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芙洛在公黑猩猩中交遊甚廣。有一次。芙洛把她的傾慕者(足足有一隊人馬)都領進了營地。除了迅速開進草地來吃香蕉的大衛和戈利亞之外,還有:馬伊克,簡-比,馬克-格利戈爾,哈克司利,利基,西龍,魯道爾夫,哈姆弗裡——一句話,我所認識的公黑猩猩幾乎全到場了。他們呆在灌木叢中,沒敢靠近帳篷。後面還有幾隻母的和幼年的黑猩猩。後來,我們的新客見到香蕉不禁饞涎欲滴,終於壯著膽子紛紛從叢林中跑了出來。
這樣。黑猩猩們對營地很快就熟悉了,並且從此成了常客。這使我們考慮到有必要設一個長久性的飼食站,以便誘引猿群。使我們可以在近距離內對各個動物進行系統的觀察。
開頭我們把香蕉任意放到帳篷前的地面上,但是,事實證明這樣是行不通的。因為第一,成年公黑猩猩一口氣就可吃下五十多隻;第二,狒狒群的活動已越來越使我們感到煩惱。所以必須想出一種能把香蕉分給猿群的好方法。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前後花費了幾年工夫。我們起初在霍桑協助下製成了一批水泥箱子。裝上可以朝外打開的鍋蓋,把箱子理到了土裡。箱蓋上拴一根鐵絲,另一頭撿到離箱子一定距離的把手上,這樣箱蓋可以合上。如果要打開箱蓋,可以拔出把手上的插銷,轉動把手,這時鐵絲鬆開。鋼蓋即可打開。
安裝箱子時,年青的波蘭真菌學家克裡斯·波羅任斯基正好來到貢貝,他是來研究禁獵區的細菌疾患的。這是十二月初的事。我和雨果打算出門,克裡斯同意在我們不在的四個月裡,代為照料營地和觀察黑猩猩。克裡斯有霍桑和多明尼克做他的得力助手,而他們因為有機會獨立地記錄黑猩猩的行為,感到十分高興。
這時,我和雨果正處於熱戀之中。但是我們問自己,這會不會是我們這兩個歐洲人,由於遠離我們所熟習的環境,在非洲叢林中才產生了這種感情呢?到了文明社會,我們的感情是否會起變化呢?當然我們都相信不是這麼回事,但是我們對婚姻大事都十分嚴肅,因此決定考驗一下我們的感情。我回到劍橋繼續我的學業,雨果計劃晚些時候和我會合,然後一起到華盛頓去,給國家地理學會的成員去看關於黑猩猩的影片。我們將分手若干時候,然後再相會,不過,那是在人的中間,而不是在猿猴中間了。實際上,這樣做是多餘的,我們倆在分手時就已深思熟慮,決定了,只是誰也沒有說出來。
聖誕節前一個星期,我走了。過了幾天,到了節禮日那天,我在博恩默思家中接到一份電報:
「願意嫁給我不。愛你。雨果。」
我們決定,在安排完我在劍橋的這一學期的課,和我們倆在美國的講演之後,在倫敦結婚。結婚典禮好極了。做了一個帶有白鬍子大衛塑像的結婚蛋糕,牆上裝飾著大衛、戈利亞、芙洛、菲菲,以及我們的其他朋友的彩色照片。遺憾的是,為我們的婚事費去很多心思、並作過預言的路易斯·利基未能光臨。但他送來了錄在磁帶上的賀詞,並派了他的女兒和孫女(女儐相之一)作為代表出席了婚禮。
結婚前三個星期,從貢貝禁獵區傳來消息,說是芙洛生了兒子。我們決定按原計劃舉行婚禮。但為了盡快返回貢貝,我們把原來計劃中的蜜月縮短到了三天。
