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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退卻與退卻不同

  鐵木辛哥元帥對方面軍右翼的態勢越來越不安。同我們北鄰的通信聯絡已經中斷。波克羅夫斯基將軍讓我立即同總參謀部聯繫,試圖從那裡得到必要的情報。10月6日晚,我終於叫來了作戰部副部長M·H·沙羅欣將軍。可是他說連總參謀部也很少關於布良斯克方面軍態勢的情報。只知道一個情況,就是敵人已到達奧廖爾接近地。
  法西斯分子深遠迂迴西南方面軍右翼的威脅,迫使鐵木辛哥元帥請求大本營准許將我第40、21集團軍撤至蘇賈、蘇梅、阿赫特爾卡、科捷利瓦、科隆塔耶夫一線。
  大本營在批准退卻之前,試圖利用第40集團軍對追擊布良斯克方面軍之敵所佔的有利態勢。沙波什尼科夫元帥建議C·C·鐵木辛哥用這個集團軍的兵力向北面實施突擊。可是,謝苗·康斯坦丁諾維奇對情況進行分析後指出,這是做不到的,因為第40集團軍的兵力現在勉強夠阻擋敵人從西面實施的猛攻。
  司令員的權威是很管用的。大本營立即同意了鐵木辛哥元帥的論證。我右翼第40、21集團軍收到了退卻命令。按照方面軍司令員的訓令,它們應以三個夜間行程完成這一機動。
  此時,第38、6集團軍1應固守所佔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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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根據大本營的決定,第6集團軍由南方面軍轉隸西南方面軍。

  敵人發現我軍退卻後,加強了衝擊。其主要突擊指向兩集團軍接合部。第40集團軍步兵第227師陷入困境。起初,它自行對敵楔入部隊實施強有力突擊。各團團長指望法西斯分子遭重大損失後不再向前闖,並且會像常言所說那樣「鬆開韁繩」。不過,自我安慰是永遠不會有好結果的。10月9日夜間,法西斯分子突然對步兵第777團無所顧慮地退卻的各營實施猛烈突擊。團長失掉了指揮。受到衝擊的各營打得十分頑強。但是各自為戰,沒有協同。
  炮兵第595團炮兵們的勇敢和機智救了這個師。他們迅速展開火炮,對突入的希特勒分子實施猛烈射擊。這就使敵人亂了營,使師長能夠整頓部隊,實施有組織的退卻。
  第21集團軍的戰事發展較為平靜。當敵人在這裡對近衛步兵第1師實施突擊時,集團軍司令員用坦克第1旅實施堅決反衝擊,並迅速將步兵第297師部隊調到這裡,以此阻住了敵人,保障軍隊向指定地區進行有組織的退卻。
  敵人在方面軍其他集團軍防禦地帶也在繼續衝擊。第38集團軍(現已由維克托·維克托羅維奇·齊加諾夫少將指揮)部隊在博戈杜霍夫西南進行激烈戰鬥。
  我們對自己的左翼越來越擔心。第6集團軍(它已編入我方面軍)司令員P·F·馬利諾夫斯基1少將報告,他同友鄰沒有通信聯絡,他的翼側遭到敵人迂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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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馬利諾夫斯基(1898—1967),即後來的蘇聯元帥(1944)和蘇聯國防部長(1957—1967)。——譯者注。

  這時,由F·T·切列維琴科將軍指揮的南方面軍第18、9集團軍正在敵合圍圈中作戰。克萊斯特的坦克和摩托化兵已進至塔甘羅格接近地。於是出現了他們突向頓河畔羅斯托夫的現實威脅。為此,大本營開始用北高加索軍區的軍隊匆匆組建獨立第56集團軍,賦予它的任務是無論如何要守住羅斯托夫,關緊高加索的大門。
  而我們則要將馬利諾夫斯基集團軍撤回。
  方面軍未得到很好補充的軍隊在一系列勞師費力的戰鬥中再次打得精疲力盡,現在已拉開成一個巨大的弧形,兩翼折向東面。但是在那些日子裡,比我們方面軍處境更令人不安的是莫斯科的命運。希特勒匪軍已闖到首都的遠接近地了。堅持,吸引盡可能多的敵軍,以此支援莫斯科的保衛者——當時我們全都抱著這一信念。我們缺人,缺武器。但我們明白,現在莫斯科附近需要主要的兵力兵器,所以我們不堅持要求滿足我們的申請。10月15日,方面軍軍事委員會作出了關於收集繳獲的武器並在各集團軍間進行統一分配的決定。辦了繳獲武器教練員訓練班。後來,在我向東部疏散的工業在大後方展開和保障軍隊對武器、彈藥的全部需要之前,這項措施起了不小的作用。由於反坦克炮兵不足,還研究了最大限度擴大燃燒瓶生產的問題。
  在一次軍事委員會會議上,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將軍到會。
  我問帕爾謝戈夫這是什麼人。
  「從莫斯科來的,姓博金。」
