臉哭了 起來,哭聲逐漸變成強烈的抽噎。巴克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巴克當然不會忽略掉的。「災難之光」的同夥們簡直沒法相信他的殊榮。巴克 不會將這段經歷視為自己的獨得之秘,對他「災難之光」的同伴閉口不談。實際上, 他倒真心希望他們曾同他一道聆聽兩位見證人的啟示。
  彷彿本—朱達感到巴克有什麼話要說,他就先開口了。「朋友,咱們別用詞語 來削弱這種至深的體驗。」他說。拉比轉過臉來,他的司機和車子就在路旁。拉比 走過去給巴克打開車門,巴克鑽進車,低聲說了句「謝謝。」拉比又繞過去低聲向 司機吩咐了幾句,司機就開動了車子。本—朱達拉比則留在了路旁。
  「怎麼回事?」巴克揚起頭,望著漸漸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問道。「他能找 到回家的路嗎?」
  司機沒有開口。
  「我希望我沒有冒犯他。」
  司機抱歉地望了一眼巴克,聳聳肩。「我不懂英語。」他含糊地說著,然後就 將巴克送回大衛王賓館。
  大堂上的服務員遞過雷福德的留言,由於上面並未註明緊急,因而巴克決定天 明再回電話。如果找不到雷福德,巴克還可以在簽字儀式上見到他的。
  巴克關閉房間裡的燈,跨出玻璃門,來到小小的陽台上。透過樹木的枝葉,可 以望見高空中的一輪圓月。風停了,夜間的氣溫依舊很冷。他豎起衣領,望著明淨、 美麗的夜空。他感到自己同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樣走運。除去他那令人艷羨的記者生 涯,他的經過磨練的天賦外,他還親目睹了上帝在人類歷史上令人震驚的傑作。
  一年半以前,當俄羅斯人進攻以色列時,巴克正在此地。上帝乾脆利落地消除 了敵人對他的選民的威脅。當失蹤事件發生時,他正在飛機上;他遇到了一位資深 的飛行助手,眼下,他正為著她的前途擔憂。而那位以前從未謀面的飛行員呢?他 相信,如果說他懂得什麼叫愛情的話,那麼,他眼下和這位飛行員的女兒已經墮入 了愛河。
  巴克聳起肩膀,將衣袖蓋住兩手,雙臂交叉起來。在倫敦,他險些成為一場謀 殺案的犧牲品;在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之時,他信仰了基督;他目睹了那位敵基督制 造的假自殺案,而上帝在冥冥之中保佑了他的心靈不被迷惑。今天,兩位見證人挫 敗了暴徒的襲擊,他親眼看到《聖經》中的預言成為了現實。
  而就在剛才不久,他又親自聆聽了兩位見證人高聲吟誦耶穌答尼哥底母的問話。 巴克多麼想向造物主、向他的救主表達他的謙卑與感激之情!「我能夠做的,」他 對著夜空低聲道,「就是將我的有生之年獻給你。我將服從你的旨意,聽從你的調 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從衣袋裡掏出錄音機,將錄音倒帶回去,當他撳下播放鍵時,令他驚異的是, 他聽到的並非英語。他意識到,他本不該驚異才對。這是他白天遇到的情景的重演。 但是,他在錄音帶上至少聽到了三種語言!他聽到其中有希伯來語,儘管他並不懂; 有希臘語,他也同樣一竅不通;而第三種語言他簡直聞所未聞,這是兩位見證直接 引用耶穌的話時用到的。這應該是阿拉米語。
  在磁帶的尾端,巴克聽到本—朱達博士用希伯來語問了一句;他還記得當時聽 到的是「你們不再多講一些了嗎?」但沒有得到回答。然後他聽到自己說「但是, 我還有許多問題。」停頓了一會兒之後,就是他的那一句「再見,謝謝。」但是, 兩位見證人感人肺腑的祝福則沒錄下來。
