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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執政

霧月18日政變

  法國面臨的形勢是嚴峻的。1798年底,俄、英、奧、西班牙、土耳其、那不勒斯等國組成了第二次反法聯盟。策劃者和組織者是英國,軍事行動的支柱是俄國和奧國。反法聯軍從意大利、瑞士、荷蘭、萊茵地區四個方面進攻法國。1799年初,蘇沃洛夫率領的俄奧聯軍擊敗意大利的法軍,4月底佔領了米蘭,7月底攻下曼圖亞和亞歷山大裡亞,8月底又在諾維獲得了一次決定性勝利,法國著名將領儒貝爾戰死,法軍損失12000人。意大利北部又成為奧地利的殖民地。戰爭的失利使人們不禁要問:昔日的勝利者現在哪裡?他帶領幾萬人到哪裡去了?把他和幾萬名法國男兒派到遙遠的沙漠地區去流血犧牲,而讓曾經取得光輝勝利的祖國在自己的邊疆蒙受恥辱,這難道符合國家利益嗎?法國期待著困守在埃及的拿破侖迅速歸來。
  督政府的勾心鬥角、腐敗無能以及經濟困窘加劇了法國各階層的不滿情緒。拿破侖從意大利運到巴黎的幾百萬金幣,全被督政府袒護下的官員和投機商私自侵吞。城鄉群眾繼續挨餓,他們提出一個口號:「我們需要一個能夠吃上飯的政權。"軍隊中的士兵缺少鞋襪和糧餉,成千上萬的成年人為逃避兵役到處流浪。有產階級也在責備督政府的昏庸無能,因為督政府的內外政策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好處。早已銷聲匿跡的保王黨運動,突然又在旺代死灰復燃了,這些保王黨竟大膽地在街上喊出"蘇沃洛夫萬歲!打倒共和國"這樣的口號。到處都是不安、動亂和不滿。督政府5個督政官之間意見衝突,勾心鬥角,已無足夠的力量來制服各個黨派,來平息憤怒的情緒。人們期盼著一個強有力的人物出現,希望他能恢復法蘭西昔日的平靜和榮耀。
  拿破侖在弗雷居斯登陸的消息不胚而走,人們心中重又出現了美好希望。這個戰功卓著的軍人,曾把法國國旗插上羅馬神殿和金字塔。他的偉大活動、他的輝煌戰績、他對法蘭西的忠誠獻身精神以及對自由原則的肯定態度吸引著眾多群眾湧向他的身旁。拿破侖在向巴黎的行進途中,受到了當地居民的熱情歡迎。人們為他舉行隆重的歡迎儀式,發表激動人心的演說,張燈結綵,舉行遊行,把他當作共和國最優秀的將軍來歡迎。
  10月13日,督政府向議會報告,拿破侖將軍已回國,即日將抵達巴黎。議員們全體起立,整個會場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暴風雨般的掌聲。會議中斷了,代表們跑上街頭,奔走相告。繁華的巴黎興奮得像發了狂似的,在劇院、沙龍、中央大街上,到處都在傳頌著拿破侖的名字。首都的衛戍部隊則奏著軍樂,走遍了整個巴黎以示歡迎。如果說在返回法國前,拿破侖心中所構築的有如海市蜃樓般的高樓大廈還有模糊之處,那麼如今這異口同聲的喝彩和萬眾歡騰的景象使他堅定了信念,他把奪取最高權力、除去不學無術、愚蠢自負和貪污腐化的督政府看成是民族的使命。現在整個法蘭西已為拿破侖通往權力的巔峰鋪平了道路。
  10月16日,拿破侖到達巴黎後,立即在貝爾蒂埃、蒙日和貝托萊的陪同下拜見督政官。拜會完全是禮節性的,猜疑的雙方缺乏熱情地互相擁抱,然後進行了十分拘束的談話。在盧森堡宮的外面,激動的人群擁擠在圖爾農街道上,想親眼見見從埃及歸來的將軍。拿破侖出現在人群中,他身穿一件半東方式的外國上衣,戴著高氈帽,一把馬穆魯克的彎刀掛在腰間,頭髮比以前更短了,非洲的陽光把他的皮膚曬得黝黑。拿破侖輕鬆地微笑著,接受著群眾對他的熱烈歡呼。
  在開始那冒險事業的同時,拿破侖也不忘懲罰一下不貞的約瑟芬。回到巴黎後,他讓人把大門關得緊緊的,決心毫不寬容地將痛哭流涕的約瑟芬擋在門外。約瑟芬在門外幾乎整整啜泣了一夜,苦苦哀求他的寬恕。當她因徹夜嗚咽而精疲力盡,不想再去感化拿破侖時,再也按捺不住的拿破侖卻打開了大門,向約瑟芬伸出了雙臂。約瑟芬渾身顫抖地撲進了他的懷抱,兩人又和好如初了。
  拿破侖的第一個目標是在督政府取得一個席位。他開始物色自己的合作夥伴。10月18日至20日,拿破侖在家裡會見了塔列蘭、羅德雷、馬雷、雷阿爾、富歇等人,其中塔列蘭和富歇在拿破侖的計劃和活動中具有重要地位。塔列蘭身為貴族和主教,曾因在國民議會上提出沒收教會財產的議案而出名。在革命初期,曾出使倫敦。雅各賓專政時期,在美國流亡。他擔任督政府外交部長期間,同拿破侖有書信往來,雙方對國際問題看法一致。現在閒居在家。塔列蘭具有卓越的外交才能和審察能力,他決定公開出來為拿破侖服務。富歇在雅各賓專政時期以殘酷的暴力聞名,以後同熱月黨人一起推翻羅伯斯庇爾的統治。他現在是督政府的警察總監,握有實權。富歇是個見風使舵、製造陰謀的能手,他從拿破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前途,決定投靠拿破侖,從內部策劃政變。
  現在拿破侖要考慮的是如何對付五位督政官。他認為五位督政官中,戈伊埃、穆蘭、羅歇·迪科三人無足輕重,因為這三人毫無主見,只知附和另外二位督政官西哀耶斯和巴拉斯的意見。對付這三人輕而易舉,關鍵是如何對付西哀耶斯和巴拉斯。他本想與巴拉斯合作,擠掉西哀耶斯,取代他擔任一名督政,但很快發現這個計劃行不通。雖說巴拉斯果斷、聰明、細緻,職務甚高,但人們對他的印象非常不好,人們不僅仇恨他,而且鄙視他。恬不知恥的盜竊行為,無法掩飾的貪污行為,與供應商和投機商一起營私舞弊,在忍饑挨餓的貧苦群眾前大擺酒宴,這一切都使巴拉斯臭名遠揚,成為督政府腐敗、罪惡和瓦解的象徵。拿破侖決定與西哀耶斯結成臨時聯盟。西哀耶斯在革命前夕,因發表《什麼是第三等級》而獲得盛名。但在以後的革命過程中並無傑出貢獻。督政府時期,他先擔任駐柏林大使,1799年5月代替勒貝爾出任督政官。他的名聲遠比巴拉斯要好。此時,他也正在物色聽話的將軍以鞏固和增強自己的政治地位。他曾注目於儒貝爾和莫羅,但儒貝爾戰死,莫羅在政治上又不稱他的意。現在拿破侖出現了,他把拿破侖當作他理想的代理人,而拿破侖也正好要利用他,於是,二人結成臨時聯盟。只是西哀耶斯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場鬥爭中,不是拿破侖為他衝鋒陷陣,而是他充當了拿破侖的馬前卒。
  10月30日,拿破侖在巴拉斯處吃午飯。這時的拿破侖已決定拋其他了,既不把他當作敵人,也不把他當作政變中的人物。而巴拉斯雖對拿破侖有頗多猜忌,但他仍幻想著拿破侖這次僅僅扮演一個類似七月和果月事件中的那樣的角色,起一個作為他的主要幫手的作用。
  10月31日,拿破侖沒有出席奧地利、俄國軍旗展覽會,也沒有出席巴拉斯為全國將軍、外國使節舉行的晚宴。他在弟弟呂西安的家裡再度會見了西哀耶斯。五百人院為了表示對拿破侖的敬意,選舉了呂西安為五百人院的主席。在呂西安家裡,他們制定了一個政變計劃:在政變那天散佈謠言,說有一個雅各賓的陰謀正在進行中。然後讓兩院作出一項決議,把兩院從巴黎中心遷移到離首都幾公里的一個小鎮聖克魯,並任命拿破侖為巴黎武裝部隊司令作為"預防措施"。拿破侖讓西哀耶斯負責說服督政官迪科參加政變,而對於其他三位督政官,則採取說服、威脅和利誘等手段迫使其辭職。拿破侖估計用金錢可以收買巴拉斯,但是如何對付上了年紀的共和派律師戈伊埃呢?呂西安說:「我們迅速把他除掉","用武力解散兩議院。"拿破侖搖搖頭說:「政變最好採用合法手段。不使用暴力、不流血,這才是政變的理想途徑。」
  11月1日,拿破侖同當時的陸軍部長貝爾納多特一起吃早飯。貝爾納多特精明強悍,性如烈火,膽大而有冒險心,不受利誘,不為感情所動。他曾在拿破侖歸返巴黎途中,建議巴拉斯立即逮捕他,把他作為擅離埃及戰場的逃兵交付軍事法庭審判。但巴拉斯無可奈何地說:「我們沒有力量。"拿破侖對貝爾納多特有些畏懼,擔心他可能出來反對自己,他現在要爭取貝爾納多特保持中立。
  當天晚上,拿破侖到塔列蘭家討論政變細節。兩人談到深夜。突然,街上傳來一陣吵鬧,是巡邏還是搜查?拿破侖臉色發白,以為陰謀已經敗露,督政府前來逮捕他們。塔列蘭將燈熄滅,走到陽台上看了一會,原來這只不過是街上夜遊者的一場狂歡,兩人虛驚一場。
  11月6日,拿破侖同萊茵戰線的指揮官莫羅將軍一起參加兩議院在盧森堡宮舉行的盛大招待會。莫羅將軍是一個缺乏政治頭腦的軍事人才。上個月當他聽到拿破侖即將抵達巴黎時,他正在同西哀耶斯談話。他站起來對西哀耶斯說:「注意,這正是你要物色的人。為完成你的政變計劃,他是一個比我強得多的人選。"對於莫羅,拿破侖並不害怕,他有辦法對付他。
  11月7日,拿破侖同塔列蘭、西哀耶斯並進晚餐,同時被邀請的還有貝爾納多特和儒爾當。儒爾當是北方戰線上的英雄。席間,拿破侖問儒爾當對目前政局有何看法,儒爾當答道:「除非能夠出現較為穩定的秩序,不然的話,救國恐怕沒有希望。"拿破侖放心了。顯然,儒爾當是不會妨礙他的行動。
  政變的發動者決定在48小時內行動。繆拉、拉納和馬爾蒙分別去通知各個部隊的軍官,貝爾蒂埃負責參謀部,呂西安負責五百人院。
  11月9日即共和歷霧月18日上午,所有忠於拿破侖的將領都會集在他家。因為房間太小,連院子和通道都站滿了人。與此同時,元老院正在杜伊勒裡宮舉行會議。一位議員宣佈:雅各賓陰謀正在進行,共和國很快就會被這些兀鷹啄死。然後,議員雷尼埃引證憲法第102條,建議通過兩項提案即把立法會議移到聖克魯開會和任命拿破侖為首都以及近郊武裝部隊總司令。因為許多沒被呂西安拉攏過來的議員沒接到開會通知,所以這兩項提案以虛假多數獲得通過。
  早上8點半,元老院代表乘車到拿破侖府邸,將這一命令授予拿破侖。拿破侖立即向在坐的將領宣讀議會對他的任命書。然後,在一批威武顯赫的將領簇擁下乘馬車來到元老院。拿破侖向元老院發表了一篇簡短、不甚連貫的演說,他說:
  「諸位代表公民們,共和國在危急中,你們充分瞭解這種情況並頒布法令去拯救它。災難歸於那些企圖製造困難和混亂的人!在勒費弗爾將軍、貝爾蒂埃將軍和我的軍隊同伴們的幫助下,我將把他們逮捕起來。……你們明智地頒布了這個法令,我們的雙手有能力完成它。我們要的是基於真正自由、平等、人民代表制各原則的共和國。我以我的名義和我的同伴們的名義發誓,我們一定能獲得這樣的共和國。」
  這時,在杜伊勒裡宮的園林裡,早已集結了一支數萬人的龐大軍隊,由布農維依、莫羅、麥克唐納等將領率領。拿破侖檢閱了這支部隊,向他們宣讀了元老院任命他統率一切武裝部隊、責成他維持公眾安寧的法令,並發表了講話:
  「共和國兩年來的治理工作很糟糕,你們曾經希望我的回國將會結束這麼多的災難。你們一致祝賀我的任命,我正在完成這一任命所給予我的那些任務。你們將完成你們的任務,你們將以我經常在你們中間看到的那種毅力、堅定和信任來協助你們的將軍。自由、勝利與和平將把法蘭西共和國重新放在歐洲所佔有過的位置上,只有無能或背叛才會使它失去這個位置。共和國萬歲!」
  軍隊以暴風雨般的掌聲向他歡呼。
