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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雷福德履新

  斯坦頓·巴雷抓住他那把巨大座椅的扶手,靠坐在椅背上,目光犀利地注視著 巴克·威廉斯。
  「卡梅倫,」他開口道,「我實在沒法指望你。那只午餐的紙袋是怎麼回事?」
  「那不過是一塊小甜餅。我餓了。」
  「我也總餓,」他吼道,「可我絕不會在鏡頭前吃東西!」
  「我想,或許沒人看得見。」
  「現在你就知道了,有人看得見。如果卡帕斯亞和史蒂夫仍要讓你坐在耶路撒 冷簽字儀式的主席台上,別再帶午餐袋。」
  「那不過是一小塊甜餅。」
  「小甜餅也不行!」
  在做了多年哈蒂·德拉姆的機長之後,雷福德坐在哈蒂那張寬大的大班桌對面, 感覺如今似乎反倒成了她的下級。顯然,他那種開門見山的談話方式讓哈蒂變得警 覺起來。
  「雷福德,聽著,」她說,「雖說你把我甩了,可我仍然喜歡你,對吧?我決 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
  「想方設法向我的上級打小報告,要在我的私人檔案裡添上一筆,這不是傷害 我嗎?」
  「那不過是個玩笑,已經被你看破了。」
  「這件事弄得我受了不少委屈。還有在達拉斯收到的那張便條,說什麼新一代 的『空軍一號』是一架757。」
  「同樣是個玩笑,我對你說過了。」
  「這一點兒也不好玩,而且也太巧合了。」
  「那好,雷福德,如果你連一個小玩笑都受不了,今後我不開就是了。我原以 為朋友之間,開個玩笑無傷大雅。」
  「得了,哈蒂,你以為我會吃你那一套?這不是你的做事風格。你從不會對朋 友惡作劇,這不是你能幹出的。」
  「那麼,對不起了。」
  「光道個歉可不夠。」
  「請原諒,除此而外,我不能答應你其他的要求。」
  在某種意義上,哈蒂·德拉姆是最能叫他悸動不安的人。雷福德深深吸一口氣, 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哈蒂,我希望你能告訴我那些花和糖果是怎麼回事。」
  其實哈蒂的為人最率直不過了。「花和糖果?」在因愧疚而停頓了片刻之後, 她重複著。
  「別再耍花招了,」雷福德說,「你要接受這個事實——我知道是你幹的,快 告訴我為什麼。」
  「我只是奉命行事,雷福德。」
  「這我就不明白了。我倒要問問,這位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為什麼要送花和糖 果給我的女兒——一個他未曾謀面的人?他是在追求她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不 署上他的簽名?」
  「他沒追求你的女兒,雷福德!他只是看中了一個人。」
  「這是什麼意思?這個人是誰,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哈蒂似乎在努力不使自己笑出聲來。「可以這樣說,咱們兩個曾經有過風流韻 事,而你並沒有把這件事透露給報界,我們很感激你的這種做法——」
  「我可以和你做一筆交易。你別再用匿名的方式送東西給我的女兒,並告訴我 你這樣做的目的,我就會替你保守這段秘密,怎麼樣?」
  哈蒂把頭向前傾了傾,顯出一副密謀的神情。「好,」她說,「你問我是做何 想,對吧?我告訴你,我實在不知道。正像我說的那樣,我是奉命行事。不過,這 個招數的確不錯。」
