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大利那不勒斯軍事博物館的戰爭史展覽大廳裡,陳列著人類戰爭史上所有的作戰武器:從長矛、梭標、遂發槍、手榴彈到最現代化的槍械、彈藥;從魚雷、潛艇到飛機、導彈,各種兵器應有盡有,令人目不暇接。置身於這個環境,幾乎可以把戰爭演變的整個畫卷一覽無餘。然而,在這個展覽大廳中,最今參觀者難忘的還有一個設計非常精美的專著陳列櫃。櫃裡整齊地排列著同一著作的十幾個世界主要語種的珍藏版本,有意文版、英文版、德文版、法文版、中文版、日文版、俄文版、西班牙文版等。這一專著的作者,就是一戰後期意大利著名軍事家朱利奧·杜黑。專著的名字就叫《制空權》。
朱利奧·杜黑官職最高時不過是意大利中央航空局局長,軍銜最終也只是區區少將。他既沒有成吉思汗、拿破侖等人橫刀立馬掃平幾大國的輝煌,也沒有朱可夫、蒙哥馬利等軍內統帥力挽狂瀾於既倒的偉績;既沒有愷撒大帝南征北戰的剽悍,也沒有諸葛孔明運籌帷幄的奇謀。然而,在世界古今名將之殿堂中,杜黑同樣佔據著不可動搖的一席之地,其原因就在於杜黑首創了對現代戰爭產生深遠影響的制空權理論。
年少立志初有成
在意大利南部瀕臨地中海的小鎮卡塞塔,有一處頗為引人注目的獨門小院,小院裡住著一戶生意興隆的商賈之家。1869年5月30日,朱利奧·杜黑就在這裡降臨人世。
富足、殷實的家庭使杜黑有幸從小就接受了嚴格的學校教育。在父母的嚴厲訓導之下,杜黑初入校門就養成了濃厚的讀書興趣。小杜黑對科技讀物尤為喜愛,經常手不釋卷,挑燈夜讀。父親給的零花錢也被他換回了各種各樣的最新讀物。
15歲時,杜黑又迷上了軍事,古羅馬帝國的軍事史,愷撒、貝利薩留等簽名將領的戰爭業績均給杜黑留下了深刻印象。從這時期,杜黑立下志向,將來投筆從戎,以最新科技知識武裝意大利軍隊與人民,重振古羅馬昔日的雄風。
1887年,18歲的杜黑應徵參加了意大利陸軍,隨後考入與新的技術成就密切相關的都靈炮兵工程學校。在學校期間,杜黑以其天生的聰慧與刻苦、嚴謹的治學精神成為全年級以至全校的佼佼者,給全校師生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許多教員只要一提到杜黑就讚譽備加。學完規定課程後,杜黑以優異成績畢業,獲得陸軍中尉軍銜,成為陸軍的一名炮兵軍官。但杜黑並不滿足於已有的學歷,不久又考入陸軍大學深造。
杜黑從陸軍大學畢業之後半年,萊特兄弟成功地進行了首次飛行試驗的消息傳到了意大利,再次激發了他對新興科學技術的興趣。於是,杜黑又考入特裡諾技術學校,專攻電學。杜黑在低溫物理領域做了大量研究和試驗,提出了很多獨到的見解,成為意大利物理界頗有建樹的青年學者,還代表國家出席了在法國巴黎召開的國際低溫研討會。
法國索邦大學特意邀請杜黑為全校研究人員作了"以液化法分離氧氣和氮氣"的專題學術報告,
引起極大反響。此後,汽車在意大利逐漸推廣,杜黑又展開了對汽車應用的研究。他極力倡導發展軍事系統的機械化運輸理論。鑒於他在該領域的成就,意大利總參謀部特別任命杜黑參與軍隊機械化籌劃工作。在深入進行專項研究的同時,杜黑還把興趣的觸角廣泛涉及其他領域,並取得令人矚目的成就。在此期間,杜黑髮表了多篇政治、經濟、科技、文學等領域的文章,引起社會各界的普遍關注。
1907年,法國飛機設計師亨利·法爾芒駕駛自行研製的「瓦贊—法爾芒Ⅰ復型"飛機成功地進行了1公里圓形飛行,
使歐洲進入航空發展的新時代。1908年年底,威爾伯·萊特在法國的一次轟動一時的飛行表演更令整個歐洲對飛行事業刮目相看。飛行運動很快就風靡了全歐洲。不過在當時,飛機還僅僅用於競技和表演,軍事航空還處在氣球與飛艇的時代。注重學習和鑽研科學技術的杜黑敏銳地覺察到了飛機在軍事領域的發展前景,他著手對航空技術用於軍事領域的可行性及啟發展前途進行深入細緻的研究。