  就在這時,巴拉斯派秘書來見拿破侖。巴拉斯一向善於見風使舵,在這次事件中,他估計自己應被列為拿破侖一派,因此,當票他兩位督政官戈伊埃和穆蘭前來同他商討對付拿破侖的陰謀時,他避而不見。現在,他見拿破侖遲遲不來向他報告,便焦急起來,於是派秘書前去找拿破侖。誰知拿破侖一見到這位督政官的代表,便高聲斥責道:「我為你們締造了一個光輝燦爛的法國,而你們把法國搞成了什麼樣子?我為你們創立了和平的局面,而我回來看到的是戰爭!我從意大利為你們運來了百萬黃金,而我回來看到的卻是掠奪性的法律和貧困!我為你們取得了勝利,但我回來看到的是失敗!你們把我所熟識的10萬法軍、我的光榮的弟兄們弄到哪裡去了?他們都犧牲了!不能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了。……該是信任那些有權獲得信任的國家保衛者的時候了。」
  督政府已經到了它的末日了,西哀耶斯和羅歇·迪科因參與了這場政變從而正式結束了自己的督政官身份。拿破侖派塔列蘭去說服其他三個督政官。塔列蘭到盧森堡宮時,巴拉斯正準備宴請客人。餐桌上放了30套餐具,但只來了一位賓客,巴拉斯十分明白自己的處境。他漫不經心地聽著塔列蘭講話,走到窗口,看見一群士兵,又走了回來,迅速地在塔列蘭交給他的辭職書上簽了字,自我解嘲地說:「很高興回到普通公民的行列。"於是,巴拉斯在一排龍騎兵的護送下,前往自己的領地,去過平靜的鄉村生活。巴拉斯就這樣永遠地從政治舞台上消失了,過去他一直成功地欺騙所有的人,這次自己卻被別人品了。戈伊埃和穆蘭眼見大勢已去,也都宣佈辭職。督政府就這樣不費一槍一彈地解散了。
  霧月18日晚,兩個立法議會的行政人員已到了聖克魯。拿破侖睡覺前對秘書說:「今天事情進行得不壞,我們看看明天如何。」
  兩院中雖然有不少拿破侖的支持者,但還不能左右議會。特別是五百人院,那裡有很多雅各賓黨人。霧月19日清晨,拿破侖命令在巴黎和聖克魯之間部署軍隊。軍隊很快行動起來,巴黎人民好奇地注視著營隊的轉移,看著從首都開往聖克魯的漫長的軍隊和車隊。拿破侖自己也乘一輛敞篷馬車,由騎兵隊保護著,從巴黎到了聖克魯。
  這時五百人院的代表中間有許多人由驚奇轉為憤怒,他們不能理解為什麼這樣突然地莫名片妙地把他們的會議從巴黎搬到聖克魯,他們更不能容忍這樣多的軍隊包圍了他們的會場。他們大罵拿破侖是個陰謀家、強盜、罪犯和獨裁者。拿破侖得知後,大吃一驚。
  下午1時,在聖克魯宮的兩個會議廳裡分別舉行著兩院的會議。拿破侖及其親信在旁邊的大廳裡等候兩院通過有關成立新政府的決議。然而,時間一小時又一小時地過去了,兩院不僅沒作出成立新政府的決議,反而對昨天元老院通過的那兩項提案產生了懷疑。這時已近黃昏,拿破侖意識到得馬上採取果斷的行動,否則將功虧一簣。下午4時,他忽然闖進元老院大廳,在可怕的沉寂中,他又發表了一篇比頭天還要紊亂、還要不連貫的演說。他說:
  「諸位代表公民們,現在你們所處的環境實在是不平常的。……昨天我安靜地在巴黎過日子,你們委託我執行把兩院遷至聖克魯的命令。我立即召集我的同伴,飛奔前來幫助你們。今天,一個誹謗接著一個誹謗向我襲來。有人說我是愷撒,有人說我是克倫威爾,有人說我企圖建立軍政府。假令我的目標果然是設立軍政府,為什麼我還要支持國民代表制呢?……共和國現在沒有政府……五百人院四分五裂。我的權力是由元老院授予的,現在要元老院安排,請你們快下命令,我在此地等候去執行。我不是陰謀家,你們知道我,難道我對國家的忠誠還沒有得到證實嗎?難道我不是一個甚至連強大的反法聯盟都無法征服、使暴徒都發抖的人嗎?如果我是詭計多端的陰謀家,你們都可以成為布魯圖。……」
  拿破侖不連貫的講話不斷地被憤怒的叫喊聲所打斷,無法再講下去。拿破侖退去元老院大廳,在幾個擲彈兵的陪伴下前往五百人院大廳。
  在進入大廳前,拿破侖轉過身來對跟在後面的奧熱羅將軍說:「奧熱羅,你還記得阿爾科拉戰役嗎?"在那場戰役中,拿破侖曾冒著奧軍的槍林彈雨,打著旗子去佔領阿爾科拉橋。拿破侖預感今天可能會再現類似情景。他打開了門,出現在門檻上,迎接他的是憤怒的、不可遏制的喊聲:「打倒強盜!打倒暴君!宣佈他不受法律保護!立即宣佈他不受法律保護!」一群代表向他湧來,若干只手臂向他伸過來,有人拉住他的衣領,有人想扼住他的咽喉,有人用手槍、匕首威脅他,拿破侖一下呆住了,他那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和善於鼓動士兵的藝術在此時絲毫幫不上他的忙。個子矮小、身體瘦削的拿破侖幾乎被憤怒的代表們打個半死。勒費弗爾將軍見形勢不妙,大聲喊道:「救我們的將軍去!"他和一些擲彈兵推開議員,把拿破侖救出了大廳。
  拿破侖在經歷大廳裡可怕的一幕清醒過來以後,又恢復了他固有的堅毅和果斷。他決定用公開的暴力,毫不躊躇地解散五百人院。他同五百人院主席呂西安一起去檢閱軍隊,怎樣同軍隊說話,他是有經驗的,他高聲對軍隊說:「陰謀家聚集在五百人院,他們用手槍和匕首威脅我,實際上是用來威脅共和國。士兵們,我能夠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嗎?"士兵們遲遲沒有肯定回答。這時呂西安在一旁拔劍高呼:「要是我哥哥膽敢損害法國人的各項自由,我誓把這劍插進他的胸膛。"士兵們聽了這句話,猶豫頓時消失。拿破侖發出命令,鼓聲大作,繆拉率領的擲彈兵跑步入宮。
  鼓聲逼進會議廳時,一些代表號召大家進行反抗,寧死不屈。門打開了,擲彈兵持槍衝入大廳,朝著不同方向跑去。一直沒有停息的鼓聲掩蓋了一切。代表四面逃散,有的從門口逃走,有的跳窗而逃,但他們很快又被從四面八方逼向宮殿的軍隊包圍起來。
  逃跑的代表被抓了回來,他們在刺刀的威逼下開了會,通過了解散議會的決定。隨後,這些代表被和平釋放了。晚上,在聖克魯宮的一個燈光暗淡的大廳裡,元老院馴服地通過了建立執政府的法令,把共和國的權力移交給三個執政,即拿破侖、西哀耶斯、羅歇·迪科。
  凌晨2時,3名新執政宣誓忠於共和國。凌晨3時,一切都安排妥當,聖克魯宮恢復了往日的寧靜,呈現出一平空曠無人的外觀。拿破侖乘坐馬車回巴黎去了。幾天的焦慮和緊張使得拿破侖面容憔悴,疲憊不堪。面對新的前景,他陷入了沉思。這一路上,他一言未發,臨到家時,他對身邊的秘書說:「布里昂,我說了許多貽笑大方的話。我寧願對軍人們說話,不願對律師們說話。這些惡棍曾使我害怕。我缺乏議會活動的經驗,我會學會的。」
  霧月21日晚,拿破侖遷入盧森堡宮。法國已被他踩在腳下。

初整朝綱

  執政府成立後,拿破侖便開始任命各部長。康巴塞雷斯和富歇繼續擔任司法部長和警務部長,戈丹、貝爾蒂埃和塔列蘭分別擔任財政部長、陸軍部長和外交部長。督政府的舊人員留下了不少。拿破侖認為只要有才能並願意為他的政權服務,不問過去是屬於哪一黨派的,他都一概錄用,並把他們安排在合適的崗位上。
  西哀耶斯受托起草新憲法。這位法學家經過10天縝密的思考,制訂出了憲法草案,其中規定:由元老院選出終身大選長。這位大選長年俸600萬利維爾,擁有3000名衛隊,居住在凡爾賽宮。這位大選長任命兩個執政分別負責戰爭與和平。他接見外國使節,以他的名義頒布各種法律。他是國家榮譽、權力尊嚴的唯一代表。憲法草案還規定元老院有權罷免大選長。西哀耶斯想通過這部憲法草案來防止法國出現獨裁政府。
  可具有權力野心的拿破侖對這部憲法草案極為不滿,他認為大選長僅僅是一個徒有虛名的職位,他向西哀耶斯指出:「大選長僅僅是消瘦的身影,是懶散君主的身影,您能指出世上有這樣的庸人竟然低賤到心甘情願去承受如此的愚弄嗎?兩個執政中,一個擁有司法部長、內政部長、警察總監、財政部長、國庫總監作為自己的助手;而另一個則管轄海軍部長、陸軍部長和外交部長。圍繞著第一個人的是法官、行政官、財政官等穿長袍的人員;而圍繞第二個人的則都是些帶有肩章的軍人。一個為了軍隊需要錢,需要徵兵,一個卻什麼也不給。這樣的政府是畸形的造物。"西哀耶斯則指責拿破侖想當君主。兩人針鋒相對,盧森堡宮的會議廳連續11個晚上展開對憲法草案的辯論。拿破侖憑著自己的體力和精力的優勢,故意把討論時間延長到深夜,用疲勞來征服他的反對者。最後,精疲力竭的西哀耶斯終於敗給了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拿破侖,放棄了大選長制。拿破侖把文、武兩個執政各自行使的職權全部歸於第一執政。1800年初,這部經過拿破侖修正過的憲法草案交付全民投票表決,以壓倒多數獲得通過,拿破侖成為擁有無限權力的第一執政。
  憲法通過前夕,西哀耶斯和羅歇·迪科辭去執政之職。為了酬答他們在政變中的合作,拿破侖安排他們在元老院擔任終身元老,並把克龍莊園獎給西哀耶斯。接替這兩位執政的是法學家康巴塞雷斯和經濟學家勒布倫。他們實際上只是拿破侖順從的助手,一個從立法上幫助他,一個從財政上幫助他。
  督政府給第一執政留下的是一個爛攤子,而第一執政又沒治國方面的經驗,缺乏很多必要的專門知識,但拿破侖並沒有被困難嚇倒,他的長處是善於積累知識,善於聽取專家們的意見,並能從中抓住一種正確的意見。他曾對繼子歐仁·博阿爾內說:「當你到了一個不熟悉的城市的時候,你不要閒著,而要去研究一下這個城市,你怎麼知道你將來不會來佔領這個城市呢?"因此,英國船長們曾對拿破侖感到萬分驚奇:他不僅能夠談出法國船具的細節,而且能談出英國船具的細節,能談出英國和法國錨索的區別。在拿破侖擔任第一執政的初期,他經常外出巡視,親自去瞭解國情和民情。他把工商業問題如生產的銷售、稅率和關稅、水運和陸運等研究得非常透徹。在充分瞭解國情的基礎上,認真聽取專家們的意見。1799年12月25日期,他挑選了一些有行政經驗的人組成擁有29名成員、以他為主席的參政院。參政院分陸軍、海軍、財政、立法、內務五個組。這五個組平時分別執行職務,不定期召開會議。會議通常由拿破侖主持,他讓參政官暢述己見,但最終決定還是由他來做。他曾說過:「取得戰鬥勝利的人,不是提出好的建議的人,而是負責執行和下命令執行這個建議的人。」
  拿破侖在一批富有經驗的人才的支持下,大刀闊斧地進行地方行政改革,加強中央集權制。1800年2月17日,他下令取消了地方自治和選舉制度。各級行政區都由一名行政長官領導。同中央政府一樣,地方所有官吏都由政府委派,其中大部分省長由拿破侖直接任命。這些省長直接向中央政府負責。他們職權的專業化,提高了管理水平和辦事效率。
  拿破侖認為強大的國家必須擁有強大的工業和發達的商業。政府給工業以巨額津貼,建立新企業,舉辦工業博覽會,鼓勵機平生產。1800年2月13日,在"往來存款銀行"和「商業貼現銀行"的基礎上建立了法蘭西銀行。此銀行在法國金融和工業生活中起了重要作用。為了保護國內工商業發展,拿破侖政府採取了堅決的關稅保護政策,抵制國外商品在國內市場的傾銷。在交通運輸方面,1800年,政府投資修建從巴黎到裡爾、馬賽、波爾多、斯特拉斯堡和布勒斯特的各條公路,並著手開拓聖康坦、烏爾克等運河。拿破侖派遣了很多工程師到工地,自己也經常去那裡,同工程師們一道擬訂開拓方案。這一切加速了法國資本主義的發展。
  身為第一執政的拿破侖這時更加認識到人心向背對一個政權鞏固的重要性。為了籠絡人心,他在盧森堡宮向榮立戰功的官兵授予榮譽馬刀和步槍。在第一批被授予馬刀的官兵中,有一個叫萊翁·奧納的擲彈兵軍士,他獲准上書第一執政表示謝意,拿破侖立即覆信道:「我收到了你的信,我勇敢的同志;你無須提醒我你的英勇行為;自從勇敢的班納賽特死後,你是軍中最勇敢的擲彈兵。你領取了我分授的100把馬刀中的一把,誰都同意,你是最當之無愧。我很想再見到你,陸軍部長下令讓你前來巴黎。"這封信在全軍流傳,法國最偉大的將軍、第一執政稱呼一個軍士為他的勇敢的同志,這種平等的態度使整個軍隊熱情高漲。
