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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們繼續衝擊

  在方面軍司令部,緊張的工作即便是夜間也是不會停止的。我的助手們都堅守著崗位。戰役地圖上仔細標上了情況的一切變化。我們迅速準備早晨向首長報告的材料。天剛亮我就去見方面軍參謀長。人們告訴我,他在司令員那兒。那更好,我可以一下子向兩個人報告了。
  兩位將軍正在熱烈爭論著。我馬上就聽明白他們在說第6集團軍。那裡又發生什麼事了呢?
  基爾波諾斯生氣地搖晃著一疊電報紙。
  「這到何時是個頭?集團軍司令員不去執行戰鬥命令,卻請求撤銷命令!」
  普爾卡耶夫只是聳了聳肩作為回答。
  司令員把電報交給參謀長,埋怨說:
  「好像現在就第6集團軍困難似的。但答覆只有一個:穆濟琴科應該絕對執行命令!」
  司令員發現了我,問:
  「築壘地域情況怎樣?您報告吧!」
  我講了自己的印象,講了築壘地域首長準備變更軍隊部署,還講了全體人員的情緒。我又提到了瑟索耶夫的傷勢,說他現在工作有困難。
  「要考慮考慮,馬克西姆·阿列克謝耶維奇,」基爾波諾斯對普爾卡耶夫說,看看可以調哪位將軍去指揮築壘地域。那裡現在集中了重兵,瑟索耶夫現在這種狀況是難以勝任的……」
  方面軍司令員就進一步加強基輔築壘地域防禦和向其緊急提供穿甲彈作了必要的指示後,命令我注意觀察軍隊向新陣地開進的情況。
  當基爾波諾斯讓我們走後,參謀長默默向我示意跟他走。
  他一步進自己的辦公室,就精疲力盡地坐到椅子上。
  「第6集團軍出了什麼事?」我忍不住問。
  「嗐!」普爾卡耶夫氣憤地揮一下手。「穆濟琴科接到我們要他向羅曼諾夫卡進攻的訓令後,給我們發來了這個。他想證明他無法進攻……真不知道他怎麼會有時間去寫那樣長的報告!」
  我知道穆濟琴科將軍是非常有毅力又很不愛寫的人,所以難以相信他會有耐心寫那麼長的文書。看來,這是參謀人員所為。
  很快看完報告內容後,我說,假如同意這一建議,那麼波塔波夫集團軍的進攻就失掉任何意義了。
  「問題就在這裡。」普爾卡耶夫不快地回答。「若是這樣,我們就得轉入消極防禦,而這就是允許德國人毫無阻礙地衝擊基輔。正因為如此,我們不可能同意穆濟琴科將軍的理由。大本營要求我們實施堅決反突擊,以便封閉缺口,消滅敵人兵力。我們怎能不執行命令,而向莫斯科報告我們兵力少,不能在這樣的條件下進攻?難道大本營和總參謀部會不瞭解我方面軍處境?!」
  應該公正地指出,穆濟琴科將軍在談到自己集團軍的困難處境和進攻兵力不足的情況時,一點也沒有加以渲染。不過,在戰線遭到分割的情況下,也沒有別的出路。我軍如轉入消極防禦,那只能對敵人有利。
  第6集團軍向羅曼諾夫卡實施反突擊,即使不能導致封閉戰線中的缺口,也能在此地域牽制敵軍重兵,而改善基輔附近的境況。況且,我軍進攻還有希望與被合圍於新米羅波爾以北的步兵第7軍各部隊會合。
  我問是否擬好了給第6集團軍首長的相應答覆。普爾卡耶夫說已無此必要,因為帕紐霍夫將軍已去穆濟琴科那裡,他會把軍事委員會的決心通知他,並監督訓令的執行情況。
  我軍在沃倫斯基新城和別爾季切夫附近的反突擊,儘管沒有完全達到目的,但法西斯軍隊被牽制在這一地域,希特勒統帥部不得不投入了新銳預備隊。因此,它不敢把自己的主力調去強擊基輔。
  穆濟琴科將軍值得讚揚之處是,他自己也理解了反突擊的重要性,用他的全部毅力去組織反突擊。可惜的是他的兵力越來越少。要他利用機械化第16軍向羅曼諾夫卡進攻的希望沒有實現。該軍各兵團逐漸捲入了與敵軍別爾季切夫集團進行的激烈戰鬥,因而無法將它們調到實施反突擊的地域。而法西斯軍隊在別爾季切夫附近不斷增強的猛攻使我們十分不安,因為它們可能由此突入我第6、12集團軍後方。因此,方面軍司令員要求奧古爾佐夫將軍的集群對敵人實施一次又一次新的突擊。C·F奧古爾佐夫集群和機械化第16軍各部隊完成了任務。我軍在此將克萊斯特將軍坦克集群的兩個摩托化軍主力整整阻止了一星期。
  機械化第4軍坦克第8師混成支隊一個摩托化步兵營的指戰員表現極為勇敢。當法西斯分子突然衝進別爾季切夫時,我們來不及從城裡撤出七十節彈藥車。決不能讓蘇聯人親手製造的子彈、炮彈和航空炸彈落到敵人手裡。上級命令將彈藥車炸毀。這一任務交給了A·A·科佩京少校指揮的營。蘇軍戰士到了車站。法西斯分子拚命實施衝擊,企圖合圍和消滅他們。但是任何力量也不能迫使我指戰員後退。直到士兵對列車布完了雷,科佩京少校才下了返回的口令。法西斯衝鋒鎗手衝近了車廂。就在這時,傳來了爆炸巨響。人們以為科佩京全營都犧牲了。過了八天,少校卻帶領自己的戰士回到了我軍部隊駐地,使大家感到十分驚訝。人們已經極度疲憊,但他們為履行了職責而感到自豪。而且他們的人數比出發執行任務時更多了:原來科佩京少校在途中把另一個師陷入合圍的兩個多連收編進了自己的營。
  有許多神話般的故事是講坦克第10師混成支隊坦克兵的。例如,整個方面軍都知道J·C·佩列溫上尉。混成支隊長命令他捕捉「舌頭」。佩列溫駕駛自己的「別圖什卡」(戰士們給KB輕型坦克起了這樣的外號)冒著敵人的火力衝到法西斯分子佔領的別爾季切夫北郊。敵人亂作一團。佩列溫的坦克兵們在用履帶壓敵人士兵的同時,冷靜地挑選著有價值的「舌頭」。他們終於撞翻了一個德國軍官乘坐的摩托車。那傢伙跳起來就想逃跑。佩列溫跳出坦克趕上希特勒分子,繳了他的械,拖了就走。當德國人已被塞進座艙後,佩列溫忽然發現法西斯分子沒有掛包,大概他把它仍在路上了。上尉顧不得喪魂落魄的法西斯分子的衝鋒鎗射擊,又從坦克跳下來,找到了丟失的掛包,這才回到坦克內。
  坦克兵們巧妙地實施機動,從城裡衝了出來,在公路上突然與敵人汽車縱隊遭遇。佩列溫決定採取果斷行動,指揮駕駛員撞擊最近的一輛汽車。敵人亂了營,載重汽車互相撞翻。法西斯士兵一邊沒有目標地用衝鋒鎗掃射,一邊四下逃竄。佩列溫的坦克利用敵人的慌亂,在附近小樹林隱蔽起來。半小時後,這輛坦克已經回到我軍駐地。佩列溫抓到的「舌頭」很寶貴。他是一個參謀,從德軍一個師司令部帶來了重要命令。
  這個混成支隊的坦克兵發起的衝擊是無法阻擋的!有人向我們介紹了由車長M·C·杜達列夫、駕駛員C·A·日丹諾夫、射手B·A·巴斯特裡和無線電報務員C·B·克雷莫夫組成的一個T-34坦克乘員組的功勳。在戰鬥最緊要關頭,法西斯翼側一個偽裝得很好的炮兵連開始射擊了。連長命令杜達列夫消滅它。日丹諾夫駕駛坦克一個轉彎,全速向敵人衝去。法西斯分子集中全部四門火炮對疾馳的坦克進行射擊。坦克被敵人打來的跳彈炸得不住地震動。所有坦克兵都被裝甲碎片擊傷了。有一發炮彈直接命中,打得炮塔不能轉動,於是再也無法射擊,由坦克裡觀察也發生了困難。車長不得不由敞開的艙門觀察。坦克兵仍然向前疾馳。他們飛快地衝到發射陣地,開始輾壓敵炮和四散奔逃的炮兵。該連有了發展衝擊的可能。
  有一輛KB重型坦克(乘員組成員有A·H·扎賓中尉、初級軍事技術員C·E·基謝廖夫、初級指揮員B·A·格裡申、炮長T·A·托欽和戰士D·C·韋爾霍夫斯基)在衝擊後被切斷了與其他坦克的聯繫。連長A·E·科熱米亞奇科上尉也與乘員組同在這輛坦克裡。
  「沒事,」他對坦克兵們說,「我們要拼。」
  在戰鬥的頭幾小時,履帶就被打斷了。坦克兵用火力抗擊進逼的法西斯分子。戰鬥持續到夜間。於是一些人用機槍點射阻止敵人接近,另一些人跳出坦克排除故障。這輛蘇軍坦克在別爾季切夫街上一直打到早晨。在這段時間裡,它擊毀了德軍八輛坦克和許多汽車,消滅了敵人幾十名士兵。最後它終於突回自己人這裡,而且拖回了一輛幾乎完全沒有損壞的法西斯坦克。人們把KB坦克送修理廠後,在它的裝甲上數出了整整三十處大凹痕,敵人的一發穿甲彈鑽進塔基裝甲後竟還插在那裡。
  坦克第10師指戰員的英勇行動得到了蘇聯政府的高度評價。早在1941年7月就有一百零九名坦克兵被授予勳章和獎章。(後來,不幸的遭遇落到了師長謝爾蓋·雅科夫列維奇·奧古爾佐夫這個勇士和國內戰爭參加者頭上。1941年8月初,他和自己混成支隊余部遭到法西斯分子合圍。敵人很久沒能戰勝這些英雄,他們在師長率領下不止一次發起反衝擊。在最後一次戰鬥中,奧古爾佐夫將軍受了嚴重的震傷,在昏迷中被法西斯分子俘獲,落入戰俘營。可是他剛痊癒就逃跑了,找到了游擊隊,參加了由曼熱維澤領導的游擊隊所進行的全部最勇敢的出擊。在托馬舒夫市附近的一次戰役中,C·F·奧古爾佐夫壯烈犧牲。)
  我軍在別爾季切夫地域的行動,使法西斯最高統帥部大為驚慌。戰後我曾讀過前希特勒陸軍總參謀長的日記。當時哈爾德上將寫道:「別爾季切夫:由於敵人從南面和東面實施強有力的衝擊,坦克第11師和摩托化第16師進展很慢。」兩天以後,他又寫道:「坦克第11師損失了兩千人。」
  同時,我第5集團軍各兵團執行方面軍首長的命令,正頑強與第6集團軍對進。H·B·費克連科將軍的機械化第19軍所屬各師對敵人實施了猛烈衝擊。約有三十輛坦克的坦克第40師深深楔入了敵人配置。有一些坦克在激烈的衝擊中突入法西斯軍隊後方,使那裡的敵人驚恐萬狀。A·C·尤納茨基上尉和D·M·奧斯金中尉常常駕駛各自的T-34坦克進行那樣的襲擊。尤納茨基到敵人炮兵陣地進行一次那樣的「散步」,就使法西斯分子少了十多門反坦克炮和一門大口徑榴彈炮。
  有一天,奧斯金中尉乘員組與敵坦克群展開戰鬥。他消滅了其中三輛,但這輛蘇軍坦克也被打壞了。奧斯金和他的戰士們離開燃燒的坦克,繼續作戰。中尉抱著一位受傷的同志回來了——他抱著他走了好幾公里。
  我們光榮的飛行員仍然對作戰軍隊進行了很大支援。儘管法西斯航空兵掌握著制空權,他們仍然以兩三機為一編隊,有時甚至單機,在天空勇敢地飛翔,對敵坦克縱隊及其前進機場實施突擊,堅決與法西斯殲擊機進行搏鬥。我們的飛行員有時駕駛陳舊飛機,與駕駛最新式飛機的希特勒王牌飛行員順利作戰。