可是,要去和黑猩猩會面也不那麼簡單。由於河水猛漲,道路都被沖毀了,我們不得不多繞了不少路。在有一個地方甚至還乘了越野車去趕火車。當我們終於趕到禁獵區時,英洛的新生兒已經滿七周了。我們把他叫做弗林特。他真是又小又弱,肚皮和胸前皮膚是粉紅色的,一點毛也沒有。當芙洛帶著攀附在她身上的嬰兒,走得離我們很近時,我們是何等激動啊!直至今日,當時的心情我還記憶猶新。弗林特真是妙不可言:他有一張蒼白的帶皺褶的小臉,一雙閃光的小眼睛,一對圓圓的粉紅色的小耳朵,和一張稍稍彎曲的小嘴巴,頭上是一圈發亮的烏毛。他伸出一隻手,彎著挺小挺小的粉紅色的手指頭,然後又抓住芙洛的毛,開始用小嘴去探索乳頭。芙洛幫助他,把他稍稍抬高些。他晚了兩、三分鐘的奶,大概是睡著了,芙洛用手緊緊抱著他,慢慢走開了。
多明尼克第一個看到了芙洛的新生兒。2月28日,芙洛挺著大肚子來到營地,第二天她再出現時就帶著小傢伙了。菲菲和費岡照例伴隨著她。他們倆長時間凝視著這個嬰孩,然後菲菲就給母親捋毛。看了一陣以後,費岡好像對自己的小弟弟毫無興趣了,而菲菲卻對他看了迷。
在我們離開營地的這一段時期,多明尼克和克裡斯又接待了許多新的來訪者,他們中間還包括一些母黑猩猩。新客
人們開始常常光臨營地。馬伊克取代戈利亞成了黑猩猩之王,而我們所觀祭的一隻年輕的母黑猩猩密利莎懷孕了。此時還傳來了令人不甚愉快的消息:黑猩猩在營地的舉動變得越來越放肆了。他們任意損壞和拆毀營地的建築物。簡-比學會了從土裡挖出箱子和拔掉鐵絲,這樣霍桑就不得不用混凝土做箱子,而鐵絲也必須穿在費錢的地下管道裡。當簡-比又開始挖掘管子以後,只能再用水泥澆灌在管子的外圍。而在那些笨力氣無濟於事的場所,黑猩猩的靈巧又發揮了威力。費岡和艾維萊德把木棍伸進鐵絲下邊,撬開了箱蓋上的鐵門。愈來愈多的黑猩猩,學著大衛的樣子,鑽進帳篷,亂拋被褥和東西。這樣,逼得我們把一切東西一古腦兒放進大鐵箱或木箱子裡。由於戈利亞帶頭,整個猿群對篷布都大感興趣。一小群、一小群的黑猩猩坐在一起,把帳篷的一角或者椅座撕成小片,然後愜意地大嚼起來。有些帳篷就這樣報銷了。後來木頭也變成了吃香的東西,於是,櫃門、椅子腿也都無影無蹤了。
然而上面講的這一切還不是最可伯的。這時,幾隻最大、最膽大妄為的公黑猩猩,又幹起襲擊非洲居民茅屋和拿走他們的衣服的事來了。我們十分擔心,如果當地的漁民想要保護自己的財產,不但沒有嚇住黑猩猩,反而引起這種強而有力的動物的激怒,那就會產生十分嚴重的後果。非洲居民並不知道這些黑猩猩已經變得不那麼怕人了。經過我們認真的討論,一致決定立刻將飼食站轉移到離村子遠些的深谷中去。
也許使人奇怪,轉移工作居然進行得相當迅速和順利。我們在霍桑的幫助下,在新地點設置了投喂香蕉的箱子,以後又把帳篷和裝備搬了去。為了避免引起黑猩猩的不安,這一切都是在夜間悄悄進行的。
剩下的事就是讓我們的黑猩猩熟悉這塊新地方了。一早我就呆在飼食站,期待著有哪只黑猩猩偶爾來此拜訪。我為它們準備了香蕉。雨果在下面老營地裡,我們用隨身攜帶的步話機交談。十一點光景雨果通知我,老營地來了大群猿猴,他準備將它們帶往新的營地。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我聽見了他粗聲地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了些什麼。我勉強聽清楚地說的是:他要我盡快地在通到新營地的小路上,盡量多拋撒些香蕉。
我抓起一大串香蕉,奔跑著去迎接雨果。我很快看見了他——他腋下夾著箱子,手裡拿著一隻香蕉,沿著小路奔跑著。雨果往後面擲出這唯一的一隻香蕉,氣喘吁吁地跑著,摔倒在我旁邊。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群黑猩猩在小路上出現了。它們看見了拋撒在地上的成串的香蕉,興奮得尖叫起來,互相擁抱和接吻,享受著這意外的盛宴。過一會兒,它們的尖叫聲逐漸沉寂:嘴巴被香蕉塞滿了。