  雷福德對她的話毫不懷疑。令他不解的是,尼古拉·卡帕斯亞竟然把心思用到 這類瑣事上。「繼續說下去。」
  「他很希望你能做他的飛行員。」
  「嗯,」雷福德含糊地應了一聲。
  「這麼說,你答應啦?」
  「答應什麼?我只是說我聽明白了你的意思。我還不敢肯定我會不會答應。他 想讓我做他的飛行員,然後就——」
  「但是,他知道你對目前的狀況很滿意。」
  「這又是你說的,我猜想。」
  「他想僅僅給你提供一個職位,未必能叫你動心;還要做一些手腳,把你原來 的職位搞掉。」
  「他追求我的女兒,就能使我投向他的懷抱了嗎?」
  「不,別說傻話了。我們原本猜想你發現不了追求的人是誰。」
  「我明白了。你們以為我會認為這個人就在芝加哥,於是,我就可能希望搬走, 另找一份工作。」
  「說對了。」
  「可我還有很多不解之處,哈蒂。」
  「說出來。」
  「為什麼有人追求我女兒,我就一定要搬走呢?她差不多二十一歲了,正是被 人追求的時候。」
  「但是,我們在禮物上沒有署名。這看起來有點兒危險,有點兒叫人猜不透。」
  「的確如此。」
  「這樣,我們就達到了目的。」
  「哈蒂,你有沒有考慮到,當你送給切麗那種精美的薄荷糖——那種糖只有紐 約的霍爾曼·梅多斯商店出售時,我會對證的?」
  「嗯,」她沉吟了一會兒,「可能沒有那麼快。」
  「嗯,就算你們這一招奏效了:我認為我的女兒受到某個來路不明的人的追求。 既然卡帕斯亞與總統的關係如此親密,難道他不知道白宮已經打算讓我去駕駛『空 軍一號』?」
  「雷福德!正是他希望你接受這份職務。」
  雷福德頹然地靠坐在椅背上,吸了一口氣。「哈蒂,憑著你對所有聖物的愛起 誓,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從白宮和泛大陸航空公司得到的消息說,是 卡帕斯亞讓我到白宮任職的;未經見面,他就批准我駕機將聯合國代表團送往以色 列。卡帕斯亞希望我做他的飛行員,但他卻先讓我擔任『空軍一號』的機長,這是 怎麼回事呢?」
  哈蒂的臉上現出一種寬容和屈尊俯就的笑容。「雷福德·斯蒂爾,」她用女教 師的口氣說,「你還弄不懂,是嗎?你的確還不知道到底誰是尼古拉·卡帕斯亞。」
  雷福德驚愕了一會兒。他比她更瞭解尼古拉·卡帕斯亞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問 題是她才叫作對此毫無所知。「告訴我,」他說,「讓我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哈蒂朝身後看了看,彷彿擔心卡帕斯亞會突然出現。雷福德知道,在這個大理 石地面的建築裡,沒有人能悄悄走近而不引起回聲的。「尼古拉不打算歸還那架飛 機。」
  「你說什麼?」
  「你聽到了我說的話。飛機已飛抵紐約,你今天就會見到的。正在給飛機噴漆。」
  「噴漆?」
  「你會看到的。」
  雷福德記得不久之前,這架飛機是在西雅圖噴過漆後才交付使用的。為什麼又 要噴漆呢?
  「那麼,怎麼才能不歸還飛機呢?」
  「他只要感謝總統的盛情——」
  「他昨天已經謝過了。我在電視裡聽到了。」
  「但是,他這次要更加明確地表示,他感謝總統的這份厚禮,而不是暫借。你 首先受白宮的聘用,然後跟著飛機過來,而你的薪水仍算在總統的帳上。總統能怎 麼樣呢,顯出一副受騙上當的樣子嗎?說尼古拉在撒謊?他只能按照尼古拉的意圖, 表現得慷慨大方。這個主意不是很好嗎?」
  「這是一種野蠻行徑,是偷竊!我幹嗎要為這樣的人工作呢?再說,你幹嗎要 為他工作呢?」