1909年,已經有少數幾個國家的陸軍開始裝備飛機,準備用於戰場偵察和炮擊效果觀察。這一年,杜黑髮表了一篇文章,披露了他的研究成果。杜黑認為,飛機用於戰爭將徹底改變戰爭的面貌,引起戰爭革命;戰場上將出現新的軍種——空軍,新的戰爭領域——空中戰場,新的戰爭樣式——空中戰爭,新的軍事學術——空中戰爭理論。
他在文章中寫道:"從現在開始,我們有必要熟悉關於空中作戰的概念。所有航空兵部隊必須按照現在支配陸、海軍的類似觀念加以組織,只是要考慮空中作戰的特點……作戰飛機必須能用於空中作戰和對付其他空中武器,而不僅是用於執行特定任務如觀察、聯絡等。陸軍和海軍不應把飛機看作是只能在特定環境中起某種作用的輔助力量,而應把它看作是戰爭家族中誕生的第三位兄弟……空中力量將自動地、不可避免地急劇增長,航空將不可避免地引發意義重大的空中作戰。我們必須習慣於空中作戰思想。要有空中戰爭的觀念……"
杜黑的文章發表後產生了很大反響,有贊同,有懷疑,然而更多的是反對和諷刺。出現這些反應應該說是正常的,因為此時飛機還僅僅是一種觀測偵察手段,還沒有裝載任何可用於攻擊的武器系統,更沒有經過戰爭的檢驗。特別是大陸軍主義和海軍制勝思想在眾多中、高級軍官頭腦中根深蒂固,他們不可能也不願意一下子轉變觀念,認可一種預想出來的全新學說。面對諸多批評和反對,杜黑進行了認真的分析和反思。1910年,他又在羅馬《準備報》上發表了一起題為《航空問題》的文章,重申了他以前的觀點。杜黑認為:至今為止,我們一直被無情地束縛於地面。我們曾經傲慢地、甚至幾乎帶著惋惜的心情嘲笑少數幾位無畏的先驅者的努力,認為他們是自欺其人,結果卻證明他們是真正的先知。我們現在只有陸軍和海軍,因而對天空也將成為重要性不次於陸地和海洋的另一個戰場感到奇怪。但是,從現在起,我們最好習慣於新的思想,並為將要到來的新戰爭做好準備。
杜黑的觀點儘管遭到很多批評與反對,但仍然受到意大利軍政當局部分人的重視。意大利首先在陸軍中組建了第一支航空部隊,並率先在意土戰爭中使用飛機參戰,從而拉開了空中戰爭的序幕。1911年9月,意大利為爭奪殖民地向土耳其開戰。當時,土耳其沒有軍用飛機,意大利擁有軍用飛機20餘架,編為飛行第1連,隸屬陸軍指揮。戰爭爆發後,意大利出動9架飛機組成一個航空隊參戰。10月23日,航空隊隊長皮亞扎上尉首次駕機飛往土耳其陣地上空進行航空偵察,從而揭開了世界戰爭史上飛機參戰的序幕;11月初,加沃蒂少尉又創造性地攜帶4枚各2公斤重的炸彈升空,在飛到土軍上空時把炸彈扔了出來,從而開創了空中轟炸的先河。寥寥無幾的飛機取得的戰果令意大利陸軍十分振奮。翌年,他們又派遣了35架飛機組成第二航空隊參戰,並開創了夜間空中偵察及夜間轟炸的記錄。
意大利航空隊在的黎波里為意大利贏得戰爭的勝利作出了巨大貢獻,充分顯示了飛機的強大威力,並預示了現代戰爭的戰略、戰術將發生革命性變化,從而引起世界各國的關注。杜黑更加深信,飛機必將成為未來戰爭的主宰,空中戰場必將成為戰爭勝負的決定性戰場。杜黑下定決心,把建立制空權理論作為自己的人生奮鬥目標。
幾經曲折終成正果
1912年6月27日,鑒於飛機在意土戰爭中的表現,意大利政府決定,在航空連的基礎上組建一個航空營,並任命杜黑為航空營營長。杜黑由地面部隊轉入航空部隊,由一名普通軍官晉陞為航空營營長,為實現他的抱負帶來了希望。杜黑對此深感慶幸,並決心抓住這難得的機遇。他一邊參加飛行訓練,一邊潛心研究制空權理論。為了使航空營的戰鬥行動有所遵循,杜黑主持編寫了戰爭史上第一本航空兵作戰手冊。杜黑堅信,在未來戰爭中,空中進攻力量必將成為決定性因素,因而他積極支持飛機設計師卡其洛尼對重型轟炸機的研製工作。也正是由於杜黑的不懈努力與全力支持,意大利在轟炸機研製方面突飛猛進。當意大利正式參戰時,卡其羅尼設計的三引擎重型轟炸機已準備交付使用。
