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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物學:難以預測與控制的力量


  核子的巨大力量為人類所掌握,是20世紀的事情。在此之後,人類新掌握的巨大力量主要在兩個方面,一個是信息技術,另一個就是生物學。在20世紀的最後一個十年,在這兩年方面進展令人瞠目結舌,到21世紀,在這兩個領域將釋放出什麼樣的力量,現在還很難想像。只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那力量是極其巨大的,很可能大到不可思議。

  如果拿生物學與單純的信息技術比較,很可能生物學將釋放出來的力量更大,而且更難預測與控制。因此,說21世紀是信息時代是不全面的,除非信息時代的概念中已包含了生物學。因此,在考慮決定21世紀人類的走向的各種力量時,不考慮生物學的力量是絕對不行的。在第一部分中,我們討論了種族,以及相關的生物學問題,在這一部分我們將集中考察一下生物學已經釋放或將要釋放的巨大而神奇的力量,以及這些力量可能給人類社會帶來的影響。其中的許多力量既可以用來給人類造福,也可以用於戰爭。這一章不是專講戰爭的,但我考慮來考慮去,還是放在戰爭這一部分講。在我看來,最廣義的戰爭,就是各種力量的激烈衝突,這種衝突的結果是大大改變了人類社會的某些方面。無論如何,這一章是需要的,我就把它放在這裡了。

  將來我們可以在手心裡長出眼睛

  最近一段時間,因為克隆羊的成功,遺傳工程在中國的新聞報道中也十分熱門。

  其實,生物遺傳工程已經造出或將要造出的奇跡是千千萬萬,無所不有的。在這裡我們僅舉出一些例子,來感覺一下它的巨大力量。我們必須記住的是,力量可以用於不同的目的。

  在《封神榜》中有個楊任,因吃錯了藥而在眼眶里長出了手,又在手心裡長出眼睛。隨著遺傳工程的發展,這很可能將成為現實:現在,德國的科學家已經讓果蠅在翅膀上、觸角上和腿上長出了眼睛(讀者可以在英國著名生物學家PatrickDixon的網址http://People.Delphi.com/Patrickdixon/找到該文。Dixon博士是《基因革命》一書的作者,後面一些有關生物遺傳工程領域的奇跡也可以從這個網址找到)。當然,果蠅是一種比人在遺傳構造上簡單得多的動物,但這一成功無論如何指出了一種可能性,將來某一天,我們真可以像楊任那樣,在手心中長出眼睛,可以伸到床底下去找東西——當然,這手用來幹別的事就不太方便了,太容易磕碰到眼睛。也許,在後胸勺上長個眼睛更管用——但睡覺容易壓著。

  蠍子跟洋白菜能配到一起生個雜種出來嗎?能!最近,牛津大學的遺傳學家把蠍子的基因加進洋白菜之中,這種洋白菜能毒死毛蟲。在土豆中也可加入殺蟲細菌的基因來殺死科羅拉多甲蟲。

  人們已經成功地培育出了「山綿羊」(Geep),因此,把人和猴的細胞湊在一起,「人猴」(Humonkey)也應該不是太難的事。「人猴」也許還會有一定的語言能力,可以用來做多種實驗。

  實際上,遺傳工程似乎可以製造出任意組合的雜種來。無論是人與獸,動物和植物,微生物與動物或植物,全都可以配到一起。遺傳工程的這種力量是可以為人類帶來許多好處的。例如,在牛或羊中植入人的基因,可以使它們的奶中含有人類的蛋白質,這種奶可以用來喂早產兒。其實,克隆山羊的那個英國愛丁堡羅林斯研究所的科學家們最初的目的也就是能大批量生產這種「人類化」的羊。在豬的細胞中植入人的基因,則有可能生產出可以移植入人體的豬心、豬腎等,解決目前人體器官移植的供應不足問題。

  遺傳工程應用於人的前景是極其寬廣的。我在網上看到了一篇十分系統地介紹這一前景的文章。作者認為,對於人類基因作一些簡單的修改就有可能防治諸如酗酒、吸毒、精神分裂症、癌症、糖尿病、侵犯性過強、智齒等;也可以改變頭髮、眼睛、皮膚的顏色,身高等(亞洲的那些自慚形穢的少男少女們要高興死了)。而更進一步的修改則有可能使人長生不老,使人不怕毒藥、不怕放射性幅射;甚至能讓人看見更多的顏色——從紅外線到紫外線,聞出重金屬的氣味,嘗出酸甜苦鹹之外的其他味道。當然,造出具有超人智慧、超人體力的各種超人也是完全可能的。實際上,人類最後能把自己改造成什麼樣可能是完全超出我們的想像的。