  「只要他僱用我一天,我就要與他共事,並為他工作,雷福德。在這樣短的時 間內,我學到了太多的東西。這完全不屬於偷竊行徑。尼古拉說,美國一直在尋找 支持聯合國的方式,眼下這就是一種方式。你知道,世界就要進入大同,新的世界 共同體需要一個大而統一的政府來領導。贈送這架飛機也可以表明,菲茨休總統是 服從卡帕斯亞秘書長的領導的。」
  哈蒂像鸚鵡學舌一般這樣說著。卡帕斯亞對她影響至深,如果說並未讓她變得 聰明,至少讓她學會了信奉。
  「好啦,」雷福德說,「不論怎樣,卡帕斯亞說服泛大陸航空公司和白宮,將 我排在了選拔空軍一號飛行員的名單的前列,又弄得我在家裡坐立不安,於是就想 到了搬家。我接受這份職位,他得到這架飛機,借而不還;我於是成了他的飛行員, 但卻要由美國政府支付我的工資。而這一切與卡帕斯亞最終成為全世界的領導人是 聯繫在一起的。」
  哈蒂用絞在一起的兩手托著下巴,胳膊肘支在寫字檯上。她揚起了頭。「其實, 這並不複雜,對吧?」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對他如此重要?」
  「他問我,與我在一起工作過的飛行員誰的技術最好。」
  「我得到你的推薦。」
  「是的。」
  「你沒有告他,咱們兩個之間還有一段婚外情?」
  「咱們有過嗎?」
  「別介意。」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這個。而且,要想保住自己的飯碗,你也不會說的。」
  「但是,你卻告訴他我是個基督徒。」
  「的確告訴他了,為什麼不告訴他呢?你自己就把這個告訴給每一個人。而且, 我認為他也是一名基督徒。」
  「尼古拉·卡帕斯亞?」
  「當然!至少他是按照基督教的信條行事的。他總是想到『最大的善』,這是 他經常用到的詞語。就像這次贈飛機的事,他知道美國希望這樣做,即使他們眼下 還未想到。他們可能在一段時間內感到有些惱火,但是這符合整個世界的最大利益, 他們最終會明白這一點,並為他們的行為感到高興。他們給自己樹立了慷慨大方的 形象;卡帕斯亞是為了他們才這樣做的。這就是基督徒行事的準則,對吧?」
  巴克一直在奮筆疾書。他將錄音機放在飯店內的旅行包裡,打算從《環球週刊》 社回來之後先取錄音機,然後去採訪重建猶太人聖殿的倡導人之一馬克·范伯格拉 比。但是,當巴克走進飯店大廳時幾乎與范伯格撞個滿懷;拉比正拉著旅行箱準備 離開。「對不起,朋友,我要提前動身了。我必須搭上早一班的飛機。跟我來。」
  巴克從一隻口袋裡掏出筆記本,從另一隻口袋裡掏出鋼筆。「你對這個聲明是 怎麼看的?」他開始了採訪。
  「先聲明一句:今天,我不過算個政治家。難道我相信上帝只是一個理念嗎? 不!我相信上帝是一個人格!我相信世界上所有的宗教都可以並肩攜手,融為一體 嗎?不!或許永遠不會。我的上帝是一位嫉妒心很強的神,他不能容忍有其他的神 抵來分享他的榮耀。然而,我們是否可以相互寬容呢?這當然可以。
  「你也許會問,為什麼我要聲明我今天只是個政治家呢?為了重建猶太人的聖 殿,我可以作出這種讓步。只要不讓我犧牲對亞伯拉罕、以撒、雅各的神的崇拜, 我就可以寬容,可以和任何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合作。我不贊同他們的觀點和他們的 方法,不過,倘若他們能讓我過得去,我也會讓他們過得去。首要的一條是,要讓 聖殿在原來的舊址上重建起來。這項工作實際上如今已經開始動工了,我估計年內 就可完工。」