  拿破侖這種籠絡人心的手段同樣也運用在文官中。拿破侖素以精力旺盛、不知疲倦而著稱,他每天除了幾個小時睡眠、15分鐘的午餐和不到15分鐘的早餐時間外,其餘時間全部都用來工作。他也以這個標準去要求別人。在他身邊的每個人不得不超出一切限度來工作,然而,沒有人對此抱怨。一個曾在拿破侖時期長期任職的官員說:「拿破侖有一種用親暱而毫不拘禮的態度來提高人們對事業的忠誠的本事。他在必要的場合下,善於用這種態度來對待下級,像對待平級的人一樣。"這種本事使人們產生激情,就像他在軍隊裡使官兵產生激情一樣。人們在工作中累得精疲力盡,就像官兵們在戰場上犧牲一樣,毫無怨言。文官們也像武官們一樣,為了得到一枚勳章或主宰的一個微笑,而不惜赴湯蹈火。
  大權獨攬的拿破侖也有因意氣用事而作出錯誤決定的時候,但性格倔強的拿破侖什麼時候也不走回頭路,即使明知是一個不公正的決定,他也不會立即去改正它。在他初為執政時就發生過這樣一件事。
  1799年春拿破侖在埃及時,督政府曾把曼圖亞城防司令一職授予拉圖爾·弗阿薩將軍。拉圖爾擔任這一重要職務不久,奧軍便來圍攻曼圖亞。7月間,拉圖爾將軍向奧軍投降,曼圖亞失守。督政府懷疑拉圖爾將軍暗通奧軍,便下令軍事法庭調查這位將軍的行徑。拉圖爾回到法國後,立即為失守曼圖亞辯解。拿破侖升任執政後,聽說這一案件,氣憤異常。曼圖亞是他蒙受了巨大犧牲才拿下的,如今卻失守在這位將軍的手裡,不能不心痛。他不等拉圖爾的罪責得到證明,便停止了軍事法庭的調查,宣佈拉圖爾有罪,並發佈了一道針對他的激烈法令。這一專斷的決定引起了眾多將領的不滿,他們不由得擔心日後一旦失歡於第一執政,也會因第一執政的一句話而斷送前程和生命。事後,平靜下來的拿破侖開始覺得自己的決定有些過激,他的秘書也指出他的做法不妥,勸他改正這一決定,但拿破侖答道:「也許你說的對。可是事情已經做了,法令已經發佈。我向每個人都這樣說明,我不能回轉腳步。後退就是失敗。我不能承認有錯誤。過些日子我們再看怎麼補救吧。」
  這個時期,盧森堡宮辦了一件喜事,那就是拿破侖的妹妹卡羅利娜與繆拉將軍舉行了結婚典禮。繆拉雖出身低微,但舉止文雅,風度高貴,深得執政夫人約瑟芬的喜愛。當時有人傳說約瑟芬與繆拉有曖昧關係,為了證明這純屬謠言,約瑟芬極力勸說拿破侖將妹妹卡羅利娜嫁給繆拉。拿破侖很高興看到妻子對這門親事如此熱心,便欣然同意了。卡羅利娜與繆拉很快就舉行了婚禮。
  拿破侖雖為第一執政,但他的野心並未得到滿足,執政府只不過是邁向君主制的一個步驟。盧森堡宮變得太小,容納不下政府首腦,拿破侖決定要搬到法國歷代國王的寢宮杜伊勒裡宮去住了。
  遷出盧森堡宮那天,拿破侖神情得意地對布里昂說:「我們到底要睡到杜伊勒裡宮去了。我一定要排列儀仗前往。這本不是我喜歡的,但是我們必須鋪張一番,因為百姓喜歡。督政府太簡樸了,因此沒有威信。簡樸在軍隊是適當的,但在一個大城市,在一座宮殿,國家首腦必須用一切可能的辦法引人注目。」
  1時整,拿破侖離開盧森堡宮。3000名精選士兵以齊整劃一的步伐在樂隊高奏聲中行進。將官和他們的幕僚騎馬,各部部長乘車。獨有執政乘的馬車由6匹白馬拉曳,令人想起光榮與和平。這些漂亮的馬匹是坎波福米奧條約締結後德國皇帝贈送給拿破侖的。拿破侖還佩帶著弗蘭西斯皇帝饋贈他的貴重馬刀。與第一執政同乘一輛馬車的是另二位執政康巴塞雷斯和勒布倫。通往杜伊勒裡宮的各條大道上都有衛隊夾道歡迎,民眾的歡呼聲不絕於耳。
  軍隊在杜伊勒裡宮前面的廣場上列隊。第一執政下了馬車,縱身上馬,檢閱部隊。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群眾,還有許多衣著優雅的婦女,他們異口同聲地高呼:「第一執政萬歲!」拿破侖緩緩地走過各個團隊,向他們說了許多鼓舞士氣的話。然後,他在接近杜伊勒裡宮大門處就位,右側有繆拉,左側是拉納,背後站立著大批年輕的勇士,他們的顏面已被埃及和意大利的太陽曬得黝黑。在這裡還懸掛著第93、43和30等幾個殘旅的軍旗,這些旗幟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旗桿,上面掛了幾條已被硝煙燻黑的彈痕纍纍的碎片。拿破侖對著軍旗脫帽鞠躬致敬,頓時贏得了成千上萬的人同聲喝彩。軍人排成單人縱列後,拿破侖正步跨進了杜伊勒裡宮的大門。

平定內亂

  督政府末期,在法國南部和中部所有道路上強盜盛行。這些強盜在光天化日之下,攔路搶劫,殺害公眾,襲擊村莊,用火刑拷打被捉住的人,要他們供出錢藏在什麼地方。他們打著為波旁王朝復仇的旗號,無惡不作。拿破侖上台後,決定肅清這批匪幫。拿破侖頒布命令:不抓俘虜,一律就地鎮法。窩藏盜匪或者購買贓物者,或者與盜匪有聯繫者,一律處死。他派出大量軍隊,這些軍隊毫不留情地鎮壓了直接罪犯及其幫兇,並鎮壓那些姑息縱容的警官。
  與此同時,旺代等地的王黨活動非常猖獗。王黨叛亂正在諾曼底、布列塔尼、旺代等地迅速蔓延,一部分農民也被吸引到王黨的叛亂隊伍中。他們利用英國人從海上給他們提供的最好武器,借助森林和沼澤地帶,進行長期的游擊戰爭,反對一切革命政府。拿破侖對叛亂分子採取了軟硬兩手策略,他一面派出軍隊進攻叛亂分子,一面答應對立即放下武器的人實行特赦。這對分化瓦解叛亂隊伍起了很大作用。1799年11月24日,埃杜維爾將軍代表法國當局同叛亂分子首領締結了第一次停戰協定。叛亂分子為了進一步摸清拿破侖的意圖,看看拿破侖能否出來支持他們的復辟活動,便派代表前往巴黎同拿破侖會面。雙方就不在叛亂地區徵兵、欠稅延期繳納和歸還逃亡者尚未拍賣的財產等方面達成協議。拿破侖一方面表示"我不是王黨分子",另一方面又說:「十年來,法國人的血流得夠多了",表示了和解的願望。最後,拿破侖表示希望要同著名的叛亂首領喬治·卡杜達爾進行單獨會談,並保證他在巴黎期間的人身絕對安全。
  這個身材高大、剛健有力的叛亂首領終於來到巴黎,同身材瘦小的拿破侖單獨會面了。這次會見持續了幾個小時。為拿破侖生命提心吊膽的副官們擠滿了旁邊的小屋,他們很清楚卡杜達爾為了自己的事業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然而什麼事也沒發生。拿破侖提議給他一個將軍頭銜,加入軍隊,同外國人作戰,卡杜達爾表示拒絕,返回旺代。
  1800年1月10日,拿破侖發表公告:「再也不能容忍那些沒有信仰、沒有祖國、墮落為外國敵人的可恥工具的人,拿起武器反對法國的人。"他號召平叛軍隊打一場快速而漂亮的仗,對土匪們絕對不能手軟,對其同黨及其姑息養奸者一律格殺勿論。在軍隊的嚴厲鎮壓下,一度十分猖獗的叛亂在拿破侖上台不到3個月的時間內便被迫定了。喬治·卡杜達爾頑固地拒絕投降,逃到英國去了。
  為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拿破侖對亡命者採取了寬容的態度。他取消了禁止貴族和亡命者親屬充任國家公職的規定。1800年3月3日政府作出決定,不許在逃亡者名單上再增添新的名字,即1799年12月25日以後出國的人不許以逃亡者對待。允許逃亡者回國。這樣,公開的保王黨人、立憲派人士、雅各賓黨人以及幾次政變中逃亡國外的人士紛紛回國了。拿破侖對亡命者的寬容態度使王黨分子對他產生了幻想,他們希望與拿破侖合作,一起恢復波旁王朝。1800年2月20日,當時的普羅旺斯伯爵(即以後的路易十八)給拿破侖寫了下面這封信:
  「無論他們明顯的行為是什麼,像您這樣的人,先生,是決不至於感到驚慌的。您接受了顯要的職位,我為此感謝您。您比任何人都更明瞭保證一個偉大的國家的幸福所必須的力量和權力。從法蘭西自身的暴力拯救法蘭西,您就會滿足我內心的首要願望。把國王還給法國,後世子孫將祝禱您身後之名。您對於我的國家永遠是最需要的,決不能解除要職,那是對我的家庭和我本人的恩德。」
  拿破侖將信棄置一旁,他對布里昂道:「波旁派分子如果以為我是充當蒙克1這個角色的人,就大大自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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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喬治·蒙克(1608—1670),一手策劃查理二世復辟的英國將領。
  6月4日,普羅旺斯伯爵又寄來了第二封信,信中說:「將軍,您要知道,您享有我的尊敬已久。如果您懷疑我的謝意,提出您需要的酬勞並確定您朋輩的酬勞。至於我的原則,我是個法國人,我生性仁慈,出於理性的吩咐,我會更仁慈。不,洛迪、卡斯蒂裡恩、阿爾科拉等地的戰勝者,意大利和埃及的攻佔者,決不至於徒愛虛名而不要真正的榮耀。但是您在浪費寶貴的時間。我們可以保證法蘭西的榮譽。我說我們,因為我需要波拿巴的幫助,而他沒有我也將一事無成。將軍,全歐洲正在觀望您。榮譽在恭候您,我又是豈不及待地要為我們的百姓恢復和平。」
  拿破侖決定斷掉這位伯爵的復辟念頭,他親筆寫了下函:殿下:我已收到您的來函,感謝您說到我時表現的寬容態度。您不應該想要回到法國,您要回法國必須踩過10萬死屍。為法蘭西的安寧和幸福而犧牲您的利益吧,歷史會公正對待您的。我對您家族的不幸並非無動於衷,而且將樂於獲悉您對您退隱生活所要求的一切。」
  波旁派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們派遣美艷動人的德·吉什公爵夫人前往拿破侖在巴黎郊區的宅第馬爾梅松。德·吉什公爵夫人相信自己憑著嫵媚的容貌、漂亮的眼睛以及能說會道的小嘴一定會完成波旁王朝交給她的使命。約瑟芬設午宴款待了她,席間談到倫敦,談到流亡者以及波旁王朝的那些親王們,這位美麗的夫人轉達了親王們的意思:如果第一執政重建波旁王朝,親王們將在卡魯塞爾凱旋門那裡建築一座有拿破侖鑄像的巨大圓柱。拿破侖迅速回答道:「第一執政的屍體將是這圓柱的座基。"當天夜裡,德·吉什公爵夫人就接到離開巴黎的命令。第二天,她走上了通向邊境的大道。
  既然收買不成,王黨分子決定採取另外一種手段。
  1800年12月24日即雪月3日下午4時許,日頭西斜,餘輝中一匹黝黝的老黑馬拉著一輛雙輪破篷車緩緩前進,趕車的三個人都穿著藍色罩衫,一副鬼鬼祟祟的樣了。他們穿過克雷利大街,又走過勝利廣場,最後到達聖·尼凱斯大街,在這裡可以看見杜伊勒裡宮。這時夜幕已經降臨,王宮的所有窗戶都亮著燈。這三個人將馬車停放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隨即開始精心佈置一項暗殺拿破侖的陰謀。他們把車篷裡放了滿滿一桶火藥,然後雇來一個14歲的小女孩,囑咐她把馬車橫在大路上,並要她看著馬,不要讓馬移動。
  這天晚上,海頓的大型聖樂《創世》在歌劇院首次演奏。拿破侖對音樂器有愛好,準備同夫人一同前往觀看。晚上8點,拿破侖的車隊從杜伊勒裡宮出發了,聖·尼凱斯大街上頓時沸騰起來了,行人停下腳步,臨街的窗戶一扇扇地被打開,人們一個個探出身子,高呼著:「他在那裡!""拿破侖萬歲!""第一執政萬歲!"拿破侖的車隊過來了,走在前面的是衛隊,清一色的彪形大漢。後面的馬車裡端坐著第一執政和三位陪伴的將軍。再後面的是約瑟芬的馬車,因出門時為著裝耽誤時間太久,她與拿破侖的馬車拉開了很長一段距離。
