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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赴約

  巴克坐在切麗和雷福德父女的身後,瞟了一眼手錶。在他上一次看手錶後又過 了一個多小時。肚子告訴他餓了,或者說該吃點兒東西了。而他的心靈則對他說, 他完全可以在這裡坐一天,聽布魯斯·巴恩斯牧師依據《聖經》解釋目前發生的一 切,以及未來將要發生些什麼。他的直覺告訴他,他此刻正立在了懸崖上。巴克同 布魯斯和斯蒂爾父女曾經認真鑽研過這幾段文字,他們認為,毫無疑問,尼古拉· 卡帕斯亞便是敵基督的化身。然而他卻不能站起身,用自己所目睹的切身經歷去證 實布魯斯宣講的教義。同樣,布魯斯也不能公開向他的會眾指明,這位基督的敵人 究竟指誰,而且在這座教堂裡就曾有人見過他。
  多少年來,巴克在報道中常常會提到各界名流。他經常周旋於這些人中間,習 慣於說見過他,採訪過她,認識他,在巴黎與她有過交往或曾住在他們家等等,並 不顯得有任何的不自然。可是經過了這場失蹤事件以及他在那次採訪過程中的種種 見聞,把他那種自以為是的意識一掃而光。若在從前,他一定會迫不及待地要將心 中的秘密公之於眾;他不僅認識當今世界政壇上最具權勢的人物,而且這個人就是 《聖經》中所預言的那位敵基督,或者說反基督。但是如今,他卻心平氣和地坐在 聽眾席上,一心一意在聽他的朋友的布道。
  從某種角度說,這一切對雷福德來說都是新鮮事物。他知道,對切麗來說也是 一樣。自從他們父女倆信仰基督教以來,他們完全沉浸在布魯斯所宣講的教義中, 雷福德甚至期望布魯斯能講出每一個具體的細節。雷福德很快也成了這方面的專家, 他不記得自己從前曾這麼快地掌握了某一門功課。他上學的時候也算是一名好學生, 對自然科學和數學他學得特別好。他在學習飛行技術時也進步飛快。現在,他學習 的是關於整個宇宙,整個人類世界的知識,關於他真實生活的知識。這種明確的知 識回答了他,他妻兒的失蹤是怎麼一回事,明天以及今後的幾年中又將會發生怎樣 的變化。
  雷福德十分欽佩布魯斯。失蹤事件發生後,這位年輕人立刻認識到他的所謂的 基督徒空有其表,這在人類歷史的最關鍵時刻是那麼靠不住。他立即懺悔,並且全 心全意地投身於拯救每一個靈魂的神聖使命中去。布魯斯·巴恩斯已經盡其所能地 投入到這一事業中去了。
  若是在平時,雷福德很可能會替布魯斯擔心,怕他由於過度緊張而把自己累垮。 然而,布魯斯此時顯得精力充沛,心滿意足。他的確需要有更多的睡眠,但是此時 此刻,他的內心彷彿正被上帝啟迪的真理充盈著,他急需與會眾分享他的感覺。如 果其他人也和雷福德有一樣的想法,那麼他們除了坐下來靜聽布魯斯的講道之外, 實在也沒有其他分憂的辦法。
  「最後,我給大家佈置了一些經文回去研讀。」布魯斯終於要結束他的布道了。 「基督的敵人,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說謊家,他向世人許下了和平的美好諾言,以及 天下一統的新秩序。不久,他就要與以色列簽訂條約。他將以猶太人的朋友和保護 人的面目出現,最終卻成為他們的征服者與毀滅者。我必須結束這一周的布道了, 下次我要談到為什麼以色列要簽訂這個條約,以及由此產生的各種結果。
  「在結束今天的講道之前,我還要問你們:為什麼你們可以肯定地認為,我不 是基督的敵人?」