  拉比推開飯店的大門,請看門人招來一輛出租車。「可是,先生,」巴克問, 「如果新建的世界性統一宗教的領袖認為自己是一名天主教徒……」
  范伯格揮手打斷了巴克的話。「啊,我們誰都知道,這個領袖就是馬修斯;他 還可能當選為下一任教皇!認為自己是一名天主教徒?他就是一名徹頭徹尾的天主 教徒!他認為耶穌是彌賽亞;我倒更相信卡帕斯亞就是彌賽亞!」
  「你真的這樣認為?」
  「相信我,我的確是這樣認為的。彌賽亞要給世界帶來正義和永久的和平。看 看卡帕斯亞在這幾個星期內都做了什麼!他符合彌賽亞所有的衡量標準嗎?下星期 一你就可以見分曉了。你知道我的同行齊翁·本—朱達拉比在……」
  「是的,我會看電視的。」巴克可以同不少人談卡帕斯亞這個話題,而且他希 望能夠與本—朱達拉比當面談一談。他需要范伯格談的是重建聖殿的故事,於是, 他又重新提起這個話題。「重建聖殿的重要意義何在呢?」
  范伯格拉比向前跨了幾步,又轉過身,望著排成長龍的出租車,顯然是在為時 間擔心。
  不過,儘管他並未朝巴克看,嘴裡仍在繼續解答巴克的問題。他給巴克上了短 暫的一課,彷彿是在向一位異教徒講授猶太教史。
  「大衛王希望為主建一座聖殿,」他說,「但是,上帝因為大衛在爭戰年間流 血太多,因而讓大衛的兒子所羅門王來建造這座聖殿。這座聖殿的意義極其重大。 耶路撒冷是耶和華上帝賜下他的聖名,招他的選民前來敬拜自己的地方。耶和華上 帝的榮光曾經顯現在這座聖殿中;它已經成為上帝以他的巨手庇佑以色列民族的象 征。這個信念在猶太人心目中是如此堅定,甚至認為即使他們背離了上帝,只要聖 殿還在,耶路撒冷就是不可戰勝的。」
  出租車開了過來,看門人將拉比的那隻大旅行箱塞進車後的貨箱。「付一下款, 然後跟我一起去機場。」范伯格說。巴克笑了笑,掏出一張紙幣塞到看門人手裡。 即使這一程的出租車費都由他來掏,這仍算一次廉價的採訪。
  「肯尼迪國際機場,」范伯格對司機說。
  「有電話嗎?」巴克問司機。
  司機將蜂窩式電話遞過去。「要劃卡。」
  巴克想給飯店打個電話,他請范伯格拿出飯店的賬單,從上面查到電話號碼。 他把電話打給寄存處的服務員,通知他們說他的旅行包要多寄存一會兒。「先生, 有人已經替你把包取走了。」
  「你說什麼?」
  「有人已經替你把包取走了。」他說,「他是你的朋友,他負責把包交到你手 裡。」
  巴克大吃一驚。「你怎麼竟讓一個自稱是我的朋友的人拿走我的包呢?」
  「先生,事情並不是像您想的那麼糟糕。如果必要,我很快就可以找到這個人。 他在每天晚上的新聞裡都會露面。」
  「卡帕斯亞先生?」
  「就是他,先生,他手下的一個人,叫普蘭克。他保證說,他一定會將旅行包 交到你手裡的。」
  巴克打過電話,范伯格拉比精神為之一振。「咱們再回到聖殿!」他這樣喊了 一聲,司機立刻剎住車。「沒跟你說話!」他說,「是我們兩個在說話!」
  巴克猜想,這個人精力如此旺盛,大約還要另幹一份工作才成。「看起來,你 倒像個頂刮刮的網球手。」巴克說。
  「我的確是個頂刮刮的網球手。」范伯格得意地答道,「我是一名A—。你呢?」
  「洗手不幹了。」
  「你還這麼年輕!」
  「太忙了。」
  「決不會忙到沒有鍛練的時間。」說著,拉比朝自己那肥胖、堅實的肚子拍了 拍。「啊,聖殿!」他又回到原來的話題。不久,車子就淹沒在擁擠不堪的車流中; 巴克一刻不停地在本子上記著。
  電話鈴響了,哈蒂說了一聲對不起,就拿起了聽筒。此時,雷福德從背包裡掏 出《新約》和《詩篇》。《詩篇》中的許多章節他都會背;當內心浮現出對卡帕斯 亞的恐懼時,為了轉移注意力,他默誦起那些喜歡的章節。