  下一個千年,也許一張光碟就能記下你意識中的所有內容。

  美國《新聞週刊》1997年1月27日發表的SharonBegley的文章「發現秘密,大的和小的」(UncoveringSecrets,BigandSmall)寫道:「在下一千年中,我們能不能找到一種方法,把一個人思維中的所有內容下載到一台計算機中?說到底,我們的記憶、人格和思想只不過是一些信息的比特或字節而已,可以想像,所有這些都可以轉錄到CD—ROM上,並且複製,或裝進一架機器人。到那時,我們到底是誰都搞不清了(那個CD,或那個機器人就是我嗎?)但遠在這一認同危機之前,我們就將知道自己在分子水平上是什麼。」在第一部分提到過的耗資30億美元的「人類基因組項目」將在2003年或2004年完成。屆時,人類遺傳密碼的全部30億個鹼基對的排列順序將被完全搞清楚,正是這個排列順序決定了我們的大約8萬個基因及它們在我們23對染色體上的位置,這應該說是人類的分子水平上的藍圖。這個藍圖約佔不到750兆字節,如果壓縮一下,則用不了一張現在我們已在使用的CD光碟。美國的Affymetrix公司正在開發一種「基因芯片」(GeneChip)。只需要一滴血或其他什麼細胞樣本放進一塊裝有這種芯片的小板,芯片就可以非常快、非常廉價地解開提供樣本的那個人的所有遺傳密碼,將小板插入一台分析用計算機,就可把這些遺傳密碼與已知的一些樣本進行比較,發現你容易不容易得癌,能不能吃紅肉,甚至你說話時易發生什麼語法錯誤都能知道(實際上,科學家們已經發現,某個基因的變異會使得一個人不能正確地加上詞的後綴,如"-s"、"-er"、"ed"等)「人類基因組項目」完成之後,有可能繪出一張人類的「標準」

  藍圖,你的基因有沒有毛病,可以與這張「標準」藍圖進行比較。

  生物學技術恰恰趕上了與納米技術同步發展。中國的新聞媒介已經十分注意這方面的報道。在50年代,科學家就設想可以製造出能夠擺弄原子的可以自行複製的微型機器人「裝配工」。這種微型機器人可以把碳、氮、氫等元素的分子隨意擺弄,組裝出,比如說,牛的裡脊肉來。實際上,雖然小「裝配工」還沒有成為現實,可人類擺弄單個的原子、分子則已經是現實了:IBM的科學家用掃瞄隧道顯微鏡先是把35個氙原子排成了"IBM"的標識,後來又用48個鐵原子組成了漢字「原子」兩個字,其後又用各種原子排列組合成了各種立體的藝術品。讀者如果有興趣,可以在IBM公司的網址找到這些藝術品。這些藝術品——還應該加上哈伯空間望遠鏡拍攝下來的宇宙空間的照片,一個微觀,一個宏觀——是我看到的最美麗的東西,遠遠超過人類藝術家的常規想像力。對於人類自身在分子小平上的精緻入微的瞭解,再加上擺弄一個一個分子的能力,人類的力量確實會達到驚人的地步。

  科學對於人的最為神秘的一部分——思維——的瞭解也已十分深入。現在科學家已經清楚地知道大腦的哪一部分管運動,哪一部分管視覺,哪一部分管恐懼,哪一部分管語言,甚至連哪一部分管名詞,哪一部分管動詞都知道。科學家們也知道男人的大腦與女人有什麼不同——男人的大腦分工更細。憑藉這些知識,很可以想像,在下一個世紀,人類大腦裡面的內容,包括思想、情感、感覺等等,可以從外部用生物的、化學的、物理的手段進行操縱。也許到那時候,即使你什麼都不說,也可以用某種掃瞄器把你頭腦裡的東西讀出來(雖然要達到前面所說的下載每一個比特的水平時日尚遠);也許到那時候,也可以從外部用生物的、化學的、物理的手段直接向你的頭腦中灌輸思想、情感、感覺等,就像我們今天往計算機裡裝入程序一樣。

