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公的揣度一點不錯,康熙同時召三藩覲見,本意是傚法趙匡胤席前奪兵的故事,但吳三桂稱病不來,康熙的奪兵計劃便不能施行。他那熱得發燙的心也只好涼了下來,代之而起的是難以壓抑的憤懣。他忍著一肚皮的氣,在乾清門和顏悅色地接見了代父行禮的吳應熊,又賞銀子又賜藥,下詔慰諭「病」了的吳三桂。退下來之後他越發覺得渾身不自在。
可生氣歸生氣,正經事還得辦。過了正月十六,康熙下詔令已經入京的尚可喜和耿精忠入內,在乾清宮正殿接見議事。鑾輿路過乾清門時,康熙掀起明黃軟緞的窗簾向外張望了一下,見耿精忠和尚可喜兩個人穿著簇新的鵝黃團花龍褂,俯伏著身子正在叩頭,不禁含笑大聲說道:「二王遠道而來免禮了吧。」說了腳一頓,令乘輿停下,在丹墀下一手挽起一個,呵呵笑道,「朕倒沒料到你們來得這麼早。在京還過得慣?這裡天氣比不得廣東、福建,要多加些衣服才成啊……」一邊說,一邊沿甬道向正大光明殿緩步而行,語氣神情都透著十二分親熱。上書房隨侍大臣索額圖、熊賜履,議政王傑書、一等公遏必隆等率領部院大臣,早就侍候在殿門口,見他們過來,忙一齊跪下,直待三人先後進殿,方起身魚貫而入,斜溜兒伏在殿口。
康熙命耿精忠、尚可喜坐下,端起御案上的奶汁嚼了一口,這才仔細打量面前這兩個異姓王爺。上次他們是康熙三年覲見的,已經離別整整六年了。尚可喜已大見衰老,目光也失去昔日的神采,顧盼時頭部不斷地癲顫,手腳都顯得有些呆滯。耿精忠卻正當盛年,挺胸凹肚,正襟危坐。
「你們住在哪裡?」
聽到皇上問話,耿精忠忙從椅中欠身,賠笑說道:「回皇上的話,尚可喜住在兒子家,奴才住在弟弟家。」
原來耿精忠的弟弟耿星河與尚可喜的三兒子尚之禮和吳應熊一樣都是他的姑父。尚了老公主。用漢人的話說是駙馬,滿語叫「額駙」。這幾個人都羈留京師住在額駙府,做散秩大臣。耿星河和尚之禮,都是吟風弄月的浪蕩公子,酒色之徒,不問政事,哪個也比不得吳應熊。別看他明面上老老實實,背地裡卻和外邊的督撫大員廣為結交,三兩日便和雲南書信往來一次。
聽了耿精忠的話,康熙點頭一笑,沉吟片刻,轉臉吩咐侍立在旁的養心殿總管太監小毛子:「傳話給內務府,賜銀給二位額駙每家三百兩。」又向耿、尚二人笑道,」朕知道你們手面大,你們不要說朕小氣。這兩個額駙人品才學都好,再歷練幾年,朕還要叫他們分掌部院的事呢……」說著,又笑了笑。
這兩個「好」,當然就是說吳應熊「不好」。尚可喜見耿精忠不搭腔,忙笑道:「奴才們便有三萬銀子也比不得這三百兩體面。這次來京,聽之禮說,萬歲爺勤政得很,每日辦事都要到二更天。奴才說句不知上下的話,萬歲如今到底年輕,還不懂得愛惜自己身子,到了奴才這把年紀才知道呢!萬歲一身繫著億萬百姓的安危,更要多多節勞才是。」
「朕何嘗不想享福?事情太多,不得不如此啊!」康熙目光閃爍地望著外頭白雪皚皚的宮院,慨然說道,「羅剎鬼子在東北騷擾邊境,去年佔我木城,殺我千餘百姓。這些生番用死人屍體搭起架子燒小孩子吃!西北上的事更亂,葛爾丹不知吃了什麼藥,競敢不經請旨自立為汗,又與西藏第巴桑傑勾手,大有東進吞併漠南漠北之意——你們都是精熟漢史的人,境內出這樣的事,朕豈能看著不管,還有黃河、淮河,去年秋天決口三十四處,河南巡撫衙門裡的淤泥有一丈多厚,二十多萬百姓出外逃荒……唉!」康熙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跪在門口的內大臣、大學士索額圖忽然膝行趨前幾步,朗聲奏道:「萬歲,羅剎國使臣戈賴尼即將回國,臨行前想面見皇上,請旨如何辦理?」
「他現在什麼地方?」
「在午門外候旨。」
「叫他進來,朕倒要見識一下他是個什麼東西!」
「扎!」索額圖叩了頭,起身又打了個千兒,躬身退出殿外傳旨去了。
熊賜履在班中叩頭奏道:「皇上應該盛陳威儀,以示我天朝風範!」
「哼,他不配!現有的威儀也是抬舉了他!」康熙說著便聽遠處一聲遞一聲傳進來:「羅剎國使臣進宮叩見!」大家張著眼偷望時,只見一個瘦得麻稈一樣憐仃細長的影子,腳步趔趄,左顧右盼地進了乾清門。