  當他抬起頭來,哈蒂已經放下了電話,用期待的目光望著他。「對不起。」他 邊說邊合上《聖經》。
  「好了,」哈蒂說,「秘書長準備接見你。」
  司機向拉比保證說,決不會錯過飛機的起飛時間,於是范伯格拉比又激動地談 起他們的話題。「聖殿和耶路撒冷城都被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拆毀。七年之後,根 據王命又重新建造了耶路撒冷城和聖殿。在當時的祭司和所羅巴伯的指導下建造的 這座聖殿,與所羅門王建造的聖殿相去甚遠,以至於老年人見到它的殿基的時候, 不禁流下辛酸的眼淚。
  「不過,這座聖殿一直為以色列人服務,直至受到希臘一羅馬的統治者安提阿 基斯的褻瀆。約在公元前四十年,希律王拆毀舊殿,重新建造。這就是著名的希律 聖殿。你知道它後來的結局如何。」
  「對不起,我不知道。」
  「作為一名宗教記者,你居然不知道希律聖殿的結局如何!」
  「我不過是臨時頂替這一攤事,是個替補。」
  「替補?」
  巴克笑了。「你既是一名A—網球手,當然明白什麼是替補。」
  「這是個足球術語,網球中用不到。你知道,我是不關心其他運動項目的。我 來告訴你希律聖殿的結局。一位羅馬元帥泰塔斯圍團耶路撒冷城,雖說他已傳下命 令不准破壞聖殿,但是猶太人信不過這個異教徒。為了不讓聖殿落入羅馬人手中, 他們一把火將它燒燬了。如今,在猶太人的聖殿遺址——聖殿山上,伊斯蘭人建造 起了他們的清真寺,名叫『岩石殿』。」
  巴克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他們是怎樣說服穆斯林兄弟搬走岩石殿的呢?」
  「這就證明了卡帕斯亞的偉大之處。」范伯格說,「除了彌賽亞,誰能說服虔 誠的穆斯林將岩石殿從舊址搬走呢?可是,你看,聖殿山,岩石殿,都在摩利亞山 上;這裡正是耶和華神為要試驗亞伯拉罕的誠意,讓亞伯拉罕將他的獨生子以撒獻 為播祭的地方。」
  「那麼,對於以色列人來說,重建的日子確是個了不起的日子。」
  「當然,了不起的日子!自從以色列復國以來,我們為重建聖殿募集了足夠的 資金。這項工程已經開始了,許多預制構件已經完成,不久就將運抵聖地。我在有 生之年就可以一睹它的風采,而這次重建將比當年所羅門王建造的聖殿更加雄偉、 壯觀。」
  「咱們終於見面了!」尼古拉·卡帕斯亞說著立起身,繞過辦公桌,握住了雷 福德·斯蒂爾的手。「謝謝,德拉姆小姐。我們就坐在這兒。」
  哈蒂出了辦公室,關上房門。尼古拉指了指會議桌前的一張椅子,與雷福德對 面而坐。「這樣一來,咱們的這個小圓圈就連起來了。」
  雷福德感到格外鎮靜。他曾請求布魯斯為他祈禱;而且他的心中充滿了《詩篇》 給他的鼓舞。「什麼?」
  「說來的確很有意思,這個世界真小。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堅信我們正在走向人 類大同的原因。你相信嗎,我是通過以色列的一位植物學家錢姆·羅森茨韋格認識 你的?」
  「我當然知道這個名字。但是,我和他從未見過面。」
  「你們的確沒見過。但是你們會見面的,如果今天在這裡見不到,星期六在去 以色列的飛機上也會見到的。他將我介紹給一位年輕的記者——這位記者曾經寫過 他的傳記故事。記者遇到了你的助手德拉姆小姐——就是曾經在你的飛機上,並最 終將她介紹給我。如今她成了我的助手,她又將你推薦給我。世界真小。」