雨果告訴我,他一邊抓著一隻香蕉給大衛看,手托著我們平常盛香蕉的空箱子,一邊沿著陡峭而溜滑的通往新營地的小路上快跑。雨果對自己設想的方案能否成功沒有把握,但是輕信的大衛發出喧囂聲,在他後面緊追著。一些公黑猩猩也在大衛後面跑著。雨果驚恐起來,他害怕激動的黑猩猩會追上他,砸碎他手裡的箱子,因發現它是空的而狂怒起來。
黑猩猩很快地習慣了這個新設的飼食站。它們習慣於在森林裡轉悠覓食,因此搬遷一事在它們中並未引起特別的周折。在它們想來,起先,無花果在某個山谷成熟了,爾後又在另一個山谷成熟。香蕉也是這樣。在一處「結實」一段時間以後,又在山谷的另一邊「成熟」了——不過和原先一樣,是在一些古怪的、埋在地下的箱子裡「成熟」就是了。
在這離湖遙遠的新營地裡,黑猩猩感到格外安適。到新營地來取香蕉的,有一些我們不相識的新人物。某些年齡的猿群,例如少年黑猩猩和年青的母黑猩猩,過去是很少登門的,現在也光臨了。這使我們很高興,我們終於可以填補觀察記錄上的空白了。一看到新的來客,我們立刻在營帳裡躲藏起來,通過防蚊紗窗注視著它。由於沒有人在場,新的來訪者對營地的使它驚嚇的陳設——它所不熟悉的營帳和箱子,很快就習慣了。我們甚至從箱子中取出好幾大串香蕉,並將它們分散地擺在可以看見的地方,期待著新的來訪者可能通過向我們的老相識請求而得到一些香蕉,或者哪伯是撿起一點丟棄的香蕉皮。然而新的客人行動很遲疑:它們長久地坐在圍繞營地的樹上,並小心地注視著同伴們的行動。我們也注視著它們,儘管在密不通風的帳篷裡炙烤得悶熱難忍。但是,我們的苦楚並沒有白受。
有一次,戈利亞出現在我們營地附近,還有一個我們不認識的性皮紅腫的母黑猩猩陪伴著。我和雨果趕緊在箱子前擺出一串香蕉,並躲進了帳篷。母黑猩猩一看見我們的營地,便疾如閃電地攀上樹梢,坐了下來。戈利亞停了一會兒,望了她一眼,然後看著香蕉,果斷地朝營地方向移動。走了幾步他重又停下,再看看他的「女伴」:她還呆在原地。於是戈利亞繼續向前走,但就在這時,她悄悄地從樹上溜下來,鑽進了灌木叢中。戈利亞見此情景,便也急忙返身奔去。幾分鐘以後,那位「女伴」又爬上了另一棵樹。而尾隨著她的是毛髮蓬鬆的戈利亞。他開始狂熱地為她捋毛,但想吃香蕉的念頭,顯然使他難以安寧——他不時朝營地的方向張望。戈利亞幾乎有十天沒來了,現在,見了香蕉自然會使他饞涎欲滴,欲罷不能。
終於他下到地面,重新向營地走來。每隔兩三步停一停,看看他的那位「女朋友」:她坐著沒動,但是看她的樣子,倒也不打算偷偷溜走。漸漸地戈利亞離她遠了,濃密的樹葉擋住了視線,所以他又爬上樹,看看她是不是還在原地,她坐著沒動。就這樣,在到達營地的路途中,戈利亞多次爬上樹,待看見了「女伴」,然後再往前走。
就這樣到達了設著營帳的林間草地,戈利亞碰到的問題更加複雜了——從地面上他看不見「女伴」,而附近又沒有樹。三次他往回走,以便爬到最近的一棵樹上去觀察。「女伴」還坐在原先的地方。最後,戈利亞下定了決心,直奔香蕉。他只抓起一隻香蕉,就奔回大樹。「女伴」一直留在原地。戈利亞一吃完香蕉,就立即從樹上溜下來,奔向香蕉,把整串香蕉都抓走了。就在這時,只見他的「女伴」偷偷地溜下了樹,並不時張望營地那邊;當她確信戈利亞警惕的眼睛不再跟蹤著她時,她便悄然消逝了。
戈利亞一驚,丟掉了香蕉,開始搜索「女伴」:他搜尋了灌木叢,不時爬上樹去尋覓她,但這樣還沒有找到「女伴」,於是他便乾脆放棄了這種毫無結果的尋找,返回營地。他坐在地上吃著香蕉,偶爾瞥觀一下原先「女伴「坐過的地方。看來他已疲憊不堪了。