  生物武器:打個噴嚏就得癌症

  人類在生物學及其他技術領域所掌握的巨大力量無疑能給我們帶來巨大的福祉:許多過去的痛苦和匱乏都可以免除了,許許多多過去做不到的事都可以做到了。

  但造福的力量增大同時也就意味著毀滅的力量放大。

  據前面提到過的英國科學家PatrickDixon說:英國的科學家們正在研究用人類的癌症基因和十分類似於引起日常感冒的種系的病毒混合,製造一種「超級病毒」

  。雖說製造這種「超級病毒」的目的是治療癌症,但無論是有意的操縱還是無意的事故,都可能引發一個可怕的場景:染上一場最普普通通的感冒就會得癌症。

  更令人擔憂的是,也許有幾百種類似的實驗在進行,而我們根本沒有發現。

  利用現有的生物學技術,可以製造出無數種「超級病毒」,對於其中的許多種,我們可能都找不到疫苗。這些「超級病毒」都可以被用來製造生物武器。政府在研究這些生物學武器,如英國的PortonDownGermWarfar實驗室,也許還有國際犯罪組織和恐怖分子也在研究。生物武器的某些特點與我們前面提到的戰略信息戰武器十分相像。它也有低進入成本的特點:比起戰略信息戰武器可能要貴一些,但與核武器和現代常規武器相比,則要便宜得多,所以它與化學武器同被稱為「窮人的原子彈」(但這只是說,比起核武器來,生化武器更易於為不那麼富裕的國家所掌握,發達國家的生化武器當然更多、更先進);另外,它有類似於戰略信息戰武器的隱蔽性,你也很可能不知道誰在進攻,進攻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進攻的能力有多強。

  還有一件不能忘記的事就是我們前面提到過的種族識別生物武器。生物學對於人類在分子水平上的構造的認識的深入,必將為種族識別生物武器的開發開拓道路。要製造能夠準確識別大的種族群體的生物武器也許是不可能的。但小的團體,比如一個種族主義極端分子集團,則可以用前面所說的那種「基因芯片」搞清本團體成員的遺傳構造,然後製造某種「超級病毒」,使得本團體成員對這種病毒不易感染,而其他一些人則極易感染並患上嚴重的疾病。如果是一個人,或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要做到這一點也許就更容易一些。

  然而,我個人覺得更可怕的是現代科學正在逐漸掌握運用生物的、化學的、物理的手段以被害者不可抵禦的方式操縱其思維的前景。過去就有所謂「洗腦」這個名詞,但用宣傳等軟手段的思想灌輸實在是作用有限的,以現代科技的「硬」手段進行思維操縱,恐怕是強有力得多了。既然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病症,進攻性、暴燥、憂鬱等氣質特點,甚至連語法運用都有遺傳學基礎,有沒有可能在將來出現這樣一種場景:你打個噴嚏,或吃了顆洋白菜,不知不覺就被「洗」了腦,更不用說把你綁起來,腦袋上插上幾個電極直接往裡灌軟件了。

  克隆羊與對科學的態度

  公眾對於科技進步的態度往往陷進兩個截然相反的誤區:一種是對於科技的巨大力量感到恐懼,而要求阻止科技的發展;另一種是對於科技進步的所有方面都毫無保留地讚賞,不去正視,甚至掩飾其危險的一面(當然,從制衡的角度看,這兩種態度也有存在的理由)。這兩種態度在中國社會中表現得極為強烈。至少在我自己的經驗中,我常常碰到兩種人。第一種人多半是人文知識分子,他們往往對科學這玩意不瞭解,也不想瞭解,就已經排斥和恐懼了。在他們眼裡,搞科學的人,或者是支持科學的人,都是一些沒有任何道德感,一味追求力量的撒旦。

  第二種人則多半是科學工作者或搞宣傳的,他們拒絕一切對於科技進步有可能帶來的危險的探討。最為嚴厲的是給你扣上一頂「反科學」的帽子,在他們看來,你只要戴上這頂帽子,就不僅僅是不道德,而且是弱智,嚴厲行不通時,則掩飾事實。