  我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姓呢?想起來了:博金曾任第9集團軍參謀長。人們曾談過他的許多長處—他聰明,學識淵博,精力充沛。會議快結束時,鐵木辛哥介紹了他:帕維爾·伊萬諾維奇·博金,方面軍的新參謀長。
  半小時後,我向博金報告了戰線的情況。他是一個很理想的交談者。他會聚精會神地聽你說,不打斷話頭,同時用睜得大大的、彷彿有點吃驚的天藍色眼睛凝視著你,等到合適的時機,他會再問一次,進一步明確某一細節,提出意見。博金自己說話時,總是平心靜氣,略略壓低聲音,稍稍放慢速度。他表達自己的意思時簡潔而明快。我很喜歡他直爽、活潑的性格和很快把握問題實質的能力。
  博金弄清情況後,讓我介紹他和大家認識一下。我們幾乎走遍了所有的部,帕維爾·伊萬諾維奇和同志們交談,瞭解他們的情緒和需要。當天他就把司令部的領導人員請到他那裡,談起了隱蔽指揮的問題。
  「我要求您最嚴格地監督這件事」。他對重新領導方面軍通信兵部的J·M·多貝金說。
  德米特裡·米哈伊洛維奇說:我們是特別注意這件事的。
  博金笑了一下。
  「可是,這份電報您也注意過吧。」他從文件夾裡取出一張紙念道:「『在鮑裡索夫卡重新設立的村蘇維埃遭到轟炸。沒有防空兵器。請派來一個高炮營和一個機槍連。』」參謀長責備地看了多貝金一眼:「不要把敵人當成糊塗蟲。德軍任何一個上等兵都能猜到電報作者關心的是什麼樣的『村蘇維埃』。」
  大家都感到很窘,一言不發,因為每個人都有過這個毛病。我們對軍隊的隱蔽指揮訓練得很差。在和平時期,常常是進行幾次專業課就滿足了。至於司令部演習,那是整個通報都用明語寫的。每個人都這樣想:「得了吧,戰爭中一切都會按另一個樣去做。」人們忘了,做這件事是要知識和技能的。於是,現在就出現了這種情況:我們有的同志在報告中把人稱為「鉛筆」,把坦克稱為「盒子」,他還真相信敵人猜不出說的是什麼。
  晚上七點多鐘,我又到博金那裡——送一份定時作戰匯報給他簽字。他仔細地校閱通報,稱讚了起草人,並十分委婉地談到了他不喜歡的幾個地方。後來我確信:博金處理問題時,要求任何意見,哪怕是最無關緊要的意見,都不用他說兩次。
  一小時後,參謀長把我叫去,命令說:
  「您立即起草各集團軍總退卻訓令。」他把一份文件交給我。我很快瀏覽了一遍,愣住了。
  「……最高統帥部大本營命令:西南方面軍自10月17日起開始向卡斯托爾納亞、舊奧斯科爾、新奧斯科爾、瓦盧伊基、庫皮揚斯克、紅利曼一線退卻;10月30日前退卻完畢……」
  這就是說,我方面軍不僅要後退八十至二百公里,而且要放棄哈爾科夫、別爾哥羅德、頓涅茨克工業區。
  我無法鎮靜下來。是什麼原因迫使大本營定下這樣困難的決心呢?我不會忘記,就在一個月以前,我們方面軍的情況在我們看來比現在還要艱難,大本營卻堅定不移地禁止把軍隊後撤大致相同的距離。而現在方面軍首長並沒有請求這樣做,方面軍的態勢也比9月中旬穩定得多,卻下了退卻命令。我忍不住對博金說了自己的驚愕。帕維爾·伊萬諾維奇在房間裡大踏步走著,沉思地說:
  「您自己大概也有這樣的體會:從掩體觀察戰鬥,只能看見一個局部;一登上小高地,視野就擴大了,那時就能看見以前連想都沒想過的那些景象。觀察點越高,看得越遠。事情就是這樣。我和您都知道得不多。而在莫斯科,人們不只是看我們一個方面軍。他們在那裡又要看到克萊斯特突向塔甘羅格,又要看到對羅斯托夫的威脅,還要看到無數敵軍已逼近莫斯科和列寧格勒。在9月份,大多數戰略方向比較平靜,大本營可以冒風險從其他方面軍調預備隊保衛第聶伯河和基輔。而現在呢,敵人已打到莫斯科接近地,打到高加索門口了,大本營不但不可能幫我們的忙,而且會要我們撥出部分兵力歸它掌握。而我們的正面拉成了一個巨大的弧形,要擋住敵人是越來越困難了。假如法西斯分子再次把古德裡安和克萊斯特的坦克調到我方面軍後方怎麼辦呢?我們將不會有力量去改善態勢了。這就是莫斯科現在不可能冒風險的緣故,因此要把我們的軍隊後撤。」
  我們在大圖上標了好一陣中間地區、各集團軍後撤方向和地帶。標完圖後,博金說:
  「您看,我們的戰役戰略態勢有利多了:我們可以把大量兵力編入預備隊,與各友鄰方面軍重新建立密切聯繫,可以更好地幫助在莫斯科接近地作戰的軍隊,因為向東退卻後,我們的防禦地區就大大北移了……」
  博金說,從明天開始,南方面軍重新隸屬鐵木辛哥元帥。現在我們的方面軍司令部將同時是整個西南方向軍隊的司令部。我們還要考慮友鄰——南方面軍的事。
  到開始退卻還剩約一個半晝夜。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完組織大量軍隊實施這種複雜機動的全部工作。我已經說過,誰認為退卻是件簡單的事,誰就大錯特錯了。如果不深思熟慮地對待這種機動,那麼軍隊遭到的災難,會比在組織不好的進攻中遭到的災難更加深重。假如不嚴肅對待退卻的組織和保障,那麼後退時恰恰是最容易突然發生驚慌失措和紊亂現象的時候。因此方面軍司令部和各領率機關的所有指揮員自接到退卻命令後,就不再把晝夜分成白天和黑夜了。工作要求我們全力以赴。