  厄爾·哈利戴也曾說過這句話。厄爾得知哈蒂·德拉姆就是原泛大陸航空公司 的僱員,曾經做過雷福德的助手,如今在卡帕斯亞手下工作,而卡帕斯亞又希望雷 福德成為空軍一號的飛行員的時候,偶發感慨,曾經說了這句話。雷福德沒有響應 卡帕斯亞的話,他不相信所有的這些都是巧合。並非世界真小;這一切只能是按照 上帝的旨意發生的,所以雷福德如今坐在了卡帕斯亞的對面。這並非是他所希望或 追求的,但他最終採取了順從的態度。
  「你答應做『空軍一號』的飛行員了?」
  「沒有,先生,這不是我所希望的。在白宮的要求下,我同意駕機將聯合國代 表團運往耶路撒冷,然後再決定是否接受這個職務。」
  「你不希望得到這份職務嗎?」
  「不希望,先生。」
  「但是,你會樂意接受它的。」
  「我不過是嘗試一下。」
  「斯蒂爾先生,我想作一個預言:如果你見到了這架飛機。親身體驗到它擁有 的最先進的技術,你就決不想再駕駛其他的飛機了。」
  這很可能。不過,這並非主要原因,雷福德想,只有上帝讓我幹才成。
  「我還想給你透露個小秘密,目前還未公開。德拉姆小姐向我保證說,你是個 值得信賴的人,一個說話算數的人,最近又迷上了宗教。」
  雷福德不想開口,只點了點頭。
  「那麼,在此事公開之前,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美國政府為了支持聯合國的 工作,已經將『空軍一號』供給我們使用。」
  「這在新聞中播過了,先生。」
  「當然,不過還有未公佈的內容,那就是接著就將飛機送給我們——包括機組 人員,由聯合國專用。」
  「菲茨休總統這樣做,的確夠仗義。」
  「是的,夠仗義。」卡帕斯亞說,「多麼慷慨!」
  雷福德終於明白了卡帕斯亞何以竟如此迷人;不過,雷福德知道他在當面撒謊, 因而便可輕而易舉地抵禦他的誘惑。
  「你什麼時間返回芝加哥?」卡帕斯亞問。
  「還沒有定。我現在聽你的吩咐。不過,在星期六啟程之前,我要回一趟家。」
  「我喜歡你這種直來直去的談話方式。」卡帕斯亞說,「你現在聽我的吩咐, 很好。你當然明白,你應該接受這份職務。你會接受的——不過,這裡可不是你的 講經台。」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聯合國……它馬上就要更名為『世界共同體』……尤其是我,不偏 向任何宗教或教派。」
  「我是一名基督徒。」雷福德說,「我做禮拜,讀《聖經》。我不隱瞞我的信 仰。」
  「但是,不要在工作中談論它。」
  「如果你成為我的上司,並將這一條作為規定,我會強迫自己遵守它。」
  「只有這樣,我們才可能相互理解。」卡帕斯亞說。
  「我明白。」
  「我很喜歡你,我也相信咱們能夠在一起工作。」
  「我還不瞭解你,先生,但是我和任何人都能共事。」這話是怎麼從嘴裡冒出 來的呢?雷福德幾乎露出了笑容。如果他能和這個基督的敵人共事,還有什麼人不 能共事呢?
  當出租車終於抵達肯尼迪國際機場時,馬克·范伯格拉比說:「我想,這一路 你對我進行了採訪,你不介意把這趟車費算到你的賬上吧?」
  「當然。」巴克說,「只要你不用我們負擔飛往以色列的機票,《環球週刊》 的確很樂意出這一點兒車費。」
  「既然你提到……」拉比皺了皺眉說出半句話,沒有繼續說下去。他揮了一下 手,從司機手中接過旅行箱,就匆匆地朝入口走去。
  卡帕斯亞撳了一下內部聯絡鍵。「德拉姆小姐,你安排好去機庫的車了嗎?」
  「是的,安排好了,先生。走後門。」
  「我們準備出發。」
  「保衛人員到了之後,我會撳鈴給你的。」
  「謝謝。」尼古拉又轉向雷福德,「我想讓你看看飛機。」
  「當然,」雷福德答道,儘管此時他更樂意打道回府。可他為什麼要聽從卡帕 斯亞的吩咐呢?