戈賴尼像夢遊人一樣走進了紫禁宮。這裡的富有使他吃驚。眼前到處都是黃金、白銀和精美絕倫的東方藝術品,繪著雲和龍的圖案在廷柱上盤繞,令人瞠目的錯金大鼎,金缸,鑲綴著耀眼寶石的玉如意,各種名貴碩大的瓷器,搬回任何一件,都足以使他成為歐洲屈指可數的富豪……但這裡森嚴的威儀使他減去幾分倔傲,從午門開始,兩行禁兵,釘子一樣排列著,佩在腰間的寬邊大刀拖著長長的鎏蘇。御前侍衛們像一尊尊鐵鑄的神像,按劍挺立,眼都不眨一下,偌大的宮殿兩旁跪著幾十個翎頂輝煌的朝廷重臣,連一點聲響都聽不到。殿前銅鶴,金鰲的日裡噴吐著裊裊清煙,呈現出一派肅穆莊嚴的氣氛。戈賴尼因為看得有些神不守舍,跨入殿門時幾乎絆倒了,身子在門框上重重碰了一下才狼狽地站穩了。他肩膀一聳。雙手一攤,問跟著進來的索額圖:「閣下,我該怎麼辦?」殿中人聽到他華語說得如此純正,頓時一怔。
索額圖冷冰冰說道:「按照我們大清國規定的禮節,向我皇上行三跪九叩首覲見禮!」
看著這個黃頭髮藍眼睛高鼻子的人,穿著短袖燕尾服,居然也煞有介事地甩起「馬蹄袖」,康熙幾乎笑出聲來。等他行完禮,正要開口問話,戈賴尼卻自行爬了起來,高聲喊道:
「噢!偉大的博格德汗!能在這神奇而又迷人的宮殿裡覲見您,我感到不勝榮幸。我代表至高無上的大俄羅斯沙皇陛下阿列克賽·米哈伊洛維奇大公向您致崇高的問候。」說著,便張開雙臂竟要趨步向前熱情地擁抱康熙。
但是他只跨出兩步便站住了腳。廉熙靜靜地坐著,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裡有一股不怒而自威的光亮,震懾得他不敢稍有輕薄。他僵立了片刻,無可奈何地笑道:「我們的熱情表現在我們奔放的行動上,中國人的熱情包涵在一種自然美中,有著令人欽佩的含蓄,大不列顛人也不能與之相比……我想,我還是按貴國的禮節回話吧。」說著,便又跪下。
「戈賴尼,」康熙終於開口了,「你求見朕,是為了何事呀?」
「我來求見,是為了求得對阿穆爾地區事件的諒解,請作出明智的選擇。」
「哼哼,什麼?不就是我們黑龍江流域嗎?那裡自古乃我中華邦土,與你羅剎國有什麼相干,要朕如何『諒解』?」
「當然,我無意否認陛下的話,但是,那塊土地對你們富有而遼闊的中國來說,不過是小小的」——他選不出合適的中國詞語,只好伸出小指頭來比了一下,「而對我們俄羅斯帝國來說,用處卻是很大很大,我們與歐羅巴做交易,需要皮貨,您明白嗎,而貴國需要邊境的安定……」
不等戈賴尼說完,康熙便冷冷頂了一句:「你這是說,你想要的,你就去搶,是嗎?!」這一聲斥責,震得乾清宮正殿嗡嗡作響。
「不不……不是……哦,是的。請陛下聽完我的話,我受沙皇之命轉告陛下,您應該以這塊荒涼的土地作為交換條件,求得沙皇的恩寵與關懷。只有如此,才能確保陛下國內的和平和安定。」
「噢,這倒奇怪了。我國河清海晏,有什麼不安定的?即便有事,也是我大朝家務,與你們羅剎干?」
「我是您的外臣,不妨直言相告。大汗的地位並不穩固。眾所周知,貴國南方的幾位王爺正在準備一場空前的叛亂……」
「哈哈哈哈」,廉熙突然縱聲大笑,指著尚可喜和耿精忠問戈賴尼:「你認識他們嗎?」
戈賴尼看了看坐在下面的耿精中和尚可喜二人一眼,聳肩搖頭道:「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榮幸……」
「他們就是你說的『叛亂』王爺。我們君臣此刻都在這裡,你倒說說。我們怎麼個不安定法?」
彷彿遭到重重一擊,跪著的戈賴尼身子猛地仄了一下。他來到北京已經有些日子了,可是由於索額圖對他嚴密封鎖,耿精忠、尚可喜入京的消息,他競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此刻,被康熙一句話頂死,戈賴尼臉色變得雪一樣蒼白,喃喃說道:「這是傳聞……請博格德汗和兩位王爺原諒。不過——我提醒皇上,我們強大的哥薩克在著名將領巴哈羅夫將軍的統率下已經進駐阿穆爾地區。用你們中國話來說,叫做『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話未說完,康熙「啪」地一聲拍案而起。他下了御座。橐橐走了幾步,指著戈賴尼說道:「你回去告訴米哈伊洛維奇,中國並無內亂,即或有,朕也自能平叛,不勞他萬里之外操這份狂心。我華夏天朝,乃萬國臣服之聖地,叫他早收妄想,安分守土!不然總有一天兵車相會,讓他知道我大清天威難犯——憑你今日無禮,朕本當誅你首級以示懲罰,念兩國相交不斬來使之古義,赦你不死——來!」