  他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包括斯蒂爾父女倆。有人發出尷尬的笑聲。
  「我並不是說,你們已經在懷疑我。」布魯斯說,他的話引起了更多的笑聲。 「我們可能產生一種誤會,甚至於每一位領導人都應該受到懷疑。不過,你們要記 住,你們絕不要以為會在這個講台上聽到和平的許諾。《啟示錄》中講得很清楚, 與以色列訂立聖約以後,世界將有一年半時間的和平。但是從長遠來看,預言恐怕 就與此相反了。另外三位騎馬人將要到來,他們要給世界帶來戰爭、饑饉、瘟疫和 死亡。這不是一種受歡迎的信息,不是你們在這個星期天暫且可以聊以自慰的模稜 兩可的東西。我們惟一的希望便是信仰基督,甚至甘願在他裡面去死。下個星期再 見。」
  當布魯斯在祈禱聲中結束講道時,在人群中的雷福德感到一種隱隱的不安,仿 佛其他會眾也都懷有類似的情緒。他還想繼續聽下去,他有成百上千個疑問。往常, 當布魯斯即將結束祈禱時,管風琴手便會演奏起聖樂,布魯斯立刻走到教堂的下面, 同離去的人們握手。然而今天,管風琴手忘記了演奏,而布魯斯還沒走到側廊就被 人們攔住了。他們先是感謝他,擁抱他,然後立刻向他提出各種問題。
  雷福德與切麗坐在靠前面的一排,儘管雷福德感到巴克正在與切麗交談,他仍 能聽到人們向布魯斯提出的問題。
  「你是否在說,尼古拉·卡帕斯亞就是那位敵基督?」一個人問。
  「你聽到我這樣說了嗎?」布魯斯反問道。
  「沒有,但這是很明顯的。人們紛紛傳播著他的一些計劃,以及同以色列的某 種談判。」
  「要繼續研讀《聖經》,並且要繼續思考。」布魯斯開導說。
  「但不可能是卡帕斯亞,對吧?他給你的印象難道是說謊家嗎?」
  「他給你的印象怎樣?」布魯斯問。
  「像一位救世主。」
  「幾乎是像彌賽亞一樣?」布魯斯追問了一句。
  「是的!」
  「但是,只有一位救世主,一位彌賽亞。」
  「我知道,在神學上的確如此,但是,我的意思是在政治上。不要對我說,卡 帕斯亞並不像他表面所顯示的那樣。」
  「我只告訴你《聖經》上是怎麼說的。」布魯斯回答道,「還有,我希望你能 認真收聽新聞。我們一定要像蛇一樣靈巧,又像鴿子一樣溫順。」
  「這正是我要用來形容卡帕斯亞的話。」一位婦女插話說。
  「要小心!不要將描寫像基督一樣品性的言詞移用於一位非基督徒。」布魯斯 告誡說。
  禮拜結束時,巴克拉住切麗的胳膊,但是,切麗的反應似乎比巴克預期的冷淡。 她慢慢轉過身,看看巴克要和她說什麼,她的眼中也沒有了星期五晚上的那種期待 的神情。顯然,他有些傷害了她。
  「我敢肯定,你一定想知道我在電話裡要跟你說什麼。」他開口道。
  「我猜想,你最終會告訴我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想看一看我的新家。」他告訴她那座房子在哪兒。 「明天上午你能不能來看看,然後,咱們一起吃午餐。」
  「我不知道。」切麗回答說,「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一起吃早餐,不過,要是 我路過那兒,倒是可以去看看。」
  「那好。」巴克有點洩氣。他突然想到,倘若就此與切麗了斷,事情反倒容易 多了。肯定也不會令切麗傷心。當切麗溜進人群中去時,雷福德趕過來,握住巴克 的手。「怎麼樣,朋友?」
  「一切順利。」巴克答道,「已經安頓下來了。」