然而,在那個時代,戰爭仍是以陸地和海洋為戰場,陸軍主導論、步兵決勝論和制海權理論在軍事界佔據著主導地位,許多目光短淺的高級指揮員對制空權理論根本不屑一顧。因而,杜黑的努力並不為上級所常識,相反還要時常遭到他們的無端指責。對此,杜黑非常不滿,他常常在公開場合指責陸軍部的官僚們沒有洞察未來的戰略眼光,不能為未來戰爭的需要發展航空兵。陸軍部認為,杜黑的言論嚴重違背了他們的既定政策,損害了他們的權威,因而解除了杜黑的航空營長職務。不過,杜黑並未因被解職而洩氣、退縮,而是充分利用他在航空營任職期間所獲得的實踐經驗,繼續致力於制空權理論的研究。而且,從這個時候起,杜黑更多地結合意大利特殊的地理環境和十分有限的戰爭資源進行具體研究。杜黑堅定地認為,未來必將證實他的論斷,給制空權一個應有的地位。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與德國和奧匈帝國有同盟關係的意大利脫離同盟轉而投入英、法、俄協約國一方,於1915年向奧地利宣戰。杜黑被重新召回軍隊擔任米蘭師參謀長,軍銜晉陞為中校。不久,他又被調到意大利總參謀部任職。眼界的開闊使杜黑對戰爭的狀況有了更全面、具體的瞭解。他認為,意大利陸軍和海軍應作為防禦力量,主要用於守衛意大利北部的阿爾卑斯山脈和封鎖南部的地中海,而應把空中力量主要用於進攻,摧毀敵人的軍事設施、工業體系、軍隊及其人民的戰爭意志。杜黑主張,組織500架左右的轟炸機部隊參戰,轟炸奧地利軍隊後方以取勝。但杜黑的主張未被採納。1916年底,秉性坦率而又對上級不乏批評之辭的杜黑,因為在寄給意大利內閣成員的備忘錄中尖銳地指責意軍統帥部和總參謀部的作戰指導錯誤,猛烈抨擊陸軍總司令指揮無能、對戰爭毫無準備而激怒了總參謀長卡多納。杜黑被送交軍事法庭並被判處一年監禁,不久,又被勒令退役。可貴的是,無論身處監獄還是退役為民,杜黑都沒有氣餒,仍然一如既往地悉心研製制空權理論。
至1917年10月,意大利的軍事實力和戰爭潛力經過兩年半的拚殺已被大大削弱。然而,意軍總參謀長卡多納不顧自己的實力,在沒有充分炮火掩護和適當的作戰計劃指導的情況下,仍然依靠殘忍的軍紀強行驅使軍隊在前線實施不間斷突襲,一度也取得過一些並不值得稱道的勝利。奧匈帝國發現意大利根本不惜血本,玩命拚殺,只好要求德國軍隊提供幫助。於是,意大利與德國在卡波雷托進行了一場殘酷的戰役。接受過新的攻擊戰術訓練和炮兵技術訓練的7個德國師首先向疲備不堪的意軍發起了猛烈攻擊。由於卡多納與意軍前線指揮官沒有作出適當的防禦部署,部隊又缺乏足夠的武器彈藥,意軍防線很快被德軍突破。意軍遂退守台格裡門托河,企圖憑借天然之險抗擊德國進攻。然而,無心戀戰的士兵根本沒有抵禦德軍進攻的實力與信心,僅僅3天之後,台格裡門托河防線再次失守,卡波雷托戰役以意軍的慘敗而告終。
在整個戰役進程中,
意軍先後傷亡人員13多,損失裝B備一半有餘,軍隊士氣幾乎完全崩潰。事後,意大利議會對軍隊在卡波雷托戰敗的原因進行了深入細緻的調查分析,結果證明,杜黑當初對意軍統帥部和總參謀部的批評是完全正確的。於是,政府於1918年為杜黑恢復名譽,並任命他為意大利中央航空管理局局長。幾個月後,新上任的意軍總司令把杜黑重新召回軍內,任命他為國防部航空署主任。但杜黑覺得受到各方面的制約太多,工作難以展開,上任剛5個月即辭去官職,再次潛心於制空權理論的探索研究。