「扎!」
「押他回驛館,限明日午時前離開京師。哼,朕倒不信,這個巴哈羅夫,難道會比前些年死在松花江口的斯捷潘諾夫下場好些?」
魏東亭、狼譚、穆子煦、素倫等一干侍衛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聽康熙招呼,如炸雷般齊聲應道。把戈賴尼轟出了紫禁城。
一場唇槍舌劍的外交戰結束了。康熙按捺不住自己憤慨的心情,不住用眼瞧著殿內群臣,卻是一語不發。
耿精忠實在受不了康熙這沉重目光的壓力,終於開口說道:「萬歲,羅剎國如此無禮,皇上何不發兵進剿?」
康熙手指彈著茶碗蓋,心不在焉地斜了尚可喜一眼,說道:「朕也有難處啊,國家遭鰲拜亂政之害,元氣未復,一時之間,籌兵籌響都是難題。不能必操勝券,朕豈能輕易用兵?」
今天在乾清宮發生的這些事,尚可喜和耿精忠心裡雪亮,處處都是在說「撤藩」。自南明永歷皇帝死後,南方事實上已無仗可打。三藩王率幾十萬軍隊坐吃朝廷糧餉,北方外敵卻無力抵禦,看來,「撤藩」是勢在必行了。他們倆儘管心裡明白,卻誰也不肯引出這個話題,尚可喜是沒辦法。他的兵權早被大少爺尚之信剝奪得乾乾淨淨;耿精忠則是抱定主意,看吳三桂的眼色行事——吳三桂的兵比他們二藩的總和還要多,憑什麼他耿精忠要做這出頭椽子?
康熙見耿、尚二人裝聾作啞,心裡不禁一陣上火,覺得不能一味地對他們示柔。他目光如電掃了兩個王爺一眼,冷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朕請三位藩王入京,原本為的就是共商這件事。吳三桂『病』了,你們二位又不能全然作主。算來三藩實到一藩半。想起來真有意思,朕難道連羅剎這個跳樑小丑也奈何不得?」他本想說「朕這裡難道設了鴻門宴」,話到口邊又改了。
尚可喜苦笑著辯解道:「奴才臨來前,曾派人往雲南看吳三桂。他確有眼疾,年前又患瘧疾,稱病不朝,似乎並無別的心思。」
「罷了,不談這些了吧。朕怎麼扯到這上頭了?朕的本意你們不要誤解,朝廷目前無意撤藩,即使撤藩也要光明正大,決不作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事!朕自束髮受教,便以誠待人——先誠意正心,而後才能治國平天下嘛。三藩若不負朕,朕是不會虧負你們的。你們也累了,跪安吧。」
打發走了尚可喜和耿精忠,康熙換了便裝,來到座落在繩匠胡同的刑部衙門,在簽押房後的大客廳裡悠閒地喫茶,等候會審傅宏烈的結果。四個一等侍衛魏東亭、狼譚、穆子煦和強驢子見他似乎心事重重,一個個鴉雀無聲站得筆直。
忽然,一個大個子武官匆匆進來,喘了口粗氣,一屁股坐在康熙對面的椅子上,心神不寧地向外望望,轉臉對康熙說道:「喂,你們堂官什麼時候下來……啊?是主上!」
康熙見他驚得面如土色,連下跪也忘記了,便笑道,「是圖海啊。你這奴才不好生呆在九門提督府,鑽到刑部衙門來做什麼?」
圖海這才忙不迭地跪下,額上豆大的汗珠已滲了出來:「回萬歲爺的話,刑部衙門正在會審傅宏烈——啊,不,奴才是來瞧瞧吳正治……」
康熙見圖海慌得結結巴巴,不覺好笑,「你和吳正治是什麼交情,怎麼又扯到傅宏烈身上,吳正治正在審傅宏烈,你摻和進來是怎麼說?九門提督的手伸得大長了吧?」
「扎。奴才該死!吳六一生前說傅宏烈乃是忠良之人。今日會審,臣有些按捺不住,前來找吳正治打聽一下消息……」說著便連連叩頭。
「起來吧,站那邊去。虧你還是將軍出身,連一點應變之才都沒有。你來吳正治的法司衙門撞木鐘,不怕朕治你的罪?」