  越來越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況:蘇軍殲擊機單獨飛去對付敵人五六架飛機,不讓其突入基輔。
  我記得,對基輔進行空中掩護的航空兵第36師飛行員們的奮不顧身精神,曾經使我們十分欽佩。敵人二十架「梅塞施米特」為自己的轟炸機開路,已經逼近了基輔市郊,突然幾架蘇軍殲擊機迎著它們疾飛而去。我每一架雄鷹都得對付二至三架德軍飛機。戰鬥十分激烈,法西斯分子無法抵擋,掉頭逃跑,蘇軍飛行員開始追擊。這時重型「容克」轟炸機出現了。我們的雄鷹利用敵轟炸機沒有掩護的有利條件,開始將它們一架接著一架地擊落。我一架殲擊機象常言所說那樣咬住了「容克」的尾巴。射擊的最適當時機到了,可是卻沒有見它射擊。大家明白彈藥已打完了。就是說法西斯分子要溜走!所有觀看空中戰鬥的人都感到遺憾,禁不住喊起來:「快,快,揍它!」而飛行員好像聽見了似的。只見雄鷹全速向前衝去。敵機尾翼碎片在空中閃耀著,它螺旋式地往下掉,一頭扎進泥地裡了。撞壞了的雄鷹困難地滑翔著飛向機場。觀看的人中誰都看不見飛行員究竟能不能駕機著陸。大家自然都想知道他的名字。後來瞭解到,他是航空兵第36師飛行員德米特裡·亞歷山德羅維奇·扎伊采夫少尉。他到底駕駛自己的飛機著陸了。祖國高度評論了這個共青團員的功勳:他成了蘇聯英雄。後來我不止一次聽到過他的戰鬥事跡。遺憾的是我不知道英雄以後的情況,不過他在基輔上空建立的功勳,實在是可以羨慕的。
  ……我軍在令人難以置信的困難條件下繼續堅定地對敵人實施反衝擊。克萊斯特坦克集群主力在別爾季切夫地域被牽制幾乎整整一星期之久,而早在7月11日就突向基輔的德軍摩托化第3軍,則一直沒敢強擊城市。
  但是反衝擊軍隊的兵力一天比一天少,而敵人卻投入了一個又一個預備隊。到7月中,我第6集團軍右翼開始由別爾季切夫逐漸向東南的烏曼方向移動。戰線中的缺口一天比一天擴大了。這就使我們喪失了封閉缺口的最後希望。
  我們指望步兵第27、64軍新銳兵力能進入交戰。可是它們已在途中受阻。方面軍司令員叫來了軍事交通部長A·A·科爾舒諾夫上校,一個非常勤奮和有毅力的人。這次談話十分嚴厲。上校辯解說,敵航空兵襲擊破壞了軍運梯隊的運行,可是基爾波諾斯將軍根本不想聽辯解,而要求採取一切措施加快輸送。
  方面軍首長在等候預備隊到達時,不得不從第5、6集團軍擠出最後一點兵力。於是,在沒有工事構築地區勉強堅守的團和師,又只好發起反衝擊。它們常常和敵人展開白刃格鬥,目的是將法西斯軍隊牽制在這一地域,不讓它們向基輔推進。
  方面軍首長很理解盡快支援第6集團軍的必要性:該集團軍右翼在別爾季切夫附近已經越來越難以制止敵人六個坦克和摩托化師的猛攻。但是到哪裡去調兵力支援呢?
  步兵第27軍頭幾個部隊到了。7月14日夜間,這些部隊將接到拂曉開始衝擊敵人的命令。只由一個摩托化團、一個炮兵團和一個坦克營編成的O·H·馬特金將軍支隊,應從南面法斯托夫地域實施突擊,與上述部隊對進。命令剛發往軍隊,我就被叫到普爾卡耶夫那裡去了。參謀長正沉思地看著地圖。他在思索什麼呢?原來,情報部長邦達列夫上校剛剛報告:德軍一些坦克和摩托化師突然由日托米爾地域轉向東南的波佩利尼亞。該敵軍集團的其餘兵團正在卡扎京以東迂迴第6集團軍右翼。我已得知方面軍司令員命令由三個方向對進攻的法西斯軍隊實施突擊:機械化第16軍由卡扎京地域向日托禾爾;第5集團軍和步兵第27軍由北面向布魯西洛夫和日托米爾;騎兵第5軍和步兵第6軍由南面向布魯西洛夫和波佩利尼亞。
  我提醒普爾卡耶夫,騎兵第5軍總共只有一個師,這個師在戰鬥中遭受損失後尚未恢復元氣。參謀長說該軍將得到加強——馬特金將軍支隊和機械化第16軍一個摩托化團將編進該軍。
  決定由第26集團軍司令員O·F·科斯堅科將軍直接
  指揮步兵第6軍和騎兵第5軍的行動。他奉命率自己的司令部由佩列亞斯拉夫利轉移到博古斯拉夫,日終前把交給他支配的軍隊牢牢握在手裡。
  早上,科斯堅科將軍把我叫到了電報機前。他請求向方面軍司令員報告,必須把開始進攻時間哪怕推遲一到兩天,因為騎兵第5軍是由許多零散部隊東拼西湊起來的,還需要從各地把這些部隊集結到一個地域。
  「現在是九點鐘,」將軍說,「而我奉命今天就要拿下法斯托夫和波佩利尼亞。請解釋一下,這是不可能的。我還不知道我這幾個軍在何處,它們能不能轉入進攻。」
  科斯堅科素以善於執行命令著稱。我明白,只有收到的命令無法完成,才會迫使他提出類似的請求。基爾波諾斯將軍當時正在基輔,於是我答應科斯堅科同參謀長談談,因為命令是他簽署的。
  「您來有什麼事?」普爾卡耶夫說。
  我對他說了科斯堅科將軍的請求,並對集團軍司令員提出的理由作了補充:第26集團軍司令部前往博古斯拉夫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在那樣重要的時刻,這不能不影響到軍隊指揮。
  參謀長冷冷地瞅了我一眼:
  「一個集團軍司令員坐井觀天地看待周圍的一切是不好的。但是,假如您,伊萬·赫裡斯托福羅維奇,我的副參謀長,也站在同樣的高度去看這一切,那是完全要不得的。您要記往,科斯堅科看到的只是他那個地段發生的事情,而我們則要從整個方面軍的利益出發。不錯,賦予他的任務是困難的,是非常困難的。但是我們必須阻止敵人向基輔猛撲的那些師。另外,一刻也不能忘記我第6集團軍右翼極端困難的處境。這就是我們應該盡快開始反突擊的緣故。今天步兵第27軍要從北面轉入進攻。假如我們不從南面突擊去支援它,那我們就不能取勝。」
  「這一切我也明白,看來科斯堅科將軍也明白。不過,只有經過充分準備的反突擊才能成功。因此,稍稍延期將是正確的。」
  但是參謀長堅決推翻了一切理由,要求執行命令。
  第26集團軍到底未能在當日組織進攻。和敵人接觸的只是步兵第6軍和混成邊防總隊。而且它們也談不上衝擊,因為要在很寬的正面上阻止敵人優勢兵力。而它們的能力並不大。讀者還記得,我們曾把A·A·阿列克謝耶夫將軍的步兵第6軍撤出來整編,但它還來不及進行補充,就又參加了艱苦戰鬥。而混成邊防總隊在前一天剛遭到敵坦克和摩托化部隊的猛烈突擊,令人驚奇的是它還能有兵力保全下來。
  是啊,昨天,7月14日,邊防軍人表現了無比的堅定精神。他們人數不多的分隊負責掩護第6集團軍右翼和基輔築壘地域之間寬達七十公里的地段。拂曉,德軍坦克第9師各部隊對這些分隊實施了猛攻。
  編入混成邊防總隊的第94邊防總隊和摩托化步兵第6、16團,總共只有三門火炮和兩輛輕型坦克。看起來,他們能有什麼作為呢?但他們做了很多很多事。希特勒分子原以為道路暢通無阻,但卻遭到了射擊,被迫停止前進,展開成戰鬥隊形。法西斯坦克和步兵發起了幾次衝擊,但每次都被擊退了。終於,希特勒分子在翼側發現了弱點。
  尤金大尉炮兵連的炮兵們打到最後一發炮彈,犧牲在敵坦克履帶下。
  由於受到了被合圍的威脅,混成邊防總隊長便將各分隊撤出與步兵第6軍所屬部隊會合。第3、4邊防大隊余部負責掩護退卻(邊防部隊仍然保留自己原來的組織編製)。他們堅守到最後一刻。格拉德基大尉和安德裡亞科夫上尉受了重傷。
  邊防大隊政委、大尉政治指導員級A·M·科羅武什金和A·H·波塔片科擔任了指揮。
  敵人企圖切斷邊防軍人的退路。所以無論如何必須擺脫追擊,並在新地區進行鞏固。第一地段警備長A·M·謝列達上尉(他負責指揮第17、18邊防小隊)受領了在帕裡普瑟村(波佩利尼亞以南四公里)南沿佔領防禦和阻止敵軍部隊的任務。幸好附近有集團軍炮兵團所屬的一個連。團長欣然同意這個連用自己的火力支援邊防軍人。
  伊萬·米哈伊絡維奇·謝列達上尉、大尉政治指導員級帕維爾·普羅霍羅維奇·科列斯尼琴科及其部屬用生命阻住了敵人。
  如果讀者有機會去日托米爾希納,那麼請您由波佩利尼亞出發去斯克維拉。在離該市幾公里的交叉路口,您將會看見一座方尖碑,上面寫著:「同志!請向這塊土地鞠躬,這裡灑滿了英雄的鮮血。1941年7月4日,蘇聯英雄謝列達大尉、大尉政治指導員級科列斯尼琴科和第94邊防總隊一百五十二名戰士,在這裡與法西斯坦克進行眾寡懸殊的戰鬥時壯烈犧牲。」
  邊防軍人的英雄氣概及其指揮員的指揮藝術,不僅使敵人受阻幾乎達一晝夜,而且也挽救了混成邊防總隊。它向法斯托夫東南退卻後,靠攏了步兵第6軍兵團,現在又參加戰鬥了。
  在察明7月15日只有這麼一點兵力與敵人直接接觸後,方面軍司令員只好在夜晚給第26集團軍下達了新命令。進攻開始時間推遲到第二天早晨。按照這一命令,日終前軍隊要進至法斯托夫、克拉斯諾列西、杜利茨科耶(法斯托夫以南)一線。這是又一次下達了非常困難的任務。因為這就意味著一天內不僅要粉碎敵人進攻的坦克和摩托化師,而且要向西北推進幾十公里。而兵力仍然沒有。雖然從方面軍預備隊裡將兩師制的步兵第64軍轉隸給了科斯堅科集團軍,但是目前仍然是受到削弱的步兵第6軍和邊防軍人在同敵人作戰。G·H·馬特金支隊還沒有開到戰線,而步兵第64軍的路途更遠——它還在第聶伯河東岸。在敵人航空兵不斷實施突擊的條件下將它調過河並集結到戰鬥地點,是極為複雜的一件事,也需要時間。
  當然,現在人們可能會對這點感到困惑莫解:為什麼那幾天要異常倔強地給第26集團軍下達顯然不能完成的任務呢?要知道,轉隸集團軍司令員的預備隊無論是7月15日,還是16日,17日,都來不及調到出發地區,而沒有這些預備隊,簡直就不能發起反突擊。
  但是請讀者盡量設身處地想想那些日子的情況。敵人已兵臨基輔城下,它的坦克很快就可衝進城裡,法西斯軍隊拚命東進,一會兒在這裡,一會兒又在那裡突破我倉卒建立的防禦。在這種條件下,無論是方面軍首長還是大本營,都力圖利用一切機會,哪怕把敵人潮水般湧來的坦克阻擋住一晝夜、一小時也好。這就是急欲在我們最容易被突破的方向擊退敵人突擊的原因。當時很信賴一個主要的因素,即我軍人員不屈不撓的精神力量,對他們來說不存在完成不了的任務。