  這時,有一個問題浮上雷福德的心頭。他望了望天花板,然後又將目光投向巴 克。在他的視野內,有數百人仍舊圍在布魯斯的身邊,希望能與牧師談上幾句。 「巴克,我想問個問題。你將哈蒂介紹給卡帕斯亞,你後悔過嗎?」
  巴克閉緊雙唇,合上兩眼,用手指抹了抹前額。他耳語似地說:「我每天都在 和布魯斯談這件事。」
  雷福德點點頭,面朝巴克坐在聽講席的座位上。巴克也坐了下來。他說:「我 想,我對她很有些歉疚。我們曾經是朋友,你知道。是同事,但又是朋友。」
  「我聽說了。」巴克答道。
  「我們兩個從未發生過關係。」雷福德向他保證說,「但是,我為她的前途擔 憂。我聽說,她向泛大陸航空公司請了三十天假。」
  「是的。」雷福德說。
  「但這不過是裝裝樣子。你知道,如今卡帕斯亞帶到她到處轉,他付給她的錢 不會比公司少。毫無疑問。她會喜歡目前的職位的,更不要說卡帕斯亞本人了。誰 知道他們的關係會發展到什麼地步?」
  「正像布魯斯說的,我不認為他是為了她的智力而僱用她的。」巴克說。
  雷福德點點頭。他們的看法是相同的:哈蒂將會成為卡帕斯亞手中的玩物。如 果說哈蒂的靈魂得救並非全然無望,可是只要她的日常生活仍舊運行在卡帕斯亞的 軌道上,這種希望就微乎其微了。
  「我為她感到憂慮。」雷福德繼續說,「不過,由於我們是朋友,我覺得由我 來向她提出警告不合適。她是我最先宣講基督的對象之一,她沒有接受。在這之前, 我曾對她懷有非分之想。如今,她自然不會對我感興趣了。」
  巴克向前探著身子。「不久,我可能就有和她見面的機會。」
  「儘管我們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如今已非同一般,可是,你能說什麼呢?」雷 福德這樣問道。「她會將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的。如果她知道你眼下已成了信 徒,並要試圖拯救她,卡帕斯亞就會發現,他在給你們每一個人洗腦時,對你沒有 發生作用。」
  巴克點點頭。「我也這樣想。但是,對於她深陷於卡帕斯亞的魔掌,我深感內 疚。我對她去紐約是負有責任的。我們可以為她祈禱,但是,倘若我們不能為使她 脫離卡帕斯亞的掌握做些具體的事情,這種內疚便一刻也不會離去。我們不妨設法 讓她到這兒來,只要她能聽一聽布魯斯牧師的布道,她也許就會認識到真理的。」
  「恐怕她已經搬到紐約去了。雷福德說,「或許我能找到理由叫切麗給她在德 斯普蘭斯的寓所打個電話。」
  他們兩個分手,走出了教堂,雷福德不禁有些困惑,他應該在多大程度上鼓勵 切麗與巴克的交往。他喜歡巴克,但他對巴克的瞭解是如此之少。他相信他,信任 他,把他視作一位兄弟。巴克是一位聰明的、有洞察力的年輕人。不過,雷福德想 到,女兒切麗竟同這樣一位與卡帕斯亞打過交道的人約會……前途很難預料。如果 他們的關係向前發展,他就要同他們兩個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然而,當他進了汽車與切麗坐在一起時,他意識到他似乎還不必為此事操心。
  「別告訴我,你已經邀請巴克同我們一起吃午飯了。」她說。
  「噢,我甚至想也沒有想到過。可是,為什麼?」
  「他把我當做小妹妹了,可是,他還請我明天去看看他的新居。」