「奴才與傅宏烈並無瓜葛,而且奴才不主張撤藩,政見也不同。傅宏烈上書言政是為國家社稷。其言當,聖上取之;其言不當,聖上捨之。臣以為——」
「你不要講了,你到簽押房傳旨,朕要見傅宏烈。」
「啊?」圖海大感意外,見康熙臉上毫無表情,忙又答道:「扎」。
傅宏烈跟著圖海進來了。他腳下釘著四十斤重的大鐐,在寂靜的院中嘩啦嘩啦響著,雖然步履蹣跚,臉上卻像剛睡醒的孩子一樣平靜。刑部吳正治和滿漢侍郎、科道等一群官員因未奉詔進內,只在刑部天井院裡向上叩了頭,遠遠退到一旁,不安地注視著這座立刻變得至高無上的簽押房。
「傅宏烈。」康熙捻著胸前的朝珠,對伏在地下的傅宏烈說道,「此時此地,你心裡在想什麼?」
「罪臣在想……」傅宏烈身上一顫,他完全沒想到康熙會問這個,便抬頭望了一眼康熙,答道,「此地自前明至今,一直是國家掌刑之地,由此向歸宿走去只有咫尺之遙。萬千奸惡之徒在此伏法,亦有仁人志士在此蒙冤受辱……此時罪臣不意得見聖顏,一訴衷曲,臣雖死,快何如之。」
「爾有何衷曲可訴?爾不過一個小小知府,竟敢妄言國家大政,離間君臣和睦,還不是死有餘辜。」這話聲音雖不高,透著極大壓力,圖海和魏東亭等人心裡竟不禁起了一陣寒慄。
傅宏烈橫了心,答道:「聖上這話差了!」在場的人都嚇了一大跳,卻聽傅宏烈接著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臣職在司牧?臣親見吳三桂和尚可喜父子倒行逆施,橫行不法,若緘口不言,明哲保身,則有欺君不報之罪;若直諫犯顏,又有妄言亂政之罪——是進則身死,退則心死,身死與心死孰佳?求聖上明斷」。
康熙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從高空中一下子沉落下來,「捨生取義」四個字閃電般劃過;劃得他的心一陣疼痛:這樣一個人物,竟遲至今日才發現!他沉思一下,提高了嗓音朝外喊道:「吳正治,你進來」。吳正治答應一聲,三步兩步跨進來,還沒有跪穩便聽康熙說道:「你們準備將博宏烈如何處置?」
「腰斬」。
「不能輕一點麼?」
「回萬歲的話,臣只能依律定罪,恩自上出,減刑輕判應由皇上特典。」
「嗯。那就……棄市吧。其實棄市如同殺頭,雖然也不免一死,但是比起腰斬,總算輕了一級。」康熙說完舒了一口氣,瞟一眼傅宏烈,又說,「你方才說得很好,朕成全你——不要怨朕狠心,朝廷有朝廷的難處。你還有什麼話麼?哦,你的老母、幼子,朕當關照戶部著意撫恤……」一邊說,一邊審視著傅宏烈。
傅宏烈此刻聽到老母、幼子,真比萬箭攢心還要難過。他飽含著淚水,強壓著沒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是伏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禮,顫聲說道:「罪臣無話可言……謝恩……」站起身來又向圖海和吳正治各作了一個揖,含淚笑道:「吳兄,圖兄,小弟就此別過了!」便提著大鐐昂首向廳外走去。
「站住!」康熙突然起身斷喝一聲。他的臉一下子脹得血紅,幾步從廳中跨出,目光如電地盯著吳正治,一疊連聲命令:「給他去刑!」說道腳步一步不停地走近傅宏烈,一邊看著兩個司道官員忙不迭地開鎖去刑,一邊撫著傅宏烈的肩頭說道:「好!果然是肝膽照人,果然是烈烈丈夫!殺你這樣的臣子,朕豈不成了桀紂之君?」
傅宏烈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弄愣了,待明白過來,哪裡還控制得住自己,僕身伏地號啕大哭。
康熙扶起傅宏烈,輕聲說道:「你先在北京住下。你的朋友有不少在京供職,還有朱國治也已調來北京。你在他們家養養身體,有什麼奏陳、建議,可由圖海代呈。日後朕要用你這塊石頭,還叫你回廣東做官,你敢嗎?」
「奴才有何不敢?」
「好,你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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