  我們每時每刻都堅信這點。
  步兵第27軍首長為加快調遣部隊作了很大努力。由於該軍已在第聶伯河西岸,它的兩個師便都於7月16日先後在基輔西北從行進間進入戰鬥。它們在摧破敵人的抵抗時,進展頗順利,到日終前已進至距基輔-日托米爾公路四公里處。而山地步兵第28師步兵第144團一個連在J·A·捨佩連科少尉率領下突到公路,在斯塔維謝村地域控制了這條公路。這一消息,我們不僅從戰鬥報告中獲悉了,而且還通過無線電截收知道了。德軍第6集團軍司令賴謝瑙將軍聽說對突向基輔的軍隊進行補給的主要動脈被切斷後,大發雷霆,要求所屬軍隊立即掃清公路,並以最嚴厲的懲罰進行威脅。法西斯頭目投入大量摩托化步兵和十五輛坦克來對付蘇軍一個連的士兵。進行這一戰鬥的地點距我山地步兵師主力僅四公里,但該師主力在此之前就已被戰鬥拖住,不可能援救這些勇士。他們忠實履行了自己的職責。力量懸殊的搏鬥持續了兩晝夜。烏克蘭人民的光榮兒子德米特裡·伊萬諾維奇·捨佩連科和他的戰友們犧牲了,但沒有後退。戰鬥將結束時,村莊四周田野裡橫七豎八地躺著法西斯士兵的屍體,上面聳立著燃燒的坦克殘骸。
  敵軍急劇增強的抵抗使步兵第27軍的進攻陷於停頓。由於步兵第6軍所屬各師和混成邊防總隊分別在法斯托夫地域和白采爾科維地域遭到了敵坦克和摩托化兵團的猛烈衝擊,所以它們無法從南面同時實施突擊去支援步兵第27軍的行動,這也造成了不利影響。我軍打得很頑強,敵人傷亡慘重。但是在許多地段,法西斯坦克楔入了一些師的戰鬥隊形。於是只好放棄白采爾科維。A·A·阿列克謝耶夫將軍不肯罷休。他在變更兵力部署後,組織了堅決的反衝擊。敵人再次被趕過瓦西裡科夫-白采爾科維公路。但是傍晚收到了第6集團軍令人不安的報告:敵軍正向南推進,從西面繞過白采爾科維。在卡扎京地域,敵人更是把第6集團軍右翼部隊逼向西南。我機械化第16軍處境很危險。真是禍不單行,第12集團軍司令員也報告:敵軍坦克已在四個地點突破了正面,向日海林卡和文尼察急進。
  西南方向總司令C·M·布瓊尼元帥得知此情後,要求方面軍首長採取堅決行動,並命令首先投入我全部航空兵對付進攻的敵軍。同時他還通知,他將把沿鐵路開赴切爾卡瑟和卡涅夫兩地域的三個預備步兵師轉隸方面軍。
  當我向基爾波諾斯報告剛剛收到總司令的號令後,他更憂鬱了。
  他打電話和方面軍空軍司令員聯繫。
  「阿斯塔霍夫同志!方面軍左翼的情況已十分複雜了,巴格拉米揚上校會向您詳細報告這一情況。您要調集你能調集的一切,對白采爾科維附近和卡扎京東北的敵軍坦克縱隊實施突擊。要阻住它們。主要任務是破壞敵人的機動。」
  放下聽筒後,基爾波諾斯彷彿在自言自語地思索問題,低聲說:
  「總司令給的那三個師不會很快開到。在此之前敵人還要更使勁逼我第6集團軍南退。克萊斯特可能想打到第聶伯河。所以,三個開到的師將要用來掩護渡口,因為第6集團軍退卻後,第聶伯河接近地就完全暴露了。」
  第二天,阿斯塔霍夫將軍派出很大一部分轟炸機和強擊機去對付突進的敵軍集團。它們突破了殲擊機狙擊網,對坦克縱隊實施了突擊。不過,它們自然不能阻住幾乎在全正面進攻的敵人。
  7月17日,G·H·馬特金將軍的支隊實施大膽衝擊,突入法斯托夫。我軍部隊在激烈戰鬥中擊潰了法西斯分子,攻佔了城市。爭奪白采爾科維的戰鬥打得更加激烈。敵人勉強打退了步兵第6軍的衝擊。法西斯分子調攏預備隊後再度發起進攻。於是科斯堅科將軍所要考慮的便不再是奪回白采爾科維,而是如保守住該市以東陣地的問題了。該軍各師和混成邊防總隊各分隊仍像以前一樣,極為頑強地打退了敵軍坦克和摩托化步兵的衝擊。在法斯托夫和白采爾科維之間死守的邊防軍人又一次建立了不朽的功勳。他們有很多人被敵人的子彈奪去了生命或犧牲在法西斯坦克的履帶下,但倖存者仍繼續廝殺。
  當地居民一直銘記7月份在法斯托夫西南展開的戰鬥。他們在伊麗莎白特卡村建立一座雄偉的紀念碑,大理石上永遠留下了帕維爾·伊萬諾維奇·博瑟少校指揮的第94邊防總隊烈士們的名字。當地居民在戰場上抬回了很多受了重傷的紅軍戰士,並冒著生命危險進行護理。邊防軍人伊萬·伊萬諾維奇·伊萬諾夫被找到時,已流血過多,並且兩條腿都斷了。這位士兵神奇地活下來了,還在他打過仗的地方落了戶。他雖然失去了雙腿,卻繼續從事勞動,現在帕沃洛奇村當皮匠,是五個孩子的父親。很少人知道這個快活的人就是1941年7月在這裡與敵人死戰和人們在伊麗莎白特卡村樹碑紀念的英雄之一。
  ……機械化第16軍所屬各師由別爾季切夫且戰且退,向西南越退越遠了。它們由於受到被合圍威脅,早在7月15日就被迫放棄了卡扎京。
  在第12集團軍地帶,敵人突進中的三個步兵師和一百輛坦克佔領了日海林卡,並向集團軍司令部所在地文尼察急進。
  到7月18日前,第6集團軍各左翼師與第26集團軍步
  兵第6軍之間的缺口幾乎達到一百公里。敵軍源源不斷地湧進這個新缺口。假如再遲延二至三天,我第6、12集團軍就要陷入合圍了。
  基爾波諾斯將軍久久看著地圖。從外表看。他和平時一樣不動聲色,但他的平靜和有點吵啞的聲音裡卻隱含著不安。
  「必須火速報告總司令:不能再推延各集團軍的後撤。」
  我已經知道C·M·布瓊尼也很為我們左翼軍隊的態勢擔心。A·A·施特龍貝格將軍還在夜裡就從布瓊尼的司令部告訴我,總司令打了電報給大本營,說第6、12集團軍完全沒有預備隊,而各師又疲憊得難以扼守所佔地區;沒有什麼兵力可用來阻擋敵人迂迴兩集團軍翼側;如果不開始退卻,我軍就將被合圍。
  16時40分,沙羅欣將軍從總參謀部向我們傳達了大本營的訓令:第6、12集團軍以三個夜間行程撤出,7月21日凌晨佔領白采爾科維、捷季耶夫、中國城一線。軍隊應在三個夜間走六十至九十公里。
  在左翼兩集團軍與方面軍司令部之間隔著一個由敵人佔領的寬闊地帶。同它們沒有有線電通信。而通過無線電傳送那樣重要的命令,我們也拿不定主意。因此,帕紐霍夫和波德拉斯兩位將軍便分頭飛往兩個集團軍司令部了。
  大本營在要求撤出左翼兩集團軍的同時,還要求我們由北面實施協調一致的突擊,進至日托米爾、卡扎京、捷季耶夫一線,以此封閉缺口,與退卻軍隊重新建立共同的正面。假如能完成這一任務,那麼,我們當然既為基輔,也為我左翼兩集團軍消除了危險。但要做到這一點,兵力就得比我們現有的多得多。而別的出路也沒有。從7月19日晨起,進攻開始了。第5集團軍以一部兵力沿科羅斯堅-日托米爾公路實施突擊,向切爾尼亞霍夫移動。步兵第27軍在拉多梅什利以南再度發起衝擊。第26集團軍以步兵第64軍一個師和G·H·馬特金將軍支隊由法斯托夫地域向西北實施突擊,與步兵第27軍對進,另以騎兵第5軍的兩個師向塔拉夏突擊。步兵第6軍此日談不上進攻。它的幾個師要抗擊敵坦克和摩托化兵團的猛烈衝擊。
  雖然參加反突擊的兵力少了一點,但在隨後幾日,基輔附近全線的戰鬥都打得十分激烈。我軍在一些地段頑強衝擊,在另一地段則以反衝擊回答敵人的猛攻。在第5集團軍左翼和步兵第27軍行動地帶,戰線總是移動不定。德軍第6集團軍的三個軍被牽制在這裡。不久,法西斯頭目不得不由別爾季切夫地域調來了第四個軍,即第55軍。
  第26集團軍地帶的戰鬥也發展順利。不錯,由於集團軍司令部違反保密措施,敵人早在一天前就得知了正在準備中的反突擊,從而使我軍的行動更加困難。「南方」集團軍群頭目對蘇軍第26集團軍即將進攻的情報極為不安,以致連希特勒大本營也知道了這一情況。哈爾德將軍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由於預期第26集團軍即將進攻,『南方』集團軍群長官的行動受到了牽制。」
  敵人急忙把此前集中於基輔附近的摩托化和坦克師轉調到這一方向。但我第26集團軍的堅決突擊仍然迫使敵人後退了。由經驗豐富的G·B·卡姆科夫少將率領的騎兵第5軍兩個師取得的戰果最大。它們在塔拉夏地域合圍和粉碎了敵軍龐大兵力。
  科斯堅科將軍所屬軍隊的反突擊,儘管戰果不很大(其部分原因是我們不能建立強大的集團,各兵團分散在一百公里寬的地段),但還是帶來了很大的成效。繼續特別關注基輔地域戰事的哈爾德懊惱地指出:「坦克第1集群主力仍然被第26集團軍的衝擊所牽制……」
  方面軍無法徹底完成任務,即前出到指定地區,封閉缺口和聯結各集團軍翼側。克萊斯特將軍未曾被我軍反突擊所牽制的部分坦克的摩托化師,繼續向第6集團軍退路開進。該集團軍各師不再向東面白采爾科維移動,而被迫轉向東南,離方面軍其餘兵力越來越遠了。這樣,第6集團軍就不知不覺地把自己的友鄰——第12集團軍也擠向東南,從而使方面軍的這兩個集團不是靠近,而是離開得更遠了。為了消除正面和後方的威脅,要求富有機智頑強精神。例如,當第6集團軍步兵第49軍在機械化第16軍部隊的正面掩護下,於7月22日進抵奧拉托夫(捷季耶夫西南)時,這個小鎮已經被敵奪占。A·A·科爾尼洛夫將軍的步兵第49軍對法西斯集團實施了堅決衝擊,繳獲了一百輛汽車、三百輛摩托車,俘敵八十人。而這時友鄰步兵第37軍由B·A·普羅霍羅夫將軍指揮的步兵第80師,經過戰鬥也突入了奧西奇卡鎮,消滅了那裡了一個高級司令部。在此條件下,第6集團軍繼續退卻。第12集團軍的處境也不輕鬆,它的左翼一直處於被迂迴的威脅之下。
  兩個集團軍都未能在大本營指定的地區鞏固下來,而繼續緩緩退卻,不斷進行激烈戰鬥,還要護送前面滿載疏散物資和傷員的大量汽車的火車。在這最困難的情況下,迅速退卻是使軍隊免遭合圍的唯一生路,可是集團軍卻像被力所不勝的重負壓得直不起腰來的旅行者一樣受到拖累。而且也沒有什麼辦法。必須拉著這些負擔。如果說裝物資的車還可以遺棄的話,那麼扔下的傷員乘坐的軍列卻不是蘇軍的習慣。目前軍隊尚可竭盡全力避開合圍。但是能長久這樣做嗎?