  巴克用鋼筆撬去磁帶的保護片,防止在不注意時洗掉這份珍貴的錄音。
  為了使這一天的體驗更加完滿,惟一要做的就是與切麗共享這一幸福的時光。 他看了一下表,時間正是以色列的午夜剛過,芝加哥則在早晨六點左右。然而,電 話接通後,巴克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他滿含淚水向切麗講述了這段難忘的經歷。
  幾分鐘後,雷福德被電話鈴聲吵醒。他想這肯定是巴克打來的,而且他希望巴 克還未從其他人那裡得到消息。
  「爸爸,我是切麗。」切麗說,「我剛和巴克通過電話,但是,我實在沒有勇 氣把新聞裡的內容告訴他。你聽到了嗎?」
  雷福德告訴他,他聽了新聞,並問切麗是否肯定巴克的確還未得到消息。切麗 將巴克這天晚上的經歷講述了一遍。「我早上給他打電話。」雷福德說,「如果我 不趕早,他肯定會從其他人那裡得到消息的。」
  「他是那麼激動,爸爸。現在還不是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不知道聽了會 有什麼反應。你認為他會怎麼樣呢?」
  「巴克會挺過去的。巴克會暫且忍氣吞聲的,不論他到哪兒去,都只能為卡帕 斯亞工作。但他會應付過去的。既然巴克瞭解卡帕斯亞的底細,他會想辦法向民眾 揭示出真相,或者以偽裝的形式通過卡帕斯亞自己的刊物來達到目的,或去出版某 種地下出版物。」
  「看來,卡帕斯亞要將所有的新聞出版物都操縱在自己手中。」
  「他的確要這麼幹。」
  早晨六點半鐘,雷福德打電話到大衛王賓館,但巴克已經離開了房間。
  巴克已經有些年未見到史蒂夫·普蘭克如此惱火了。這項工作一直進展順利, 當代表團成員開始在飯店集合,準備前往老城時,史蒂夫抱怨說,「可今天,卡帕 斯亞遇到了點兒麻煩,我們都勸他消消氣。」
  「出了什麼事?」
  「噢,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我們不過是想把各樣事情辦得周全一些,不過如此。」
  「你一直在說服我為他工作,對吧?可我卻有不同的想法。」
  「好吧,可無論如何,這個問題在一兩個星期之後就沒有什麼探討的必要了, 不是嗎?」
  「當然會如此。」巴克微笑著對自己說。他決定留在週刊,直截了當地拒絕卡 帕斯亞為他提供的職務。
  「你同我們一起去巴格達,對嗎?」
  「我會想辦法去的,但不和你們一起走。」
  「巴克,可供你選擇的途徑並不多。可以這麼說,我們幾乎掌握了所有的途徑。 而且實際上,你無論如何也要為卡帕斯亞工作。順應潮流吧。你會喜歡他的有關新 巴比倫的設想的。如果報告是可信的,那麼,眼下一切進展順利。」
  「我要為卡帕斯亞工作嗎?我想,我們在這個問題上已經講清楚了。」
  「這只是個時間問題,小伙子。」
  「真是做夢。」巴克說,但是他奇怪的是,普蘭克的臉上竟現出一種困惑不解 的神情。巴克發現吉姆·鮑蘭德幾乎頭也沒抬。「還沒採訪卡帕斯亞嗎?」
  「採訪過了。」鮑蘭德說,「可寫的東西不多。眼下,他關心的就是促使條約 簽字。」
  「促使?」
  「他有點兒擔心哭牆的那兩個怪人。士兵可以把遊客趕走,但仍舊有不少人在 聽他們對條約簽字進行攻擊。」
  「人的確不少。」巴克附和了一句。
  「不是開玩笑,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把這兩個流浪漢趕走。」
  「你不明白?」
  「你說什麼,巴克?你認為那兩個傢伙會朝軍隊噴火嗎?說真的,你相信這種 說法嗎?」
  「我親眼看了那個被燒死的傢伙。」