  前一陣中外大眾傳媒對於克隆羊的報道十分熱烈。在我看來,某些文章的報道單一看往往並不全面,因此,我們必須讀多個來源的多篇文章,這樣,我們就能夠對於克隆羊這件事的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有更多的瞭解。我在這裡想重新組織一下有關克隆羊的報道,這當然不僅僅是為了「端正態度」,也是希望讓讀者對於這一重大科技事件的一些十分有趣的方面有更多的瞭解。這的確是一個非常有趣的案例。

  這次克隆羊之所以引起轟動,是因為這是第一次從成年哺乳動物的體細胞進行了成功的克隆。相比之下,美國科學家克隆恆河猴,雖是人類的近親,卻沒有這麼重要了,因為這是早已獲得過多次成功的事了。實際上,從成年哺乳動物的體細胞進行克隆,多年來都被認為是不可能的事。因為,雖然動物的每一個細胞都攜帶著發育一個完整的個體的全部遺傳藍圖,但成年個體的體細胞只管某一特定部分的功能,如肝細胞只管肝臟,視網膜它就不管了。它的遺傳密碼在其它方面的指令全都休眠了。因此,教科書上說,從成年個體的體細胞進行克隆是不可能的。

  1995年2月,英國愛丁堡羅林斯研究所的研究員基思·坎貝爾在走向同事伊恩·威爾英特的辦公室時,突然想到了一個如何啟動已經專化了的體細胞的所有遺傳信號的法子。關鍵在於誘導細胞整個進入「休眠」(quiescent)狀態。在這種狀態下,細胞的所有基因都處於同等的可以被「彈響」的狀態中,然後用一個卵母細胞中所含的特殊蛋白質把所有基因全都「彈響」。這一類似於阿基米德「我找到了」的想法居然成功了——1995年7月他們使用以「飢餓」來誘導細胞休眠的方法,成功地從成年體細胞培育出了小母羊「多莉」(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這隻小羊來自於一個乳腺細胞,而有個叫「多莉·帕頓」的什麼「星」乳房特別豐滿)。

  那麼,這種克隆技術有什麼用呢?首先是商業用途;用這種克隆技術可以大量地複製一絲不差的已被改變了基因的動物,這在過去要經過好幾代的培育,還要看運氣。以與羅林斯研究所合作的PPL製藥公司為例,他們培育體內植入人類基因,因而可以擠出「准人奶」的小母牛「羅茜(Rosie)和另外兩群母牛花了四百萬美元,而培育「多莉」卻只花了七十五萬。但以成年細胞克隆的技術有著更重要的理論研究應用前途:據研製成功「多莉」的英國科學家,羅林斯研究所和PPL製藥公司的研究人員I.Wilmut,A.E.Schnieke,J.McWhir,A.J.Kind,K.H.S.Campbell在英國《自然》(Nature)雜誌1997年第385捲上發表的合寫文章「從胚胎和成年哺乳動物細胞中獲得的成活的後代」(ViableOffspringDerivedfromFetalandAdultMammalianCells)稱,它給研究「外生變化」(epigeneticchanges)的可能的持久性和影響提供了機會,如印刻作用(一種行為模式,如孵卵器中出殼的禽類第一次只見到人,此後即發生追隨或依附於人的行為,歷久不變),以及端粒縮短等發生在成長和衰老過程中的現象。比如說,我們是不是可以把一個羊的胚胎分成三份,一份讓它出生,另外兩份先冷凍起來,等出生的那份長成年之後,再從它身上取下體細胞進行克隆,同時把冷凍的那兩份培育出來,進行對照,看看成年細胞培養出來的與冷凍的在行為上,以及在遺傳基因上有些什麼不同。這類研究必將大大加深人類對於成長和衰老的過程,對於「先天」和「後天」

  的關係等一系列極為重要的問題的認識。

  克隆技術應用於人類的前景引起了公眾極大的擔憂。在英國科學家於1997年2月27日宣佈從成年體細胞克隆成功「多莉」之後不到一個星期,美國總統克林頓宣佈:禁止使用聯邦經費從事克隆人的研究(包括體細胞克隆及胚胎克隆兩者),並要求私人研究機構自律,他說:「科學往往在我們懂得其含義之前就快速前進了。因此,我們有責任小心翼翼。我們關於克隆所知甚少,但我們至少知道,任何有關人的創造的發現不僅僅是一個科學問題,而且有關道德和精神」。其他各國政府也表明了類似的態度。