  為了幫助左翼兩個集團軍,方面軍軍事委員會命令第26集團軍司令員G·F·科斯堅科將軍將基本力量用於南面總方向,即用於同退卻軍隊會合。因此,防守基輔的重任便越來越要求由方面軍右翼——第5集團軍和步兵第27軍承擔了。它們應以積極行動將德軍第6集團軍盡可能多的兵力引向自己,不讓其在城市接近地集中。
  7月21日,我受方面軍司令員委託去波塔波夫將軍處。我在當時位於科羅斯堅以北約二十公里的指揮所找到了他。
  又高又勻稱的M·A·波塔波夫瘦很多了,顯得疲憊不堪,但和平時一樣毫不灰心喪氣。他為有機會得到所謂第一手全線情況通報感到高興。他詳細問了我基輔附近的情況、軍隊和市內的情緒。使他特別感興趣的是方面軍左翼我軍的態勢。我毫不誇大地把全部情況告訴了他,並提醒他,方面軍首長對他的兵團實施的反突擊寄予很大希望。
  將軍走近地圖說:
  「我們正盡一切努力多牽制敵人兵力,消耗他們,不讓其接近基輔。」
  集團軍司令員如此斷言是有根據的。他的軍隊使敵人吃了很多苦頭。前希特勒軍隊將軍A·菲利皮在他的筆記中指出,俄國人的第5集團軍「在大量炮兵支援下於7月10日實施進攻,迫使第6集團軍能調到前線的所有部隊和兵團轉入了防禦」。過了一星期,菲利皮寫道,德軍第6集團軍長官已不得不表示:「俄國人的第5集團軍主力對我軍的威脅,仍然具有這樣的特點:在向基輔發動進攻前必須先消除上述威脅。」
  「不過,遺憾的是我們沒有實施決定性突擊的兵力」。集團軍司令員繼續說。
  「但是你們有三個機械化軍。」我試圖反駁。「要知道方面軍中沒有一個集團軍有那麼多!」
  「一點不錯!」集團軍司令員附和道。「當友鄰聽到三個機械化軍時,準會羨慕地說:『波塔波夫可以拚一拚。』可是這三個軍現在是什麼狀況,您知道得不比我差。」
  波塔波夫說出一些數字:機械化第9軍(7月19日以前由C·C·羅科索夫斯基指揮,現在由A·B·馬斯洛夫將軍指揮)總共只有三十輛輕型坦克,B·C·塔姆魯奇的機械化第22軍有四十輛。H·B·費克連科的機械化第19軍稍多一些,約有七十輛,而且其中三十輛是中型和重型坦克(其他軍這樣的坦克一輛也沒有)。
  「假如把它們現有的全部坦克收集起來,那麼連一個正規的坦克師都編不起來。這怎麼算三個機械化軍!」波塔波夫懊惱地訴著苦。「再說,坦克在這些天戰鬥中已行駛一千多公里,從其技術狀況來說,已經需要中修或大修了,因此您可以相信,我們沒什麼值得羨慕的。」
  「但是其他集團軍更有理由抱怨……」
  「是的,是的。」波塔波夫急忙表示同意。「您當然是對的:
  同穆濟琴科和波涅傑林的集團軍相比,我們看來要好得多囉。」
  集團軍司令員抱怨彈藥情況,特別是穿甲彈情況很糟:送來的一切立刻就會消耗掉,無法建立任何儲備。
  「怎麼能儲備呢?從戰爭第一天起我們就沒有退出過戰鬥,現在不停頓地進行反衝擊又一個多星期了。」
  集團軍司令員沉默片刻後,又充滿信心、有點自豪地說:
  「沒什麼。我們要迫使法西斯分子怕我們。敵人士兵的信常常落到我們手中。他們的語氣越來越憂鬱。常可看見這樣的詞句:『這不是法國』。現在法西斯分子進行衝擊也提心吊膽。他們在闖進來之前先要對整個地域轟炸和炮擊一番。所有人都力圖用白酒來提提神。7月16日,他們成散兵線闖進我步兵第31軍陣地。直起身子走,扯著脖子喊。我們消滅了他們,抓住了十五個人。這些人全都喝得爛醉。」
  波塔波夫從放在桌子上的一疊文件中拿出了一封附有譯文的信:
  「您看看吧。」
  這封沒有發出的信是德軍士兵孔拉德·杜姆勒寫的:
  「我當兵四年,參加戰爭兩年了。可是我開始感到,真正的戰爭現在才開始。在此以前的一切只不過是一些訓練性大演習。俄國人是什麼也不怕的大膽兒。他們打起仗來就像凶神附體。」
  扣留這封信的德軍書信檢查員在信上批示:「奇怪。杜姆勒參加過很多戰局,被認為是優秀人物。」
  「沒什麼,」集團軍司令員笑著說,「等我們更狠地揍他們後,法西斯就不會那樣寫了。」
  話題涉及通信聯絡了。我告訴波塔波夫,方面軍司令員對第5集團軍不能定期發送通報感到十分憂慮。
  集團軍司令員苦惱地歎了口氣:
  「我們自己也為沒有通信聯絡發愁。在敵人深入的條件下,軍隊指揮是最大的問題。不能拉線,無線電台又少。而且我們也還沒學會怎樣使用無線電。由於譯成密碼的熟練程度低,我們的指揮員常採用明碼發報,於是重要情報便被敵人截收了。不過,您可以報告方面軍司令員,我們會採取一切措施,既同所屬軍隊,又同方面軍司令部建立可靠的通信聯絡。」
  我同集團軍參謀長J·C·皮薩列夫斯基將軍也進行了長談,從他那裡得到了同樣的保證。
  告別時,集團軍司令員要求我轉達他對方面軍工程兵部長的請求:發給他哪怕五、六千把小工兵鍬。
  「常發生這樣的情況:我們奪取了有利地區,但卻無法守住它,因為沒什麼工具來構築掩體,有一半工兵沒有鐵鍬……這個請交給方面軍政治部,」他交給我一疊文件,「我想會有用的。」
  這是最引人入勝的材料:希特勒軍隊將軍們的命令和報告,德軍官兵的日記和信件。
  請看坦克第36團第2連士官阿爾貝特·施密特的日記。6月21日寫的內容是精神奮發的。作者津津有味地說他收到了錢——為明天侵犯蘇聯領土而預支的犒賞。第二天,他寫道:「八點出發。同俄國的戰爭就這樣爆發了……今天三點,我們的五十二個炮兵連開火。」以後的日記很短:「俄國人頑強作戰……」「我們連損失了七輛坦克。」6月25日開始有結論了:「我們誰也沒有參加過像在俄國進行的這種戰爭。交戰後的戰場景象太可怕了。這樣的景像我們還沒有經歷過……我們受到了極大損失。」在戰爭第一周的週末寫道:「我們有很多人傷亡。」而7月14日和15日寫的最後一篇則極為簡單:「可怕的日子!」
  騎兵第132團第5連士官卡爾·諾伊瑟的日記中,情緒變化反映得更加明顯。他在戰爭第一天興高采烈地寫道:「突破了前沿,我感興趣的是以後會怎樣。」第二天就感到不安了:「我們的處境變得很嚴重。以後還會怎樣呢?」6月24日的日記出現了悲哀的腔調:「我們同伴的墳墓在給我們的道路作標記。在俄國人的築壘地區前發生了激烈交戰。」日記一天比一天顯得驚慌。7月9日寫道:「十六點,我們進入一個城市,在這裡進行了激烈戰鬥,因為俄國人進行了頑強抵抗。這個城市叫沃倫斯基新城。」一天後寫道:「我們排受領了前往偵察和察明附近森林有無敵人的任務。我們一共二十九人上路。起初一切都好,可是當我們走進森林後看見了九個俄國士兵正向我們接近。我們的司務長做了一件最大的蠢事。他騎上自行車,迎著俄國人走去,想俘虜他們。可是發生了可怕的事。俄國人以閃電般的速度臥倒,用衝鋒鎗朝我們的隊伍射擊,當時除我和另外兩名士兵外,我們的隊伍還沒走到林緣。我們竭盡全力逃生。俄國人合圍了我們。我們藏在高草叢裡,瞅準機會,以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逃出。我們三個人回到營裡報告:森森已被敵人佔領了。有十四個或十五個人沒有回來。他們被打死了。有兩個人可能被俄國人俘虜了。後來我們找到了兩個士官、司務長和八個士兵的屍體。這次是奇跡救了我的命。可是死神還在日夜狂舞。」又一篇是這樣寫的:「可怕戰鬥的第二天。我趴在掩壕裡觀察敵情。我們遭很大傷亡。」接下去一篇寫道:「戰鬥的第三天。我們還是在掩壕裡趴著。俄國人的炮兵對我們進行了猛烈射擊。從十一點半起,四周彈片橫飛,猶如群魔亂舞。我們何時能離開這裡?已經五個鐘頭連一分鐘也沒休息了。俄國人又對我們發起了衝擊。我們的進攻變成了防禦。夜間比白天還糟,因為只有靠得很近了才能看得清敵人。」
  多麼有說服力的自白!