  10月15日22時,方面軍軍事委員會開了會。各兵種、勤務司令員和首長,還有方面軍司令部各主要部的部長出席了會議。博金將軍宣讀了大本營訓令,簡要判斷了戰役戰略情況,他對友鄰態勢特別重視,提出了一些建議。
  鐵木辛哥元帥像往常那樣簡明地談了自己的決心。他說出了方面軍在嚴格規定的時間內應該扼守的主要中間地區。
  各集團軍應在10月23日凌晨到達的第一道中間地區,經別爾哥羅德、茲米耶夫、巴拉克列亞、巴爾文科沃等市。退卻期間騎兵第2、5軍和一個坦克旅擔任方面軍快速預備隊。給它們也指明了退卻方向和集中地域。10月18日10時以前,方面軍司令部要留在哈爾科夫。爾後轉移至瓦盧伊基市,並在奧博揚、丘古耶夫兩地留下輔助指揮所。
  謝苗·康斯坦丁諾維奇指出,我們要通過縮短戰線的方法,在10月底前至少抽出六個步兵師和兩個騎兵軍編入預備隊。此外,還在哈爾科夫匆匆組建了步兵第216師,它將成為該市守備部隊的骨幹。還有兩個步兵師(步兵第62、253師)和兩個後備騎兵團正在組建中。空降第3軍將改編為步兵第87師。
  我們得到所有指示後,便著手擬制軍隊退卻計劃,並使軍隊做好實施新機動的準備。我委託副部長們擬制軍隊在整個縱深移動的計劃圖,自己則擬制方面軍退卻訓令。夜裡十二點多鐘,我打好了文書草案,交給了參謀長。到一點鐘時,訓令已經簽署完畢,通過有線電報毫不遲延地發給了各集團軍。早上,方面軍機關的各個軍官組分別飛到軍隊去了。出發前,博金把他們請去,作了詳細指示,並特別要求他們注意軍隊指揮的隱蔽性。
  我們也關切地注視著現在已編入我們方向的南方面軍地帶的戰事。10月16日中午,那裡傳來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克萊斯特坦克集團軍已強渡米烏斯河,正向羅斯托夫急進。鐵木辛哥元帥要求南方面軍司令員切列維琴科將軍採取一切措施阻住希特勒分子,並通知他正由西南方面軍調一個坦克旅歸他指揮。
  ……我們司令部前往新地域的時間快到了。軍事委員會和方面軍領率機關的部分機構先轉移到丘古耶夫,而其餘人則馬上前往瓦盧伊基。
  我必須比主力縱隊略早些到達丘古耶夫,以便對軍隊進行指揮和迎接方面軍首長。10月18日清晨,我坐上自己的汽車匆匆啟程,我部參謀人員薩拉庫察和多羅霍夫已在車裡等我。
  汽車駛過哈爾科夫街道時,我十分憂鬱地看著它漂亮的建築和舉世聞名的工業企業,這些企業陰沉沉的寂靜無聲,就像它們已經不存在了。工廠的煙囪不再冒煙,大門內一片死一般的沉靜。該市黨和蘇維埃組織工作做得好:一切能搬動的東西都運走了。
  我是第一次看見我們這個預定要放棄的大工業城市。法西斯坦克隆隆滾過哈爾科夫馬路的日期我知道得很準確。這一景象大概會在10月25日發生。我想到這一點,心情極為沉重。
  我很容易想像到,最高統帥在下令放棄頓巴斯以及哈爾科夫、別爾哥羅德這樣的城市之前,要經受多少次猶豫,度過多少艱難的時刻。
  難怪我們的總司令C·C·鐵木辛哥現在也滿臉愁雲。他對必須放棄我國最重要的經濟區感到痛苦,儘管他意識到非走這一步不可。
  ……我們已經駛過哈爾科夫東南郊,走上了像一條長得不見盡頭的蛇似的向丘古耶夫方向蜿蜒而去的公路。滿載戰士和軍用物資的車輛源源不斷地在公路上行駛。我們的司機斯塔爾任斯基雖然技術好,但他開車也像步行那麼慢。
  大約是早上九點鐘,我們到了丘古耶夫。我們立即想同各集團軍司令部聯絡。但這不是簡單的事。同翼側的第6、40集團軍很快就聯繫上了,但中央的第21、38集團軍司令部,則在兩個小時後才在無線電中找到。退卻是在困難條件下進行的,希特勒分子用重兵實施猛攻,力圖向接合部突擊。但敵人的全部企圖都被順利粉碎了。
  不久,軍事委員會到了。C·C·鐵木辛哥聽完我的報告後,給各集團軍下達了一系列更明確的號令。傍晚,元帥把由自己的副司令員科斯堅科將軍率領的一個指揮員小組留在丘古耶夫後,就飛往設在瓦盧伊基的基本指揮所去了。我們隨同他出發。
  新指揮所已經完全展開。通信聯絡多少要正常一些。鐵木辛哥元帥幾乎沒有離開過機關,一直同各集團軍司令員通話。他確信西南方面軍各集團軍的退卻沒有發生特別的麻煩後,特別留心地注視著我們南面友鄰的行動。元帥不時把南方面軍司令員切列維琴科上將和與他協同的獨立第56集團軍司令員列梅佐夫中將叫到電報機前通話。切列維琴科報告,第12、18集團軍嚴格按照計劃退卻,沒有發生什麼麻煩。方面軍南翼的情形要壞一些。10月17日,克萊斯特軍隊在第9集團軍地帶突進,攻佔了塔甘羅格。步兵第136師從第18集團軍倉卒調到了這裡。
  鐵木辛哥元帥提醒方面軍司令員,塔甘羅格一丟,敵人就有前出我軍後方的危險。為了防止這一情況發生,他命令立即用反坦克兵器加強第9集團軍戰鬥編成,組織該集團軍與防守羅斯托夫的獨立第56集團軍的協同動作。元帥答應再從西南方面軍調一個坦克旅去支援第9集團軍。
  敵人不可遏止地衝向羅斯托夫。鐵木辛哥元帥要我們詳細報告防守該市的兵力。我們迅速收集了這些資料。獨立第56集團軍是剛剛由北高加索軍區的軍隊組建起來的。到10月17日前,它的兩個步兵師和一個騎兵師在第9集團軍後方,即羅斯托夫以西二十五公里處的居民地格涅拉利斯科耶、錫尼亞夫卡一線佔領了防禦地區。