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經驗表明,無論是在陸地還是在海洋,空中力量佔優勢的一方才能具有行動的主動權,反之則會陷入被動。各國在戰爭中充分認識到了航空兵的重要性,因而都大力發展航空兵。在整個一戰期間,敵對雙方投入的軍用飛機多達10萬餘架,同時,飛機的戰鬥能力也在實踐過程中得到不斷增強,機載武器由飛行員隨身攜帶的手槍、石塊、手榴彈之類發展成為固定在飛機上的機槍、炸彈等。杜黑的制空權理論也開始為更多的人所認識、理解。1918年4月,英國皇家航空隊與海軍航空隊合併,成立了世界上第一支獨立空軍部隊皇家空軍,並任命杜黑理論的積極支持者休·特倫查德為空軍參謀長。1920年11月,意大利最高軍事當局經過認真審議,正式承認杜黑的理論,晉陞杜黑為少將,並責成陸軍部出版杜黑的理論著作。於是,軍事學術史上的輝煌著作《制空權》問世了。多年苦心研究的成果終於得到別人認可,這對杜黑來說是一個莫大的安慰和鼓勵,用杜黑自己的話說:"這是我長久而艱巨的勞動獲得的第一次成功!"
制空權理論的主要觀點
在《制空權》一書中,杜黑認為,飛機用於戰爭將徹底改變戰爭的面貌,是戰爭發展史上的重要轉折點。他說,飛機在行動和方向上享有充分的自由,它可以用最短時間沿任何方便的路線向任何地點往返飛行。人們在地面不能做任何事情來干擾在空中自由飛行的飛機,歷來規定和影響戰爭特性的一切因素對空中的活動都是無能為力的。所有這一切將不可避免地給未來戰爭的樣式帶來深刻的變化,戰爭的主要特性必將與以往任何戰爭根本不同。
杜黑在《制空權》一書中闡述的第二個觀點是,戰爭將成為全民的、總體的、不分前後方、
不分戰鬥人員非戰鬥人員的新型戰爭。他在書中寫道:"由於出現飛機這種新式起,戰爭的影響範圍將不再限於地面大炮的最遠射程之內,而將在交戰國數百英里的陸地、海洋範圍內直接感受到。安全和平靜的生活區域不再存在,作戰也不再局限於非戰鬥人員。相反,戰場已擴大到交戰國整個國境,全體公民都將成為戰鬥人員,因為他們都將暴露在敵方空中進攻之中。士兵和平民不再有任何區分。"
杜黑強調,未來戰爭中奪取制空權絕對重要。為了保障國家足以抵禦入侵,取得制空權是必要的,也是可行的。一個掌握制空權的國家不僅能保護自己的領土不受敵人空中攻擊,還能使敵人支援其陸、海軍作戰的輔助空中活動無法進行。杜黑在書中寫道:"掌握制空權就意味著勝利。沒有制空權,就注定要失敗。"
杜黑主張,空中攻擊的主要目標將不是軍事設施,而是遠離地面部隊的居民點,工商業設施、重要的公私建築、運輸幹線的交通樞紐等。對付敵人的空中力量,首先不應通過空中作戰,而要通過摧毀對方為空中力量提供補給物資的地面設施和工廠。轟炸鐵路樞紐、軍需供應站、居民點以及其他重要目標,可以有效地阻撓敵國陸軍的動員;轟炸海軍基地、兵工廠、油庫、錨泊戰艦和商用港口,可以阻止敵方海軍的有效活動;轟炸最重要的居民中心,可以在全國摧毀敵人精神上的抵抗。杜黑強調說,空中進攻的精神效果對戰爭進程的影響可能比物質效果更為巨大。他寫道:
"我認為,轟炸對居民的衝擊無疑將是可怕的。在一個250米半徑的市中心可能出現這樣的情景:幾分鐘內,大量高爆彈、燃燒彈、毒氣彈將如雨點般落下。先是爆炸,其次是大火,然後毒氣飄散在地面,阻止人們接近被炸區域。隨著時間的推移,夜幕降臨,火勢將蔓延,毒氣將癱瘓一切生物。在一個城市一天中能發生的,也可以發生於10座、20座、50座城市,那麼試問,對於尚未遭到攻擊但同樣面臨轟炸威脅的其他城市居民,將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呢?在這種威脅之下,哪個民政或軍事當局還能維持秩序?市政服務和生產還能照常進行嗎?簡而言之,面臨死亡和破壞時,保持正常生活是不可能的,面臨這種無情的空中打擊的國家,它的社會結構只能完全瓦解。"