  雷福德想說這又怎樣,問她是否意識到,她對於一位幾乎還不瞭解的男人的言 行考慮得太多了。儘管她知道,巴克可能瘋狂地愛上了她,卻不知道該怎樣向她表 達。雷福德於是什麼也沒有說。
  「你是對的!」切麗說,「我有點兒暈頭轉向了。」
  「我什麼也沒有說啊。」
  「我看得出你的意思。」她說,「我簡直是在發瘋。我要擺脫掉這種念頭,我 應該看到,我已經讓這個男人溜掉了。沒什麼了不起,誰會在意呢?」
  「很顯然,你在意。」
  「我才不會呢。以前的事情過去了,一切都會從新開始。」她說,「為一個男 人發癡,這類事兒已經過時了。眼下,沒有時間去想這些無聊的事。」
  「隨你的心意去做吧。」
  「這正是我不想做的。倘若照我的心意去做,下午我就該去看看巴克,弄明白 我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你不打算去?」
  切麗搖搖頭。
  「那麼,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想辦法和哈蒂通個電話?」
  「為什麼?」
  「其實,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已經搬到紐約去了。」
  「為什麼不搬去呢?卡帕斯亞不是已經僱用她了嗎?」
  「我不知道。她只是向公司請了三十天假。」
  「把電話打到她的公寓,如果她那裡還有錄音裝置,那就說明她還在猶豫。」
  「為什麼你不給她打呢?」
  「我想,我對她的私人生活干涉得太多了。」
  巴克在回家的路上買了一份中式套餐,回到公寓裡獨自吃著,兩眼望著窗外。 他將電視調到一場球賽,但他並沒有看。他把音量調得很低。他的腦子裡裝滿了各 種矛盾的念頭。他寫的封面故事已發往紐約,正在急切地等待著斯坦頓·巴雷的反 應。他還盼著他的辦公設備和資料盡早運到。最好在貨到之後馬上取回來,組裝好。
  他無法擺脫布魯斯的講道。再也沒有比布魯斯的充滿激情的講道更叫人滿足的 了。他要更多地瞭解布魯斯。這或許能夠醫治他的孤獨——還有布魯斯的孤獨。倘 若巴克都感到孤獨,那麼,一個曾經有過妻子兒女的男人的孤獨也就更甚。巴克已 經習慣於獨身生活,不過在紐約的時候,他有一個朋友圈。而在芝加哥,除了分社 或者「災難之光」的夥伴打電話來,電話鈴就不會響。
  他同切麗的交往並不順利。當初,巴克一度將自己從紐約調至芝加哥視作良好 的轉折——他可以更多地見到切麗,可以到一座很好的教堂聽道,還可以在靈修上 取得更多的進益,同時還可以擁有幾位至近的朋友。然而他又感到,只有當他放慢 對切麗的追求時,他才會覺得自己是走上了正軌。時機不對,有誰會在世界末日還 在追求男歡女愛呢?
  巴克知道——至少他相信切麗不是想與他調情。她不會不擇手段地拖住他,吊 他的胃口。不過,不管她這樣做是有心還是無意,效果十分明顯。巴克感到,他的 確傻乎乎地上鉤了。不論發生什麼,不論她怎樣行動,也不論她出於何種原因,讓 她去挑明好啦。他不想照著「讓咱們做朋友吧」舊套路去做。不過,看來他又沒有 其他的選擇。他或者繼續同她交往,至於這種交往結果如何,那只有聽憑自然。就 他所瞭解到的情況來看,她的興趣也不會超過這個限度。
  他伸手去取電話,可是當他把聽筒放到耳邊時,他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您 有一個留言,請按兩下星號。」
  「留言?我沒有申請這項服務!」他撳了兩下星號。原來是史蒂夫·普蘭克!