  編入羅斯托夫市守備部隊的有羅斯托夫炮兵學校、軍區黨政工作人員訓練班、政治學校、騎兵第230團、摩托化步兵第33團、羅斯托夫共產黨人團和民兵團,共有六千三百九十二人。在市區外,歸集團軍司令員指揮的還有騎兵第64師、裝甲列車營、塞瓦斯托波爾海軍學校和亞速海區艦隊的一個艦艇中隊。沒有坦克。
  一旦克萊斯特坦克集團軍突向羅斯托夫,要擋住它靠這點兵力是明顯不夠的。況且城市防禦的準備工作也做得極為緩慢。由於缺乏勞動力,工事構築受到了拖延。
  大本營很清楚羅斯托夫方向防禦的弱點。按照它的號令,從克拉斯諾達爾調了三個步兵師、一個騎兵師和兩個軍校的支隊去加強G·H·列梅佐夫中將的集團軍。根據大本營的堅決要求,10月底在羅斯托夫接近地和市內加緊進行了防禦作業,當地居民廣泛參加了這些作業。
  ……如果說在南線敵人暫時握有主動權,而我們只能抱著穩定態勢的希望的話,那麼在西南戰線,我們在10月下半月已有可能切實控制和左右戰事進程了。10月20晚,就連不能容忍盲目樂觀和自我安慰的鐵木辛哥元帥也很滿意地聽取了博金的報告。軍隊不顧敵人的拚命阻截,正嚴格按計劃退卻。博金強調指出,現在法西斯統帥部的企圖已經清楚了,就是在三個方向,即:蘇梅至別爾哥羅德、博戈杜霍夫至哈爾科夫、洛佐瓦亞至巴爾文科沃,分割西南方面軍。可是它的全部計劃正遭到我軍各兵團的頑強打擊。
  退卻進行得不平衡。右翼第40集團軍留在其餘軍隊以西幾十公里。這是有意做的,因為友鄰布良斯克方面軍左翼兵團落後了。所以大本營要求我們延緩第40集團軍的退卻,直到布良斯克方面軍左翼兵團退卻到與它取齊為止。於是,第40集團軍便停下固守這一地區。
  鐵木辛哥元帥只對一點不滿意,就是軍隊的退卻太一線式了:方面軍的多數集團軍都把兵力兵器編成一個梯隊,沒有在主要方向收縮兵力兵器,也沒有撥出強大的預備隊。他仔細看著地圖,問:
  「戈爾多夫為什麼把他所有的師沿正面撒開?馬上給我接通他的電話。」
  幾分鐘後,他已經對話筒說話了:
  「您好,戈爾多夫同志!我得到一個印象,就是您的那些師分散了……這不但妨礙對它們的指揮,而且必定使集團軍陷於被動。而我們應該努力在退卻時也給敵人造成最大限度的損失。」
  「總司令同志,」戈爾多夫辯解說,「敵人老是想迂迴我們的師,楔入它們的接合部,所以我們就只好到處都放點兵。」
  「可是您沒有想到,把軍隊擺在一條線上,這等於在玻璃隔板後躲飛石。要知道敵人在任何一點都很容易扯斷這條線,到你們後方去走走。而你們卻沒有足夠的預備隊去阻止它這樣做。假如你們不分散自己的兵力,而建立一些強大的突擊集團,那情況就會完全兩樣了。那時只要敵人企圖楔入你們軍隊的配置,你們就可以把它結結實實地揍一頓。」
  我應該指出,鐵木辛哥元帥一直關心建立足夠龐大的方面軍預備隊,力圖將它們配置在敵人可能突擊的地方。這樣做,不僅可以及時擊退敵人的衝擊,而且可以保存我軍兵力。各師和各軍編入預備隊後,可以補充人員、武器裝備,並稍事休整,以便帶著新銳兵力重新進入交戰。
  「我請求准許我集團軍不在中間地區堅守。」集團軍司令員說。「那樣我們就能贏得時間,擺脫敵人,以便在下一道地區更好地組織防禦。」
  「不行,」總司令回答,「中間地區是一定要守住的。否則你們就讓波德拉斯集團軍受到威脅了。這個集團軍現在不得不等候布良斯克方面軍退卻。」
  我聽到這次談話時,情不自禁地把我們現在的處境同夏季的戰事進行了比較。
  法西斯統帥部竭盡全力,企圖以它慣用的鉗形攻勢戰術來割裂我退卻軍隊正面,將其截斷和一點一點消耗。可是,敵人在戰爭頭幾周有時還可以做到的事,現在做不到了。痛苦的教訓已有結果。我們獲得了經驗。我軍幾乎全部兵團的核心現在都由富有作戰經驗的指戰員組成。各級,首先是戰役一級指揮人員的軍人技能已明顯提高。我軍首長已能更好地機動預備隊。雖然軍隊物質保障的條件更差了,但黨和政府最有效地利用全部資源來保持軍隊的戰鬥力。
  我絕不是想讓讀者相信我軍的退卻是進行得非常順利的。要知道這是多麼龐大的兵力,在多麼廣闊的空間,頂著法西斯匪軍毫不鬆懈的壓力在移動呀!我們在1941年10月能夠看到的一切情景,甚至已不能同我們在我軍由邊界退到第聶伯河時目睹的情景相提並論了。那時,我們所作的只是援救被合圍的團和師,千方百計地從一次又一次夾擊中滲透出來。現在再沒有這種現象了。各集團軍退卻時保持著密切的協同。如果其中一個集團軍處境困難,那麼友鄰就會放慢自己的退卻速度,去支援它。有時法西斯分子也能突入某些方向,但他們很快就會在那裡送命。
  10月21日曾出現這種情況。第38集團軍報告,兩個法西斯重兵集團力圖從兩面迂迴哈爾科夫,而從我後衛中間穿插過去,奪佔了掩護哈爾科夫接近地的傑爾卡奇、梅列法兩市。總司令立即把方面軍航空兵相當大的兵力調到這裡,並命令集團軍司令員將敵人趕出被奪占的居民地。第28集團軍執行了命令。它用堅決的衝擊肅清了兩市的敵人。盤踞磚石建築物的希特勒分子,則被噴火器燒得一乾二淨。這就冷卻了法西斯分子的熱情,他們再也不敢來奪受到夾擊的哈爾科夫了。