杜黑指出,建立一支與陸、海軍並列的獨立空軍是絕對必要的;獨立空軍的重要性將迅速增大,而陸軍和海軍的重要性將相應減小。空軍主要由轟炸機、戰鬥機以及少量偵察機組成,空軍是一支進攻力量,不適合於防禦;最好的防禦手段就是進攻,防空純粹是一種精力和資源的浪費。用消極的防禦手段達成一個消極結果需耗費比敵人為獲得積極結果付出大得多的人力、物力;因此,更節省、更聰明的做法是將這些人力、物力用於最有效的地方,用於進攻。空中力量應當集中使用,用於進攻;要不顧敵人的進攻而集中盡可能大的力量,對敵人發動更猛烈的攻擊。杜黑寫道:
"不要空中防禦,因為它實際是無用的;不要配屬航空兵,因為它實際是無用或多餘的。相反,只需要有一支無例外的包括國家全部可用航空資源的獨立空軍。我們必須承受敵人對我們的進攻,同時努力使用一切人力、物力對敵人發動更沉重的進攻。我的論斷使我與持不同看法的勇敢對手發生衝突,但我確信,我將贏得這場戰鬥。"
以上就是《制空權》一書的主要內容。杜黑的研究成果是結合意大利特定的戰略地理形勢以及基於下列設想得出的:飛機作為進攻武器具有無可比擬的潛力;預計沒有能抵禦飛機的有效防禦;對居民區的集中轟炸將摧毀敵方人民的抵抗意志。著作出版不久,杜黑即從軍中退役。
為理論晚年筆耕不輟
1927年,《制空權》第二版出版。除了重複第一版的內容外,杜黑在第二版中又增加了一篇文章。在增補文章中,杜黑首先給制空權確定了明確的概念:制空權是一種態勢,即我們自己能在敵人面前飛行而敵人則不能這樣做。制空權為掌握它的人提供優勢,能保護自己整個領土和領海免遭敵人空中進攻,同時使敵方領土受我方進攻。杜黑強調指出,不能把制空權與空中優勢混為一談,也不存在局部的相對制空權,
制空權就是要完全制止敵人的空中活動。他在文章中寫道,"制空權常常與空中優勢或高度空中優勢混為一談,但這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誰具有空中優勢或高度空中優勢,誰就能較容易奪得制空權,不過在奪得制空權之前,他並不能運用制空權。控制天空即意味著主宰天空,不容許有任何程度上的差別。"
1928年4月,杜黑又出版了專題著作《未來戰爭的可能面貌》一書。在回顧了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陸上戰爭與海上戰爭的經驗教訓之後,杜黑進一步強調,航空武器參戰將給戰爭形態帶來根本變化。他認為,航空兵豈不是一種改進或一種革新,而是一場徹底的革命,它具有自身固有的特性,為人類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能力。由於這種新因素的出現,戰爭演變曲線由此開始中斷了原先的連續性,突然轉向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而幾乎同時出現的毒氣武器給這種演變帶來了更大的轉折,毒氣與飛機的結合比至今使用的任何武器具有大得多的進攻能力。杜黑認為,毒氣必將在未來戰爭中大量使用,禁止毒氣的使用在戰爭期間是不可行的,也是不應該的;戰爭手段都是為了殺人,
本沒有人道與非人道之分。杜黑寫道:"和平時期制定的一切限制、一切國際協定都將像秋風掃落葉一樣被拋在一邊。一個為生存而戰的人有權使用一切手段。戰爭手段不能區分為人道不人道,戰爭總是不人道的,而使用的手段也就不能根據效力、潛力或對敵人的傷害程度區分為可取或不可取。戰爭目的就是盡可能傷害敵人,而有助於這一目的的一切手段,不管是什麼,都將被採用。誰如果不願違反協定而情願容忍國家失敗,那他不是叛徒就是傻瓜。對所謂不人道和殘暴的手段加以限制,
只不過是國際上蠱惑人心的偽善。"為此,杜黑呼籲,應建立盡可能強大的、能奪取制空權的獨立空軍,要根據新情況新要求研究各武裝力量之間的配合;要使國家作好充分的準備,能以最小損失承受敵人的空中進攻,並盡可能提高國民在戰爭中的士氣。