  拿破侖的車隊朝著那個裝滿炸藥的馬車飛奔而來,那個看車的小女孩已被這威武的場面嚇得目瞪口呆。站在姑娘旁邊的那個趕車人瘋狂地翻動了一下篷布下面的東西,便慌忙躲到遠處。剎那間,一聲巨響震撼了大地,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閃即逝。石塊、玻璃碎片、磚頭、瓦片、泥塊,猶如一場稠密的冰雹鋪天蓋地般地濺落下來。痛苦的吼叫聲、焦灼的呼救聲響徹漆黑的夜空。一群剛剛還是高高興興地歡呼著拿破侖的人都被炸得血肉模糊,看車的小女孩已被炸成碎片。炸藥是在拿破侖和約瑟芬的馬車之間爆炸的,拿破侖毫無損傷,唯有約瑟芬車內的博阿爾內小姐手上受了點輕傷。拿破侖的馬車繞過聖奧諾萊大街的轉角後停下,大家在等待第一執政的命令,拿破侖冷靜地說:「去歌劇院。」
  在歌劇院,拿破侖坐在他的包廂裡,安詳而平靜。警務大臣富歇在他身旁。他一面用觀劇鏡觀看聽眾,一面說:「那些惡棍,竟想炸死我。拿聖樂說明書給我。」
  雪月3日晚的爆炸事件使8個行人當場死去,60多人受傷,其中20人也先後喪命。陰謀的殘酷激起普遍的恐怖和憤慨。在此之前,警方已破獲暗殺第一執政的案件達30起以上。這些暗殺案件中,有的是不滿獨裁的雅各賓黨人幹的,有的則是保王黨人幹的。為了鎮壓恐怖活動,拿破侖在全國範圍內採取了堅決措施,逮捕、審訊、槍決、流放一批又一批王黨分子和雅各賓黨人,雪月3日的謀殺者也被送上斷頭台。

馬倫哥戰役

  拿破侖在盧森堡宮宣誓就職時,法國還處在第二次反法聯軍的包圍中。他深知一個新政府在舊政府的廢墟上興平時,如果國家處於戰爭狀態,那籠絡人心的最好機會是提出和平的前景,因為和平總是民眾嚮往的目標。所以,儘管拿破侖內心希望用戰爭解決一切,但他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副渴望和平的面孔,他一上台,就急於照會各國他已進入執班府,並向英、奧、俄三國君主建議盡快停止軍事行動。1799年的聖誕節,他向英王喬治三世和奧皇弗蘭西斯二世發出私人函件,暗示以現狀之基礎來和平解決一切重要問題的時機已經成熟,他還暗示奧軍應照原有和約撤回到阿迪傑河一線。英國國王沒有理睬拿破侖的去信,只讓大臣回復了一封傲氣十足的函件。這位大臣在這份函件中說:「如果法國真誠渴望和平,那麼,現實的和持久的和平的最好和最自然的保障就是讓法國原來的王室復位。這個王室統治法國已達數百年之久,並使法國國內安享太平,在國外備受尊敬。無論何時王室統治的恢復將立即排除和平談判的一切障礙。"同時,英國首相威廉·皮特在下院猛烈攻擊拿破侖,他用古羅馬西塞羅的話堅決拒絕和談建議:「為什麼我再一次拒絕媾和呢?因為這種和平是不可靠的、危險的,因為這種和平是不可能締結的。"得到英國的答覆後,拿破侖高興地搓著手對他的外交部長塔列蘭說:「這是再好不過的了,這一回答充分地滿足了我。英國需要戰爭,英國將會得到它。是的,是的,殊死的戰爭!」1800年1月7日,拿破侖向軍隊宣佈道:「軍人們,對於你們,我不僅要求你們保衛疆土,我們還必須侵入敵國。"同一天,他任命弟弟呂西安為內政部長,這樣他就可以控制警察、國內治安和新聞檢查。次日,他下令成立一支執政警衛軍,共2100人,包括兩個榴彈步兵營、一個步兵連、兩個騎兵連和一個炮兵連。這支隊伍以後就發展成皇帝的禁衛軍。
  奧地利也拒絕了拿破侖的和談建議,因為這時的奧地利軍事上正處於優勢,奧地利又一次成為意大利的主人並企圖從意大利發動對法國的進攻。1800年4月,梅拉斯的奧軍把薩沃納附近的法軍截為兩段,絮歇的部隊被迫向尼斯撤退,被趕回到瓦爾河畔;另一支馬塞納的部隊也被圍困在熱那亞要塞內。儘管馬塞納和副手烏迪諾、蘇爾特奮勇作戰,但終究抵擋不住兩倍於他們的敵軍進攻,處境十分困難。奧軍司令部計劃是盡快迫使馬塞納投降,以便大軍西指,攻入尼斯、普羅旺斯、甚至薩瓦,圍殲絮歇部隊,喚起南方保王黨的叛亂,造成法國的癱瘓。奧軍司令部的計劃是有條件實現的,但是,其作戰計劃卻有一個很大的漏洞,那就是梅拉斯將奧軍龐大的兵力置於敵人可以從後方(即瑞士)打擊的地方。這一漏洞沒有逃過拿破侖的鷹眼,他決定採取一項全新的而且極為大膽的作戰計劃。
  拿破侖命莫羅指揮的萊茵戰線的10萬大軍在巴伐利亞一帶活動,同克頓率領的奧軍作戰,以吸引住奧軍的力量。他自己則採取一個冒險的行動,他不去順應敵人的設想,去援救在熱那亞陷入困境的馬塞納部隊,而是從瑞士經過大聖伯納德山口進入意大利,從後方襲擊梅拉斯軍隊,奪取他的各個倉庫、輜重庫和醫院,截斷梅拉斯和奧地利的聯繫,迫使梅拉斯在被動的狀況下作戰。而梅拉斯奧軍的失敗就能使意大利的整個奧軍覆滅,使法軍重新贏得意大利。執行這個計劃要求行動迅速、極端秘密和非凡的勇敢。但是,保守秘密是非常困難的,到處有英國和奧地利的間諜。必須瞞住他們,或者把他們引入歧途,為此,拿破侖決定製造假情報。
  1月25日,拿破侖對他的陸軍部長貝爾蒂埃下了一道手諭:「我的意圖是要組成一個預備軍團,由第一執政親自指揮。它應分成3個軍,每軍又分2個師。"6個星期後,拿破侖又進一步指示道:「成立一個預備軍團,共6萬人。由第一執政直接指揮。該軍團將以第戎為集中地。」
  3月初,預備軍團在第戎組成,似乎是作為萊茵軍團的增援。許多外國間諜迅速趕往第戎。4月初,外國間諜在那裡發現了許多沒有軍隊的司令部。這個所謂的預備軍團大約只有3000到6000的新兵和服役過期的老兵,其中還有一些殘廢軍。間諜們看到拿破侖於5月6日檢閱了這支人數不上7000、大部分沒有穿制服的預備軍。這些情報飛快地傳到倫敦、維也納和意大利,人們得出一個結論:預備軍並不存在。於是,各種諷刺拿破侖預備軍團的漫畫出現了,其中一幅畫中畫著一個12歲的孩子和一個裝著假腿的殘廢軍人,旁邊寫著"拿破侖的預備隊"。梅拉斯也由此斷言:「實際上沒有什麼預備隊,只是妄圖用一支六七千人的新兵和殘廢軍人來迷惑我們,迫使我們解除對熱那亞的包圍,誘騙我們扔掉真正的捕獲物而追捕影子。"正當聯軍司令部興致勃勃地嘲笑拿破侖的時候,在法國東南部,一支真正的預備軍正秘密而迅速地集中在瑞士邊境。
  由於新憲法中規定第一執政不得親自指揮軍隊,拿破侖命令貝爾蒂埃為預備軍團總司令,卡爾諾繼任陸軍部長1。拿破侖坐鎮巴黎,通過卡爾諾向貝爾蒂埃下達了一連串命令,貝爾蒂埃實際上只是一個名義上的司令。不久,拿破侖接到貝爾蒂埃從日內瓦發來的急件,要求他迅速趕赴軍營,拿破侖決定離開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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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卡爾諾在果月18日政變中逃亡瑞士,1799年12月被允許返回法國。
  這時馬塞納的處境日益危急。4月20日,他派出一名少校偷越英國海軍封鎖線,向拿破侖求援。5月5日,這名少校到達巴黎面謁拿破侖,拿破侖隨即給馬塞納回復了一封短信,信中道:「預備軍團正在加速前進,我本人今夜將起程。我希望你能堅守,至少應守到5月30日。」
  為了掩人耳目,防止別人知道他是前去指揮軍隊,離開巴黎前夕,他當著另外兩名執政和各部長的面對呂西安說:「明天寫出致各省長的通報,你和富歇送給各報去發表,只說我已出發去第戎視察後備軍。你還可以說,我或許最遠要去日內瓦,但是要肯定說我離開巴黎不超出15天。你,康巴塞雷斯,明天主持國務會議。我不在時,你是政府首腦。對國務會議也這麼說:我離開是短起的,除此之外,別講任何事。讓國務會議確信我對他們的工作完全滿意,我希望他們繼續下去。你同時還可宣佈我已任命約瑟夫為國務會議成員。出什麼事的話,我會像雷電一樣趕回來。我把法國的一切重大利益全托付給你了,我希望不久維也納和倫敦就會談起這件事。」
  5月6日凌晨2點,拿破侖一行出發了。他們是沿著勃艮第大路行進的。沿途拿破侖談興甚濃,他大談古代的軍人,如亞歷山大、凱撒、西庇阿和漢尼拔,他對這些統帥的地位和各人的手段研究得非常透徹。當問及他是更佩服亞歷山大還是凱撒時,他說:「我把亞歷山大列入第一流,我也佩服凱撒在非洲的漂亮仗。我更欽佩那位馬其頓王的理由是他對亞洲戰役的構想,尤其是其實施。責怪這位王爺花7個月時間圍攻泰爾是沒有戰爭觀念的。要是我自己,如有必要我會在那裡留7年。這是個龐大的課題,就我來說,我認為圍攻泰爾,攻佔埃及,以及進軍阿蒙綠洲是這位偉大主將的天才的證明。他在格蘭尼格斯和伊薩斯兩戰中只挫敗了波斯王的先頭部隊,他願意給後者時間集中起全部兵力,以便一擊之下推翻這個他剛剛動搖了的龐然大物。亞歷山大若是窮追大流士進入波斯各洲就會脫離後援,只遭遇零星小部隊而把他拖進沙漠,使他的軍隊迷路。堅持攻下泰爾使他保持了同希臘的交通,他為希臘立下那樣多的功績。他之摯愛希臘正如我熱愛法蘭西一樣,他把自己的榮耀寄托於希臘的榮耀。他佔領了當時十分強大富庶的埃及省,迫使大流士前來保衛或者挽救這個地方,在行軍途中遭遇他。他自稱朱匹特之子,他的行動方式對他算計東方人的烈性是有用的。我們知道這一點怎樣幫助了他。最後,他死時才33歲,身後留下多大的名聲!」這一番對古代名將精闢的評價和獨到的見解使同行人對第一執政佩服得五體投地。
  5月7日,拿破侖一行到達第戎。在這裡,他以盛大的儀式檢閱了那支六七千未經訓練的、衣著不全的部隊。2個小時以後,他們又飛快趕往日內瓦。在日內瓦,拿破侖會見了派去探測聖伯納德大山口的工程師馬來斯戈,馬來斯戈如實地向拿破侖匯報了軍隊經由聖伯納德大山口進入意大利的種種困難和駭人情景。"能夠通過嗎?」拿破侖打斷這位工程師的敘述問道。"勉強可以通過。"馬來斯戈答道。"很好",第一執政說:「我們前進吧!」
  5月13日,拿破侖到達洛桑,檢閱了真正預備軍團的前衛部隊。這時,拿破侖收到馬塞納在4月29日寫的一封信,這封信是透過敵線偷送出來的。信中道:「看在上天的份上趕快救我!這個城市已經受到海陸兩面的封鎖……我只有30天的口糧。"拿破侖回信道:「我已到洛桑兩天。全軍都在行動……我深知你處境困難,但使我放心的卻是有你在熱那亞。在這種時候,你一個人可以抵得2萬人。」
  拿破侖下定決心學習古時漢尼拔之所為,冒阿爾卑斯大山的一切危險和困難突入意大利。為了比較容易搜集行軍所需糧秣儲備,使進軍能夠更迅速地完成,以及使敵人摸不清行軍目的,拿破侖命令軍隊採取不同路線分四路前進。他自己率35000人的主力,攜帶大炮,翻越大聖伯納德山口,蒙塞率15000人的左翼經由聖哥塔出山,杜勞的5000人的右翼取道切尼山方向,左右兩路軍均配合主力行動。沙布南率5000人穿越小聖伯納德山口,與主力會合於奧斯塔。
  5月15日,各路隊伍均已出動。拿破侖所率的這支由騎兵和步兵組成的軍隊任務最為艱巨,它載負著戰鬥所需的全部軍火,包括40門野戰大炮在內。拉納帶領先鋒部隊在前開路,貝爾蒂埃和拿破侖親自指揮後衛,因為後衛有炮兵隨行,這是整個部隊的威力所在。由於道路條件惡劣,部隊只能沿一條道行進。漫長的隊伍猶如一條灰色的長蛇,在高山深谷中緩緩移動。到了聖彼埃,道路消失了,到處是懸崖峭壁和深深的積雪,部隊只好攀登怪石嶙峋的、堆滿積雪的山脊強行前進。每個人心中都十分緊張,行動也格外小心,生怕稍有不慎,摔進無底深淵。頭頂的冰川也有隨時崩落的危險。