  我回到方面軍司令部後,便急忙向司令員報告了我對第5集團軍處境的印象。基爾波諾斯卻一反常態,心不在焉地聽我報告。
  「好。」他點點頭。接著就完全談起另一件事來了:「現在特別使我不安的是我軍在基輔西南的態勢。已經察明,敵人集中了大量摩托化步兵和坦克來對付我第26集團軍。它是敵人的眼中釘。看來龍德施泰特元帥開始明白了,假如科斯堅科集團軍得以同步兵第27軍和第6集團軍會合,那麼,不管是奪取基輔的計劃,還是合圍我左翼軍隊的計劃,還是在基輔以南突至第聶伯河的計劃,便全都會破產……現在首先使我們擔憂的是敵人在西南集中重兵。可惜我再也沒有預備隊了,只能用第26集團軍本身所擁有的那些兵力去抗擊敵人。我們從大本營預備隊得到的三個師要用來堅守卡涅夫和切爾卡瑟兩登陸場。可就是這三個師現在也還在路上,不會很快渡到第聶伯河右岸。」將軍仔細看著地圖沉默了一會。「在這種情況下,自然就會產生轉入防禦的決心。但要知道這也是敵人所需要的!因為它可以毫無阻礙地把自己的全部兵力既投向基輔,又用來從後方迂迴我第6集團軍……」基爾波諾斯把鉛筆往圖上一扔。因此,儘管明顯需要轉入防禦,也得要求科斯堅科繼續進攻,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戰鬥正向基輔附近發展。
  方面軍左翼軍隊遭合圍的威脅越來越大,使大家深感不安。我在作戰部的助手們對此也想得很多。他們年輕、急躁的頭腦中想出了一些非常大膽的計策。性急的、目光炯炯有神的艾瓦佐夫大尉跑到我這裡。
  「請聽我說,上校同志!我好像找到了一條能根本改變一切現狀的出路。」
  「那就說吧,亞歷山大·伊萬諾維奇。」我說。「只是要簡短些。你知道,時間很緊。」
  艾瓦佐夫的計策是很大膽的。他認為,由於我方面軍範圍內的戰鬥行動,實際上已具有基點性質,而敵人也跟我們一樣,沒有綿亙的防線,我們應該利用這一情況,在科羅斯堅以南用坦克和摩托化步兵建立一個快速突擊集群,將其投到南面安納波爾、戈洛溫、韋列瑟方向,攻佔日托米爾,爾後攻佔別爾季切夫……
  艾瓦佐夫發現我的懷疑神色後,更加發急了。
  「上校同志,突然性和軍事謀略是主要的因素。游擊隊會幫助我們的。他們會根據我們的信號在法西斯軍隊後方製造混亂,使它不能很快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而我們的傘兵再來個火上加油,切斷公路,把注意力引向自己。快速集群利用這一機會完成任務。步兵第15軍各部隊緊跟在它後面鞏固戰果。這樣突然實施的突擊將迫使敵人調走自己的一些師,從而有助於我左翼集團軍與方面軍主力會合。」
  艾瓦佐夫讓我看了他的計算和推演。他的頭腦是清楚的。看得出,大尉很懂得戰役法。可是不幸的是,性急使他常常離開現實情況,離開我們的能力去考慮問題。因此,雖然我不忍使同志失望,但我還是很快推翻了他的論據。憂鬱的大尉把他的幾頁紙捲成小圓筒,承認有許多事情沒想到。
  我讓他走了。心裡感到熱乎乎的。同愛思考的人一起工作是件樂事,他們知道自己的職責不是「照葫蘆畫瓢,」而是把自己的全部精力用到事業中去。
  艾瓦佐夫剛走,又響起了敲門聲。微笑著的G·A·利皮斯大尉來了。
  「允許報告嗎,上校同志?」
  一個想法在我的腦子裡一閃:「好,新計策又來了。」
  「行,把您的也倒出來吧。」
  「步兵第124師和波佩爾集群到了。」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可是個喜訊!
  自從我的朋友G·B·蘇希將軍的這個師和旅政委級H
  ·C·波佩爾率領的機械化第8軍一部被敵人合圍以來,已過去一個多月了。我們沒有從他們那裡收到任何消息,認為他們已犧牲了。而他們卻帶著自己的戰旗和武器回來了。這就是說,法西斯分子沒能勾銷掉我方面軍任何一個兵團。在此以前,步兵第87師各團和步兵第7軍各師已先後突圍,而現在,蘇希和波佩爾又把自己的英雄們帶回來了。不錯,他們在戰鬥中損失了很多人,但是要知道,當這些部隊出沒在敵後時,敵人也受到了狠狠的懲罰。
  不久,我們就收到了步兵第124師代理師長T·F·諾
  維科夫上校和旅政委級H·C·波佩爾的詳細報告了。他們用軍事語言乾巴巴地敘述他們的全部遭遇。可是我們卻懷著十分激動的心情讀著這些方字,一次又一次對我軍士兵的雄壯力量感到驚異。
  在戰爭第一日,步兵第124師由自己的常駐地倉卒開赴國界,進入為其構築好的防禦地帶。該師不得不且戰且進,以堅決的衝擊打退了敵人,佔領了掩體。但敵人調集優勢兵力,迫它退卻。該師又兩次奪取和放棄了防禦地區。它的隊伍越來越小,而敵人卻不斷調來新的兵力。
  傍晚,該師在波雷茨克(帕米洛夫斯克)、米利亞京一線鞏固下來,在這裡英勇地打退了敵人的全部衝擊,守住了這一地區。可是它的兩翼都是暴露的。敵人就利用這點,用坦克和步兵迂迴和合圍了蘇軍部隊。這是發生在戰爭第三日的情況。集團軍司令員波塔波夫當時向方面軍司令部報告,無論是他還是軍長,都沒有和被圍部隊取得聯絡。現在弄清了,原來敵人合圍該師後,想用一次突擊將其消滅。衝擊是從四面同時實施的。蘇軍戰士進行了頑強抗擊。一大群法西斯士兵突到炮兵團發射陣地。炮兵寸步不讓,幾乎頂著敵人進行直接瞄準射擊。幾次齊射後,法西斯分子沒剩幾個人了。
  敵人一個大的衝鋒鎗手分隊向米利亞京東北的師司令部進犯。警衛連和師司令部參謀人員三次投入反衝擊,把敵人打退了。在這次戰鬥中,政治副師長B·A·熱利亞科夫犧牲,蘇希將軍負了傷。
  早上,敵人向該師投擲炸彈。起初竟有幾十架德軍轟炸機參加。司令部被打散了。各炮兵團幾乎損失了一半火炮。犧牲了不少人。繼續留在這裡,就意味著讓師被消滅。蘇希將軍定下了唯一正確的決心——突圍。
  6月26日拂曉,各團向盧奇案、波德別列濟耶方向移動。這時,該師已沒有汽車,因為燃料油已用完了。炮彈也所剩無幾。
  法西斯分子對衝擊的部隊實施猛烈的炮兵和機槍射擊,並調自己的步兵進行迎擊。戰士們珍惜著最後一些子彈,默默地用短距離躍進方法接近敵人。然後齊心協力地與敵人進行白刃格鬥,法西斯分子逃走了。在這一短促卻很激烈的戰鬥中,德軍霍夫曼上校的步兵團在波德別列濟耶地域被擊潰。我軍部隊俘敵約二百五十人,其中有軍官十二人,還繳獲五十門火炮和其他許多技術兵器。戰場上橫七豎八躺著希特勒分子的屍體。
  光榮的步兵第124師就這樣在敵人後方開始了漫長的道路。
  驚慌失措的德軍頭目急如星火地調遣越來越多的新部隊來攔阻蘇軍這個師。希特勒分子記得霍夫曼團的悲慘命運,所以不敢實施明目張膽的衝擊,而企圖誘我部隊落入火力陷阱。當我軍各團逐漸進入小居民地拉欽、科爾佩托夫、斯維紐希地域時,他們的這一企圖得逞了。師長未曾組織周密偵察,他的疏忽產生了影響。敵人用各種武器對立足未穩的各團進行猛烈的密集射擊。於是指揮員又帶領戰士發起衝擊。突圍付出了很大代價。該師遭到嚴重損失,特別是炮兵損失更大。作為先頭團進攻的步兵第781團失去了自己的團長C·G·薩韋利耶夫上校和政委B·C·瓦西裡耶夫。
  蘇軍從又一個陷阱突圍了。但接著往哪兒走呢?集團軍主力在何方?蘇希將軍不知道。他們最可能在東北部。可是這一方向橫貫著敵人用以調遣預備隊的主要動脈——沃倫斯基新城-盧茨克公路。經偵察證實:公路上擠滿了敵人的縱隊。師長於是帶領該師向東南行進。
  敵人跟蹤追擊。在我退路上實施了傘降。該師又一次陷入合圍。戰鬥持續了五個小時。法西斯航空兵進行了瘋狂轟炸。不過敵人在這次也被打退了,而且傷亡很大。師在別列斯捷奇科以北進抵斯特裡河,一邊戰鬥一邊乘就便器材強渡了該河,總共只損失兩門火炮。
  7月4日和5日,師擊潰了一個又一個屏護隊。在科津鎮地域特別困難,因為敵人一個重兵集團在這裡擋住了去路。蘇希將軍採取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步驟:合圍和消滅屏護隊。他把師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由步兵第406團團長B·F·諾維科夫上校指揮,另一部分由步兵第622團團長沙爾瓦·卡爾茨希亞少校指揮。任務是從北面和南面迂迴科津,對敵人進行鉗制。
  諾維科夫集群首先迂迴科津鎮。它對敵人實施了堅決的衝擊。可是卡爾茨希亞少校的分隊卻落在後面,不能及時支援友鄰。敵軍對諾維科夫和他的戰士們集中了全部炮兵火力。幸好炮兵營長博布羅夫大尉救了他們:他將一個炮兵連調到前面,從行進間展開該連,實施直接瞄準射擊。法西斯炮兵減弱了火力。炮兵第469團在這一戰鬥中打完了最後一點炮彈。衝擊在繼續,科津郊區已經伸手可及了。可就在這時,法西斯坦克向諾維科夫集群後方實施了突擊,於是只好退卻。炮兵們破壞了現在已經無用的火炮。卡爾茨希亞少校終於把自己的團拉上來了。該團數次拼了刺刀。在最後一次衝擊中,卡爾茨希亞壯烈犧牲,蘇希將軍也陣亡了。但是該師終於衝了出來。諾維科夫上校承擔了指揮。他也受了重傷,人們把他放在馬車上,這輛車便成了他的移動指揮所。一級營政委級A·A·巴薩爾金成了師政委,他鎮靜、審慎,並且和諾維科夫一樣無所畏懼。早在防守戈羅霍夫市時就以大膽著稱的師通信主任H·C·波維丘克大尉迅速組成了一個不大的司令部,這個司令部對師長提供了很大幫助。
  諾維科夫率人數漸少的各團衝到伊克瓦河,以便在居民地韋爾巴以北強渡該河。敵人在這裡也派設了強大的屏護隊。該師擊退屏護隊後,過了河。敵人不知多少次合圍了這個師,但它克服了一切障礙,一直走呀,走呀,時而實施迎面衝擊,時而又以巧妙機動欺騙敵人。
  渡過戈倫河後,諾維科夫遇到了H·C·波佩爾集群。力量擴大了,打起仗來也輕鬆了一些。當他們接近沃倫斯基新城時,敵人又一次追蹤而來。法西斯航空兵開始製造麻煩。很清楚,敵人力圖在斯盧奇河邊進行一場決定性戰鬥。怎麼才能渡河呢?諾維科夫和波佩爾長時間對著地圖苦思冥想,偵察兵探查了整段河岸。夜間,戰鬥開始了,這次是我軍首先打起來的。人們不再吝惜最後一點子彈和手榴彈。希特勒分子把手裡掌握的全部家當都調到這裡來了。轟隆聲響得可怕。敵人沒有料到,在這一地點行動的只是我軍的一個加強偵察分隊,主力卻全在另一地點渡河。等法西斯分子恍然大悟,趕到渡河地域時,我最後一批後衛分隊已到達對岸。
