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龍感到詫異的是,方家的傭人去了哪裡?難道是雨荷支開了他們?但他不願再想那麼多了,手錶的螢光指針閃在十點,他開始慢慢地從斜坡上往下滑,腳下的落葉簌簌作響,他敏捷地躥到後門的牆下。
他把鉤索提在手上,向後退了幾步,目測好適當的距離,一甩手,鐵鉤拖著繩索像一條游動的蛇「嗖」地飛上牆頭,「橐」的一聲,鐵鉤咬住了牆體,他再用力扯了扯繩索,確定已經鉤牢,就貓下腰身,雙腳蹬著牆壁很有韻律地交替著,像猿猱般攀上了牆頭。然後他將鐵鉤反扣在外牆,沿著繩索把自己縋下院內的草坪。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他在美國留學時曾參加過海軍陸戰隊的短期軍訓,沒想到今晚派上了用場。
雖然四周靜悄悄的,但李若龍絲毫不敢大意。他像一名機警的海軍陸戰隊員那樣蹲在牆角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地形地物,然後迅速地作出判斷,接著,弓著腰越過草坪,跑到一列花籬前。他又掩蔽在灌木叢下作短暫的觀察,沒有察覺到異樣,便飛奔至白屋的底層。他將身子貼著牆壁向前摸索。到了大門,他輕輕推了推,大門緊鎖,紋絲不動。他壓低了嗓門,朝屋內呼喚:「雨荷,雨荷」,屋內毫無動靜。他抬頭望向二樓雨荷臥房,那裡有一排玻璃窗,他必須攀上二樓的窗沿,必要時只有破窗而入。
李若龍閃離大門,望見延伸出來的陽台,便把鉤索拋上去,鉤牢後,他就懸空沿繩而上,到頂時,他抓住陽台的欄杆,使勁引體向上,一個鷂子翻身,爬上了陽台。窗沿很窄,他把鉤索束在腰間,徒手像壁虎一樣貼著牆,小心翼翼地挪近靠床的窗口。
「雨荷,雨荷。」他輕聲地朝屋內呼喚。屋內一片死寂。
「雨荷,雨荷。」間隔幾分鐘,李若龍就呼喚一次。如此五、六次,仍無動靜。
李若龍正打算破窗而入時,屋內傳來「橐橐橐橐」聲。
「雨荷,雨荷。」李若龍欣喜地輕喚。「你快走!會被人看見!」
「你打開窗讓我進來。」李若龍央求。「我不願見你,你快走!」「你不開窗,我就打破玻璃。」「如果你這樣做,我將恨死你。」「那我就站在窗外不走!」雨荷不再答話,窗裡窗外又沉入一片死寂。
可憐的雨荷終於被軟化,她知道李若龍甘冒如此大不韙,不見到她不會離去。她害怕李若龍站在高高的窗沿上,萬一被人看到,事情將變成醜聞,四處張揚流播,弄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卡嗒」一聲,她無奈地開啟了窗戶,李若龍跨過窗框跳入屋內。
雨荷見到一個蒙面黑衣人跳了進來,「啊」地發出驚叫,轉身就跑。「雨荷,是我。」李若龍扯下了面罩。
「你為何這樣裝扮?」「你不開門給我,我只好當一次蒙面俠。」
「若龍,你快走吧,我求求你,別再纏著我,別再害我。」「雨荷,你聽我說……」
「我不聽不聽!」雨荷用雙手捂著耳朵。李若龍見狀,只好緘口,與雨荷保持幾米的距離站著,他知道雨荷這個時候什麼也聽不進去,只有等待她平靜下來再說。
樓下躲匿在冬青樹後面的老管家,聽到一聲貓頭鷹叫的暗號,就跑去把鐵柵的小門打開。方陽暉帶著保鏢金毛駒和阿東魚貫而入。
方陽暉抬頭望了一眼二樓,附在金毛駒和阿東的耳朵,低聲地交待:「他們剛上去,再等十幾二十分鐘,看我的手勢才衝上去。」兩名保鏢點著頭。方陽暉指揮他們埋伏在樓下,隨時準備行動。
樓上,李若龍和雨荷並不知道他們已經墜入了方陽暉布下的羅網。
屋內靜得可以聽見對方的心跳。
「雨荷,」李若龍嘗試著開口說道:「這樣站著不是辦法,你聽我說幾句話,說完我就走。」雨荷雖然一直摀住耳朵,但她從指隙間仍然聽清了李若龍所說的話,她慢慢地垂下了雙手。李若龍想走近她,剛跨出一步,雨荷就驚嚇地後退。「你不要過來,你就站在那兒講。」李若龍收住腳步,舉起雙手安撫她:「好,好,我站在這兒講。」「講完你就走!」雨荷決絕地說。「好,講完我就走。」
雨荷微微側著身子,並不望著李若龍。李若龍說:「雨荷,我真不知如何對你講,我……我……」李若龍語噎,淚水奪眶而出。雨荷認為他和方陽暉一樣只不過在做戲,乾脆厭惡地背過臉去。李若龍鼓起了勇氣,聲音沙啞地說:「雨荷,我不能瞞你,我要告訴你,我……我是陰陽人。」
雨荷聽罷,不啻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她猛地轉過身來,目瞪口呆地盯著李若龍,眼睛射出可怕的光芒。
「雨荷,你嘲笑我吧!鄙視我吧!痛恨我吧!」李若龍歇斯底里地叫喊著。
「若龍,」雨荷低低地喚了一聲,伸出雙手,緩緩地走向李若龍。
她拉起了李若龍的手緊緊地攥住,慢慢地把頭倚在他的肩上,絮絮地在他耳邊說:「啊!可憐的人。」她止不住淚如雨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