  大炮和彈藥的運輸最為困難,原先準備用來搬運大炮的雪橇已完全不頂用了。幸好當地農民教給拿破侖一個辦法:把松樹幹按尺碼鋸斷,鋸成兩半,將中間掏空,然後從炮車上將炮管卸下,裝在掏空了的樹幹中捆好,炮尾朝前,炮口朝後,再在炮尾環上繫上繩索,由身強力壯的士兵拖著它前進。架炮的車輪則由騾子馱著行走。這個絕妙的主意使得炮兵得以順利前進。
  拿破侖為了鼓舞那些拖拉大炮的士兵,自己不騎騾子,而是與士兵一同步行。前面的隊伍不敢稍停一下喘口氣,因為一停步就會使後面處在萬分危殆的峭壁邊緣的隊伍陷於混亂。前軍的腳步和蹄印把深及膝蓋的冰雪踩成稀泥狀,後軍須在其中蹣跚前行。攀登阿爾卑斯山的艱難困苦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可面對如此巨大的困難,拿破侖表現得異常沉著冷靜和若無其事。他一面步行,一面同嚮導們聊天,詢問當地居民的生活狀況,問他們何以為生,意外事故是否像他們說的那樣頻繁。他與嚮導們談話的神態就好像是在巴黎大街上散步時與人拉家常似的。
  5月16日,拉納前鋒抵達秀麗的奧斯塔山谷,其他部隊迅速地接踵而降。到這時為止,拿破侖的軍隊不曾遇到任何抵抗,梅拉斯將軍完全蒙在鼓裡。17日,法軍抵達沙蒂隆。在這裡遇上了小股奧軍。面對突如其來的法軍,奧軍驚慌失措,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這個方向也會冒出一支法國軍隊。由於倉促應戰,再加上兵力懸殊,奧軍很快敗北而逃。
  5月18日,法軍繼續向東挺進,不料卻碰上了一個十分堅固的堡壘巴爾德堡,法軍的前進受到阻礙。巴爾德堡位於多臘巴爾特亞河谷的左岸,地勢十分險要,控制著進入皮埃蒙特平原的狹窄通道。19日,貝爾蒂埃親自前去偵察,向拿破侖呈上如下報告:「今天我去偵察巴爾德堡,那是一個真正的障礙。它聳立高巖之上,圍有兩道圍牆,裝有兩層炮台,下層12門,上層5門。通過巴爾德村的道路完全在其控制之下。我們雖能把一些步兵送過去,但必須攻佔此堡壘,才能保證炮兵通過。"前衛部隊開始攻打巴爾德堡,但因地形不利,未能攻下,只好繞道而行。5月21日,法軍攻佔了伊夫裡亞鎮,俘獲300名奧軍和14門大炮。然而巴爾德堡的奧軍仍在固守,法軍炮兵無法通過。拿破侖靜等了3天,巴爾德堡仍未投降,他終於按捺不住了,"我等不及了,"他說:「這些蠢才永遠攻不下巴爾德堡,我得自己去。」
  23日,拿破侖親自來到一處可以俯瞰巴爾德堡炮台的高地,匍伏在灌木叢中,仔細觀察炮台。他以不快的口氣指出進攻部隊的幾個錯誤後,下令在他標明的地點構築一座新炮台,他肯定地說:從那裡發射幾發炮火就可迫使炮台投降。命令下達完後,他就下山去伊夫裡亞鎮宿夜。6月1日,巴爾德堡終於投降。
  法軍主力終於走出阿爾卑斯山區,皮埃蒙特平原就在眼前。現在拿破侖有三個作戰方案可供選擇:一是主力直逼熱那亞,以解馬塞納之圍。這可以吸引奧軍主力回救,並可能合擊奧軍而取得勝利,也顧全了與部下的關係。但奧軍有可能退守待援,致使戰事拖長,艱苦的大迂迴不起應有的作用。二是主力進逼都靈,與杜勞軍會合,尋找機會攻擊奧軍主力。但對解馬塞納之圍無濟於事,且難形成戰略包圍之勢。三是主力直取米蘭與蒙塞部會合,迂迴奧軍背後,切斷聯絡線,形成戰略包圍。但局部將受損失,熱那亞的馬塞納部不得不被放棄。拿破侖權衡再三,決定採取最後一種作戰方案。
  這時,一份急報送到拿破侖手中:敵人仍在圍攻熱那亞,並不斷加強炮擊,熱那亞危在旦夕。要向該地進軍,則一分鐘也不能浪費。拿破侖將這份急報棄之一旁,隨即分派各部大軍去佔領指定地點;拉納軍團進逼都靈,掩護主力右翼,並奪取波河上的渡河點。繆拉進佔波河南面的皮亞琴察,以切斷奧軍退卻線。主力則直趨米蘭。6月2日,主力未受奧軍抵抗便進佔了米蘭。
  奧軍主將梅拉斯於5月底確信拿破侖已率軍橫越阿爾卑斯山。起初他以為拿破侖的預備軍只有六七千人,可當他知道法軍的數目要比他想像的多得多時,而且在他意想之外的地點和方向出現時,甚為驚慌。梅拉斯判斷法主力會南下都靈,便留下奧特部繼續圍攻熱那亞,自己率主力北進都靈。這時拉納軍正好南下,梅拉斯為自己的"正確判斷"慶幸不已,決定停留待敵。不久,傳來急報,說法軍主力已進佔米蘭,梅拉斯這才大呼上當,立刻在亞歷山大裡亞集中兵力,準備迎戰法軍。
  6月4日,馬塞納軍盼援不至,彈盡糧絕,不得不同奧將奧特談判,以"率守兵全部,不解除武裝"為條件,退出該城。奧特留兵一部據守熱那亞,余軍向亞歷山大裡亞挺進。途中又奉命改向皮亞琴察,以確保波河渡口。
  6月7日,拉納和繆拉的部隊分別渡過波河,向亞歷山大裡亞前進。6月8日,佔領斯特拉德拉西面的伏赫拉。6月9日,在芒泰貝洛附近,法奧二軍展開了長達9小時的惡戰。拉納擊敗了前去佔領皮亞琴察渡口的奧特軍。
  同一天,拿破侖離開米蘭。次日,同貝爾蒂埃一起渡過波河,抵達斯特拉德拉。在這裡,組織司令部,調整戰鬥兵力,準備迎接大會戰。這時有個意外消息使拿破侖興奮異常,那就是狄捨將軍從埃及回到了法國。拿破侖命狄捨將軍速來意大利前線報到。6月11日上午,狄捨將軍趕到斯特拉德拉。拿破侖以最和善的態度接見了他。狄捨將軍是位能征慣戰的勇將,1798年在上尼羅河谷戰役中表現極佳。雖然拿破侖對一些戰功卓著的將領有些猜忌之心,怕他們懷有野心與自己分庭抗禮,但狄捨將軍從未使他不安,他太瞭解狄捨的才能和平格。狄捨謙遜沒有架子,既堅定又和平。他只愛榮耀,心中毫無任何野心和追求政治權力的想法。拿破侖當他是最衷心的人,兩人的友情達到熱烈的程度。狄捨一來,拿破侖就同他密談了3個小時。第二天便發佈命令通告全軍,狄捨擔任布台那一師的師長。當秘書布里昂對此大惑不解時,拿破侖說:「我同他談了很久,自有我的原因。他將常任我的副官。我一回到巴黎就要任他為司法部長。只要我力所能及,我會立他為親王。我發現他的個性很有些古風。」
  這時的拿破侖對奧軍的真實企圖和確切位置一無所知。他派出軍隊在8公里寬的正面上向亞歷山大裡亞方向搜索前行,可一連三天沒有遇上奧軍,拿破侖好生奇怪,難道梅拉斯不準備北渡波河與法軍作戰?他根據各種跡象考慮良久,認為梅拉斯可能是向南撤往熱那亞,因為在熱那亞,奧軍可以得到英國艦隊的支援和補給,還可以繞道摩德納返回曼圖亞要塞。對於一位要避免決戰的將軍來說,撤往熱那亞是最好決策。於是,拿破侖在6月13日中午作出決定:將法軍的預備隊分為兩個部分,其中莫尼爾師和拉波普師繼續留在原地,充當主力的預備隊;狄捨師向南搜索,切斷亞歷山大裡亞至熱那亞的道路。
  13日下午,法軍左翼先頭部隊加爾達師在亞歷山大裡亞東南5公里處的馬倫哥附近與奧軍相遇,經過8小時的激烈戰鬥,奧軍支持不住,向亞歷山大裡亞退卻。由於天色已晚,敵情不明,法軍停止了前進。
  拿破侖於天黑之前趕到馬倫哥。這時他還不能最後斷定梅拉斯的真實意圖,他擔心奧軍會隨時向兵力分散的法軍發動突然進攻。於是,他命令加爾達立即查明馬倫哥西面的博爾米達河上的橋樑情況。沒過多久,偵察兵回來報告說:博爾米達河上只有一座橋樑,而且已被奧軍徹底破壞。這一情報使拿破侖堅定了先前的判斷,認為梅拉斯已經徹底放棄北渡波河決戰的企圖,準備向南撤往熱那亞。因此,不待各軍集中靠近,便下令就地宿營,維克托軍團孤立地駐紮在馬倫哥村。
  芒泰貝洛戰役後的亞歷山大裡亞一片混亂。奧地利參議會見奧軍同其戰線和軍火庫隔絕,陷入拿破侖軍和絮歇軍之間,茫然不知所措。幾經躊躇之後,梅拉斯在11日派出一支強大的分隊對付絮歇,其餘的奧軍繼續以博爾迷達河和亞歷山大裡亞城為掩護。後來聽說拿破侖的軍隊正向亞歷山大裡亞推進,梅拉斯於12日又召回了那支分隊。13日一整天,奧軍司令部都在考慮對策。經過激烈地討論,梅拉斯決定乘拿破侖兵力未集中突破法軍的封鎖,重開與維也納的交通。
  這天夜裡,馬倫哥平原上死一般地寂靜,這使拿破侖產生了一個錯覺,以為梅拉斯已經溜之大吉了。於是,他在14日清晨命擔任預備隊的拉波普師渡過波河,向瓦倫察方向搜索,以阻止奧軍逃竄;同時又派人通知狄捨,令他繼續南進,查明奧軍去向。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場醞釀成熟的大戰突然爆發了,拿破侖萬萬沒有想到由於自己的判斷錯誤,差點導致法軍徹底失敗。
  6月14日上午9時,駐在亞歷山大裡亞的奧軍傾巢出動,像潮水般地湧過了博爾米達河。河上的橋樑不僅沒有破壞,而且又出現了兩座新浮橋。三路奧軍並駕齊驅,銳不可擋,直撲法軍陣地,很快把法軍前衛逼退到馬倫哥。馬倫哥的維克托軍團9000人受到奧軍28000人、100門炮的猛烈攻擊,情況萬分危急。拿破侖從激烈的炮聲中得知奧軍發起了進攻,大吃一驚,他下令維克托死守馬倫哥,同時派克勒曼的重騎兵旅和拉納軍團從左右兩翼赴援馬倫哥。他還急令已經南下的狄捨師迅速回援。
  維克托軍團憑借博爾米達河支流頑強抗擊著奧軍優勢兵力的猛烈進攻,暫時阻擋住奧軍的前進。拉納的先頭部隊抵達右翼,受到奧特部的攻擊,陷入苦戰。左翼的克勒曼重騎兵旅經過一番激戰,擋住了奧騎兵的攻擊。上午10時,奧軍再次傾全力展開進攻,法軍力不能擋,節節敗退。11時,拿破侖親赴戰場,見情況危急,當即派他的800名片兵衛隊前去支援拉納,自己則率半個旅親自參加右翼戰鬥。同時,他還將唯一可供使用的預備隊投入了戰鬥。
  奧軍主將梅拉斯雖年邁70,但毫不示弱。他親臨戰場,所乘戰馬連續兩匹被炮彈擊斃,仍揮軍猛擊,終於攻下了馬倫哥。法軍四次反擊,一度奪回陣地,但因寡不敵眾,最後忍痛放騎馬倫哥。下午2時,維克托軍團潰散,拉納軍團亦作有秩序撤退,平原上佈滿了法軍的屍體。整個部隊一起混亂,許多人恐慌地呼喊:一切全失敗了。
  下午3時,梅拉斯認為大局已定,欣喜若狂,立即派出一名信使,前往維也納報捷,報告奧軍在馬倫哥平原大獲全勝,曾經是戰無不勝的拿破侖已被徹底擊敗,繳獲的戰利品和捉到的俘虜很多,目前尚未計數。梅拉斯因自己年老力衰,把指揮追擊法軍的權力交給參謀長查赫,自己回亞歷山大裡亞休息去了。然而,查赫沒有下令立即追擊,卻讓奧軍整批整批地休息和用飯。酒足飯飽之後,才派出5000軍隊,排著密集隊形,打著軍旗,吹著軍樂,不慌不忙地去追擊潰逃的法軍。
  面對敗局,拿破侖極為鎮定,他堅信戰鬥遠未結束,如果狄捨師能火速返回馬倫哥,法軍仍有獲勝希望。他抱著這種信念,一再強調必須堅持下去,任何人不得繼續後退。潰敗的法軍與奧軍的追擊部隊苦苦地戰鬥著。下午5時,正當法軍接近崩潰的時刻,狄捨將軍率領他的部隊趕到了。拿破侖大喜,他在馬背上與貝爾蒂埃、狄捨匆匆會商了一番,決定由退卻轉為攻擊。
  法軍的反擊開始了。狄捨帶來的13門炮和原剩的5門炮集中在一起,朝敵人猛烈轟擊。奧軍沒料到潰敗的法軍還有這樣一手,頓時隊形大亂。狄捨乘此時機,率領隱蔽在山後的法軍猛撲過去,猶如一股勢不可擋的洪流,奧軍大驚失色,紛紛逃散。狄捨將軍,這位有膽有識的猛將衝在最前面,突然一顆子彈飛來,正中狄捨的心房,這位勇將當場陣亡。長官之死,激起了法軍的憤怒,法軍衝擊更加猛烈,炮火更加密集,克勒曼將軍的800名重騎兵也勇敢地衝向敵軍的左翼和中央。不到半個小時,奧軍便由一支神氣十足的勝利之師變為狼狽逃竄的烏合之眾,他們有的被霰彈擊中,當場斃命;有的被馬刀砍倒,血肉橫飛;更多的則是成批成批地跪在地上,舉手投降。奧軍這個突然的失敗,馬上導致全線潰退,他們被迫放棄了馬倫哥,繼而湧向博爾米達河,爭相逃命。法軍抓住戰機,一鼓作品,把奧軍趕過河去。直到夜幕降臨,法軍才停止追擊。