  離戰線已經近了。法西斯軍隊的密度越來越大。可是諾維科夫還是在別洛科羅維奇近郊找到了德軍防禦的弱點。於是,諾維科夫師和波佩爾集群同我第5集團軍主力會合了……
  三十二天中,被疲勞和飢餓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戰士們,在敵後轉戰近六百公里,任何力量都阻擋不住他們。這次英勇的遠征如同一面鏡子,反映了蘇聯軍人對勝利的熱烈嚮往。
  方面軍司令員的推測得到了證明。德軍統帥部對第26集團軍的頑強衝擊深感不安,於7月底集中了相當大的兵力來對付該集團軍。(後來我們得知)哈爾德將軍早在7月21日就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在基輔以南作戰的俄軍第26集團軍被擊潰之前,不可給坦克第1集群賦予任何南進新任務。」
  「南方」集團軍群頭目於7月25日中午在我第26集團軍全線發動進攻。坦克和摩托化兵團的衝擊得到了猛烈的炮兵射擊和航空兵襲擊的支援。主要突擊指向白采爾科維以東和東南的步兵第6軍和騎兵第5軍所屬各師。很清楚,希特勒統帥部不但想擊潰第26集團軍主力,而且不讓其向第聶伯河退卻。我們派到部隊去的軍官察明,兩個軍所屬各師都一邊進行苦戰,一邊緩慢退卻。
  基爾波諾斯將軍判斷情況後,要求科斯堅科將軍無論如何要將敵軍阻於羅西河,即不讓它進至第聶伯河。同時,他命令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讓由預備隊開去的兩個步兵師停止從博古斯拉夫地域向茲韋尼戈羅德卡總方向實施衝擊,以便阻止敵坦克和摩托化師向第6集團軍後方推進。
  而我左翼軍隊的態勢越來越糟了。他們向南面越退越遠。
  通過迂迴線路同他們建立通信聯絡的嘗試也未取得明顯結果。方面軍司令部代表要乘飛機飛越敵人佔領的廣闊地帶才能勉強到達那裡。方面軍司令部對這些軍隊行動的指揮一天比一天困難。但更糟的是我們不能從我們的基地對第6、12集團軍進行供應。我們不得不越來越頻繁地請南方面軍首長多少給這兩個集團軍一點彈藥、油料。這種不正常情況迫使C·M·布瓊尼於7月25日早晨給總參謀長髮去以下電報:「第6、12集團軍向東和東北突圍的一切嘗試都未成功。情況要求盡速將這兩個集團軍撤至東南方向。為此,我認為必須把第6、12集團軍轉隸南方面軍司令員,並要求他將它們撤至塔利諾耶、赫裡斯季諾夫卡、烏曼地域。我們之所以採取這一措施,除因為必須組織第6、12集團軍與南方面軍右翼更密切的協同外,還因為需要改善指揮和物質保障。請大本營批准這一決心。」
  正如通常由B·C·朱可夫經手解決問題時會出現的情形一樣,大本營的批復馬上就下來了:第6、12集團軍轉隸南方面軍。
  我們先提前說說。應該指出,這兩個集團軍同敵人實施猛攻的重兵進行了英勇奮戰。但是,鬥爭是在極為不利的條件下進行的。我軍陷入了敵人的合圍。能不能像某些同志所想的那樣,認為這是因為把第6、12集團軍由一個方面軍轉隸另一個方面軍呢?當然不能。我深信,假如這兩個集團軍繼續由我方面軍指揮的話,那麼由於沒有通信聯絡和得不到供應,它們的處境會更加困難。
  大本營雖然准許將第6、12集團軍轉隸南方面軍,但仍要求我們不得減弱在我們左翼實施的反突擊,以便阻止敵人向退卻軍隊後方繼續推進。這一任務同以前一樣由第26集團軍承擔。為使該集團軍司令員能集中全部精力完成如此艱巨的任務,基爾波諾斯將軍決定步兵第64軍不再歸他指揮,而同防守基輔接近地的所有兵力一樣,直接隸屬方面軍首長。
  從此,G·F·科斯堅科將軍和他的司令部就作出了真正巨大的努力,以便既阻住拚命向第聶伯河岸進犯的敵人,又援助處境日益惡化的南方面軍第6、12集團軍。集團軍司令員未能最後完成任務不能歸咎於他:他所掌握的兵力已經很少了。
  7月28日夜晚,作戰部參謀薩拉庫察大尉送作戰匯報來給我簽字時說,方面軍新參謀長到任了。我已知道上面召普爾卡耶夫將軍去大本營,可是沒料到事情會發生得這樣快。
  我來到方面軍參謀長辦公室。普爾卡耶夫坐在桌旁,他旁邊坐著一個相當年輕的深色頭髮將軍。他有一張寬寬的富於表情的臉。黑眼睛流露著留心和好問的神采。
  我作了自我介紹。將軍靈巧地站起來,和我握手,並回答:
  「圖皮科夫。」
  這就是方面軍新參謀長。
  我已知道瓦西裡·伊萬諾維奇·圖皮科夫少將是1922年入伍的。曾畢業於伏龍芝軍事學院。1939年領導過哈爾科夫軍區司令部。戰爭前夕任駐德國武官,他是從那裡艱難地回到祖國來的。
  他對法西斯將軍們的戰術和戰役觀點瞭解得很詳細。我們很快就確信這一點了,因為他對方面軍戰事進程的預見,比我們所有人都強。很遺憾的是,人們並不總是傾聽他的意見。
  瓦西裡·伊萬諾維奇和善地微笑著說:
  「總參謀部有人對我談起過您,伊萬·赫裡斯托福羅維奇。我想,我們在工作過程中會親切地互相瞭解。而現在我要同志式地請求您:假如我發火,不要感到委屈。我想預先說一下,假如我的決心裡有些地方使您感到懷疑,您要爽直說出來。我喜歡部下信服地,而不是勉強地執行命令。」
  普爾卡耶夫將軍沒有參加談話,不聲不響地把自己的東西裝進皮包。
  「現在我向您提第一個請求。」新參謀長留神地看著我的眼睛,繼續說。「馬克西姆·阿列克謝耶維奇將介紹我同司令部全部領導人員認識。而您要盡可能使我較詳細瞭解情況……不過您知道,」他像請求原諒似地補充說,「我到你們這裡來後累極了,現在勉強能站穩。我想在頭腦清醒時瞭解情況。現在打算在旅行後稍微恢復一下。因此,請您明天早上四點鐘帶著報告來找我。」
  我準確按指定時間去敲參謀長的門。沒有回答。門半開著,將軍伸開胳膊睡在行軍床上。我想叫醒他,可是叫不醒。而我已經不記得什麼時候休息過了:前線的情況那樣緊,根本談不上睡覺。乘參謀長在休息,我也喘口氣吧。我便在這裡的沙發上躺下來。一陣陣高射炮射擊聲和轟隆隆的爆炸聲把我驚醒了。這是敵人航空兵又在進行襲擊。忽然,我透過震耳欲聾的響聲聽到:
         未來會為我準備下什麼?
         我的目光空自窺望……
  我茫然半睜開眼睛。新參謀長正在辦公室裡大踏步走來走去, 並且沉思地低聲哼著:
         我究竟會飲彈而倒下,
         還是子彈會飛向一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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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這是普希金名著《葉夫根尼·奧涅金》中連斯基在決鬥前夜吟頌的詩句。——譯者注。

  「的確,」我伸伸腰,想道,「下一顆炸彈是掉到我們房頂,還是會『飛向一旁』?」
  高射炮的隆隆聲經久不息,而航空炸彈的爆炸聲此伏彼起,窗玻璃訴苦似地叮噹作響,灰泥從天花板上紛紛撒落,吊在天花板下的電燈象鐘擺似的擺動著。
  瓦西裡·伊萬諾維奇還不習慣這種環境,空襲的轟隆聲可能立即把他驚醒了。而我們這些「老練的前方將士」卻已經忍受慣了轟炸,並且經常由於忙了一天而疲勞已極,能在敵人空襲時呼呼熟睡。我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作戰部有一個參謀要乘飛機去第6集團軍司令部執行任務。在去機場前,他決定先休息片刻,便請作戰值班員過兩小時後叫醒他。可就在值班員去叫少校時,喧囂的空襲開始了。值班員想,敵人炸彈的爆炸聲會把任何人都驚醒,於是就安心地回來了。大約在敵人空襲五十分鐘後,睡眼惺忪、頭髮蓬亂的少校罵著跑到值班員那裡。
  「您為什麼這樣無恥地作弄我!」他嚷道。「我把你當作一個人看待,請你在四點整叫醒我。而現在已經差一刻五點了。
  我要遲到了!」
  慌了神的值班員只能兩手一攤:
  「可是當時那種雷鳴般的轟響連死人也會被叫起來。德國人用炸彈叫了你半小時。難道你沒有聽見?」
  「什麼?難道空襲過嗎?」少校問,並且轉怒為喜:「好,那就沒事了。我就說我在掩蔽工事坐著,等空襲過去。」
  ……我霍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在桌上攤開了地圖。
  「可以報告嗎,將軍同志?」
  「好,請吧。法西斯分子不讓我睡覺,可是他們無權妨礙我工作。」
  我簡要敘述了自邊境交戰開始以來,方面軍戰事的進展情況,介紹了軍隊戰鬥編成、人數、戰役部署和任務。我得知方面軍司令部情報部長邦達列夫上校將要詳細報告敵情,便只是概括說明了法西斯德軍部署、交戰雙方大致兵力對比和希特勒分子企圖在我正面達到的當前戰役目的。我比較詳盡地敘述了方面軍所屬各集團軍最近幾天的態勢及它們在最近的將來要完成的任務。
  圖皮科夫將軍認真聽我報告,同時聚精會神地研究地圖。
  「是啊,情況很複雜。」他沉思地說。接著他談起了第26集團軍和步兵第64軍。
  按他的看法,現在正是它們不僅阻礙著希特勒統帥部向基輔猛攻,而且使其無法集中全部兵力對付向南退卻的「第6、12集團軍。因此,敵人在把科斯堅科將軍的軍隊趕過第聶伯河之前,是不會安靜下來的。我們沒有能力加強這些師。不過要讓它們做好周密準備,抗擊德國人準備的突擊。
  我提請參謀長注意,第26集團軍現在已幾乎用全部兵力進行防禦,而只在左翼個別地段實施衝擊。
  「結果就變成這樣,」圖皮科夫馬上附和道,「集團軍首長現在不知所從了:轉入堅守防禦的命令沒下,而原先下達的進攻命令又沒作廢。因此,它的軍隊現在實際上在防禦,甚至在某些地點還在退卻,但卻還要努力表現出某種『進攻精神』。需要結束這種二重現象,給它明確的號令。」