  「回飯店,先生?」
  「不。」巴克應了一聲,「請開往聯合國大廈。再讓我用一下你的電話。」
  「要劃……」
  「劃卡才能用,我知道。」他給聯合國總部史蒂夫·普蘭克的辦公室打了電話。 「你取了我的包溜走,這是什麼意思?」
  「只想幫你一個忙,老夥計。你在飯店嗎?我給你送過去。」
  「我在飯店,不過,還是我過去吧。你真的是要幫我一個忙?」
  「是的。」
  「那好,我一個小時之內就會趕到。」
  「卡帕斯亞沒在。」
  「我不是要去見他。我要去見你。」
  當德拉姆揪響了鈴聲,卡帕斯亞立起身。門開了,兩名保衛人員陪同尼古拉和 雷福德走過幾道走廊,從運貨電梯下至地下一層,來到停車處。一輛豪華轎車正等 在那兒。司機跳下車,去為卡帕斯亞打開車門。雷福德到車的另一面,門已經打開 了。
  雷福德感到奇怪的是,在辦公室,卡帕斯亞並未向他提供飲料,到了車上卻向 他展示了一番,從威士忌、葡萄酒。啤酒,到各種軟性飲料,應有盡有。雷福德要 了一聽可樂。
  「你不喝酒嗎?」
  「現在不喝了。」
  「從前喝?」
  「喝得不多,不過,偶爾也失去理智。自從家人失蹤之後,滴酒未沾。」
  「聽到這個消息,我感到很沉痛。」
  「謝謝,不過,我已經慢慢習慣了。我很思念他們……」
  「當然。」
  「但我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了。」
  「你們的宗教認為,這是由於基督將他的信徒帶往了天國,對吧?」
  「是這樣。」
  「我不想裝出一副和你具有相同信仰的樣子,不過,我尊重這種觀念給你帶來 的安慰。」
  雷福德本想爭執一番,但是他不知道見證——布魯斯·巴恩斯是這麼說的—— 對這個基督的敵人是否可取。
  「我也不喜歡。」卡帕斯亞呷著蘇達水。
  「你為什麼不讓我給你送過去呢?」史蒂夫·普蘭克問,「我本該給你送過去。」
  「我求你幫個忙。」
  「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巴克。你接受卡帕斯亞提供的職務,這樣,在你的有 生之年就用不著為什麼事求人了。」
  「說一句實話,史蒂夫,我現在正在醞釀的故事太多了,甚至來不及動筆。」
  「為我們寫出來吧。」
  「有些還沒法動筆,如果你有辦法,就幫我個忙。我想找個辦法去見見哭牆的 那兩個人。」
  「尼古拉恨他們兩個。他認為那兩個是瘋子。顯然是兩個瘋子。」
  「這麼說,我去採訪他們,該不會令他不快吧?」
  「我想辦法,看能不能幫上忙。他今天接見飛行員候選人。」
  「不用跟他說我來了。」
  到達肯尼迪國際機場的一座大型機庫前,卡帕斯亞和雷福德下了轎車。卡帕斯 亞向司機吩咐了一句:「告訴弗雷德裡克,照通常程序給我們演示一番。」
  機庫門開了,在聚光燈的明亮的燈光下,整個機身煙煙生輝。正對雷福德站立 的這一面,漆著「空軍一號」幾個大字;可是,繞到另一面,他看到一群油漆工正 爬在高高的腳手架上施工。徽章和署名被塗掉了;在原來的位置漆上了聯合國的徽 章和「世界共同體」幾個字。在機名的位置上,油漆工正在漆上「世界共同體一號」 幾個大字的最後幾筆。
  「還要多長時間就可以兩面完工了?」卡帕斯亞向工頭高聲問道。
  「夜裡十二點鐘,兩面的油漆就都干了!」工頭回答說,「這一面要花六個小 時,那一面幹得要快些。星期六完全可以飛行了。」
  卡帕斯亞豎起大拇指以示讚揚,機庫裡的工人們都鼓起掌來。「我們要登上飛 機看看。」卡帕斯亞小聲吩咐道。幾分鐘之內,工人們就在後艙下搭起臨時應急的 舷梯,讓他們登上這架嶄新的飛機。雷福德駕駛過無數新飛機,但印象大都平平。 他從未見過如此豪華的飛機。