  馬倫哥一戰,法軍反敗為勝,可付出的代價是高昂的,法軍傷亡約6000人。拿破侖在這個平生最大的凱旋之一的晚上,愁眉不展,他對狄捨將軍的陣亡感到深切地悲痛,他含淚說道:「法國剛剛失去了一位最優秀的衛士,我失去了一位最好的朋友,誰也不理解狄捨那可貴的心地和天才的思想。如果今天能擁抱狄捨,那該有多好啊!」
  6月15日上午,梅拉斯見大勢已去,派出使節向拿破侖求和。儘管梅拉斯認為拿破侖條件苛刻,特別是要交出圍攻了許多日子、半個月前才投降的熱那亞,不免有些心痛,但也毫無辦法。最後,雙方在亞歷山大裡亞達成協議:奧軍退到明喬河以東地區,河西地區包括堡壘等一切軍事設施全部讓與法軍。雙方還同意在明喬河以西地區設立一個非軍事地帶以隔開法奧兩國兵力,雙方停止敵對行動直到簽訂和約為止。梅拉斯的殘餘部隊平安地撤到了曼圖亞的後方。
  梅拉斯的兩個信使先後回到維也納,在剛剛報告了馬倫哥的全勝以後,又送回了慘敗的消息,奧地利王室和維也納人民先是歡天喜地,繼而又垂頭喪氣,演出了一場引起莫大轟動的鬧劇。
  6月17日,拿破侖回到米蘭。這次他受到的歡迎比第一次進入該城時更為熱烈,不論他出現在何處,喝彩聲不絕於耳,米蘭人民歡呼拿破侖為自己的大救星,感謝他把米蘭從奧地利人的枷鎖下解放出來。在這裡,拿破侖見到了馬塞納,對他出色的熱那亞保衛戰大加讚譽,並任命他接替自己任意大利方面軍司令。
  為了慶祝馬倫哥戰役的勝利,米蘭組織了一場盛大的音樂會。在這次音樂會上,拿破侖被一位女歌手的艷姿迷住了,她就是格拉西尼夫人。數小時後,意大利的征服者決定要進行一次新的行動。第二天清晨,人們看見格拉西尼夫人已在拿破侖的臥室同這位征服者共進早餐了。接著,貝爾蒂埃接到命令,負責照顧格拉西尼夫人,將她護送到巴黎去。
  6月24日,拿破侖從米蘭出發,經蒙塞尼大路返回法國。所到之處,萬眾雲集,歡聲震天。沿途每個城鎮的入口處都豎起了凱旋門,每個鄉鎮都派出一批紳士顯貴前來拜謁,頌揚第一執政的豐功偉績。經過里昂時,歡迎的人們達到了狂熱的程度:居民們傾城出動迎候,第一執政走進人海中,歡呼聲此起彼伏,驚天動地。面對這一切,拿破侖很是得意,一路上談鋒甚健。在行經勃艮第時,他對布里昂說:「再來幾次這樣的勝仗,我也許可以留名後世子孫了。""我在不到兩年內攻佔了開羅、巴黎和米蘭,如果我明天死去,千載之後,我也許能在通史上佔半頁篇幅。」
  1800年7月2日凌晨2時,拿破侖一行抵達巴黎。天亮以後,第一執政凱旋歸來的消息傳遍京城,全體市民湧上大街,爭相看一眼法蘭西的救星和意大利的解放者。夜幕降臨時,無論是家有萬貫的富豪,還是一譬如洗的窮人,無不在宅邸內或草房裡張燈結綵,以示慶賀。誰要是對第一執政稍為表示一點冷淡,都會被群眾認為有保王黨的嫌疑。巴黎人民一致認為馬倫哥戰役的勝利不僅是法蘭西共和國對歐洲反法聯盟的勝利,而且也是新政權對保王黨人的勝利。人們對以拿破侖為首的新政權充滿了美好的希望。

外交勝利與和平

  馬倫哥戰役以後,拿破侖希望歐洲能夠暫時實現和平。這不僅符合法國的利益,也符合他個人的利益。經過8年的戰爭,法國人民已經厭惡打仗,現在獲得了馬倫哥大捷,這種渴望和平的情緒更加發展起來了;拿破侖剛剛執政半年,地位還很不穩固,在他遠征意大利期間,國內的雅各賓派和保王黨人,一刻也沒有停止推翻執政府的活動。再加上連年戰爭使得國庫空虛,財政惡化,拿破侖決定利用外交手段來尋求與歐洲各國的和平。
  拿破侖首先想到的是與俄國改善關係。俄國皇帝保羅一世曾瘋狂地仇視法國革命,他積極參加了第二次反法聯盟。他派蘇沃洛夫將軍率領6萬俄軍進攻意大利,另派一支俄軍進入瑞士,同時又將15000人交付約克公爵用以攻佔荷蘭。這是俄羅斯帝國可供調遣的全部兵力。蘇沃洛夫雖在卡薩諾、特列比亞和諾維等戰役中獲勝,但自蘇黎世戰役以後,在聖哥塔和瑞士各個谷地卻一敗塗地,損失了一半軍隊。1800年蘇沃洛夫回到俄國,軍隊只剩下四分之一。保羅皇帝抱怨奧軍和英軍沒有給他的軍隊以支援,致使其軍隊精銳損失殆盡。他同時責備維也納內閣在攻佔皮埃蒙特以後不允許撒丁國王復位,毫無崇高寬宏的理想,全然為自己的私利所支配。他也抱怨英國人佔領了馬耳他以後便攫為己有,沒有讓耶路撒冷的聖約翰騎士團復職。俄國與英、奧的不和沒有逃過拿破侖的眼睛,他決心要使這些不和的種子開花結果。
  這時在意大利、蘇黎世以及荷蘭,大約有1萬名俄軍士兵當了俘虜。馬倫哥戰役以後,拿破侖向英國和奧國提議交換俘虜,但遭到英奧兩國的拒絕。於是,拿破侖通過外交部長塔列蘭給俄國政府寫了一封信,信的末尾幾句猶如一顆扔向反法聯盟的重型炮彈:法國表示可以立即和無條件地將俄國戰俘連同他們的軍旗送回俄國。這一許諾很快就付諸了行動,被俘的俄國軍官立即領到了他們的佩劍,士兵們都換上了全套新裝並發給了法國製造的精良武器,他們集中在亞琛等候回國。這一明智的寬宏大度的舉動給本來就不甚和諧的俄英關係以沉重打擊,俄皇保羅一世的滿腔熱情被法國吸引去了,這位法國的瘋狂敵人,忽然間變成了法國的友人,他致函拿破侖說:「公民,第一執政,我寫信給你,並非討論人或公民的權利,每個國家願意如何治理就如何治理。不論哪國,只要我看到擔任國家首腦的人懂得如何統治和如何作戰,我的心就被他吸引去了。我寫此信告訴您,我對英國不滿。……我願意同您聯合以結束英國政府的不公正處置。」
  1800年12月初,一位為俄國服務而內心親法的芬蘭人斯普蘭波頓將軍到達巴黎。他送來保羅皇帝的信函並奉命帶領俄軍俘虜回國。俄軍官兵回國後無不稱讚他們在法國受到的善遇和厚待。於是,保羅一世與拿破侖之間的通信就成為常事了。
  隨著與拿破侖的友誼加深,保羅一世對英國的仇視越來越烈。保羅一世於8月29日宣佈了一項針對英國所有船泊的封港令,並出面組織了有瑞典、丹麥和普魯士參加的對付英國的保護中立國聯盟,把英國從波羅的海排擠出去。同時,法俄兩國開始考慮建立軍事同盟。拿破侖對俄皇的代表斯普蘭波頓將軍說:「您的君主和我,我們有責任改變地球的面貌。」兩國準備聯合起來共同對付英國在印度的統治。保羅一世提出計劃:在俄國的阿斯特拉罕集中35000俄軍,同樣數目的法軍應進軍多瑙河河口,然後乘坐俄國船隻向亞速海出發,在裡海與俄軍會合,駛往裡海南端,登陸後同伊朗人和阿富汗聯合起來,共同把英國人趕出印度。
  整個歐洲以不安的心情密切注視著法俄兩國統治者的友誼加深。英國首相對法俄兩國遠征印度的計劃感到十分震驚和氣憤。正當歐洲所有的外交部門和王室惶惶不安地等待俄法兩國採取某種行動時,突然傳來了保羅一世於1801年3月11日在米海洛夫宮被人勒死的消息,整個歐洲長噓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拿破侖憤怒到了極點,幾個月間他在爭取俄國政策上所取得的一切成果全都化為泡影。"英國人雪月3日在巴黎對我的暗算落空了,但他們在彼得堡對我的暗算卻沒有落空。"他這樣喊著,他堅信雪月3日對自己的暗殺與現在的保羅之死全是英國人策劃組織的。至此,俄法同盟宣告破產,他不無沮喪地說:「我配合沙皇一定能給英國在印度的霸權以沉重的打擊。這次宮廷政變推翻了我的一切計劃。」
  拿破侖不得不立即大幅度地調整所有外交部署。在這個問題上,他也像調動炮兵部隊一樣,能夠巧妙地迅速地隨機應變。
  同奧地利的和平談判在馬倫哥戰役之後就開始了。當時,由於奧地利派往意大利的軍隊被擊潰,它同俄國的關係已經破裂,而且害怕法俄聯盟將使它更加孤立,同意了這次談判。1800年10月間,在巴黎開始了以拿破侖和塔列蘭為一方,以科本茨為另一方的法奧談判。談判進行得相當艱巨。不久,拿破侖退出談判,讓他的哥哥約瑟夫在洛林省的呂內維耳同科本茨繼續談判。科本茨狡黠頑固,約瑟夫堅定而圓滑,雙方都力圖使出巧妙的外交手腕戰勝對方。這時,英國給奧國提供了200萬英鎊的津貼,在英國的壓力和誘惑下,奧國又有了重起戰端的念頭。拿破侖對奧國在英國影響下出爾反爾極為憤怒,他多次強調和平的願望是有節制的。然而,雙方還在爭吵不休,看來不通過戰爭是無法取得談判的結果。11月5日,拿破侖宣佈取消法奧兩國的停戰狀態,命令法軍在德意志和意大利兩個戰場同時轉入進攻。於是,戰火又起。
  12月2日,莫羅將軍率領的萊茵軍團在德國南部大敗查理大公率領的奧地利軍隊,取得了霍恩林登大捷,這次勝利打開了通往維也納的道路。與此同時,麥克唐納率領一支新軍團在意大利出征,於嚴冬季節成功地穿過了施普魯根山口,順利地前進到阿迪傑河上游地區。這一出色行動再次切斷了曼圖亞要塞與奧地利之間的聯繫。奧地利的種種希望因軍事失敗而破滅,現在別無他法,只得在爭取最好條件下締結和約。可拿破侖這時卻指示約瑟夫不要急於簽訂和約,他要奧地利答應滿足他的一切要求。1801年2月9日,雙方終於在呂內維耳簽訂了和約。根據和約,德意志神聖羅馬帝國完全被排擠出萊茵河左岸,這塊領土全部歸屬法國;法國還獲得奧地利所屬的尼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奧地利承認法國庇護下的黑爾維謝(瑞士)、巴達維亞(荷蘭)、利古裡亞(熱那亞)、內阿爾卑斯(倫巴第)等共和國;法國繼續佔有皮埃蒙特;奧地利繼續佔有伊斯特裡亞、達爾馬提亞、威尼斯和阿迪傑左岸地區,而把阿迪傑右岸地區讓給內阿爾卑斯共和國。
  奧地利由於戰場上的失敗,不得不接受拿破侖所給予的相當苛刻的和約條款。但是,正像它不甘心於1797年的坎波福米奧和約一樣,它對呂內維耳和約也是不甘心的,它終究要等待時機來改變這種形勢,並再一次出來同拿破侖較量。
  拿破侖在戰場上和談判桌上所取得的勝利使得反法聯盟分崩離析,現在只剩下孤零零的英國了。英國既然已經失去作戰夥伴,不能繼續執行用英鎊和艦隊唆使他人火中取栗的政策,那只能放棄手段,接受和談。1801年10月1日,英法兩國代表在倫敦簽訂了預備和約的條款。不久以後,在法國東北部的亞眠召開了和平會議。1802年3月27日,法國全權代表約瑟夫以及西班牙、巴達維亞全權代表同英國全權代表康華裡勳爵簽訂了亞眠和約。和約規定:英國除特立尼達以及錫蘭島上荷蘭屬地外,必須將法國大革命以來所佔領的一切殖民地歸還給法國以及附庸國(荷蘭、西班牙);馬耳他島應歸還給馬耳他騎士團,並保證馬耳他的獨立與中立;英國必須退出它在地中海和亞得利亞海佔領的所有港口和島嶼;法國應從埃及和羅馬撤退,把羅馬和其他教皇領地歸還給羅馬教皇。
  這一條約的簽訂,英國深感沉重,他們沒有能夠從拿破侖手裡奪得他佔領的歐洲任何一塊地方。然而,英國並不是戰敗國,只是由於孤立,才被迫作出這樣重大的讓步。英國作為海上統治的霸主決不能容忍海上霸權的任何削弱,特別不能容忍削弱它對歐洲大陸的影響,所以,它並不準備履行和約條款。拿破侖心裡也十分清楚,英法和約只是英法長期戰爭中的一個短暫的休戰,他毫不懷疑英國會隨時出來破壞和約。他作好了再次戰爭的準備。
