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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4月13日星期三]

  兩天中,周歡都沒有露面。麗亞打電話給他,他說忙,抽不出空來。隔一個小時再打,卻關機了。
  我心中忘不了紫玲,給太陽泳池打去電話,說她不在,請假出去了,三天後才能回來。我有些不快,她能去哪裡,為什麼不給我一點消息?
  今天下午,麗亞下去證券公司,打開VCD,看了半部《裸者》,不想看了。她進了臥室,一會兒傳出嬌柔的聲音:「陶,我的脊背酸痛,好酸痛,你來給我推推好嗎?」
  我哼了一聲,坐著沒有動。她比過去客氣多了,如果過去她要我推,那會毫不客氣下命令,現在她卻用請求的語氣,我不忍心聽她多說,走了進去。她已經和衣臥在床上,圓圓的臀部高高地隆起。我伸出手,觸到她的脊骨,她身上的肉比以前厚了,皮膚下積了一層不薄的脂肪,尤其當我的手移到她腰際,我發現原本細細的柳腰,現在已經粗了一圈。我心中不免生出不少感慨,她的發胖,一定是缺少愛的消耗,愛的刺激。性愛、情愛都是高運動量、高消耗的活動。它們是火焰,把身體內多餘的脂肪、熱能全都焚燒掉;它們是刀子,會把一根木頭劈削得玲瓏剔透,跟瘦竹一樣苗條。在我看來,臃腫的肉體,一定是缺少電鞭的抽擊,如果也有性的交配,那毫無疑問是低質量的。
  這麼想著,我忍不住撲哧一笑。她敏感地聳動身子,問:「陶,怎麼了,你發現什麼不對?」
  我說:「沒什麼不對,一切都很好。」我手下已經懶了,提不起勁。我退坐在一邊。
  她鬆一口氣起來,心中也明白。過一會兒說:「你頭痛病還犯嗎,我還常常想起。那頂裡克帽一直放著,等著你來用。」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果然見了那頂坦克兵頭盔一樣的帽子,我說:「謝謝你,帽子我用不上了,說也奇怪,這幾個月裡,我頭一次也沒痛過。」
  她臉上就有神秘的表情劃過,不知是為我欣慰,還是為裡克帽無用武之地而難過。她點了一支煙,長長地吐了一口,說:「陶,我想你會回來的,你果然回來了。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兩人都有一個機會……」她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好像發了虐疾一般。
  「什麼機會……」我聽懂了,還裝作不明白一樣。
  「你說過……要和我結婚的……,當時我很感動,還有一個人真心地對我……我一直沒有忘記。」
  天哪,她一直記著我那句話啊!那不過是我為了打擊她的驕橫,同她開的不大不小的玩笑。如果我現在說穿,說當初就是哄她的,那是不是太殘酷了?
  可能她對我曖昧的表情作了不確切的理解,她熱切地說:「你沒有改變想法,對嗎?不過是幾個月,你想著我們的過去,一直想回來。你之所以憤而離開,是因為我突然對周歡好,而冷落了你。這樣做是我的錯啊……所以當警察把你扣起來,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我能救你出來,不是這樣的嗎,就是這樣的啊!」
  我啞口無言。從她的角度看,她是依次類推,順理成章。我能說什麼,事情是越發地糟糕了。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下把身子移近我,肌膚緊緊貼著我的肩膀:「我們還和過去一樣。告訴你實話,我還有資金,還可以從股市上扳回來……以後,你就不再是一個操盤手,你和我一樣,你也是股東,資金是我們兩個人的。我不相信股市會一直跌下去,靠我們兩個人的智慧,一定會贏回來!」
  我雙目對著她的臉,可是我的思想卻飛到別的地方。她的話從我一個耳朵中進入,又從另一個耳朵出去。我想著紫玲,離開她不過3天,我現在才明白她已經進入我的血液,化成我的靈魂,是我須臾不能離開的。我的眼前出現一幅幅圖畫:我在雞鳴寺第一次見到她,她似一顆鮮美無比的野葡萄;3個月的漂泊,又讓我覺得一顆沒有受污染的心是多麼難得。我想,我和她的關係,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
  「你聽清我的話嗎?你沒有聽清?」她急迫地搖我的手。
  我期期艾艾地說:「恐怕我不能……」
  「什麼?」她臉上一瞬間湧上了驚懼的神色,「還有什麼不能?哦,我知道你了,你在擔心周次,這和他沒關係!對你說實話,同他在一起,我時常很緊張,不知下一個小時會發生什麼。和你在一起,我心底裡非常地舒暢自由。如果你在意,從此以後,我再不會和他有那種關係,我可以向你保證……」
  「你不要再說下去,」我伸出手摀住了她的嘴,「不為這些,這些都不是原因……我覺得,我們並不合適,性格、追求都有很大的差異……」
  「我們過去不也在一起了麼,這些差異不要緊。你到底還有什麼原因?」
  「我到外面去走過了,你知道,世界不僅僅是股市……我的書法荒廢太多了,差不多已經退出了這門偉大的保守藝術……還有,我發現了許多都市毛病……」我越來越說不清了。
  「陶,你讓我聽湖塗了。」
  我說:「我們兩個分開,比在一起好。」
  她的嘴張開了,啊了一聲,臉上的表情急劇地變化,到了失真的地步。她的腦勺向後仰去,倒在了床上。我心裡輕鬆了,話說穿了反而好。我在想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她突然坐了起來,情緒激動地說:「我知道為什麼了,就是那個山村來的女孩子,就是她!沒有她以前一切都是好好的……你以為我不知道,這3個月,你就是同她鬼混在一起……她奪了你的魂……」
  我反駁她,她像一頭母虎一般撲到我的身上:「你還狡辯?還想賴?」
  我用力甩開她,她站腳不穩,倒在地上。她想拉住我的腳,我從她的身上跳了過去。
  我出了門,通通通地下了樓梯,從沒有關上門的屋裡,傳出了她的撕裂的喊聲。我下樓騎上了鈴木,雖然破舊,它還是竄起來了。風把我的頭髮掀開,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吵鬧喧囂。麗亞沒有猜錯,她甚至揭開了一個我都不敢承認的奧秘。如果我對麗亞說,我和紫玲至今都很乾淨,她絕然不會相信。問題是,我為什麼一定要和她乾淨?我同紫玲不可能永遠是處子,任何純真的處子,最終都會變成亞當和夏娃。
  前面是大橋,我雙手脫把,抽出一塊紅布,蒙在額頭上,又手舞足蹈地喊叫。2個路人停下看我,他們大概在想,這人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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