我還想起了,我在森林裡遇到過多次的一位年老的媽媽初次來到營地的情景。她選了一個合適的觀察點,坐在樹上;而她那四歲的兒子卻和其他猿猴一道進入了營地。使我們吃驚的是,這隻小黑猩猩竟然逕直走近營帳,掀起營帳的一角,把他那可愛的小黑臉伸了進來——我們坐著,屏住呼吸,唯恐稍一動彈會驚嚇他。他終於平靜地放下營帳,開始尋找起香蕉皮來。毫無疑問,他是所有我們見過的小黑猩猩中最勇敢的一個。
大約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第一次發現了費岡的傑出才能。飼食站來訪者的數目日益增多,以前的飼食系統無論對它們、或是對我們都已經不適合了。從基戈馬定制的鋼製箱蓋顯然不敷應用,而母黑猩猩和小黑猩猩老是得不到自己的那份香蕉。所以我們開始將果品藏在枝葉裡。少年們,特別是費岡,很快地學會了找到它們。有一次,成群的黑猩猩已經吃完東西,費岡看見了樹枝間誰也沒有留意的香蕉。但是他不能立即就去拿,因為在這棵樹下坐著戈利亞。費岡很快地瞅了戈利亞一眼,走到一旁,在帳篷後面坐了下來;而從那兒他是不可能看見香蕉的。過了十五分鐘,戈利亞站起來走了,這時費岡閃電般地撲向大樹,抓得了果品。非常清楚,費岡是估計了形勢的:如果他過早爬上樹去,戈利亞肯定會從他那兒奪走果品的。費網也不能停留在原先的地方——他自己會老盯著香蕉,這放美味的地方最後將被其他黑猩猩發現,因為他們會根據他眼睛的活動看破這一點。所以費岡不僅克制了自己那種急切的慾望,甚至後退了一步。為了不致「滿盤皆輸」,像一個優秀的競技者一樣做了一個漂亮的假動作,巧妙地贏得了最後的勝利。我與雨果為費岡的行為感到震驚,而他以後還不止一次地使我們驚奇過。
照例,只要一隻黑猩猩離開正在休息的猿群朝外走去,其餘的就都會起身跟著走。不僅是首領,即使是母黑猩猩和將成年的黑猩猩一帶頭,別的黑猩猩也會跟著走。有一次,費岡和一群黑猩猩一起來到飼食站,以便得到二、三隻香蕉。突然,他站起來向森林裡走去。別的黑猩猩都跟著他。大約過了十分鐘,他獨自回來了,自在地吃起香蕉來。我們以為這只不過是巧合,因為以前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但是後來這種場面又出現了多次:費岡引走猿群,自己再回來吃香蕉。毫無疑問,他是有意這樣幹的。有一次,他耍了手腕以後,無憂無慮地又回到營地來了,看到營地裡有一隻等級地位相當高的公黑猩猩。公黑猩猩安安靜靜地吃著香蕉。費岡長久凝視著他,然後拚命大叫,用腳跺地。他叫喊著,去追趕剛被他引開的猿群了;他的叫聲在遠處久久未能平息。
我們的營地對於新婚夫婦來說是一處妙不可言的勝地。營帳隱沒在成片的油棕樹的濃蔭裡。不大的林間草地,綠草如茵,爽心悅目;石栗樹鮮紅的花朵給這一片翠綠增添了特殊的色調。金色的太陽鳥飛來飛去採著蜜,傍晚,謹慎的林羚不時地從營帳前馳過。在林間草原的遠端,溪流淙淙作響,傍晚我們就在清涼的溪水中游泳。我們自己準備早飯和午飯。我成了雨果的妻子以後,他就想盡辦法不讓我瘦成皮包骨頭。晚上。多明尼克和我們僱用的當地人薩弟基來了,為我們做好晚飯和收拾屋子。
這是多麼幸福而難忘的時刻啊!山林之美任憑我們享受。愛情充實了我們的生活,而工作,又給我們帶來極大的歡悅。我們更加勤奮地觀察動物,並瞭解了許多新的東西。