  巴克,你到底在哪兒,夥計?我給你在紐約的電腦留了言,如果你不打算回電 話,我也就不再給你在紐約的電話留言了。但是,如果你以為卡帕斯亞是那麼好糊 弄的,那就請你想一想我怎麼得到這個電話號碼的!作為新聞記者,你當然也希望 你也有這套本事。現在,巴克,咱們以朋友對朋友的方式談談。我十分清楚,你經 常收聽電腦上的留言,你知道卡帕斯亞要見你。但是為什麼不給我回電話?你讓我 望眼欲穿。我告訴他,我一定會尋找到你的蹤跡,讓你前來見他。我說我不知道你 為什麼沒有接受他的邀請,前來參加他的就職典禮,但是我知道,你是很講義氣的, 不會再一次令他失望的。
  他急於想見你。至於他要和你談什麼,我一點兒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是 否可以在場。我不清楚這次會面是否公開,不過,你可以為你的文章進行一些採訪。 只管來吧,你可以將文章親自送到雜誌社,可以和你的老朋友哈蒂小姐見個面,看 看尼古拉到底要談什麼。我已經在奧黑爾機場給你預定一張頭等艙的機票,用的是 「麥吉利卡迪」的名義,明早九點鐘起飛。有一輛轎車會在這裡的機場迎候。你可 能要和卡帕斯亞一起用午餐。只管放心地來吧,巴克。卡帕斯亞也許只是想感謝你 將哈蒂介紹給他。他們兩個看來情投意合。
  那麼,巴克,如果我接不到你的電話,我就認為你是同意來紐約了。別讓我失 望啊。
  「怎麼樣?」雷福德問。
  切麗模仿電話內傳來的聲音說:「你撥打的電話已經消號。新電話號碼是……」
  「是多少?」
  切麗遞過去一張紙條。「是紐約市的區號。」雷福德吸了一口氣,「你有巴克 的新電話號碼?」
  「在牆上,電話機旁。」
  巴克給布魯斯·巴恩斯打了電話:「很抱歉打擾了你,布魯斯。不過,今天晚 上能見個面嗎?」
  「我該好好睡一覺。咱們另找時間談吧。」
  「不行。如果不談一談,恐怕我也睡不著。」
  「你想咱們是四個一起談呢,還是僅僅咱們倆?」
  「僅僅咱們倆。」
  「那麼,到你那兒該怎麼走呢?我已經厭倦了辦公室和我那幢空房子。」
  他們約定在七點鐘見面。巴克決定,等他再打一個電話之後,最好還是把電話 摘掉。史蒂夫說,倘若按不到巴克的電話,那就認定巴克同意來紐約了。不過,史 蒂夫可能還會打電話來叮問此事。而且,卡帕斯亞的行動完全沒法預料。
  巴克連忙打電話給芝加哥分社的秘書艾麗斯。「我想請你幫個忙。」他說。
  「沒關係,說吧。」她滿口答應。
  他告訴艾麗斯,明天早上他可能要飛往紐約,但他不希望韋爾娜·齊知道此事。 「我的設備和資料明天可能就運到了,我打算去機場之前先到記者站,把我房門的 備用鑰匙帶給你,有時間的話麻煩你把我的東西送過來,再替我把門鎖上。我將感 激不盡。」
  「沒問題。我明天上午晚些時候就會給你送去的。我要去機場接我的未婚夫, 韋爾娜不會發現我順路給你送了一趟東西。」
  「切麗,明天早上能和我一起去達拉斯嗎?」雷福德問。
  「恐怕不行。你明天一整天都要參加駕駛757的考試吧?」
  雷福德點點頭。
  「我打算留在家裡。也許我會接受巴克的邀請,去看看他的新房子。」
  雷福德搖了搖頭。「我簡直摸不著你的心思了。」他說,「現在,你又要跑過 去看那個把你當做小妹妹看的男人啦?」
  「我不是去看他的。」她反駁說,「我要看看他的新房子。」
  「啊哈,」雷福德只好認輸,「我錯了。」
  「你餓嗎?」布魯斯還沒進門,巴克就這樣問道。
  「可以吃一些。」布魯斯回答說。
  「那咱們出去吧。」巴克建議說,「回來之後,你再參觀我的新居。」