  亞眠和約雖然只是一項停戰14個月的條約,但這項條約卻鞏固了拿破侖的權力,他得意地看到以前對他態度傲慢的英國,如今也把他當作法國政府首腦對待,他的榮耀和權力在不斷上升。一次他和秘書在馬爾梅鬆散步時,他說:「布里昂,你也將永垂不朽了!""為什麼,將軍?""你不是我的秘書嗎?""告訴我亞力山大秘書的名字。"秘書反問道:「哦,這倒不壞!"拿破侖笑了。看得出,他對這番對話頗為滿意。
  和平給了拿破侖餘裕。1802年1月7日,約瑟芬的女兒奧唐斯·博阿爾內小姐與拿破侖的弟弟路易·波拿巴舉行了婚禮。第二天,拿破侖出發去了里昂。在那裡,內阿爾卑斯共和國的議員們在等著他選舉總統。一路上他受到了熱烈歡迎。抵達里昂後,他受到了鄰近各省的立法團和議員代表以及意大利議員的拜謁。陪同前往的波拿巴夫人跟丈夫一起觀看了演出,同他分享里昂市為他組織的盛大慶祝活動的歡樂。26日,拿破侖如願以償地獲得了內阿爾卑斯共和國總統的頭銜,他朝倫巴第主權又大大地前進了一步。
  回到巴黎後,拿破侖開始考慮制定宗教信仰法。在此之前,一派有勢力的人曾向拿破侖倡議同教皇決裂,建立一個獨立的法國天主教會,其首腦應住在法國。並指出這樣做可以使第一執政的權力大大增強。可拿破侖卻不以為然,他說:「我相信,法國一部分是要成為新教徒的,尤其是我要贊助那個傾向的話。我也確信,法國大部分仍將信仰天主教,他們會熱情百倍地反對同胞分化。我只須恢復法國原來盛行的宗教,再給少數人以宗教信仰自由,就能使每個人滿意了。"拿破侖本人並不信仰任何宗教,但卻深通心理戰略,他十分清楚地認識到教會仍能左右群眾的情感。法國境內還有4萬名僧侶,他們對人民的心理足以發揮強大的影響。為了使自己的政權獲得強有力的支持,拿破侖決定與天主教合作。1801年7月15日,拿破侖關於重建天主教信仰一事同新教皇庇護七世達成了政教協議。一個月後,《箴言報》發表了一項告示,措詞如下:「明天,熱月27日,即8月15日(星期日)是聖母升天節,屆時,巴黎聖母院教堂和各教區教堂都將舉行感恩讚美詩歌誦會,以示廣施恩德……。"人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些曾被革命風暴掃除的歷史垃圾如今重又出現在法蘭西共和國的官方報紙上,人們不由得感歎革命早已成為往事。
  1802年4月,立法院通過政教協議和教會組織條例。4月11日,莊嚴的《讚美上帝頌》在巴黎聖母院演唱,這華麗壯觀的儀式吸引著無數聽眾,拿破侖與許多將軍也驅車前往。第二天,拿破侖問起奧熱羅對儀式作何感想,這位將軍答道:「全都非常好,什麼都不缺,只少了為推翻你現在正建立的東西而死去的千百萬人。"拿破侖頗為不悅。
  拿破侖要利用亞眠和約所帶來的短暫和平來鞏固法國對殖民地的統治。早在督政府時代,聖多明各島宣佈脫離法國獨立,著名的黑人領袖杜桑·盧維杜爾在這個島上建立了鞏固的領導地位。權力日昇的拿破侖決定派兵遠征此島,使其重新歸順。1801年12月,一支遠征軍浩浩蕩蕩地離開了法國海岸。司令一職由拿破侖的一個妹夫勒克萊爾將軍擔任。之所以任他為司令,是因拿破侖對他嫌惡甚深。拿破侖對勒克萊爾將軍說:「這是給你的訓令。現在是你的機會,發財去吧,別再糾纏不休地向我要錢,惹我厭煩。"拿破侖給杜桑·盧維杜爾寫了一封言辭動聽的信函,提出只要杜桑能為聖多明各島歸還母國而賣力,就任命他為副總督。杜桑被這動聽的言辭騙到了法軍軍營,立即遭到逮捕,並被押送到法國。拿破侖下令把他監禁在一座荒山上的一間單獨密室裡。嚴寒的氣候、殘酷的監禁、不能同親屬會面、不能散步,最厲害的虐待終於使杜桑·盧維杜爾在監禁10個月以後就命歸黃泉了。
  短暫的和平給法國帶來了繁榮和安寧。1802年的巴黎到處是一頻繁華似錦、歌舞昇平的新氣象。每到檢閱日,巴黎人全都湧往遊藝場,興致盎然地參加各種活動。自從三級會議集會以來,各種娛樂場所還從未接納過如此眾多的遊客,各節慶日也從未顯得如此壯觀,首都也從未呈現出如此快樂的光景。人人臉上都掛著幸福的微笑,繁榮安寧的氣氛到處可見,作為其締造者的波拿巴無時無刻不感到榮耀和自豪。尤其是夏普塔爾先生在羅浮宮舉辦的工業產品展覽會,讓拿破侖大為滿意,他為法國工業達到如此高的水平以及展覽會引來眾多外國人的讚歎而得意非凡。
  國泰民安也為拿破侖集中權力、排除異己提供了機會。在這個時期,誰反對他或不尊重他,都會失去寵信。富歇是拿破侖在霧月18日政變中的得力助手。然而,富歇卻是一個善於玩弄權術的陰謀家,拿破侖很清楚這一點,他說富歇玩弄陰謀如同他一定要吃飯一樣。當時拿破侖的朋友全都反對富歇在政府中佔有席位,可拿破侖捨不得一腳踢開他,因為執政府成立初期國內叛亂迭起,而富歇卻在警務方面有著突出的才能。富歇被任命為警務部長。如今,富歇的權勢愈來愈大,不僅在巴黎,而且在整個法國,富歇以其高超的能力籠絡了一批支持者。拿破侖對這個反覆無常、兩面三刀的警務部長早有戒心,他決定趁現在國內太平解除富歇的職務。1802年9月12日,拿破侖表示他對法國目前的安全和國內平靜具有信心,決定裁撤警務部。富歇的警務部長一職也就此結束。為了不激怒富歇,拿破侖任命富歇為參議員,並在向參議院推薦富歇的咨文中宣稱:「富歇在困難時期擔任警務部長,以其才能、活動和對政府的依附做到了情勢要求的一切。雖然把他安插在參議院內,但如果事態再次需要警務部,政府將再難找到比他更可信賴的人選了。"就這樣,拿破侖巧妙地除掉了這個心腹之患。

終身執政

  勝利與和迫使拿破侖成為一位受到普遍頌揚的英雄。為了表彰拿破侖的業績,1801年5月4日,法國議會通過了執政任起再次延長10年的決議。然而,拿破侖對此並不滿意,他的目標是要成為終身執政。他向參議院提出了這一要求,可遭到參議院的否決。他沒有因此對參議院大加責難,而是對議案作了不動聲色的迴避性答覆,他說:「如果人民的願望要求參議院授與這10年任期,我將服從這新的犧牲。"他希望能從人民那裡獲得更大權力。
  1802年5月10日,法國議會順應了拿破侖的願望,決定將下述問題提交人民決定:「是否任命第一執政為終身執政?他能否有權指派繼承人?"佈告張貼在巴黎城內,人們駐足觀看。許多人讀過以後,發自內心地說道:「法蘭西現在和將來能夠獻給執政官的一切,永遠低於他為法蘭西所做的一切。」5月12日,選舉活動開始。警察局秘書處、每個市政廳、每個法院書記室都擺上了兩個登記簿。贊成拿破侖為終身執政的在一個簿上簽名,反對的則在另一個簿上簽名。警方人員混雜在選民當中,精心地搜集著選民的反應。可是,警探所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是讚揚執政官的。
  選舉在興高采烈的氣氛中進行,反對者寥寥無幾。最終選舉結果不言而喻,但巴黎市民還是懷著某種激動心情等待公佈最後結果。2個月後,統計結果出來了,3568885名法蘭西公民贊成波拿巴榮任終身執政官,反對者僅8374人。人們沉浸在無比興奮中,似乎法蘭西命運會由此永恆地確定下來。
  1802年8月2日,拿破侖終於被任命為終身執政。儘管許多效忠共和政體的將軍,如卡爾諾、馬塞納、莫羅都投下了反對票,但那也無濟於事了。
  不久,拿破侖又向審議各種新法典的委員會表示贊成羅馬法關於過繼的規定,他說這樣選定的嗣子比親生兒子還要親。人們十分清楚拿破侖是想過繼一個他兄弟的兒子作嗣子,因為約瑟芬已無法為他生兒育女。1802年8月4日,保守的參議院以一項簡單法令授權他用遺囑證書的方式指定執政一職的繼承人。現在連感覺最遲鈍的人都已看清第一執政已大權在握,恢復帝制是遲早的事了。
  這兩項參議院法令公佈之後,一些有利害關係的謀士紛紛聚集到第一執政的周圍,提出應恢復古代的各種稱號,說這比共和國的各種形式更能同人民托付給他的新權力相配。然而,老練的拿破侖認為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切得等待時機。他對布里昂說:「到時候一切自會來的。不過,布里昂,你要明白我必須首先採用尊號,這樣,我要授給的其他稱號就自然有了來源。最大的困難已經克服,無須再瞞騙什麼人。人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終生執政同帝位之間只有一步之差。但是,我們必須多加小心,保民院有些愛找麻煩的傢伙,但是我會提防他們的。」
  拿破侖要當皇帝的念頭引起了一個女人的嚴重不安,那就是波拿巴夫人。約瑟芬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生兒育女了,一旦拿破侖成了法國的皇帝,皇帝難道不應賦予自己的臣民一個屬於自己血統的繼承人嗎?為了有自己血統的繼承人,皇帝難道不會同自己離婚嗎?每想到這,約瑟芬便不寒而慄。不久前,拿破侖的弟弟呂西安曾向約瑟芬暗示,第一執政必須同別的女人有個孩子,以便有個繼位的嗣子。約瑟芬為此抽豈不止,同時又氣憤難忍,她認為這是呂西安給拿破侖出的餿主意。有一天,約瑟芬不待通報便逕自走進丈夫的房間,她紅光滿面,溫柔地坐在拿破侖的膝頭,用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和臉龐,柔聲對他說:「我懇求你,波拿巴,不要做國王!是呂西安慫恿你為王的吧?別聽他的。"拿破侖和平地回答她:「你瘋了,可憐的約瑟芬,是你們聖日爾曼郊區家庭的那些富貴老孀婦,還有你們那幫羅許富科1給你講的海外奇談吧!……好吧,現在別打攪我了,你去吧。"約瑟芬仍然放心不下,"離婚"兩字始終像惡夢一樣縈繞著她。她從拿破侖的沉默寡言和他所流露的表情中,感覺到大禍即將臨頭。拿破侖時而悶悶不樂,默默無語,似乎在疏遠她;時而又像往昔那樣激情漾溢,溫柔體貼,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對她說:「我可憐的約瑟芬,我永遠也無法與你分離。"如今的約瑟芬就好像是被允許在屠刀下苟延殘喘的囚犯,隨時都會得到一張死刑判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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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羅許富科(1613—1680),法國作家。

重啟戰端

  拿破侖從不指望能與英國長久地和平相處,因為他知道英國是不會心甘情願地執行亞眠和約中的條款。另外,他始終認為征戰的勝利是他穩固統治的一個有效手段。他說:「我的權力有賴於我的榮譽,我的榮譽又有賴於我所贏得的勝利。我的權力如果不以新的榮譽和新的勝利為依據,就會喪失。征戰獲勝造就了現在的我,也只有征戰的獲勝能使我保持我的地位。"這種想法一直在他頭腦中佔上風,成為他行動的主導原則,他不斷夢想新的戰爭,把戰爭的火種撒遍全歐。他經常對人說:「一個新產生的政府,必須使人眼花繚亂,一鳴驚人,否則就會倒台。"他內心翻騰的是進取不息的願望,這樣一個一刻也不能停息的人,是不會長期坐在和平環境中坐享清福的,他時刻在準備著戰爭。