  「這件事百分之百是他縱火自焚的。」
  「完全不是什麼自焚,吉姆。」
  「從他的嘴裡噴火嗎?」
  「我看到的是這樣。」
  「這可是你寫封面故事的材料,巴克。你會把這篇故事弄丟的。這麼說,你也 對他們作了獨家採訪?」
  「不完全是獨家,也並非嚴格的採訪。」
  「換一句話說,就是沒採訪,你把這項計劃一筆勾銷了,對吧?」
  「不,我昨天夜間的確去見過他們了。但我沒能同他們交換意見,我說的是這 個意思。」
  「我要說,倘若你想虛構點兒什麼東西,你該去寫小說。你應該放棄為卡帕斯 亞工作,這樣,你就會有更大的想像空間。」
  「我不會為卡帕斯亞工作的。」巴克說。
  「這麼說,你不想再干記者這一行啦?」
  「你在說什麼呀?」
  鮑蘭德將昨晚的新聞告訴了巴克。
  巴克面色蒼白。「《環球週刊》也包括在其中嗎?」
  「包括在其中?我只能說,週刊是卡帕斯亞吞到口中的一塊肥肉。」
  巴克沮喪地搖了搖頭。「這麼說,他眼下說到底是在為卡帕斯亞寫文章。難怪 每個人都顯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樣子。那麼,簽字儀式不在哭牆舉行,在哪裡舉行呢?」
  「在克奈塞特。」
  「聽著,吉米,今天下午你來看本—朱達拉比的節目嗎?」
  「如果去巴格達的飛機上播放,我就看。」
  「你坐飛機去?」
  「我坐『世界共同體一號』去。」
  「你要賣身投靠嗎?」
  「為老闆幹活,說不上什麼賣身投靠,巴克。」
  「他眼下還不是你的老闆。」
  「這只是個時間問題,夥計。」
  錢姆·羅森茨韋格匆匆從巴克身旁經過,他立住了腳。「卡梅倫!」他招呼一 聲,「過來,到這裡來!」巴克隨著這位駝背的老人來到了牆角。「陪我待一會兒。 尼古拉今天早上很不愉快。我們要去克奈塞特。樣樣事情都不順心,他要求所有的 人都去巴比倫,但某些人反對。跟你說句實話,如果尼古拉辦得到的話,他會親手 殺死哭牆的那兩個傢伙的。整個一個早上他們都在喊這項協議是不公正的,說什麼 這是一個認不清他們的彌賽亞的民族與一位否認上帝存在的領導人之間達成的邪惡 的同盟。但是,卡梅倫,尼古拉不是一位無神論者。最多算個不可知論者——但我 也是如此呀!」
  「但自從發生了俄羅斯人的攻擊事件之後,你就不再是個不可知記者了!」
  「噢,可能算不上了!但是,他們用那麼激烈的言詞攻擊尼古拉!」
  「我原以為,今天早上哭牆前面已經清場了。他們在對誰講呢?」
  「新聞記者們都在那兒。他們的麥克風的有效距離很遠,而那兩個人的嗓門也 真大!尼古拉整個早上都在與有線新聞網通電話,堅持不要把這兩個傢伙在今天的 表演播放出去。有線新聞網當然反對。不過,一旦他擁有了這些新聞媒體,他們就 會照他的話去辦的。這倒還是個安慰。」
  「錢姆!你真的希望有這樣一位領導嗎?將所有的新聞媒體都控制起來?」
  「我已經讓新聞界搞得精疲力竭了,卡梅倫。你一定要明白,我對你抱著最高 的崇敬。你是我可以信賴的少數幾位記者之一。其餘的都抱有如此巨大的偏見,都 那麼富於攻擊性,都那麼消極。我們必須一勞永逸地將全世界連成一體,這樣,我 們必須有一個值得信賴的、由政府操縱的新聞機構。」
  「這會是很可怕的。」巴克說。巴克在默默地為這位老朋友感到悲哀——老人 對卡帕斯亞的所作所為都親眼見到了,然而,他卻心甘情願地俯首聽命於這個他本 不該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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