  他們在比薩餅屋的一個燈光較暗的角落坐下來。巴克向布魯斯匯報了他剛剛收 聽到的史蒂夫的留言。「你打算去紐約?」布魯斯問。
  「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如果你對我有了更多的瞭解,你就會明白,這件事對 我來說多麼異乎尋常。作為一名記者,我的直覺告訴我應該去。這當然是毫無疑問 的,誰想錯過這種機會呢?但是,我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上一次他就在我的面前 槍殺了兩個人!」
  「我覺得有必要,讓雷福德和切麗一起來討論一下。」
  「我也想你會這樣認為的。」巴克說,「別去想它了,如果我決心去紐約,我 就不打算讓他們知道。」
  「巴克,如果你要去的話,你也需要我們為你祈禱。」
  「是的,等我啟程之後,你可以透露一些消息給他們。紐約時間中午前後,我 可能要與卡帕斯亞一同用餐。你可以只告訴他們,我去辦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我會照你的意思通知他們的。但你要明白,這並不是我對咱們幾 個核心成員的態度。」
  「我明白,我同意你的看法。不過他們兩個可能會以為我這樣干太冒險了,的 確是冒險。我不想讓他們擔心,可以事後再向他們解釋,免得他們的顧慮。」
  「為什麼事先不可以呢?」
  巴克昂起頭,聳了聳肩膀。「因為我自己還沒有理出個頭緒來。」
  「聽你的口氣,你已經下決心要去紐約了?」
  「我想是的。」
  「你想讓我來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嗎?」
  「並不想。你想這樣幹嗎?」
  「我現在也和你一樣,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我在這件事情上看不到一點兒積 極的東西。他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是個殺人犯,他甚至可以在滿屋子的見證人面 前殺人。可話又說回來,你能躲他多久呢?你調到芝加哥才兩天,他就查到了你的 電話號碼。他會找到你的,如果你避而不見,他會發瘋的。」
  「我明白。我可以告訴他,我一直在忙於調動,佈置新居。」
  「你確實在忙這些。」
  「是的。然後,我就拿著史蒂夫預定的機票,及時趕往紐約,聽他的吩咐。」
  「他會想方設法猜透你的心思,看看你對他的所作所為到底記得多少。」
  「我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上次我去參加他的就職典禮,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 好。我感到惡魔就在那間屋子裡,但我知道上帝與我同在。當時,我也不知道該說 什麼,該怎麼辦,我把這一切都交給上帝,上帝叫我完全保持沉默,讓卡帕斯亞隨 其所願。」
  「這次你同樣可以依賴上帝。不過,巴克,無論如何你該有個計劃。說什麼, 不說什麼,總該在腦子裡思考一番。」
  「換句話說,今天晚上恐怕是不能睡了?」
  布魯斯笑了。「我想,不大可能睡得著了。」
  「是的,不大可能。」
  當巴克領著布魯斯在他的新居迅速地轉一圈後,他決定,明早乘飛機飛往紐約。
  「為什麼不給你的朋友回個電話呢?」
  「你是說普蘭克?」
  「對,普蘭克,告訴他你會去的。這樣,你就不必擔心隨時會接到他的可怕的 電話了。你也可以把電話掛上,我和其他朋友若有什麼事,就可以打進來了。」