  我和圖皮科夫一起擬了一份戰鬥命令草案:
  「發第26集團軍軍事委員會。敵人正在卡拉佩希、博古斯拉夫、捷季耶夫卡地域集中其基本兵力,以便突向卡涅夫各渡口。我們佔領的陣地和你們的兵力應充分保障粉碎敵人和擋住敵人前出第聶伯河河岸的道路。為此,只需要集團軍全體人員(由你們起一直到每個戰士)樹立一個共同的信念:與其活著轉移到東岸而把西岸讓給敵人,還不如付出生命代價阻止敵人逼近第聶伯河。
  要注意,必須把決心打到最後一顆子彈的那種火力防禦的頑強精神,同積極的反突擊,特別是你們騎兵的反突擊結合起來。
  我命令:粉碎企圖突向第聶伯河的敵人,繼續頑強扼守你們所佔領的地區。」
  我把文件打好後,便依次送給參謀長、司令員和軍事委員會委員簽字。
  基爾波諾斯簽署命令後,問我:
  「您見過新軍事委員會委員嗎?」
  「沒有,還沒見過。」
  「那現在正好碰到機會了。您在命令下面補打上他簽字的位置,並向他報告。」
  方面軍第二軍事委員會委員、師政委級葉夫根尼·帕夫洛維奇·雷科夫在H·H·瓦舒金死後不久就到了我們這裡。可是他一來就完全投身於組織得不夠好的後勤活動和預備隊訓練工作了,因此大家在指揮所幾乎見不到他。當他在方面軍司令部時,我又下部隊去了。這樣,我同他便沒能認識。
  我知道雷科夫到我們這裡來之前是中亞軍區軍事委員會委員。我指望見到一個從國內戰爭時期起就開始自己戰鬥歷程的老練而功勳卓著的政治幹部。可是我一踏進辦公室,就在門邊驚呆了。從桌旁站起來迎我的那個人完全還是個年輕人。紮著皮帶的軍裝緊緊裹著他不高而結實的身材。我在哪兒見過這張長著微翹鼻子的紅臉膛、淘氣的淺灰色眼睛、濃密的淺色頭髮呢?記起來了!那還是在1933年夏天,當時我在軍事學院學習,到烏克蘭紅色哥薩克騎兵第1師實習。雷科夫當時還是個非常年輕的政治工作人員,師政治部輔導員,年齡不超過二十五、六歲。記得那時他慇勤地讓我住在他的單身房間裡。我的好客的主人不但年齡比我小得多,而且軍齡也短得多,因此他經常興致勃勃地問起國內戰爭的事,問起戰後年代的服役情況。我們用好多個晚上進行了衷談。雷科夫帶著小伙子的真誠談起了自己的童年,談起了阿爾泰山前一個偏僻地區的遙遠村莊卡通-卡拉蓋。他於1906年12月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哥薩克家庭。童年生活很苦,很小時就只好給鄉村財主做工掙點錢。他雖然只能抽空去鄉村學校唸書,但這個好學而能幹的小伙子在學習上卻超過了同齡人。1925年,鄉里的共青團們推選葉夫根尼為自己的負責人。這位卡通-卡拉蓋村共青團書記的熾烈熱情和超群才智被發現了。他被選拔到共青團塞米巴拉金斯克州委工作。1928年,他由這裡參軍。這位阿爾泰山來的靈巧、體格強壯的小伙子很快博得了同志們的尊重,被選為團裡的共青團小組長。
  雷科夫以驚人的毅力學習。夜裡他刻苦攻讀,白天他在課堂、練馬場、靶場訓練。他時時處處都顯得超群出眾。
  年輕的共青團負責人很快被調到師政治部工作。正是在這個時候,我在普羅斯庫羅夫第一次和他偶然相遇了。
  而現在我又一次見到自己面前站著這個老相識了。他在八年中由一個共青團輔導員成長為一個主要方面軍的軍事委員會委員。他外表上的變化很小。假如不是他的軍服領章上各綴著兩個菱形的話,我大概會忍不住喊:「你好,熱尼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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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熱尼亞是葉夫根尼(雷科夫的名)的小名。——譯者注。

  可是他對我的接待卻出乎意料地冷談:就像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似的。他說了自己的名字,我也報了姓名。他讓我在桌旁坐下,向我提了一大堆事務性問題:前線有什麼新聞呀,作戰部工作怎樣呀,部裡選的人是否好呀,他們的情緒如何呀。現在已經很難記得當時我們談了些什麼,不過這次談話長達一個多小時。
  起初,由於我對這位老相識奇怪的健忘感到有些不快,所以回答是鄭重而概略的,但後來他對我們生活的一切問題表現出來的真誠而熱烈的興趣,他樸實而同志式的待人風格吸引了我,以致我自己也沒有發現我已漸漸談得興致勃勃了。
  雷科夫詢問了我的家庭情況。當他得知我家已疏散到塔什干後,便在自己的便條本上記了些什麼。我當時沒認為這有什麼意義。只是到後來我才從妻子的來信中知道,雷科夫當時住在塔什干的年輕夫人尼娜·馬爾季羅索夫娜為了在新地方安置我家並保障其生活,頗費了張羅。
  雷科夫問完我情況後,便拿起給第26集團軍的戰鬥命令草案,讀完了它,接著又讀了一遍,沉思了一會。然後很快簽了字。
  「命令所含的政治性比作戰性強,這很好。它號召人們無論如何不能讓敵人逼近第聶伯河。每一個指戰員都應樹立這樣的信念:第聶伯河彼岸沒有我們的安身之地。我們的政治工作人員和共產黨員也將把這一信念帶到群眾中去。」
  我打算離開時,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他是不是不記得我了。雷科夫笑起來,緊緊擁抱了我。
  「我當然認出來了,伊萬·赫裡斯托福羅維奇,而且很高興見到你。但工作是首要的。等前線輕鬆一些時,我們要像樣地慶祝我們的重逢。」
  這位非常可愛、朝氣蓬勃的人,以其組織天才和對人始終如一的熱誠關懷,很快得到大家的愛戴。他對任何一個問題都不會漠然置之,而總是努力研究問題的實質。他是一個積極而主動性強的領導者。
  我軍的堅定精神及其在基輔接近地對敵人實施的不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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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反突擊,打破了法西斯統帥部的計劃。在七月戰鬥期間,哈爾德將軍曾在自己的日記中指出:『南方』集團軍群的戰役越來越走樣了……在該集團軍群正面北段,被牽制的兵力比預期的要多得多。」%%%希特勒統帥部急令自己的軍隊從西南面向基輔進攻。德軍第6集團軍又得到了八個師的加強:三個來自預備隊,四個來自在基輔以南進攻的施韋德勒將軍的集群。集團軍司令員賴謝瑙將軍變更了兵力部署。兵力編成很大的第29軍編入了指向基輔西南部的突擊集群。戰役第二梯隊各兵團也被匆忙調到這裡。
  到7月底前,敵人總共在基輔接近地集中了二十多個師。
  法西斯德軍統帥部在準備新突擊時,不僅打算攻佔基輔,而且打算在切斷我第5集團軍與第聶伯河的聯繫後,與「中央」集團軍群莫濟裡集團會合。哈爾德7月20日的日記可證明這點:「賴謝瑙軍隊實施的戰役,應以將敵軍逐離第聶伯河為目的。7月25日和26日,將可與行動於莫濟裡地域的第35軍協同。」但是波塔波夫集團軍使敵軍無法實現這一企圖。因此,十天以後,正如希特勒軍隊將軍A·菲利皮所寫,德國陸軍總司令部重申了原來的任務:「以第6集團軍對在基輔西北沼澤地行動的俄軍第5集團軍實施進攻,以便阻止後者向普裡皮亞季河北岸退卻,並在第聶伯河以西將其消滅。」
  儘管敵人集中了重兵,但它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高昂代價。它損失了士兵和技術裝備,但實際上卻在原地踏步。在科羅斯堅和基輔兩個築壘地域前,敵人在7月底以前根本就沒有推進。而在基輔以南,敵軍第6集團軍和坦克第1集群龐大兵力捲入了疲憊的戰鬥。我第26集團軍在這裡順利擊退了敵人突向勒日謝夫和卡涅夫附近第聶伯河各渡口的全部企圖。基輔附近的戰線仍然是十分穩定的。這條戰線在基輔-科羅斯堅鐵路線以南十五至二十公里處向伊爾片河延伸,沿該河左岸通過,繼而環繞瓦西裡科夫、博古斯拉夫、梅德溫、斯梅拉。
  我們明白,敵人對此是不會甘休的。偵察部門報告,敵人正在白采爾科維以北集中兵力。這裡已發現法西斯近七個師。我軍已得到預告,並準備進行反擊。7月30日,敵人實施了突擊。負責掩護白采爾科維-基輔公路的步兵第64軍處境特別困難:敵人近五個師在這裡進攻。下午,暫時指揮該軍的參謀長H·H·羅戈茲內將軍報告,該軍受到敵優勢兵力的衝擊。敵人正向軍的中央實施主要突擊。我防禦陣地上空不斷有二十五至三十架轟炸機在盤旋。敵航空兵和炮兵的密集突擊破壞了通信聯絡。我軍對敵人進行了激烈抵抗,但可惜的是步兵第165師對所屬部隊失去了指揮,正面被突破了。儘管如此,該師一些部隊仍繼續頑強扼守著自己的陣地,雖然敵人楔入防禦縱深後正從後方對它們實施衝擊。
  到7月30日午夜前,我們對該軍各兵團態勢已瞭解得一清二楚,察明法西斯三個師在平丘基、文尼察斯塔維狹窄正面向步兵第165、175師接合部實施主要突擊。敵人正是在這裡沿白采爾科維-基輔公路由南面拚命突向基輔。步兵第165師師長放棄了對部隊的指揮,他的指揮不力導致了嚴重後果。有幾個營被切斷了與主力的聯繫,現在正在被合圍情況下進行戰鬥。
  當方面軍參謀長報告這一情況後,司令員瞟了我一眼:
  「又是您的這位騎兵同事。先前象烏龜一樣過第聶伯河,現在呢,乾脆撒手不管了。我們早用一個更果敢的指揮員去換掉他就好了。」
  羅戈茲內將軍請求方面軍司令員准許將該軍撤至預先構築的地區。基爾波諾斯對著地圖考慮了很久,終於對圖皮科夫將軍說:
  「這個軍現在無力恢復原態勢了。但也不能讓它退卻。要幫助它堅守目前所佔領的地區。」
  「對。」參謀長贊同說。「不過我們應該要求羅戈茲內幫助被圍各營突圍回來。這些營離主力僅二至三公里。讓它們利用夜暗。軍應該堅持住。它若退向後方地區,馬上就給敵人讓開通往第聶伯河谷渡口的道路了。」
  可是用什麼去幫助這個軍呢?