  亞眠和約簽訂後沒多久,英法雙方都在破壞和約。拿破侖利用戰爭的間隙,重建法蘭西殖民帝國。1802年6月26日,土耳其與法國簽訂和約,為法國開放博斯普魯斯和達達尼爾兩海峽;法國著手在地中海東岸各國重建領事館;法國分別同的黎波里的帕夏和突尼斯的貝伊締結了條約;1802年8月,法國同阿爾及利亞總督訂立了條約,法國勢力還伸向伯羅奔尼撒半島和塞爾維亞;同年8月底,法國塞巴斯蒂亞尼將軍訪問了的黎波里、埃及、敘利亞,並同當地首領建立了聯繫;1803年3月6日,法國軍事代表團起程前往印度。法國這一切舉動嚴重地威脅著英國的殖民霸權。與此同時,拿破侖的歐洲大陸政策也咄咄逼人。他拒絕從荷蘭撤軍,把荷蘭牢牢地控制在手中。1802年秋,他向瑞士宣佈,他想在瑞士實行新的國家體制,建立一個"與法國友好的"政府。他在說明這個要求時,特別指出瑞士的地理位置是在法國和法國所屬的意大利之間,他派內伊將軍帶領3萬士兵開往瑞士國境。瑞士不得不屈服。同時,法國還吞併了厄爾巴島、皮埃蒙特。呂內維爾和約以後的德意志各邦,已被拿破侖嚇得心驚膽顫,拿破侖乘機把他們當成奴僕一樣看待,法國勢力在德意志也得到迅速擴展。這一切,英國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同時它也不想容忍。
  英國針鋒相對,拒絕從馬耳他撤軍。顯然,英國也在尋找戰爭,而這一舉動也正好激起拿破侖的好戰情緒,他可以向法蘭西人民冠冕堂皇地解釋:和平破裂是違背他的意願的,立即宣戰是豈不得已的、是合理的。1803年初,英法關係十分緊張。這時,英國國王致書國會,述及法國各港口正在準備武器彈藥一事。拿破侖得知後大發雷霆,他當著別國大使的面,怒氣沖沖地向英國大使惠特沃斯提出了一連串的質問:「你們的內閣是何用意?造謠說我國各港口正在武裝,動機何在?怎麼,這種方式就能使各國輕信,或完全忽視我國的真實意圖嗎?瞭解實際情況的人誰都會看到,只有兩艘運輸船正在裝備以駛往聖多明各,那個島嶼吸引了我們的全部注意,佔去了我們可以動用的一切資財。你們為什麼這樣抱怨不已?難道和平已經成了負擔,可以甩掉了嗎?歐洲又將陷入血泊中嗎?你們在做戰爭準備!想裝腔作勢嚇唬我們!法蘭西只能被打倒甚至毀滅,但是永遠嚇不倒!"拿破侖講話時盛氣凌人,大叫大嚷,英國大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弄得瞠目結舌,不知所措。事後惠特沃斯寫信給自己的上司外交大臣霍克斯貝裡公爵說:「我覺得與其說是在聽一個歐洲最大國家的首腦講話,不如說是在聽一個龍騎兵上尉講話。」
  誠然,這個從小就是傲慢的、陰鬱的、極易激怒的、幾乎蔑視普天下的拿破侖很喜歡暴跳如雷。但是,他有時表現出來的狂怒卻是有著明確的目的,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不是由於天生的暴躁。他故意表演一些狂怒的場面,他有著很高的表演才能,裝得逼真,以致只有最瞭解他的觀眾才能猜出這個喜劇。這次他對英國大使所表演的那場大發雷霆的戲,終於把兩個大國拖入了戰爭狀態。
  2月20日,拿破侖在給立法院的咨文中譴責了英國。3月8日,英王在議會開幕詞中駁斥了拿破侖的譴責,議會通過了徵召民兵的決議。3月13日,拿破侖在接見英國大使時又一次表現出狂怒。"總之,你們想打仗,你們還想打15年的仗,而且你們要逼我這樣做。"如果你們先拔劍出鞘,那就讓你們知道,我要最後一個插劍入鞘;如果你們要進行武裝,我也要武裝起來;如果你們想打仗,那我也打仗。你們也許會消滅法國,但你們要嚇唬它,那是辦不到的,倒霉的將是那些不履行條件的人!要麼歸還馬耳他,要麼就是戰爭!」
  3月15日,英國阿丁頓首相提出要在馬耳他佔領10年,作為法國進行新的擴張而給予英國的補償。4月26日,英國大使惠特沃斯奉命向法國提出最後通牒,要求拿破侖同意英國繼續佔領馬耳他,如果7天內不表示同意,英國大使立即回國。5月初,英國大使離開巴黎,英國艦隊開始襲擊法國船隻,英法之間斷絕了外交關係。
  34歲的拿破侖精力異常旺盛,他在強大的敵人面前充滿勝利信心。他在向參議院、立法院、保民院致送的咨文中指出:「法國千方百計促使英國恪守和約,可是無效。英方拒絕了每一次提議,其要求越來越蠻橫。可是,法國決不屈服於威脅,並將為信守和約和法蘭西的榮譽而戰鬥。而且確信,由於法國的事業是正義的,人民是勇敢的,它有權期望得到應有的結果。」
  拿破侖首先佔領了整個漢諾威,這是英國國王在德國的一大塊領地。接著,又佔領了南意大利的一些還沒有法軍駐紮的據點。他命令荷蘭和西班牙提供海軍和陸軍來援助法國。同時,他下令在一切附屬地沒收英國商品,逮捕居住在法國的英國人,一直拘留到英國簽訂和約為止。拿破侖還積極組織法、俄、普反英聯盟,但未獲成功。這時,英國正以大量英鎊開路,籌劃組織第三次反法聯盟。
  為了趕在歐洲大陸封建國家聯合向法國進攻之前戰勝英國,拿破侖開始了上台後的最緊張的、規模最大的對英戰爭準備。他在法國西部海岸布倫港建立了龐大的軍營,幾萬工人集中在那裡,夜以繼日地建造新軍艦、運輸船、駁船以及橫渡英吉利海峽所需的一切。這裡還集結著準備在英國登陸的幾萬大軍,"只要有三天下霧,我就可以成為倫敦、英國議會和英格蘭銀行的主人。"拿破侖這樣自信地說著。不言而喻,其計劃是乘"三個霧天"使法國海軍繞過英國艦隊,橫渡英吉利海峽,在不列顛島上擊潰英國,在泰晤士河邊迫使英國締結和約。
  拿破侖的登陸計劃一度遭到英國人的嘲笑,英國人認為這不過是拿破侖故意擺出的一種唬人的架勢,因為拿破侖早在1798年給督政府的報告中就已指出,沒有制海權而入侵英國是最冒險不過了,而1803年法國海戰方面的劣勢並沒有改變,遠比法國強大的英國艦隊始終強有力地封鎖著英吉利海峽。可到了1803年底,特別是1804年初,英國人再也不敢嘲笑拿破侖的登陸計劃了。這時拿破侖頻繁地巡視著法國西北部港口和沿海城市,緊張地進行著各種備戰工作。在戰爭動員中,他還向當地居民描繪著戰勝英國後的光輝前景。英國政府不斷收到有關拿破侖大規模擴軍備戰的令人膽寒的消息,英國人有點驚慌失措了。既然拿破侖在1798年能夠率領一支強大的艦隊和軍隊繞過在整個地中海上追趕他的英國海軍,並能順利地在埃及登陸,那麼這個人實際上也可以利用在地中海上罕見的而在英吉利海峽很常見的濃霧成功地渡過英吉利海峽,在英國海岸登陸。英國覺得有必要採取堅決的措施來制止拿破侖這個登陸計劃。
  如何才能制止呢?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就是不管花多少錢,迅速組織起第三次反法聯盟,從東面打擊拿破侖,從而防止他進犯英國。但被拿破侖擊潰的、至今仍未恢復元氣的奧地利雖有心再戰,卻感到力不從心。普魯士搖擺不定,俄國猶豫不決,談判還在進行。英國雖對反法聯盟的成立抱有信心,但要等聯盟成立後再行動,那就太遲了,可謂遠水解不了近渴。
  英國政府想起了俄皇保羅一世的死,精神為之一振,何不讓這齣戲在拿破侖身上重演?英國政府知道法國保王黨首領喬治·卡杜達爾正在倫敦,他們之間可以做筆交易。
  1803年8月的一個晚上,海面一片漆黑,喬治·卡杜達爾及其一夥乘坐一艘英國船隻,悄悄地在諾曼底海岸登了陸,然後立即前往巴黎。喬治·卡杜達爾是個十分狂熱的人,他在旺代曾幾十次將自己的生命孤注一擲,幾次瀕於死亡的邊緣。這次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倫敦給他的密令,回國刺殺拿破侖。在他看來,拿破侖是他所憎恨的革命獲得勝利的象徵,是妨礙合法的國王路易·波旁登上王位的篡位者。
  這些保王黨人一直與巴黎保持著聯繫,他們有秘密的聚會地點,有安全的避難所。為了使刺殺陰謀獲得成功,他們想找一位在軍隊中享有威信的將軍來協助他們。他們選定了莫羅將軍。莫羅將軍是法國最有才幹的將軍之一,他對大權獨攬的拿破侖十分不滿,認為拿破侖背叛了法國革命原則。特別是看到拿破侖有意於恢復帝制,這種不滿就大大加深了,從此,他對拿破侖政府採取了沉默的反對立場。保王黨早已瞭解這一點,他們決定把他拉入這場陰謀中來,利用他幹掉拿破侖。參加陰謀活動的還有另一位將軍旗什格魯。皮什格魯在果月18日以後被流放到圭亞那島,後來逃了回來,現在正秘密住在巴黎。皮什格魯充當了保王黨和莫羅將軍之間的聯繫人。莫羅向皮什格魯表示:同意採取行動反對拿破侖,但不願為波旁王朝服務。他拒絕同卡杜達爾會談。正當這些保王黨人積極策劃推翻拿破侖的陰謀活動時,拿破侖派到敵人內部的間諜探明了陰謀的全過程。1804年2月15日夜,莫羅將軍在自己的住宅中被捕。他的副官們亦受牽連,一一落網下獄,甚至連不在巴黎的副官也未能倖免。8天後,皮什格魯的房東接受了30萬法郎賞金後向警察當局告了密,皮什格魯也被捕了。不久,皮什格魯用自己的領帶勒死在監獄的地牢裡。
  全部陰謀分子陸續被捕。拿破侖對這一陰謀事件暴跳如雷,他知道這是英國人指使干的,也知道波旁王朝的人在密謀中起了領導作用,他大吼道:「波旁王族以為我不會對他們的謀殺活動進行相應的報復,那是妄想。"塔列蘭聽見了,為了阿諛奉承,也為了向憎恨他的保王黨報復,他在一旁添油加醋道:「顯然,波旁家族以為,您的血沒有他們的血那樣高貴。"拿破侖被這句話氣瘋了,他要找一隻波旁家族的替罪羊以洩心頭之恨。
  這只替罪羊很快就找到了,他就是居住在中立國巴登的當甘公爵,他是當時唯一能加以綁架的波旁王室的重要成員。這時法國已支配著德國的西部和南部,這給逮捕當甘公爵提供了很大便利。1804年3月14日晚,一隊法國憲兵部隊闖入巴登,進入埃登海姆城,包圍了住宅,逮捕了當甘公爵,並連夜將他押往法國。3月20日,當甘公爵被押至文森斯城堡,軍事法庭連夜開庭審判,罪名是他參與了謀殺拿破侖的陰謀。當甘公爵在審訊中承認自己起望看到新的反法戰爭和拿破侖政權的覆滅,但他堅決否認參與謀殺拿破侖的陰謀。儘管毫無當甘公爵參與陰謀的證據,他還是在當晚深夜2點45分被判處死刑。當甘公爵給拿破侖寫了一封信,請求法庭一定要將這封信交給拿破侖本人。軍事法庭庭長於蘭將軍也想以法庭的名義給拿破侖寫一份呈請減輕判刑的信件。這時,從杜伊勒裡宮特別派來的監督審判的薩瓦利將軍從於蘭手中奪過筆,說:「您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剩下的應該由我來辦了。"凌晨3點,當甘公爵被拖至文森斯戰壕,在那兒結束了生命。
  拿破侖明知當甘公爵沒有參與陰謀,但他就是要通過波旁王室一位著名人物的鮮血來為自己的被刺報復,他要借此表明同舊王朝決裂的決心,為自己建立新王朝掃除障礙。當甘公爵的死震動了巴黎,拿破侖的恐怖令人驚駭喪膽,拿破侖性格中殘酷的一面暴露無遺。正如他自己所說:「我有時是狐狸,有時是獅子。進行統治的全部秘密在於知道什麼時候應當是前者,什麼時候應當是後者。」
  在槍斃當甘公爵的前幾天,終於逮捕了卡杜達爾。在逮捕這個高大的布列塔尼人時,他進行過拚命抵抗,打死打傷了好幾個密探。最後,他和他的同黨全都被送上斷頭台。莫羅將軍被逐出法國。
  槍殺當甘公爵引起了舊世界的仇恨,加速了新的反法聯盟的建立,同時也給拿破侖帶來了與舊制度鬥爭堅決的聲譽。再加上國內宗教和平的建立,民法典的頒布與貫徹,經濟繁榮的出現,拿破侖的威望在不斷提高。這一切為波拿巴王朝的建立鋪平了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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