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電話又響了。
阿彩正要去接,雨荷制止,說:「讓我來接。」
她拿起了電話筒,傳來對方的聲音。
「喂,請問雨荷在嗎?」
「啊——是你——」雨荷聽出對方是李若龍,驚喜得差點從輪椅上站起來。
「雨荷,雨荷……」李若龍連聲呼喚著,他在電話裡飲泣起來。
「是我,是我,啊,若龍——」雨荷也哭了起來。
一陣啜泣之後,雨荷驀然驚悟,他不是在獄中嗎?怎麼可以打電話來?難道他越獄了嗎?他是逃犯——他現在的處境一定很危險。
「你,你現在在哪兒?」雨荷急切地問。
「我沒事,你的腳好了嗎?」
「我沒事,你現在很危險,你到底在哪兒?」
「半個小時後,我來見你。」
「好——你到後門,有人開門接你。」
跟雨荷通完電話,李若龍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愜意,他不再驚怕什麼,壓在心頭的大石落地了。剛才在逃亡過程中,繃緊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下來。他突然感到飢腸轆轆,看到附近有一家聖安娜餅屋,買了幾塊蛋糕、一罐雪碧,拎著向中環後山走去。
他緊趕了二十分鐘路,就進入了高尚住宅區,這裡人跡稀少,環境十分幽靜。李若龍邊走邊啃著蛋糕。當他接近方家花園時,放慢了腳步,留心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動靜,判定無異常之處,快步直奔方家花園的後門。
他剛竄到後門,門就打開了,女傭阿彩已在那裡等候,她低聲對李若龍說:「跟我來。」
阿彩領著李若龍,在夜色的掩護下,沿著花徑,穿過綠籬,走向白樓。
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多,白樓的底座客廳靜悄悄的,有阿彩引路,李若龍順利地進入大廳,沿著螺旋形扶梯登上二樓。阿彩推開女主人臥房的門,讓李若龍進去,然後識趣地迴避,到樓下把風去了。
雨荷把輪椅搖到李若龍面前,她慢慢地從輪椅上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向李若龍走來,李若龍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看著雨荷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驚歎上帝創造的奇跡。他倆都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互相凝視。經過重重的劫難,這一刻的重逢恍如隔世。淚水湧出了眼眶,所有積蓄在心頭的歡樂與苦楚,所有的愛與恨,所有逝去的美好時光和回憶,都凝聚成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奔湧而出,恣意地流淌。
雨荷投入了李若龍的懷抱,伏在他的肩上抽泣,李若龍緊緊擁著她,他們相依相擁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此刻,所有的言語詞彙都顯得蒼白無力。
許久,許久,還是雨荷打破了緘默。她低聲地問道:「你怎麼出來的?」
「逃出來的。」李若龍平靜地如實以告。
雨荷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一切都是預料中事。
「今後怎麼打算?」
「沒想過。」
「若龍,你逃到外國去吧,只要能把你送走,不論花多少錢都行。
「雨荷抬起頭,噙著淚水,望著李若龍,企盼著他的答覆。
李若龍佇立著,表情肅然,半晌才搖了搖頭。
「為什麼?」雨荷焦急地問。
「你呢?你怎麼辦?」
「我,我……總能活下去的。」雨荷掩飾著內心的傷痛。
「你還能活下去嗎?」李若龍突然激憤起來,他從上衣兜裡掏出那支勃朗寧手槍,托在手中,攤在雨荷的面前,忿忿地說:「你看,這是什麼?」
「啊——你是怎麼得來的?」雨荷見到這支老父遺留下來的槍竟落在李若龍的手上,不禁大驚失色。
「這支槍是我從那次追殺你的兇手手上搶來的,你知道兇手的幕後是誰嗎?是方陽暉——是他買兇殺妻,這就是鐵證——」一直以來,雨荷對那次被人追殺懷疑,猜不透為何有人要殺她。她素來與外界甚少交往,更遑論與人結怨,唯一可疑的是方陽暉。那時她正與他打爭產官司,但她認為方陽暉再壞,畢竟夫妻一場,不至對她下此毒手,再說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與他有關。如今,李若龍拿出這支手槍,事實擺在面前,鐵證如山,真相大白,原來方陽暉真的買兇殺妻,欲置她於死地而後快。
雨荷再度悲泣起來,她哭自己與狼共枕了十幾年,竟不知枕邊人的狼心狗肺,她也哭李若龍,捲入這場風波。她對李若龍說:「為了我,你一定要走,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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