  在那些日子裡,我們又一次確信,遵守蘇沃洛夫關於每個軍人都應該懂得自己的機動這條法則是多麼重要。不知是由於匆忙呢,還是由於要保密,一些分隊不僅未對戰士,而且未對指揮員講清當前退卻的意義。某些人還有那樣的看法:既然我們後退,那就是說敵人已打到我們後方了。所以要把最活躍的人留在離本師相當遠的地方。
  軍事委員會馬上討論了這個問題。方面軍政治部主任、旅政委級加拉傑夫承認,指揮員和政治工作人員未向人們解釋當前機動的實質,是犯了一個嚴重錯誤。軍事委員會向軍隊發出了相應的訓令。專門的指揮員和政治工作人員小組從方面軍機關分頭去各地區。這些小組不僅要幫助組織解釋工作,而且要採取一些實際措施整頓好退卻——在軍隊行進路線上集中用以清除堵塞的牽引車和拖拉機,組織調整勤務,請當地居民幫助修路。
  各部隊黨組織熱烈響應方面軍軍事委員會的號召。在分隊中組織戰士進行了座談。因此,軍隊中進一步提高了組織性和紀律性。
  到10月22日前,西南方面軍各兵團已陸續集中在謝伊姆河、北頓涅茨河發源地、別爾哥羅德、哈爾科夫、斯拉維揚斯克一線中間地區。
  我們都為哈爾科夫擔心。因為總共只派出一個步兵師和內務人民委員部一個旅來防守這樣大的城市。可是戰事發展表明了總司令決心的英明。他認為,法西斯分子在企圖迂迴城市時遭到了反擊,這以後他們將會被迫實施正面衝擊。這樣的衝擊用兵力較小的守備部隊就能擊退,只要他們利用在城市接近地和市內構築的防禦工事就可。
  我軍剛在新地區立住腳,許多正面地段又發生了激烈戰鬥。鐵木辛哥元帥力圖避免不必要的損失。打算把各集團軍繼續撤到下一道中間地區。可是方面軍首長的代表們報告,別爾哥羅德和哈爾科夫以東的所有道路都已擠滿了後勤部隊和機關。由於正值秋季泥濘季節,汽車走得比烏龜還慢。總司令只好命令在10月25日前扼守所佔領地區。同時,方面軍司令部和各集團軍司令部應盡一切力量使滯留在路上的縱隊向前移動。決定盡可能用從集體農莊和機關徵用的畜力運輸工具代替汽車,而將騰出來的載重汽車集中到後方,組建一些預備汽車營。
  鐵木辛哥元帥確信清理道路的工作正在全速進行以後,便於10月23日吩咐擬制給各集團軍的訓令,要求組織向大本營指定的卡斯托爾諾耶、舊奧斯科爾、紅利曼新防禦地區退卻。13時,我把訓令草案送去給總司令。他簽了字,只改了一處:開始退卻的時間不是10月25日夜間,而是提前一晝夜。「用不著叫軍隊受多餘的損失。」他解釋了修改的原因。
  根據元帥的企圖,軍隊應在11月2日以前在新地區集中完畢。
  謝苗·康斯坦丁諾維奇仔細看著地圖,說:
  「現在哈爾科夫的戰鬥在哪裡進行?是在市郊,還是已在市內?我很擔心。我提醒過齊加諾夫,他不能早於指定期限,也不能在破壞軍事上很重要的所有目標之前,撤出哈爾科夫。方面軍司令部要注意觀察,使這一指示能得到準確貫徹。」
  當我去向博金報告總司令的新指示時,加拉傑夫已在他那裡了。方面軍政治部主任正帶著他所特有的熱烈情緒說:
  「不,帕維爾·伊萬諾維奇,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應該立刻把問題提到軍事委員會。」
  「來得及,謝爾蓋·費奧多羅維奇。」博金敷衍道。「現在還沒到論功行賞的時候。再說,我們的人也不是為了勳章打仗的。」
  加拉傑夫靈活的深棕色眼睛閃過了懊惱的神色。
  「你也總是那一套話:現在沒時間弄這些小事,要盡快清除掉路上的堵塞,要把軍隊從敵人突擊下撤出來……可是,誰來清除堵塞?誰不惜生命來擋住敵人?是人,是我們優秀的指戰員。而我們,卻放過為他們記功、給人們增添新的力量的機會。」
  「這些我都明白……」
  「如果你明白,那為什麼不想支持我?你知道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戰爭已經打了快四個月了,我們的人打得很英勇。至於有時情況對我們不利,我們不得不退卻,這不是他們的過錯。我同意暫時可不急於獎勵高級指揮人員,但對戰士和戰術一級的指揮員非獎勵不可。讓他們看見,人民、首長知道和珍視他們的戰功。而現在這件事做得不好。你知道我們方面軍自我們打仗以來獎勵了多少人嗎?總共三百九十九人!而表現出色的人有幾千、幾萬!所以我堅持在軍事委員會討論這個問題。說不定還應向政府建議授權司令員代表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授予戰功卓著者勳章和獎章哩……」
  「那好吧,」博金屈服了,「今天我就同總司令談這件事,我想他會支持我們的。」
  「這就是了!」加拉傑夫滿臉笑容,向我們默默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真是個倔強的人!」博金說。「他要是開始做一件事,那就一定要做成才罷休。」
  我向參謀長報告了鐵木辛哥元帥的指示和我對執行這些指示的建議。我們商定當天就派我們司令部的幾個軍官去哈爾科夫,就地幫助該市守備部隊首長。