  巴克點了點頭。「好主意。」
  不過,這個晚上除了給史蒂夫留言之外,沒有一個電話打進來。他想給切麗打 個電話,叫她明天不要來。不過,他又不想告訴她為什麼,或尋找其他托詞。他認 為,明天她無論如何不會來的。從她上午說話的口氣看來,她似乎沒有什麼興趣來 看他的新居。
  整晚巴克輾轉反側,時睡時醒。第二天一早,他趕到分社將自己房門的備用鑰 匙交到艾麗斯手中,很幸運沒有撞上韋爾娜。當他的車子開出停車場時,韋爾娜的 車子正好駛人,她沒有看到巴克。
  巴克持有化名為「麥吉利卡迪」的護照,到了奧黑爾機場,他用這個化名取到 一隻信封,他意識到,甚至櫃台後的那位小姐也知道信封裡是一張機票。
  在入口處,他在離登機時間數小時以前就剪票入口了。櫃台後的一位中年男子 對他說:
  「麥吉利卡迪先生,如果您願意,可以提前登機。」
  「謝謝。」他說。
  頭等艙的旅客,常來常往的乘客,老年人以及帶孩子的人,可以優先登機。可 是當巴克走向候機區準備坐下時,那個中年人問道:「您不打算馬上登機嗎?」
  「對不起,」巴克道,「現在嗎?」
  「是的,先生。」
  巴克望了望身旁,看看有沒有東西落下。眼下,甚至人們還未開始排隊,更不 要說提前登機了。
  「您可以享受特別優惠待遇,提前登機。不過,當然不是非如此不可,您可以 自己決定。」
  巴克聳聳肩。「當然。我現在就登機好了。」
  機上只有一位乘務員,三等客艙還在打掃。可是服務員馬上給他送來了香擯、 果汁和其他軟性飲料,還請他過目早餐的菜譜。
  巴克從不喝酒,因而他拒絕了香擯,而且他此時心緒不寧,什麼也吃不下。
  「真的不想喝嗎?這一整瓶香模是專門給您準備的。」乘務員看著手上的書寫 板。上面寫著:「歡迎您。」
  「謝謝,不想喝。」巴克搖了搖頭,卡帕斯亞真是法力無邊。
  「您不想帶回去嗎?」
  「不,小姐,謝謝。您喜歡嗎?」
  服務員露出了驚訝的神情。「您在開玩笑嗎?」
  「您帶回去沒關係。」
  「真的嗎?」
  「真的。」
  「那麼,您能簽個字,表示您已經收下了這瓶酒嗎?」乘務員請求說,「這樣, 我才不至於有麻煩。」
  巴克在書寫板上簽了名。「可是,出什麼問題了?」
  「先生,您叫什麼?」乘務員問道。
  「噢,對不起。」巴克道,「我有點兒心不在焉。」他取回書寫板,劃去自己 的名字,簽上B.麥吉利卡迪。
  一般來說,二等艙的乘客總會好奇地朝一等艙內窺望。可眼下甚至一等艙內的 其他乘客也對巴克另眼相看。他看上去不是出於炫耀,然而十分明顯,他正享受著 特殊待遇。其他乘客還在登機的時候,他已經在享用著早餐。而在整個飛行過程中, 乘務員一直笑吟吟地圍著他轉來轉去,為他啟瓶蓋,慇勤地服侍他。卡帕斯亞僱用 了誰來如此周到地招待巴克,花費了多少?
  到了肯尼迪國際機場,巴克用不著費心去尋找誰在舉著牌子等他。他在機場的 跑道上一露面,一位穿制服的司機立刻快步迎上來,接過他的隨身旅行包,問他是 否還有其他托運的行李。
  「沒有。」
  「好了,先生,請跟我來。」
  多少年來,巴克到過世界許多地方,有時被捧得像個國王,有時又落魄得像個 叫化子。可是今天,這一系列的非常待遇令他感到有些不安。他毫不張揚地跟著司 機穿過機場,來到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豪華轎車旁。司機為他打開車門,他從太陽 下進到光線柔和的車內。他沒有向司機說出自己的名字,司機甚至問也不問。巴克 猜想,這一切都包括在卡帕斯亞為他安排的接待程序內。可是萬一他們把他當做了 另一個人,萬一這是一場巨大的誤會,該怎麼辦呢?