1929年11月,杜黑在《航空技術雜誌》發表了題為《扼要的重述》的文章,對來自各方面的批評與反對意見進行了答覆和反駁。杜黑再次強調,由於航空化學兵的參戰,空中戰場已成為決定性戰場;空中戰爭可以迅速決勝,因而空戰將先於其他戰場取得決定性勝利。
杜黑寫道:"擇其善者而從之,的的確確,這是我的信條。讓我們集中我們的力量於空中吧!因為我深信,勝負將決定於空中。"
1930年2月15日,71歲的杜黑在羅馬謝世。半個月後,《航空技術雜誌》發表了杜黑生前最後一篇作品《19××年的戰爭》。杜黑通過描寫一場虛構的德國與法、比聯盟之間的未來戰爭而將其軍事思想系統地貫穿其中,以敘事的形式形象地闡述了他對獨立空軍大規模參戰後的戰爭設想。
對制空權理論的評說
杜黑以超乎尋常的敏銳眼光看到了飛機對未來戰爭的影響,並首先系統地提出了制空權理論,從而在世界名將之林佔據了不可動搖的一席。他的著作在軍事學術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對現代軍事理論也產生了深遠影響。國外許多軍事專家把《制空權》與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馬漢的《海軍對歷史的影響,1660—1783》並列為軍事科研及軍事工作者的必讀書籍。
杜黑認為空軍的出現改變了戰爭面貌,帶來了一場革命。這個觀點至今仍然是正確的。空軍與陸軍、海軍航空兵的參戰是現代戰爭的重要標誌之一。現代空中力量擁有強大的實力。隨著技術、裝備的不斷發展、更新,空軍的威力將更強,活動範圍將更廣,靈活性將更大。
杜黑給制空權下的定義基本反映了制空權的本質,至今仍為軍事界普遍認可。幾十年來,各國軍語對制空權的定義和解釋的實質內容仍沒有超出杜黑的定義。制空權在戰爭中的重要性也成為公認的常識。
另外,杜黑認為未來戰爭將不再是軍隊之間在戰場上進行的交戰,而成為整個國家全民之間的全面戰爭、總體戰爭;杜黑主張要對全體國民進行未來戰爭的教育;陸海空軍應成為國家武裝力量的整體,為共同的目的相互充分協同。這些見解被實踐證明也是正確的,而且具有現實意義。
然而,在制空權理論的形成時期,飛機還處於初步發展之中,航空兵也沒有形成足夠的戰鬥力。因而,杜黑的理論缺乏充足的實踐基礎,帶有很大程度的預測性、主觀性,有些地方甚至過分誇大了飛機的作用。因此,錯誤之處也就在所難免。
首先,杜黑強調的是絕對制空權,他不承認空中優勢與相對制空權。這是辦不到的,也是沒有必要的。實戰證明,在主要作戰方向、重要作戰時節的關鍵作戰行動中取得相對的局部制空權,就可滿足其他軍兵種對空軍的需求,完成賦予空軍的作戰任務。
其次,杜黑對空中轟炸可取得決定性勝利的斷言時至今日也沒發生過。他過高估計了航空兵對平民的打擊效果,同時過分低估了民眾對轟炸的忍耐能力,這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空中戰爭理論的影響力和說服力。
第三,杜黑貶低了防空作戰以及航空兵、高炮在防空作戰的地位,他所主張的奪取制空權的手段是片面的。在現代條件下,空中交戰、對地轟炸、對空防禦以及摧毀敵防空兵群都是奪取制空權的重要而有效的手段。特別是隨著空軍破壞能力的不斷提高,對空防禦更成為爭奪制空權必不可少的內容之一。不顧自身面臨的空中威脅而一味追求對敵進行猛烈的空中攻擊,必將招致慘重的損失,甚至會徹底喪失獲勝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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