  我們的同志乘飛機到了哈爾科夫。城市已被濃煙所籠罩——敵人正殘酷地轟炸和射擊街區。衛戍司令員A·A·馬爾沙爾科夫將軍說,各部隊雖然大多數是由沒有經驗和只裝備步槍和手榴彈的戰士編成的,但打得很頑強。運輸工具不足,彈藥只好用電車前送到陣地。哈爾科夫人給軍隊提供了難以估量的幫助。他們組建了一個民兵團,有一千多人。想當民兵的人比這多好多倍,但武器不夠。
  人數不多的守備部隊目前正順利阻擊德軍三個師的猛攻。敵人在這裡有三十多輛坦克,而城市保衛者們可用來對付它們的只有十四輛陳舊的輕型坦克——拖拉機廠的工人們把它們從送往熔鐵爐的路上截下,憑著雙手修復了這些被當作廢鋼鐵的坦克。
  昨天,一群法西斯分子衝入市內。我軍戰士進行了迅猛反衝擊,迫其潰逃。許多希特勒分子在城裡走過去了,但他們不是充當勝利者,而是充當了俘虜的角色。
  我們派出的人對將軍說,按照方面軍首長的訓令,哈爾科夫保衛者應在10月24日夜間才撤離該市,他堅決地保證:
  「我們會堅持住,一定堅持住!」
  方面軍代表發現,該市衛戍司令部和第38集團軍首長的行動有時不夠協調。例如,步兵第216師同時從衛戍司令部和集團軍司令部收到命令。雙重隸屬關係造成了混亂。比如今天,步兵第216師就因此把敵人放到了斯維爾德洛夫大街。師長預備隊中有一個步兵營,他把這個營投入反衝擊,但沒有成功。現在師長請求准許將部隊撤過洛潘河。照馬爾沙爾科夫的看法,這樣做是不應該的。
  我們的代表到了集團軍司令員那裡。第38集團軍現在由齊加諾夫少將指揮,他是由費克連科將軍手裡接過這個集團軍的。我記得當時曾有人感到奇怪:為什麼C·C·鐵木辛哥要提拔齊加諾夫擔任這個掩護最主要方向的集團軍的司令員。因為這位將軍以前從未指揮過大兵團。在1935—1937年間,他當過坦波夫步兵學校的副校長,然後在軍事經濟學院工作。1941年7月,他從那裡調到前線,由西南方向總司令任用。首長仍根據他的經歷進行使用:任命他為西南方向司令部分管後勤的副參謀長。可是鐵木辛哥元帥很快就發現這位經濟管理人員具有高級指揮員的天賦,當出現機會時,便大膽提拔他指揮集團軍。總司令沒有錯。齊加諾夫已成為優秀集團軍司令員。
  將軍保證,他將竭盡全力執行命令。他承認確實應該同該市衛戍司令部更密切協同,並答應在這方面採取必要的措施。
  「我們正在改善態勢。步兵第216師師長昨天夜間不但未經許可就放棄了洛潘河以西的所有街區,而且最使我不快的是他竟率司令部撤出了哈爾科夫。該師向河對岸退卻時,法西斯分子未受損傷地奪取了一座橋樑……不錯,我軍各部隊未讓敵人利用橋樑闖到東岸,可是情況還是緊張的。我已派旅級日馬琴科到那裡去了。這位鐵人不接到命令是不會退出哈爾科夫的。」
  方面軍代表對集團軍司令員說,總司令特別提醒他,軍事上重要的目標一個也不能完整地落到法西斯分子手裡。將軍苦惱地攤了攤手:
  「已經有一個目標完整地落到他們手裡了,但其餘的都已經炸掉。我們還希望能破壞被德國人奪占的那座橋:現在相當一部分炮兵正向它集中射擊,還調去了強擊機,派出了爆破手組成的破壞組。」
  我們的代表同集團軍司令員的交談不斷被電話鈴聲所打斷。齊加諾夫將軍拿起電話筒,耐心聽完對方的話,作一些指示,沒有提高嗓門。他和步兵第216師師長通電話時也用平靜的語調,問他為什麼不經允許就把部隊撤到新地區。師長試圖說服集團軍司令員,假如他不這樣做的話,這個師已經被分割,並且斷送了。
  「我讚賞機斷行事的指揮員,」齊加諾夫用有點發悶的男中音平靜地回答,「也可能您撤出這個師是對的。這點以後我們再去研究。可是一個事實是,您和自己的司令部一起離開了哈爾科夫,並且好像已經靠近了集團軍司令部,而扔下各團不管……是的,是的,就是扔下不管……您自己也曾向我抱怨通信工具奇缺,難道在那種情況下再脫離部隊是有利的嗎?問題就在這裡,」集團軍司令員的聲音帶著父親般的責備意味,「這點是不可能原諒您的。我不想使您委屈,不過,假如我自己也這樣做的話,那麼我認為指責我膽怯是公正的。您可以看出來,我不可能在發生這件事後還把您留在這個師。總之,您馬上把指揮權交給旅級日馬琴科,到我這兒來。」
  我一邊聽同志們說這些情況,一邊思索著。看來,齊加諾夫的特點是要求嚴,不僅善於用授予他的權力,而且善於用極為充分的邏輯使人們服從自己。
  集團軍司令員齊加諾夫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他的兵團為保衛哈爾科夫頑強作戰。在五天的激烈巷戰中,進攻的法西斯師損失了一半人員。(筆鋒犀利的記者恰當地給這些戰鬥起了個外號,叫「哈爾科夫放血戰」。)哈爾科夫守備部隊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他們阻住了敵人優勢兵力,阻擋的時間正好是首長企圖所要求的時間。
  當我在10月26日晚上向元帥報告齊加諾夫將軍的匯報後,他滿意地點點頭。
  「我們到底還是讓賴謝瑙1這只狡猾的狐狸望塵莫及:不但沒讓他對我哈爾科夫軍隊設下陷阱,而且在他硬闖到哈爾科夫築壘時,打得他鼻青眼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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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馮·賴謝瑙將軍是德軍第6集團軍司令,該集團軍所屬各師在哈爾科夫方向進攻。