  當巴克的眼睛適應了車內的光線和有色玻璃後,他注意到,有一個穿黑色外套 的人背對司機坐著,兩眼正注視著他。巴克問道:「你是聯合國的人,還是直接為 卡帕斯亞先生工作?」
  這個人沒有回答,他的身體也一動不動。巴克向前探了探身子。「請問——」
  那個人豎起指頭,示意他不要說話。相當不錯,巴克想,我用不著知道那麼多。 不過他仍然想知道,卡帕斯亞是在聯合國大廈還是在某個飯店接見他。要是能知道 史蒂夫·普蘭克是否在場也很不錯。
  「你不在意我和司機先生談句話吧?」巴克問。那人仍然沒有回答。「請問, 司機先生?」
  可是,在前排座位和車身的其他座位之間裝了一道有機玻璃。一路上,那位很 像保鏢的人一直沒有開腔。巴克心中不免疑惑,這是否就是他的最後旅程了?奇怪 的是,他竟然沒有體驗到上次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恐懼。他不知道這種鎮定是來 自於上帝,還是僅僅由於他的毫無防範。他毫不在乎他眼下是不是正在走向墳墓。 他在此次旅行中留下的惟一標誌就是他在那位乘務員手中的書寫板上簽下的名字, 而他隨後又把它劃去了。
  在高達拉斯堡沃斯鎮不遠處的軍用機場,雷福德·斯蒂爾坐在波音757的駕駛艙 內。考官坐在大副的座位上。考官已經聲明,他坐在那兒只做考核記錄。雷福德要 完成從飛行前的準備工作、與指揮塔聯絡、等待飛行指令、起飛,到按照指揮塔的 指令飛行在正確的航道上,做著陸前的橢圓形盤旋和著陸一系列標準操作。他不知 道這一套操作規程要考核幾次,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其他內容。
  「記住,」考官對他說,「我不會告訴你什麼,也別指望我會替你搭把手。我 不回答任何問題,也不動一下控制鍵。」
  飛行前的準備工作進行得十分順利。駕駛757同駕駛笨重的747的感覺完全不同, 但雷福德絲毫不敢馬虎。接到起飛指令後,雷福德加速了引擎。他感到飛機正以非 同尋常的反應速度向前衝去。當飛機進入跑道時,雷福德向身邊的考官說了一句: 「還有點兒像波爾希型飛機,對吧?」
  考官連看也沒看他一眼,更不要說回答他的問話了。
  飛機敏捷、有力地向上攀升,這讓雷福德記起了他在服役期間駕駛生機勃勃但 卻小得多的戰鬥機的情景。「是不是更像美洲虎?」他又問了考官一句。這次,他 的話至少引得考管露出了一絲笑意,還微微地點點頭。
  雷福德的著陸操作也做得完美之極。直到雷福德將飛機駛回停機坪,關閉引擎 之後,考官才開口說:「再做兩次這樣的全套操作,你就可以回家了。」
  巴克乘坐的那輛轎車很快就陷入了塞車的困境。巴克真希望他隨身帶著一點兒 可供閱讀的東西。他不明白卡帕斯亞為什麼搞得如此神秘,也弄不懂在旅程中竟得 到這樣的待遇。他的生活中還有一次使用假名的經歷,那次他接受了另一份雜誌的 邀請,請他為他們寫一篇文章,那家雜誌社不想讓《環球週刊》知道此事。
  遠處,聯合國總部的大廈已經可以望見。直到司機將車子駛進大廈的出口處, 巴克才知道這裡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了。他希望他們最好先到什麼地方吃一餐午飯, 他的早餐顯然已被剝奪了。此外,如果在去受死之前,他當然希望飽餐一頓。
  在陪同雷福德走向泛大陸航空公司的班車時,考官遞給他一個公函式樣的信封。 「那麼,我算是考試通過了?」雷福德輕聲問道。
  「一個星期之後才會有結果。」考官答道。
  「那麼這是什麼?」雷福德有點兒納悶。上了車,他拆開信封。裡面僅有一張 聯合國的信箋,上端印有哈蒂·德拉姆,秘書長私人助理。下面是手寫的短信:
  斯蒂爾機長:
  我想,你知道那架嶄新的757是空軍一號。
                          你的朋友哈蒂·德拉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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