  第一個問題:克隆人究竟在技術上有沒有困難?在這個問題上,生物學家們早就學乖了,他們決不會吹牛,不能說能,而是恰恰相反,能也說不能。中國的許多報道就是根據生物學家們的這種說法。但即使我們願意信生物學家的(我們也沒有別的轍,只能信他們的),也得問問這難點究竟在哪。英國國家癌症研究所的胚胎學專家ColinStewart提出了一個難點:在羊的胚胎中,供體細胞的基因要在三至四次分裂後才會啟動,而在人的胚胎中,兩次分裂後基因就啟動了,這可能是個無法逾越的障礙。但也許很容易逾越,誰知道呢,原來幾十年中不是都說從成年體細胞不能克隆嗎?現在不是一下子就成功了?發表「多莉」論文的《自然》雜誌的編者按認為,從成年人的組織中克隆人可以在一年到十年之內實現。

  第二個問題,克隆人到底有什麼不好,竟然有人認為這跟爆炸原子彈一樣危險?

  中國的一些新聞報道把公眾的注意力引向「克隆希特勒」上去,然後告訴你:「這是過慮了」。這實際是偏離了問題的實質。因為問題根本不在於「克隆希特勒」。如果我們今天真的克隆出幾個希特勒,他們又能怎樣?時代、環境早就變了,他們也許不但不能當上元首,而且極為失落:這個世界根本聽不進他們的話,認為他們是瘋子,或許根本不理會他們。不要說「克隆希特勒」,你就是克隆出羅斯福來也沒大用,還不能忘了給他多吃點預防小兒麻痺的糖丸。

  那麼,真正的問題究竟在哪呢?巴黎的科欣分子遺傳學研究所(theCochinInstituteofMolecularGenetics)的INSERM遺傳與分子病理學研究實驗室(TheINSERMLaboratoryofResearchonGeneticsandMolecularPatholegy)的主任AxelKahn主任指出了幾個關鍵性問題。

  首先,克隆人的技術可以被用來生產人體備用器官。比如,可以把一個人的胚胎分成三份,一份出生,另兩份冷凍起來,如果出生的那一份得了病,需要移植腎臟什麼的,就可以把一份冷凍的取出來,培育成人,然後摘取其腎臟移植,這樣移植的腎臟完全沒有排異反應。如果可以從成年人的組織中直接克隆,當然就更方便了。但這樣做實際上違反了一條重要的倫理原則,這就是德國哲學家康德所說的「人的尊嚴」。這一原則要求,任何人的生命都是目的,而不是手段。這一原則對於維繫人類文明是極為重要的,即使是歷史上的暴君,敢於完全蔑視這條原則而隨意拿人的生命像畜生一樣處理的也不多。如果克隆人的技術開了這樣的先例,其後果是可想而知的。

  其次,通過兩性交配而生成的人,其遺傳構造有極大的隨機性,這是保護人類免受任何人,包括父母,事先操縱的主要屏障。允許克隆人必將導致在其他情況下對於這種事先操縱——如由當局進行的——的容忍態度。AxelKahn問道:「如果我們容忍人類創造者」製造出和他們自己十分相像的生靈,這些生靈的所有生物學特徵都是外部意志強加的,只不過是已經生活過的身體的複製品,一半是奴隸,一半是永生的想入非非,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很有一些低級趣味,卻又有錢有勢的人是想幹這件事的。特別是,據AxelKahn說,在今天這個世界中,文化方面越來越國際化和趨同化,不少人越來越覺得他們唯一能夠通過孩子流傳下去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基因了。到了那時,有錢有勢的人很可能會大量克隆自己。而且,由於樂於克隆自己的人會有更多的後代傳下去,這個世界會由越來越少的幾個最瘋狂地克隆自己的人的後代所充斥。那時,我們不僅要擔心其他生物的遺傳多樣性,而且要擔心人類的遺傳多樣性了。到了那時,社會也許會由克隆出來的若干種的人類種系組成。比如,我們可以大量克隆體內含有牛的基因的體力勞動者。那時,赫胥黎的小說《美麗新世界》中所描寫的場景真有可能成為現實。