  總司令伏身看地圖。
  「好,現在我們開始按同樣嚴格的順序把軍隊撤到新地區去。整個司令部都應注意準確執行計劃。這首先和您有關,巴格拉米揚同志。」
  ……分管各集團軍並直接監督其行動的方向參謀們整夜都在詳細瞭解軍隊開始向新地區退卻的情況。一切都很順利:法西斯偵察錯過了機會,當法西斯各師拂曉恢復衝擊時,我各集團軍主力已經在敵炮兵射程之外。法西斯統帥部已經沒有實施迂迴機動的任何希望。各集團軍的行進越來越有計劃性,越來越平安了。大家感到,在前一個地區對法西斯分子進行的猛烈反擊,明顯挫折了他們的進攻銳氣。
  10月27日清晨,當我確信全部方面軍預備隊都已集中在預定地域後(騎兵第2軍集中於科羅恰市,騎兵第5軍集中於沃爾昌斯克附近,步兵第253師集中於斯瓦托沃附近),便走出我呆了一整夜的通信樞紐。在司令部院子裡,我碰見一些衣衫襤褸、很久沒有刮臉的人。可能是游擊隊員吧——他們常順路到我們這裡來看看。這些人看來很面熟。我仔細一看,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馬日林!阿列克謝耶夫!」
  「正是在下。」
  「你們從哪裡來?」
  「直接從地獄來。」馬日林笑著說。
  在敵後剛走完遠路的內務人民委員部第4師師長講述了他的兵團所遭的厄運——讀者已經知道,這個兵團是最後離開基輔的。A·A·阿列克謝耶夫將軍則給我說了在盧布內地域擋住克萊斯特各師去路的這個支隊的遭遇。
  9月10日,原步兵第6軍軍長阿列克謝耶夫從醫院裡回到自己的司令部。可是他的職位被佔了,他的軍已由A·A·洛帕京少將指揮。阿列克謝耶夫趕緊去找集團軍司令員科斯堅科。司令員命令他火速組建一個獨立支隊,轄第94邊防總隊、內務人民委員部第6團和一個步兵團。在盧布內市地域沿蘇拉河佔領防禦。將軍估計敵人只會有一些兵力薄弱的選遣部隊突到這裡來,所以他決定首先發起衝擊。誰知在他這個小小的支隊面前,卻出現了克萊斯特坦克集團軍的重兵。敵人當然擊退了衝擊,接著就出動坦克。而阿列克謝耶夫支隊卻連一門反坦克炮都沒有。但支隊沒有後退,指戰員們猛烈搏鬥。法西斯分子合圍了他們。大家一直打到沒有彈藥,9月底,進行了最後一次突圍。倖存者不多,但終於跳出了陷阱。
  「現在我們等著決定我們的命運。」馬日林說。
  「但願早日派我們回部隊。」阿列克謝耶夫歎了口氣。
  我祝他們成功後,就去休息。最近十天來我第一次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我立即感到自己神清氣爽。戰線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平靜:所有集團軍都報告平安無事。我們司令部也像忙碌完一天的蜂房一樣,不知怎的一下子沉靜下來了。參謀人員和軍隊通話時較少扯脖子喊了;拚命跑的聯絡員也難得見到了。
  這樣的情況是那樣的反常,以致引起了人們的不安。而當我們無所不在的偵察兵卡明斯基上校說第21、38集團軍已兩天「失掉」了敵人,即兩天未與敵人進行戰鬥接觸時,不安又為奇怪所代替了。這證明我方面軍行進速度大大超過了敵人。
  我們應不應該利用這一情況呢?要知道,我方面軍之所以退卻,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法西斯各集團軍向莫斯科方向和羅斯托夫方向突進,並由此出現了它們迂迴我翼側的威脅(就像在基輔以東時一樣)。但現在我們從莫斯科得到的情報說,德軍向首都的總攻正在趨於衰竭,敵人實際上已在距莫斯科一百公里處停止不前。羅斯托夫附近的態勢也逐漸穩定了。因此,我們可以在大本營指定的地區以西相當遠處設防固守了。這樣將能改善軍隊總的戰役戰略態勢。其中,我們可以利用卡斯托爾諾耶-利西昌斯克重要鐵路幹線,在西南方面軍和南方面軍之間廣泛機動兵力。
  我仔細思索過自己的這些結論後,便告訴了參謀長。他微笑著瞟了我一眼。
  「您知道嗎,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我們能爭取到一點喘息機會,那我們就要利用這個機會在現在到達的地區進行鞏固。」他走到地圖前,用鉛筆在上面劃了一下:「大致在這兒……我們佔領這一地區,構築工事,以便長期堅守。您為軍事委員會起草一個備要報告,要用相應的戰役戰術計算加以充實。」
  在扎赫瓦塔耶夫上校和部裡另兩名參謀的幫助下,我當天就做完了這項工作。博金帶著擬好的文書匆匆去見總司令。
  他回來時已是夜裡十一點多了,對我說:
  「用不著去說服元帥:他自己已打算和大本營談這件事。一得到莫斯科同意,我們就馬上下達命令。要立刻研究好給各集團軍的指示。」
