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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戰場上都有戰死的危險,若戰死我將化為灰燼,即使還剩一口氣,也不可能把我帶
回日本。我在戰場上目睹了老百姓的一切悲慘的情景、戰爭的罪惡。
    由於我受過很深的觸動,有過非同尋常的經歷,因而如實地寫下了善和惡。
    我們受過「中日戰爭是聖戰」的訓導。
    「效忠天皇重於泰山,你們的生命輕如鴻毛。寧當護國之鬼,不受生俘之辱!」既然自
己的生命輕於鴻毛,不值一提,中國人的生命豈不是更輕嗎?所以就喪盡天良地屠殺了他們。
    軍國主義思想武裝的日本軍沒有人類愛,沒有人道主義,戰鬥的目的是勝利,勝利就是
正義。我們士兵成了「作戰的活武器」。訓導我們的是:「忠於天皇,光榮戰死!」
    軍國主義教育把我們士兵加工成作戰武器,麻木不仁地盲從長官。在「活武器」心中只
有為天皇盡忠。
    然而,人的天性中就具有人類愛和同情心。有一次西原少尉命令我說:「明天早晨要把
她們統統殺掉,要看守好,防止逃跑!」我想:「這五個女人犯了什麼罪,為什麼非要殺她
們不可呢!」遂違抗軍令把她們放跑了。她們向我叩頭感謝後便消失在夜幕之中。在我的
「南京戰記」裡有一篇寫的就是這件事。另外,十二月五日凌晨,五個男青年和一個女青年
被捕時,因為他們身邊帶著無線電發報器,被認定是特務,相繼遭到了殺害。當時青年的相
互友愛和女性的純真的愛及其崇高的行為深深地打動了我,我在日記中寫道:「愛的力量比
死還大!」
    (你有人性嗎?impossible!)
    我還記錄了由於我們發動了侵略戰爭,使當地的老百姓失去了工作,斷了生計。在邯鄲
有一家靠妻子和十五歲的少女賣春餬口,在飢寒交迫中掙扎。我含著眼淚在日記中記下了黃
河大堤被炸後的悲慘情景。不僅是人在殺人,還有那慘不忍睹的成堆白蛆正在活活地咬死老
嫗的場面。我在為日本軍侵略的犧牲品而落淚,然而,自己又是侵略者中的一分子。
    (你有眼淚才見鬼!)
    我是忠於天皇敕諭「軍人天職乃臨戰當敵,片刻不可忘記『武勇』二字」的盲從兵;是
一個侵略中國的兵;是一個被天皇授予武功超群這一最高榮譽獎——金鷂勳章的忠實士兵。
    人類愛和戰士的使命感使我產生了疑惑,為此,我寫了日記。每次作戰結束後就著手下
次進攻的準備,部隊要休整。
    我利用休整期間把戰場的情況寫了下來。因為是匆忙之中寫下來的,所以是一個概況。
一九三九年九月我回到了日本。
    在一九四0年和一九四一年,我回顧了戰場的情況,並且趁還沒有忘記的時候對戰地日
記進行了整理。
    因為當時我經營了八個電影院,沒有能將日記全部清稿,在清稿日記的開頭我寫道:我
要在這裡記下戰場上的真實。
    要記錄戰場上的美與醜。
    只以一個人的立場加以如實記錄。
    戰爭是什麼?
    「戰爭」二字就是殘忍、悲慘、暴虐、放火、屠殺等等慘無人道的眾惡之極的概括性代
名詞。
    所謂戰爭,就是包括了一切非人道的罪惡無比的巨大的惡魔口袋,它荼毒生靈,破壞良
田,摧毀房屋,恣意暴虐,毀滅文化,使人間變成地獄,導致無數的生靈成了孤魂野鬼。
    戰爭的真實情形,……似乎是最大的痛楚,又似乎是無盡的悲痛,還似乎是對永恆怨恨
的吶喊的感傷。
    我第二次出征的時候,在浙江省寧波市迎來了日本戰敗投降。我帶領部下把我們獨立大
隊的武器彈藥裝上八艘帆船運往上海。當時,一位尉官以上的中國軍官對我說:「南京交戰
時,我在下關碼頭遭到了日軍集體屠殺,因躺在戰友們的屍體下裝死而死裡逃生。夜裡悄悄
地逃脫出來後與可恨的日本軍拚命到今天。一想到當時的仇恨,東軍曹!我恨不得把你殺掉
扔進黃浦江!但是因為上面有令『要以德報怨』,所以今天放你一條生路。」他沒有對我以
牙還牙討還血債。多虧中國軍人的寬大,我才幸運地活到今天。這種「源源不斷、不爭先
後、大江日夜悠悠流」的大陸民族中國人的寬宏大量,使我感激涕零。想到這些,我覺得日
本軍不但在軍事上吃了敗仗,而且在道德上也是敗將。中國人對不共戴天的敵人日本軍以德
報怨饒恕了我,我要感謝感激!(你好意思活在世上嗎?幹嘛不吊死??)
    人類的進步來自於學問,
    學問、文化產生於文字。
    漢字是中國教給日本的,
    日本文化的原點是中國。
    寫字的紙墨也是中國教的。
    火藥也是中國發明的,後又傳到日本,而日本卻忘恩負義地就用這個火藥,來恣意侵略
這個火藥之師——中國。十五個春秋裡,中國臥薪嘗膽取得了最終勝利。
    應該永世不忘中國人民對我們的恩德,因為他們並沒有對日本軍國主義——軍閥所犯下
的滔天罪惡以牙還牙,而是對我們「以德報怨」。
    日清戰爭中,日本佔領了台灣,從中國索取了大量的賠款。然而這次日本戰敗後,中國
並沒有佔領日本一寸土地,沒要日本人賠償一分錢,反而對我們說:「我們要永遠為友好而
努力!」這種恩德我們要報。
    孔子曰:「過,則勿憚改。」因為我們錯了,所以必須反省,切不可成為忘恩負義的卑
鄙小人。我要懺悔,但白罪過,脫胎換骨。遺憾的是至今軍國主義陰魂仍然不散的那群傢伙
竟然控告說:「東史郎在說日本軍的壞話,這是毀壞名譽。」「不光彩的侵略和殘暴的日本
軍究竟有什麼名譽?!」我義正詞嚴地反駁了他們,六年來與他們鬥了整整兩千個日日夜
夜。三百萬人出征,而我為了洗刷自己的罪過一直在與軍國主義鬥爭。
    在原告的律師事務所裡設立了「確認南京大屠殺虛構會」,這是原告的目的。因為我坦
白了日本軍在戰爭中的殘暴行徑,他們就威脅和攻擊我,把我送上審判台。可是,鐵的歷史
事實不容抵賴,必須反省!妄想抵賴南京大屠殺的卑鄙的軍國主義分子拚死地利用審判,其
靶子就是我。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一九九八年三月八日,朱成山館長和我一致同意將戰場日記
全卷贈送給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並且一致同意以中文出版發行,以此使記
錄著戰爭實況的「東日記」為「後事之師」發揮應有的作用。另外,還把當年天皇頒發的金
鷂勳章和瑞寶章、從軍章及其證書、簽名軍旗贈給該館,以表我的懺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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