  在這裡我們再回過頭來想一想我們在第一部分有關種族和文化問題的討論,是不是會覺得我的一些論斷更有了一些道理?這確實是一個悖論:我們的時代越來越「比特」化,但恰恰是由於越來越「比特化」,我們突然發覺自己在「比特」方面越來越缺乏獨特性,因此我們反而越來越希望在「原子」方面抓住一點什麼,以滿足我們自己關於永生的想入非非。

  如果克隆人的技術如上所述的那樣展開使用,這個社會會是什麼樣子?好還是不好?讀者自己可以展開充分的想像,並根據自己的價值觀得出結論。

  第三個問題,能夠制止克隆人的技術的發展嗎?回答是,不能。實際上,克隆人的研究早就在進行。早在1993年,喬治·華盛頓大學的胚胎學家就克隆了人的胚胎:他們從17個人類胚胎上提取了細胞,並把它們培育到了能夠植入女人子宮的程度(雖然這最後一步沒有做),該大學的一位生物學家因被發現進行人類胚胎的研究而於1997年1月辭職。科學家們對於「多莉」所表示的驚詫實際上是有點裝腔作勢的。很容易想像,有許多人,無論是出於善良的目的還是出於邪惡的意圖,在進行克隆人的研究。由於生物學研究用不著像核武器的研究那樣大張旗鼓,因此,要發現是比較困難的。羅林斯研究所的小組,也是在克隆「多莉」成功以後很久才公佈此事的,在此之前他們成功地保住了秘密。

  美國《新聞週刊》1997年3月10日發表的由SharonBeyley撰寫的封面文章「是誰創造了你,小羊?」(LittleLamb,WhoMadeThee?)認為:「多莉」給我們帶來的教益有以下幾項。首先,除了自然法則完全禁止的東西之外,一切都是可能的。第二,無論是好是壞,科學總是勝利者,倫理方面的不安也許可以在科學的道路上設置一點障礙或影響一種技術的擴散面,但道德方面的不安絕對不是吞沒一切的科學的對手。

  我認為,這兩條規律是總結得非常好的(它們也完全適用於信息技術)。對於科學,我們無論喜歡不喜歡都是制止不住的,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更多地瞭解它的進展所可能帶來的各種影響,以便與之相處,乃至加以利用。中國一些文人們的反對,猶如螳臂擋車;而中國一些科學家和宣傳工作者的作法,則猶如試圖在我們民族的腦袋瓜裡灌輸進動畫片裡的獅子概念後把他們推進獅籠,這也太危險了。正確的方法是,我們必須順應並迎頭赴上科學的潮流,但不是盲目地樂觀,而是要瞭解它的方方面面。

  克隆人肯定會出現。實際上,發表在《新聞週刊》上的另一篇文章說:美國社會已經在默許克隆人方面走得很遠了,美國社會認為,在繁殖後代和追求健康方面可以採取幾乎任何手段。其他的許多生物學方面的力量也肯定會被釋放出來:它們可以大大地造福於人類,也可以極為殘酷地毀滅或奴役人類。生物學技術是這樣,在某種程度上,信息技術,以及其他科學技術,也是這樣。在我們進入21世紀時,只有一件事是確定的,人類的力量,無論是好是壞,都將越來越大。

  生物學是更難以預測和控制的力量

  人類開頭是掌握了冷兵器,這時的力量是比較分散的,因為任何一個個人,做一把刀或一支矛都很容易。然後是掌握了熱兵器,而且越來越龐大、越來越複雜,個人或小集團很難掌握了,這時,力量就集中了起來,多半是到了國家的手裡。

  信息技術與生物技術的發展,使得力量又一次分散到了個人或小集團的手中。這是好還是不好呢?從好的方面說,力量的分散將是一種對於專制或霸權的平衡;從壞的方面說,如此分散的實體掌握了如此巨大的力量,這個世界將變得很危險。我認為,如果我們需要力量的分散作為對於專制或霸權的一種制衡的話,還是依靠信息技術為好,因為生物學的力量太難預測、太難控制了,一旦釋放出來,將出現什麼事情我們是完全無法想像的(當然,信息技術也有可能發展到這一步)。但是,如我們前面所說的那樣,我們對此無能為力,我們不可能去選擇釋放哪一種力量,我們唯一能做的是瞭解它們的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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