  我們的談話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方面軍通信主任報告,A·M·華西列夫斯基中將請總司令去接直通電報。華西列夫斯基那時是副總參謀長。談話看來是很重要的,可是總司令不能去電報室:他發高燒躺在自己停在車站的專車裡。博金和我急忙走到直通電報機旁。
  參謀長對報務員口授電文:
  「博金少將在接電報。」
  「您好,博金同志。」紙條上打出了字。「莫斯科迫切需要騎兵援助。最高統帥部大本營請問方面軍軍事委員會:它能否把轄騎兵第5、9師的騎兵第2軍調到莫斯科附近。請馬上就此問題徵詢軍事委員會的意見,並轉告我,以便向大本營報告。我由大本營發報。在此等候答覆。」
  「你告訴他,」博金匆忙對我說,「請他等十五分鐘左右。我想回答將會是肯定的。但由於沒有空車皮,調遣可能會遇到困難。」
  他自己急忙去找總司令。
  「好,謝謝你們。」馬上發來了回答。「空車皮由我們解決。
  請告元帥得了什麼病:你們說他病了。」
  我回答,元帥發高燒,至於什麼病,我也不知道。
  參謀長去車站和從車站回來,大約用了半小時。博金一走進電報室,就馬上口授:
  「是華西列夫斯基同志嗎?」當他得到肯定回答後,便繼續說:「華西列夫斯基同志,我報告了元帥,並得到以下答覆:『騎兵第2軍已連續作戰十七天,需要補充戰鬥人員。』根據這一總情況,總司令認為不能將該軍轉歸你們調遣。完了。」
  華西列夫斯基說他去向斯大林報告總司令的答覆,接著又問起鐵木辛哥得的什麼病。博金回答,他得的是咽頰炎,醫生嚴禁他外出。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電報機又響起來了。華西列夫斯基問博金是否在場。得知他就在電報機旁後,便發來以下電文:
  「請立即向元帥同志報告斯大林同志的以下便函:『望轉告元帥同志,我懇請他同意大本營關於調騎兵第2軍歸它調遣的建議。我知道,從西南方面軍利益的角度看,這將是一個很大的犧牲,但我請他作出這一犧牲。』」
  博金很快看了看表。時針已指到夜間零點一刻了。
  「全明白了,」他口授電文,「我親自去報告。將不會拖延答覆。」
  博金在回答需要多長時間才能答覆時,說不少於一小時,但他將努力通過電話把總司令的答覆轉告通信樞紐,縮短二十五分鐘左右。
  華西列夫斯基說斯大林正等著答覆,建議博金用電話同總司令交談。參謀長猶豫了一會:他不想依靠市內線路,但這一次卻揮了揮手說:
  「好。我馬上就去打電話。」
  大約過了十分鐘,他向報務員口授道:
  「謹報告元帥的答覆:『我不是捨不得為了整體利益交出騎兵第2軍。但我認為有責任提醒一下:它所處的狀況是需要進行兩個星期的補充,在這種情形下把它調走,即削弱西南方面軍,也不會給莫斯科附近帶去好處。如果需要我說到的那種狀況的騎兵第2軍,那麼,只要發來列車,我就會把它調去。』」
  我明白總司令還抱著一線希望:大本營得知這個軍的狀況後會不調它。
  華西列夫斯基說,他報告斯大林後將再次請博金通話。於是我們又苦等了將近半小時。終於電報機又響了。
  「請接收並報告斯大林同志的答覆。」華西列夫斯基發來的電文說。「『鐵木辛哥同志!列車將發去。請下令該軍裝載。
  該軍將在莫斯科得到補充。』」
  以後我們信服了:這是一個英明的決心。別洛夫軍對粉碎從南面撲向莫斯科的古德裡安各師,起了重要作用。
  不過,我這樣詳細地敘述這一段情節,不單單是為了讓大家重溫這一盡人皆知的事實。由於我知道斯大林擁有巨大的權力和真正不可動搖的權威,所以我對他的領導方法感到驚奇。他本來可以簡單地下令「給一個軍」,就完事了。可是斯大林卻很有分寸、很耐心地等待執行者自己得出必須採取這一步驟的結論。我自己後來經常以方面軍司令員的身份同最高統帥通話,我深信他是善於傾聽部屬意見的。如果執行者堅持自己的意見,並且為論證自己的觀點提出有份量的論據的話,那麼斯大林幾乎總是讓步的。
  總司令得知別洛夫軍還是要開赴謝爾普霍夫地域後,便讓博金請華西列夫斯基向大本營報告軍事委員會關於停止撤退我各集團軍的意見。
  10月28日早晨有了答覆。大本營批准了西南方面軍首長的建議。中午十二點,鐵木辛哥簽署了我們提前擬好的訓令。訓令通知,方面軍停止退卻,在季姆市、巴拉克列伊卡市、伊久姆市一線,繼而沿北頓涅茨河到揚波爾市,轉入堅守防禦。給每個集團軍都指定了防禦地帶。
  在方面軍於該訓令臨簽發前停下來的那一線與新防禦地區之間,有一個相當寬闊的地帶。鐵木辛哥決定不把這塊地方留給敵人,而把它作為前地使用,在前地掩護下,準備在基本防禦地區實施防禦。
  於是,在我們方面軍的生涯中就出現了新的轉折。法西斯最高當局不得不苦惱地承認,德軍延期一個半月對莫斯科實施總攻,實際上並沒有達到目的。方面軍的戰役戰略態勢更加穩定,再度轉入了積極的戰鬥行動。它的猛烈突擊向敵人表明,重建的西南方面軍同以前一樣,仍然是一支威脅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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