  於是叫來了空軍司令員。基爾波諾斯命令他派盡可能多的強擊機和殲擊機去支援和掩護該軍部隊。
  夜間兩點多鐘,我們向軍長傳達了命令:堅守既占陣地,不讓敵人繼續向第聶伯河各渡口推進。我們通知他,正從基輔派出兩列裝甲列車歸他指揮,從早晨起,軍將得到方面軍航空兵的支援。
  遺憾的是,我們這一重要方向的態勢一小時比一小時惡化。法西斯分子察明我防禦薄弱點後,即調重兵進行猛攻。步兵第165師互相隔離的部隊在7月31日凌晨被逼向東北。這就暴露了友鄰步兵第175師的翼側,迫使它也實施退卻,以免於被擊潰。
  到8月1日前,敵人又調新的兵力增援在這裡進攻的德軍步兵第71、95師。第64軍各部隊在敵人不斷增強的猛攻下,只好一邊戰鬥一邊向基輔築壘地域陣地退卻。馬特金將軍的小支隊也一邊為爭奪每一寸土地奮戰,一邊向後退卻。
  根據我們定期從該軍收到的報告,可以看到我軍指戰員高度的自我犧牲精神。在卡巴爾達-巴爾卡爾地區組建的C·M·格洛瓦茨基上校的步兵第175師部隊表現得特別堅定。人們一直打到流盡最後一滴血。步兵第632團第1營營長B·M·馬任科夫大尉受傷後仍繼續指揮戰鬥。傷員們以營長為榜樣,能拿起武器的沒有一個人離開自己的崗位。法西斯十五輛坦克向該營衝擊,坦克後面是密集的步兵散兵線。戰士們給了敵人應有的迎擊。希特勒分子損失了四輛坦克,這次又退縮回去了。
  當時目睹這些戰鬥的基輔築壘地域政委A·G·葉夫多基莫夫,對步兵第632團的行動也給了高度評價。他熱情洋溢地談到了用火力掩護伊爾片河橋樑的一個炮班。炮兵們擊毀了一輛坦克,驅散了跟在它後面的步兵。希特勒分子開始實施迂迴,拚命向前進攻,終於打到左岸。我軍分隊退到了較有利的地區。那門火炮卻還留在原地,因為炮兵們要掩護退卻。在新地區站穩腳跟的分隊開始對敵人射擊,以便讓保障退卻的那個分隊有可能撤回。炮兵連長穆拉維約夫中尉派幾名馭手去拉那門火炮和勇敢的炮班。馬挽具向發射陣地疾馳。儘管只剩下一個叫A·E·費久寧的瞄準手還活著,火炮卻還一直在射擊。發射陣地四周爆炸接連不斷。瞄準手也倒下了——他腿部受了傷,火炮不響了。馭手們催馬前進。他們看見費久寧在犧牲的同志間爬行和收集手榴彈。馭手來不及趕到了,因為法西斯分子已衝到火炮前,雲集在流血過多的瞄準手旁。就在這時,傳來了爆炸聲。費久寧以生命的代價消滅了大約十個敵兵。爆炸引起的恐慌,使馭手得以退回。
  這個團的機槍手G·H·馬爾科夫在掩護同志們退卻時打到了最後一息。他的副射手犧牲了,自己也受了重傷,可是機槍仍然打呀,打呀,不讓法西斯分子抬頭。
  第26集團軍所屬兵團在步兵第64軍左面堅守,在這裡,戰士、指揮員和政治工作人員都發揚了異常勇敢的精神。一些分隊常陷入敵人的合圍。但就是在這種時候他們也繼續奮戰,直到突圍回來或在戰鬥中犧牲。
  步兵第227師經受住了猛烈突擊,敵人一個摩托化師得到五十輛坦克和轟炸機大編隊的支援,在該師的一個地段進攻。我軍各部隊順利擊退了敵人的猛攻。所有炮兵,包括高射炮兵,都對坦克進行了射擊。報告中提到了E·H·普羅科菲耶夫中尉的名字。他的炮兵連指戰員用火炮進行直接瞄準射擊,打退了好幾次衝擊,消滅了敵人六輛坦克。
  兵力優勢並不能幫助法西斯分子象希特勒統帥部要求的那樣把第26集團軍趕下第聶伯河。我軍守住了左岸各登陸場。
  我軍飛行員在這困難的日子裡又一次奮不顧身地支援了地面軍隊。
  8月1日,我親眼看到了基輔西北接近地進行的激烈空中戰鬥。我們的汽車正繞著彈坑緩慢行駛,敵機突然出現了。路上頓時空蕩蕩的了:車輛、行人都想躲進樹林去。我有急事,因此我們決定闖過去。說不定會走運的!我看了看天空。只見一大群「容克」飛機正帶著凶險的轟鳴聲在低空直接向我們飛來。我數了數,大約有五十架。我想到過幾分鐘後它們就要把攜帶的全部殺人炸彈猛扔到城市裡去,感到很可怕。
  看來,沒有什麼東西能擋住這凶殘的機群。我們空懷憤怒看著它。可這是什麼呢?在飛機前方,到處迸發著高射炮彈爆炸形成的白色煙團。飛機的戰鬥隊形有點亂了。這時,我軍一個殲擊機小編隊象閃電刺進烏雲一樣衝進了法西斯機群。第一架「容克」掉下來了,接著是第二架,第三架……短短的時間內就有十六架敵機帶著熊熊火焰栽下地來。其餘的狼狽掉頭逃走了。
  另一次搏鬥我是在第聶伯河橋樑上空看到的。在這裡,法西斯轟炸機已經有「梅塞施米特」殲擊機掩護了。我方有幾架殲擊機去攔截敵人。它們分割了轟炸機隊形,幾乎頂著敵機開了火。法西斯殲擊機趕來救「容克」飛機。可是三架出色的「米格」擋住了它們。我們的飛行員行動迅猛、果敢,大膽進行正面攻擊。激烈的空中搏鬥持續時間並不長,法西斯分子的神經卻支持不住。開始是一架,接著其它幾架都跟著向西逃遁了。
  我曾問方面軍空軍參謀長F·C·什庫林少將,在橋樑上空打得這麼漂亮的飛行員是哪裡來的。他說他們來自B·B·澤連佐夫上校的防空航空兵第36師。他補充說,我們的飛行員已習慣於進行那種以寡敵眾的搏鬥。
  直到8月3日前,敵軍才傾全力進抵基輔築壘地域南地境的基本防禦陣地前沿。希特勒分子緊隨我退卻部隊從行進間突入築壘地域的希望落空了。
  步兵第175師在別洛戈羅德卡東南佔領防禦,而馬特金將軍的支隊則在第聶伯河畔姆雷吉鎮四周設防。方面軍首長命令羅戈茲內將軍把這兩個兵團交給築壘地域,而令軍屬部隊和步兵第165師橫渡到第聶伯河東岸,與摩托化兵第7師共同在那裡組織防禦,不讓敵人在基輔以南強渡該河。
  戰鬥沒有信息。築壘地域獨立機槍第28營各永備發射點守備部隊和波捷欣上校的步兵第147師部隊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敵人的衝擊。在這裡指揮我軍行動的是築壘地域副警備長切爾諾夫上校和副參謀長利霍夫中校。人們在最困難的地段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這時,第26集團軍正繼續抗擊向勒日謝夫地域和卡涅夫地域第聶伯河渡口急進的德軍強大集團的猛攻。西南方向總司令考慮到切爾卡瑟登陸場特別重要,命令方面軍司令員於8月3日前將剛由機械化第8軍司令部擴編而成的新編第38集團軍領率機關前調到切爾卡瑟。戰功卓著的該軍軍長D·A·裡亞貝捨夫中將被任命為集團軍司令員。在切爾卡瑟以南防守登陸場和第聶伯河東岸的各師歸他指揮。
  方面軍首長和司令部也密切注視著基輔西北接近地的戰事。不出我們所料,法西斯分子在這裡也準備了突擊,企圖對我第5集團軍及其左鄰步兵第27軍進行報復,因為它們從北面和東北面側擊撲向基輔的敵軍集團,是對它的嚴重威脅。希特勒分子在第5集團軍和步兵第27軍接合部發起了進攻。目的很明顯,就是分割我右翼軍隊與第聶伯河的聯繫,並在該河兩岸科羅斯堅地域將其合圍。這樣,敵人就可以從北面迂迴基輔,在此強渡第聶伯河,而我軍在整個基輔方向的戰役態勢馬上就會急劇惡化。
  德軍第6集團軍司令在進攻地帶幾乎構成了三倍於我的兵力優勢。法西斯分子既不吝惜炮彈,也不吝惜航空炸彈。衝擊接連不斷地繼續著,但不能突破蘇軍各師的防禦。僅在個別地段,敵人才可能推進。不過,法西斯部隊未能深入第5集團軍後方。負責警衛我最主要後方目標的鐵道兵分隊和內務人民委員部第4師分隊,多次同第27軍部隊一起擋住了它們的去路。
  我想再一次用美好的語言談談鐵道兵。要知道這些人跟打仗似乎是不相干的,他們的任務只限於修復被破壞的鐵路線。可是一旦需要,他們每一個人都表現出自己是個勇敢善戰的士兵。
  有一列由幾節修理作業車廂編成的線路修復車從馬林開出時,碰上了法西斯坦克和滿載摩托化步兵的汽車縱隊。誰都沒有命令連長(該連編入獨立鐵道兵第32營)E·C·利亞茨基上尉進入戰鬥。他是主動機斷行事的。這正是戰鬥條件下十分需要的那種主動性。上尉沒有躲開危險,而是帶領部下迎著敵人縱隊衝上去。線路修復車當然立即被敵坦克炮彈擊毀了,但鐵道兵們已跳下了平車,在公路旁佔領了防禦。他們人數不多,武器是一些步槍和手榴彈,可是一直沒有後退。敵縱隊停下了,坦克和摩托化步兵合圍了鐵道兵。連長利亞茨基腹部負了傷。仍繼續指揮戰鬥。
  第32營代理營長C·A·海柳克大尉得知發生的事情
  後,命令B·A·邦達連科上尉的連搭乘另一線路修復車,由他親自率領急忙前去援救被圍者。營政委B·C·莫扎羅夫和參謀長B·C·羅曼年科也同他一起前往。他們在路上碰上了法西斯坦克。該車也遭到了直射。海柳克帶領倖存的戰士們終於衝到被圍者那裡。大尉只剩下一輛帶掛車的自動軌道車。他把傷員安置到車上後,讓它在警衛下開往馬林,而自己則試圖率領留下的戰士衝到捷捷列夫站,以便同B·C·蘇什科大尉的鐵道兵營會合。但沒有成功。於是他便返回,在馬林接近地捷捷列夫河鐵路橋旁佔領防禦。情況很困難:哪裡是自己人,哪裡是敵人,海柳克都不清楚。大尉命令做好炸橋準備後,便試圖與旅司令部聯絡,但線路已經被切斷。只能與駐佩尼亞澤維奇的戰鬥警戒取得聯絡。不久,那裡打來了電話:「法西斯坦克和摩托化步兵正在接近,我們在戰鬥。」電話筒裡可以聽到衝鋒鎗點射的噠噠聲和炮彈爆炸的轟隆聲,聯絡中斷了。海柳克向車站派去了偵察兵。偵察組長報告,戰鬥警戒的最後幾個指戰員在抗擊敵坦克和摩托化步兵的衝擊時,都英勇犧牲了。
  過了不久,法西斯分子逼近海柳克的分隊,並實施猛烈射擊。鐵道兵們炸毀了鐵橋,並在短距離上使用反坦克槍,打得敵坦克冒出了濃煙烈火。
  敵人沒料到那樣頑強的反擊,急忙退下去了。然後,法西斯分子繞過被破壞的鐵橋,強渡了該河。鐵道兵佔領環形防禦,繼續進行鬥爭。四周都是森林。法西斯分子躲在樹後,不斷逼近該分隊陣地。坦克和衝鋒鎗手撲向蘇軍戰士稀疏的散兵線。但每次都扔下燃燒的坦克和被擊斃的人退了回去。
  傍晚,營政委瓦西裡·莫扎羅夫在白刃格鬥中犧牲,海柳克大尉也受了嚴重震傷,在昏迷中被抬到已有其他傷員躺著的養路工房裡。夜幕降臨後,承擔指揮的參謀長羅曼年科決定突圍。大家用手抬著傷員。可是利亞茨基上尉請求把他放下,因為哪怕最微小的震動都使他疼痛難忍。他把羅曼年科叫到跟前。
  「大尉同志,請把衝鋒鎗放到我身旁,檢查一下彈盤裡有沒有子彈。把手榴彈捆在一起。」
  同志們知道反正無法將上尉活著帶走,便默默收集了幾顆手榴彈捆在一起,檢查了導火管。大家把集束手榴彈放在垂危的上尉右手旁,把衝鋒鎗放在他身邊。
  利亞茨基看著參謀長,又看看胸前。羅曼年科明白了。他解開了他上衣的口袋,小心掏出了黨證和身份證。利亞茨基感激地點了點頭。羅曼年科帶領戰士們發起衝擊。他們用刺刀和手榴彈為自己殺開了一條血路。
  當分隊已經沒有危險時,遠處傳來了射擊聲。在衝鋒鎗不停的噠噠聲中,可以聽到稀疏的短點射:射擊者在節約子彈。然後對射停止了。過了一會,傳來了沉悶的爆炸聲。羅曼年科摘下了帽子,戰士們也照他的樣子做了。
  「是呀,如果要死,那就只能這樣:死得像一個人!」有人低聲說。戰士們繼續前進。
  我們在方面軍司令部是由參加戰鬥的人那裡聽到這個故事的。他們的詳細敘述深深印在我的心裡。
  阻擋敵軍部隊去路的全部分隊,就是這樣頑強和英勇作戰的。結果,法西斯軍隊終於沒能執行其統帥部的命令——前出第聶伯河並切斷我第5集團軍與西南方面軍其餘兵力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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