  這架飛機可以說沒有一處不功能齊全、式樣豪華和漂亮非凡。
  後艙是設施完備的浴室。然後是召開記者招待會的大廳,寬闊得足夠在這裡舉 行晚會。這裡的每一個座位上都有電話。調製解調器插孔、錄相機和電視。飛機的 中央是餐廳,這裡設施齊全,還附設了休息間。
  餐廳前面就是總統的生活區和會議廳。裡面有個房間專門安裝了高水平的安全 設施、監控設備、備用的交通工具,以及與全球任何一個角落聯絡的通訊設備。
  「駕駛艙的後面就是機組人員的活動區域,包括一間機長;的私人臥室。如果 出差的時間較長,你用不著總待在飛機上。」卡帕斯亞說,「不過,要找到比這裡 更舒適的條件,的確不容易。」
  當巴克還在史蒂夫的辦公室內時,哈蒂·德拉姆來通知史蒂夫說,卡帕斯亞要 出去一會兒。「噢,威廉斯!」她喊道,「是你把我介紹給卡帕斯亞先生的,真不 知該怎麼感謝才好!」
  巴克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不能說我很高興幫了你一個忙。事實上,他感到 這件事幹得糟透了。他只點了點頭。
  「你知道今天誰在這兒?」她問。
  他知道誰在這兒,但他沒露底。「誰?」
  他意識到,他要對史蒂夫和哈蒂隨時得持警惕,尤其是對卡帕斯亞。他一定不 能讓他們知道他如今與雷福德的關係多麼「密切」;倘若能保守他與切麗相愛的秘 密,那再好不過了。
  「雷福德·斯蒂爾。他是咱們兩個相識那架飛機上的機長。」
  「我還記得。」巴克說。
  「你知道嗎,他被選為『空軍一號』的飛行員了。」
  「這的確是個榮耀的事,是吧?」
  「他當之無愧。他是我曾經合作過的最好的飛行員。」
  同他們談論這位他幾乎還不十分熟悉的教友和兄弟,巴克不免感到有些尷尬。 「一位好飛行員應該具備哪些品質呢?」巴克問。
  「平穩地起飛和降落;與旅客之間的良好的交流;還有,就是能夠平等地對待 機組人員,而不是將他們視為奴隸。」
  「的確很感人。」巴克說。
  「想看一看新飛機嗎?」史蒂夫問。
  「我能看嗎?」
  「在肯尼迪國際機場的一個附屬機庫。」
  「我剛從那兒回來。」
  「想回去看看嗎?」
  巴克聳聳肩膀。「雜誌社已經指派別人來寫飛機、機長;不過,我當然喜歡看 看。」
  「你可以乘坐它去以色列。」
  「不,我不能乘坐。」巴克說,「我的老闆對此態度明確。」
  晚上,雷福德回到家,他知道切麗會說他情緒低沉。「布魯斯取消了今晚的會 議。」她說。
  「好,」雷福德說,「我累了。」
  「給我講講卡帕斯亞。」
  雷福德試著講起下午的經歷。但是,該講什麼呢?這個人是友善、迷人和平易 近人的,要不是他當面撒謊,雷福德幾乎懷疑他們是否誤會了他。「不過,我們對 這個人的本性可以說已經毋庸置疑了,對吧?」
  「對這一點我毫無疑惑。」切麗說,「不過,我還沒見過他本人。」
  「既然你已經知道他的本性,那他就連一秒鐘也騙不了你。」
  「我希望如此,」她說,「不過,連巴克都承認說他很能迷惑人。」
  「得到巴克的消息了嗎?」
  「他會在紐約時間半夜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需要我晚睡一會兒叫醒你嗎?」
  「不用。他還不知道我們是在同一時間吃那小甜餅的呢。我無論如何不會忘記 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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