過了幾個星期,我們進行了一次十分有趣的觀察。那天,雨果和我見到了黑猩猩是怎樣「製作」工具的。我們一面慢慢地跟著奧爾莉、吉爾卡和艾維萊德在林中漫步,一面對它們進行著觀察。忽然,艾維萊德站住了,他對著一棵被風吹倒了的樹幹,彎下身子向一個小樹洞裡察看著。然後地摘下一些樹葉,嚼了一嚼再吐出。並將它塞進了這個樹洞裡。當他取出一團嚼過的樹葉的時候,我們清楚地見到了它上面掛滿了水滴。艾維萊德從自製的「海綿」裡吮吸水分,又將它重新放進「泉水」裡去。這時候吉爾卡走近他,同時仔細觀察看他的行動。當小哥哥飲乾了「泉水」走後,吉爾卡也做了一塊小小的「海綿」,將它塞人樹洞裡;但是沒有喝成水。因為水已經沒有了。她丟掉「海綿」。走開了。以後,我們在離營地不遠處倒下的樹幹上人為地挖了個不大的洞,我們便多次看到,黑猩猩怎樣使用樹葉做的「海綿」。它們總是預先嚼嚼樹葉,因此就自然大大地增強了這種「海綿」的吸水能力。這是有意地改變物體,並使用它們作為工具的又一個例子。
在這一年裡,觀察小傢伙弗林特是我們的最大樂事。觀察在天然條件下生活的黑猩猩幼仔的成長,分析他行為中最微細的變化,用照相機和攝影機記錄他剛學會的各種本領,這些是多麼有趣和引人入勝啊!芙洛和她的一家早就是我們的老相識了,現在更成了我們生活中不可分離的一部分了,我們非常熟悉它們,以致逐漸和它們精神相通了。我們憑著直覺,能夠理解他們的許多舉動,雖說這種理解不是經常能用科學術語加以解釋的。
弗林特成長的圖景還留下一些空白,因為我們畢竟是晚到了七周。但是不久,密利莎的頭生子填補了這個空白。有一天晚上,我們第一次瞧見了這新生的小傢伙。夕陽西沉,暑熱已經消退,密利莎小心地從山坡上下來,一隻手貼在肚皮上,抱住一隻象小貓似的東西,走向我們的營地。她不時停下來,看來有什麼東西妨礙她走路,而她想把它從灌木叢中拖出來。當她走近時,我們瞧見了這是由臍帶連在嬰孩身上的一個胎盤。
密利莎一點也沒有顧慮自己的頭生子,運直向我們走來。她好像還在夢中,眼神驚慌不安,動作緩慢而不穩。有一隻成年公黑猩猩來到了營地,密利莎本來總是急忙地搶先向較強的同類致禮問候,而且竭力討好的;現在卻絲毫也沒去理會他。當他走開時,她也沒有跟著,仍舊坐著,兩腿交叉,手裡抱著躺在她膝蓋上的嬰孩。由於被密利莎的手擋住了,我們好久瞧不見小傢伙的臉。後來密利莎吃香蕉了,拿開了手,並長久凝視著自己的頭生子。我們從來也沒有見到過這種怪模怪樣的小像伙:大耳朵,小小的帶皺的嘴巴,難以想像的藍綠色的帶皺紋的臉。小傢伙的眼睛緊閉著,整個兒看起來就像個發皺的精靈。我們馬上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戈勃林。密利莎撫愛了一陣兒子,然後把他貼在肚皮上,開始建造夜間的巢了。
我和雨果跟蹤密利莎好長一段路。每走十五到二十步,她就停一下坐著休息,然後站起來繼續前走,手裡拿著胎盤。已是黃昏了,她爬上了一棵高高的枝杈很多的樹,開始安排就寢。我們僅能模模糊糊看出她來。她靈巧地用兩條腿和一隻手建起一個大巢,平常用三、五分鐘就夠了,這次用了八分鐘。自從失去母親照料以後,密利莎這是第一次和別的黑猩猩共居一巢。
我和雨果默默地返回營地,想必是在思索著同一件事:關於大自然的偉大奧秘——生孩子——以及象世界本身一樣永恆的、年青的母親第一次看到自己孩子時的那種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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